第八卷 Chapter.3 不断变化的存在 - 布丁漫画网-土豪漫画

１

「这个方向真的对吗！怎么一直都到不了呢？」

巴尔蒙克喘著大气，砍杀从未在阿斯克利亚见过的魔物，并询问来栖。

「不确定对不对，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不保证自己选的路没错，因为我手上……只有这个线索了。」

来栖也是气喘如牛，对巴尔蒙克现出旧文明机器，那可以感应到丽莎戒指所发出的反应。

机器以光芒显示目前距离丽莎的戒指还有多远，如果前方没有障碍物，直走就到了，但是迪米斯体内是个错综复杂的大迷宫。来栖每碰到一个岔路，就选择比较有机会的一条路，但还是无法保证现在走的方向正确。

「但是怎么说呢……我们也都累了，敌方好像不打算让我们休息啊。」

肉墙上又冒出新的魔物与变异体，帕露娜也急了。

对手怎么杀都杀不完，众人只好趁对手从肉墙里冒出来之前就逃走，尽量避免在抵达之前交战。所以一路过来，大家跑个没完。

库露露施放了强化体能的魔法，可以降低体力消耗，但是众人已经在迪米斯体内徘徊了三天之久，几乎都精疲力尽。

众人没时间休息，必须边打边跑，即使是从阿斯克利亚来的强壮肉体也撑不住，而且心灵也渐渐倦怠了。

不仅如此，这三天内不断受到敌军偷袭，闯进迪米斯体内的部队，已经牺牲一半了。

最早牺牲的，是在小地方无法发挥功能的最终堡垒。最终堡垒原本就不适合长时间移动，当能源耗尽停机的时候，敌军似乎早就等著机会，冲出来破坏最终堡垒，杀死驾驶员。

众人尽量带走物资继续前进，接下来遇害的是同行的僧侣。只要有僧侣在，就算受重伤也能复原，敌军似乎知道这点，全力猛攻僧侣，而且还杀得血肉模糊，避免痊愈。

我方当然想救人，但是面对数不清的敌军，还不时发动「奇异全火力射击」，我方的对抗手段不多。洛伊德与雷克斯拚命想救人，有些还是来不及，最后就放弃边打边前进的方式，改走边打边逃的路线，在迪米斯体内的地城里存活率最高。

「巴尔蒙克大人！」

此时大卫大喊一声。

众人才刚起跑，前方肉墙就冒出大批变异体和魔物来挡路。

而且不只前面，众人才停下脚步，巴尔蒙克的左右两边也冒出敌军，三面包抄。

「抱歉，得救了…………真是千钧一发啊。」

大卫立刻抓住巴尔蒙克盔甲的领子，一把往后拉开。

只见变异体一拳打在巴尔蒙克刚才的位置，发出闷响。

两个变异体原以为收拾掉巴尔蒙克，看来有点迷惑，隐身的露娜抓准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刀法刺向变异体的要害，成功杀敌。

如果不是大卫出手相救，巴尔蒙克应该已经身受重伤了。

巴尔蒙克具有把伤害引流到后方的技能，但如果引流方向也受到伤害，双方伤害就会在体内碰撞。

「会学习的敌人真伤脑筋啊。想不到我的技能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抱歉扯大家后腿，差点就没命了。」

「哪里的话，是您勇敢担任前锋，我们的伤害才能减到最低啊。」

「最低啊……这个最低也未免太高了。」

目前已经失去所有最终堡垒，部队人数也只剩刚闯进来的一半，巴尔蒙克一脸消沉。

「看来以少数菁英攻坚的决定并没有错，人数愈多，要互相掩护就愈困难，死的人也就愈多。如果派大部队闯进来，应该很多人已经无奈丧命了吧。」

想到要是大部队闯进来会发生的悲惨光景，来栖的脸色也暗了下来。

「没错，减少人数，雷克斯跟洛伊德才顾得到。我们人数愈少，有人牺牲的机率就愈低……只是我们处理敌军的速度也愈慢，所以才像这样不断逃跑啊。」

部队必须半途放弃搬运物资的最终堡垒，现在饮水跟粮食都没了，而且又不能边跑边吃喝，所以大家都没有好好休息。

来栖盘算在这样的状况之下还能够撑多久，但是绝望的结果让他垂头丧气。

「至少……要是有尸体让我操纵，就可以争取休息时间了。」

「这也是出乎意料啊。」

变异体被杀之后，芙罗妮原本打算操纵尸体替我方战斗，想不到没能成功。因为被杀死的变异体又被吸收回迪米斯的肉墙里面，不见踪影。就算来得及操纵成功，还是会被迪米斯吸收回去。

理所当然，这里是迪米斯体内。

这个空间几乎被迪米斯细胞所包围，既然变异体的基因已经被迪米斯完全同化，瞬间吸收也是轻而易举。

看到变异体的下场，来栖想到要是自己没有改造身体就过来，不禁冒起冷汗。

「可是……没完没了啊。」

就连贵琥也相当疲倦，愁眉苦脸，丝毫没有活力。

「老实说……我们已经快不行了。就算有保存魔力，顶多也只能再撑两天……手上的魔力补充小瓶已经用完了。」

库露露也难得停下脚步喘大气。死命跑了这么远，真的已经快不行了。

「要是至少能休息一下就好了。」

「停下来会消耗更多体力喔。就算隐身也没用啊。」

洛伊德把剑插在地上喘气，喃喃自语。在他背后注意周遭的露娜，也没办法像往常那样轻松微笑，露出杀人魔的冷酷表情，满头大汗。

果不其然，露娜的隐身技能在迪米斯体内行不通，刚隐身的时候敌军还不会发现，但是敌军马上就会跟随气息掌握方位。

「再这样下去……」

洛伊德为了保护同伴，活动量比众人多数倍，满头大汗。

在这东躲西逃的过程中，来栖想到一个问题。

丽莎当初是怎么抵达迪米斯核心的？

现在这里有许多高等级冒险者，许多不同技能，跑了这么久却还是找不到终点。

就算千年前的迪米斯比现在更弱，要是路途太长，丽莎应该也到不了才对。

有哪里不对。

现在的状况，跟丽莎当时的状况，有某个关键性的差别被错过了。

这让来栖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恐惧。

「好，我们往下挖。」

一路跑来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断杀敌的雷克斯，突然停下来这么建议。这个建议太突然，在场所有人都发愣吐槽说：「啥？」

「这样徘徊下去，我们迟早会死在这里。反正我们知道方位对吧？不如赌一把直线挖过去，还比较有希望吧？」

「……你也试过一次，应该知道行不通。而且这实在太危险了，胡乱刺激迪米斯的身体，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你应该也知道吧。」

其实来栖部队已经试过一次，顺便从内侧破坏迪米斯。

「你要怎么应付这个重生的肉墙？在你切挖肉墙的时候，敌军就会打过来……而且是满坑满谷的喔。」

肉墙不管怎么挖，都会马上重生。

感觉就像暗黑龙地城前面的圣之森，那里的地面会不断复原，很难挖得通。一个弄不好，还可能被复原的肉墙给包围，命丧此地。

不仅如此，在切挖肉墙的过程中，会有大量变异体和魔物包围上来，可以感觉到迪米斯死都不准有人在体内开挖。

「这里是迪米斯体内，可不是在阿斯克利亚闯暗黑龙地城啊……你知道要挖多久吗？风险太大了。」「那要放弃吗？我讲白了，库露露刚才也说过，快不行了……你应该很清楚吧？」

雷克斯严肃地瞪著来栖，表示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来栖面对这样的眼神，也不能随口乱回答，于是掩嘴思考起来。

来栖比任何人都知道大家精疲力尽，来栖只是个经过改造的普通人，跑这么远的路，实在太辛苦了。

几乎所有战斗都是由同伴进行，来栖只用技能支援，但是也累得快要站著睡著。也就是说，身边的同伴不可能不累。

就连洛伊德也开始露出疲态，雷克斯更是满头大汗。雷克斯应该是认为，这样下去会全军覆没而感到焦躁吧。

所以，现在要谨慎考虑。

为了确认这个提案不是因焦躁而生的愚蠢判断。

「……动手吧。」

这就是来栖找出的答案。

「可以吗？这应该说是最后手段了……以现在的体力来说，一旦失败肯定会全军覆没喔？」

洛伊德也相当谨慎，向来栖问清楚。

「我本来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算继续跑下去，真的能跑到迪米斯的核心吗？」

「是跟丽莎小姐比较吗……？」

「原来你也注意到啦。」

「是啊，丽莎小姐的本领应该远不如我们，不可能比我们更早抵达，重点是……」

洛伊德看了疲倦的同伴们，眉头深锁。

像敌军这样穷追猛打，体能较差的丽莎，怎么可能抵达终点。

「再说我们选的路不一定都对，或许有在靠近……但是可能在半途选到了错误的方向。但是这样我反而起疑，我们明明能感应到迪米斯的核心却还是迷路……丽莎小姐是靠什么根据来找出核心的呢？」

「或许丽莎每次都选到正确的路喔……她的狗屎运很好啊。」

其实来栖最清楚没有这种事，所以才有不祥的预感。看来他们目前走的路，很可能是错的。

「……动手吧。」

洛伊德下定决心，转转肩膀露出微笑。

然后洛伊德对著停下脚步的来栖部队宣布：「我们即将开挖迪米斯的肉墙，前往核心！接下来……可能是我们最后的休息，请大家尽力补给！」

只要动手，就会碰到在迪米斯体内最激烈的战斗，所以洛伊德认为，动手之前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战，不能浪费辛苦带来的物资。

「库露露小姐请用。」

「咦，可以吗？连芙罗妮小姐的份都拿走了……」

「我们一路打带跑，咒术师能做的事情不多……所以魔力还多的是。库露露小姐一直支援大家，应该比我更需要魔力……所以请喝吧。」

芙罗妮硬是把补充魔力的小瓶塞给库露露，然后到处用咒术布下陷阱，准备应付接下来要排山倒海打过来的魔物。

见到芙罗妮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决心，疲倦的库露露也重新打起精神，一口喝光小瓶液体。

「帕露娜，回复魔法交给你了。」

「才不要，我方还有僧侣呢，我还得保存魔力，交给僧侣就好啦。」

帕露娜边说边喝光魔力补充小瓶，对雷克斯挥挥手说不要。

「嗯……我不太会说啦。」

结果雷克斯有点难为情地轻轻别过头──

「这可能是最后一战对吧？所以我不是讲道理……只是想找你啦。」

雷克斯说得很清楚。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又太害羞，帕露娜一时不知道什么状况，目瞪口呆，对著雷克斯使用回复魔法。

「啊嗯！大卫先生！也请你帮我放回复魔法！我不是讲道理，只是想找你啊！」

贵琥偷偷看这两人的举止，立刻冲向大卫要来模仿。

「呵呵呵！贵琥大人这么有精神就没事了！而且我不会用回复魔法，告辞！」

「啊嗯！大卫先生等等我啊！至少让我帮个忙吧！」

大卫华丽闪身，将自己身上的魔力补充小瓶分发给其他人。

「唉……还有心情打情骂俏，我就放心啦。」

「……你连装也不装啦？」

「你就知道我已经没力气装啦。」

巴尔蒙克提醒露娜保持个性，但是露娜已经没心情顾个性，只能擦汗叹气。

「可是没多少时间休息喔。就算我们不开挖肉墙，敌军还是会不断逼近……拖太久反而没得休息喔。」

「我知道，我没打算休息太久。」

巴尔蒙克和洛伊德扛起最前线，最为疲倦，但是没有休息，跟芙罗妮一起警戒周围。巴尔蒙克嘴上说得严肃，但是看到大家听见可以休息，就松口气弯腰撑腿，也明白休息的重要性。

有没有这一段休息，将大大影响往后的战况。看到年轻的洛伊德能做出这么冷静的判断，巴尔蒙克不禁心生敬重。

２

短短三分钟，大家就觉得有了充分的休息，众人就背对雷克斯、洛伊德与贵琥围成一圈，互相掩护待命。

雷克斯、洛伊德与贵琥即将往正下方挖。

「准备好了吗？」

来栖一喊，几乎所有人同时点头。

来栖看了很满意，轻轻一笑。

「这一战胜算很低……所以我不说一定要赢……只说请你们要赢。」

所有人立刻知道这将是前所未有的艰辛战役，瞪大眼睛。

「到丽莎身边去吧！」

来栖一喊，雷克斯就跳上半空，往正下方全力施放「真．刚天地白雷炮」。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紧接著贵琥施展全力，对著「真．刚天地白雷炮」打出来的大洞里面猛打。每打一拳就发生大爆炸，把洞穴炸得更大。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啊啊！」

肉墙还没重生封闭之前，就被贵琥的爆炸拳不断打爆，贵琥不顾自己被炸得遍体鳞伤，只顾著往下挖。

「洛伊德！」

「了解！另一边交给雷克斯先生！」

在贵琥往下挖的途中，洛伊德迅速在大洞内侧绕圈奔跑，不断砍劈肉墙避免重生。只见洞穴逐渐挖开到可以让多人同时通过，开打的雷克斯也加入挖洞作业。

「来栖先生！麻烦你了！」

当洞穴挖得愈深，要处理的范围就愈大，光靠洛伊德与雷克斯很难维持洞穴开口。于是来栖使用技能捕食者的技术，运用胧丸那种制造踏点的能力，制造透明墙壁阻止肉墙封闭。

「嘎啊啊……！」

同时制造大量墙壁，负担似乎很沉重，来栖皱眉咬牙，脸冒青筋。而且要保持透明墙壁不被压垮也相当吃力，让来栖双眼满是血丝。

「来栖先生……还行吗？」

「技能的威力真惊人啊，不过别担心，只能撑下去了。」

芙罗妮看来栖相当逞强，一脸担忧。

但是来栖说的对，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肉墙被挖开似乎让迪米斯传送了危险讯号，大量的魔物与变异体同时攻打上来。

「果然……咒术是挡不住了。」

芙罗妮事先设下许多咒术，发动之后驱逐了许多魔物和变异体，但是寡不敌众，陷阱接连被突破。

咒术只撑了短短几十秒的时间，灌注在魔方阵里面的魔力就完全耗尽，效果随即消失。「抱歉，请不要寄望咒术能挡住敌军了！」

「已经挡够久了！再来交给我！」

咒术才一消失，芙罗妮就改用魔法创造火焰长枪，对敌军不断发射。芙罗妮与其他魔法冒险者同时施放魔法，让敌军暂时愣住。

帕露娜抓准这一刻，苦著脸用手碰上地面的肉块。

「用你自己的力量……去死吧！」

敌军才停下脚步，脚下突然喷出巨大的火柱。

敌军就被这些火柱给烧死，从后方挤过来的部分魔物也被烧得失去战力。有部分魔物与变异体冲过火海，又被待命的战士劈死，或是被猎人的弓箭射死，最后都被肉墙给吸收。

因为迪米斯能使用魔法，帕露娜认为肉墙里面应该也含有魔力，所以使用「女巫之手」技能，以他人为媒介强制发动魔法，利用迪米斯的力量来使用魔法，可是──

「哎哟……！太快发现了啦！到底有多会控制魔力回路啊！」

这招用不了太久，帕露娜沿路已经用过多次同样的手法，只有刚开始几秒钟行得通。迪米斯只要发现魔力遭到运用，就会控制魔力流向，避开那附近的肉墙。

「够了！再来交给我们！」

巴尔蒙克大喊一声，双手拿大剑挥舞起来，接连发出砸打的闷响，豪迈砍断魔物身躯，然后又迅速换上弓箭，对准跳过来的变异体射穿脑袋。

巴尔蒙克灵活切换近战与远程，像鬼神一般骁勇善战。

但是敌方已经知道巴尔蒙克的弱点，只要一个不小心，敌军就会从四面八方冲上来包围并杀了他。

所以大卫和露娜负责支援巴尔蒙克，只要有敌军从巴尔蒙克的死角贴近，大卫就会丢飞刀逼退敌军，再由隐身的露娜拿匕首刺杀敌手。

「露娜大人！」

「……！抱歉喔……多谢管家阿伯救我一把啊。」

「请别放在心上，不过我没办法随时顾著，请别大意了。」

「知道了啦，喂，没时间聊天啦！」

偶尔会有敌军看穿露娜的行动，动手攻击，幸好大卫迅速切开肉墙，拿出跟露娜差不多的质量，发动「等价交换」技能，在范围内交换质量相同的物体，才救了露娜的小命。

「呼〜〜……我以为死定了，小库谢喽！得救啦！」

帕露娜松了口气，对库露露竖起大拇指。

原来帕露娜一时粗心，有只像狗的魔物一口狠狠咬在帕露娜的肩膀上，帕露娜一时惊慌，幸好旁边的库露露拿双手杖揍飞魔物，立刻以回复魔法治疗伤口，平安无事。

库露露不发动攻击，而是专心支援。她强化近战人员的体能，并发动持续性的回复魔法。只要有敌军靠近远程战斗人员，就用攻击魔法击退，或是亲手解决，勉强维持战线。

因为这一战的目的并非杀敌，而是抵达终点。

「到底…………要挖到什么时候啊？」

雷克斯解除身体限制跟随洛伊德挥砍，大喊提问。

「只能说……要挖到终点为止啊。」

洛伊德也消耗不少体力，吃力地挥剑回答。

「这样下去……撑不住啊！」

没有终点的挖掘，以及不断逼近的敌军，让雷克斯开始焦急起来。雷克斯解除身体限制的能力，就像镜之前的「解除限制」技能，体力消耗很快，这样下去肯定会在途中就精疲力尽。

「打通另外一条路了！大家快上啊……！」

才这么想，大家就听见贵琥大喊，脸上也有了希望。肉墙重生堵住之前，贵琥迅速跳进打通的洞里，洛伊德与雷克斯也迅速切割肉墙，保持洞穴开通。

所有同伴立刻跟著贵琥跳进洞穴里。

「唔……上面的洞口要堵住了！」

大家都跳下来之后，来栖解除技能效果堵住上方的洞口，避免敌军追上。

「这里是……？」

芙罗妮看看四周，想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是迪米斯体内的一区，跟刚才没什么不同，只是更接近迪米斯的核心一些。

「我们……接近多少了？」

疲倦的洛伊德低著头，问来栖目前身在何方。

「是有比较靠近……可惜不多。」

来栖拿出旧文明机器，表示大家稍微接近了迪米斯的核心。这确实是比用跑得更快，更有效率，但是──

「……撑不住啊。」

才挖一次，大家就已经精疲力尽，但是还要挖好多次，才能抵达迪米斯核心。

而且现在又已经没有力气，接下来就算用跑的也无法度过难关，众人开始感到绝望与惶恐。

最糟糕的是，刚才在上层通道交战的大批变异体和魔物，慢慢从肉墙里钻了出来，就像要追杀众人一样。

就在大家心想到此为止的瞬间──

「什么撑不住……打就对啦。」

一行人之中最虚弱，最疲倦的来栖嘀咕了一声。

雷克斯一听这话，立刻对脚下的肉墙轰出「真．刚天地白雷炮」，贵琥也跟著对里面挥拳。众人恍然大悟，立刻做好战斗准备，洛伊德也来争取时间挖开洞穴。

没错，众人已经没有本钱说放弃了。

已经没有退路，除了前进别无选择。

直到最后，直到死为止。

「呜……呜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栖忍著头痛欲裂的痛楚，再次发动技能。看到这样的来栖，没有人敢放弃作为，全都燃烧生命继续做战。

同伴死了一个，又死了一个。

「对，别放弃……直到最后都别放弃！我们诞生的理由，我们累积下来的心血，绝对不能白费掉啊！」

雷克斯放声大喊。

如今还活著的人，背负著厄斯和阿斯克利亚的所有性命，还有过去为了拯救世界而牺牲的众多性命。如果毫无成果就死在这里，一切都是枉然。

雷克斯不接受这样的事情。

玛瑙牺牲性命所争取的时间，镜牺牲自己所争取的时间，一切都是枉然。

这绝对不能接受，那两人为自己披荆斩棘，绝对不能白费他们的心意。

绝对不准别人说，一切都是枉然。

雷克斯一路追著那个人奋战过来，那个人超越了极限，还有极限的极限的极限，肩上扛起一条又多一条的生命，勇往直前。

开始挖洞挖了三个小时，雷克斯的气势依旧不减。

「我…………真的，不行了……」

「小库！」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与雷克斯相同，雷克斯是不断以那个人为目标，一路追赶下来，才能突破极限继续奋战。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手！不要……啊………………」

大家原本是背靠背围成一圈，最后阵形撑不住，被大批魔物给冲破，遭到四面八方的攻击。有些人背后突然被偷袭，反应不及，瞬间就被魔物们给扯咬丧命。而且变异体还冲上来把尸体砸得血肉模糊，避免任何疗伤的可能。

「咕！」

「巴尔蒙克大人！」

「队长……！啧……滚开啊！」

第一个被撂倒的是巴尔蒙克，四周一片混战，大卫和露娜忙著抗敌来不及支援，变异体同时贴近巴尔蒙克的正面与背面，用尖刺刺穿他的身体。前后同时遭到攻击，技能无法引流伤害让巴尔蒙克吐血在地，腹部也血流如注。

巴尔蒙克跪倒的瞬间，大群魔物与变异体包围上来，不断殴打啃咬，想把巴尔蒙克碎尸万段，就像其他已经断气的冒险者一样。

「你们别想……！可别小看阿伯的硬度喔！他跟那个妖怪村民队打两次，都活下来了喔！」

露娜灵活运用隐身技能，穿梭在敌军之间，但是看来无法及时赶到巴尔蒙克身边，因为露娜已经精疲力尽了。

「啊……嘎，啊？」

「小库！」

几乎就在同时，库露露也遭到攻击。

库露露已经耗尽魔力，精疲力尽，就在跪倒的同时，敌方也看上了这个跟巴尔蒙克一样严重的威胁。圆圈阵形一垮，变异体立刻冲到库露露背后，紧紧抓住让她动弹不得。

帕露娜想施放魔法救人，但是变异体拿库露露当肉盾。

帕露娜一时犹豫停手，立刻又有魔物扑向库露露的正面，一嘴尖锐巨牙对著肩头狠狠咬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物这一咬鲜血直流，库露露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已经两眼无神。帕露娜看了怒火中烧，连魔法都没用，直接挥拳打飞咬住库露露的魔物，然后连发爆破魔法把魔物炸得灰飞烟灭。

「……消失吧，消失消失消失啊！」

从背后押住库露露的变异体，也被零距离的冰刀打飞，库露露还对变异体的尸体不断施放爆破魔法。

「小库！你等等…………我马上用回复魔法！」

库露露的双眼愈来愈空洞，帕露娜使出仅剩的魔力对库露露施放回复魔法，但是库露露握住帕露娜的手，摇摇头，意思是要她住手。

「…………不要给我，给别人吧。」

库露露对帕露娜微笑。就算保住一条命，也只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大贤者。既然如此，还不如保存帕露娜的魔力给雷克斯这些前锋，比较有希望贴近迪米斯的核心一些。

「……世界，就交给…………你们了。」

「小库？小库你等等啊！」

帕露娜拚命大喊，但是库露露意识模糊没有回应，只是用空洞的双眼看著远方。接著，库露露遗憾地叹气，口气也变得比平常幼稚一些，而且眼眶泛泪，看来非常不甘心。

「好想跟镜先生………………一起过日子啊………………」

「小库…………？」

库露露的脸上流下两道泪痕，然后总是不让大家操心的善良库露露，微微笑著闭上眼，动也不动了。

「小库！喂！振作点啊！」

在帕露娜怀里长眠的女子是那么美，美得像一幅没有生命的画。帕露娜哑口无言，看著库露露的脸，泪流不止。

「……帕露娜大人，不成啊！」

变异体准备来攻击帕露娜，大卫迅速上前一脚踢开，拋出两支飞刀刺穿变异体的脑袋使其丧命。

「库露露大人……已经回天乏术，请您把仅剩的魔力用来保自己的性命吧！这……就是库露露大人的遗愿了！」

库露露还活著，虽然闭上眼，动也不动，但帕露娜的回复魔法有效，勉强留住一条命，留住一口气。帕露娜把手放上库露露的胸口，还可以感到些许心跳。

但这前提是帕露娜继续施展回复魔法。

现在的状况急迫到无法不断使用回复魔法，战力不断减少，帕露娜没有余力，敌方也不会乖乖等回复完成。

如果不停止回复，帕露娜就会死；但在停止回复的同时，库露露就会死。

所以帕露娜──

「那，我就一起死吧。」

面露看开了的笑容，两边都选。

「我不放弃」她想起那个人常说的口头禅，如果现在放弃了库露露，她就再也没办法对自己交代。

毕竟当那人中了帕露娜的陷阱，生命垂危的关头，就有个女孩牺牲生命，不断对那人施放回复魔法。那个女孩让帕露娜学习到人性的珍贵之处。

「如果我现在放弃…………那就真的枉然了。」

看到帕露娜这样的决心，大卫也没有多说，只说一句：「……我陪大人上路。」

死亡，开始倒数计时。

「…………呜，啊。」

看到同伴们接连倒地，帕露娜不动声色。

因为该做的，都做完了。

最后可能只剩那四个挖洞的同伴，但这么一来，挖洞组就不用挖太大给很多人通过，就有余力抗敌。

只要拖油瓶死在这里，又能看见希望。

「对不起喔，艾莉丝……我没办法……遵守约定了。」

说出这唯一的遗憾，帕露娜红了眼眶，闭上眼睛。

但是────

「你是最应该对艾莉丝说到做到的人吧？这是你答应我的啊。」

不该在这里的人，开口说了不该在这里听见的话。

突然出现一道蓝色闪光，四面八方的魔物和变异体全被撞开，砸在肉墙上断了气。

「哟……还活著吗？」

「快死了……不过，应该活得下来吧。」

「嘿嘿……要感谢我喔？不过…………你来得太晚啦。」

蓝色闪光停了下来，对著被大量魔物围攻之后气若游丝的巴尔蒙克伸出手来。死命想帮忙巴尔蒙克的露娜，看到这人现身也放下心中大石，跪倒在地。

「你是靠躺在地上来引流伤害吗？果然是战斗高手啊。」

「哼……还不如你呢。」

巴尔蒙克握住这只手，勉强站了起来。

「镜……你…………你还活著……」

帕露娜看见镜，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连话都说不好，只是发抖哽咽。一看到镜，她就知道「得救了」。

镜的存在就是这么地让人放心。

帕露娜甚至想夸自己，竟然没有镜还能撑到这个地步。

「打通了！还活著的人快下来吧！」

在底下挖洞的贵琥还不知道镜已经赶到，开口大喊。

「听到没？我们先走吧，小心谨慎……别停掉回复魔法喔。大卫，你也来帮忙搬库露露吧。」

「交给我来办。」

有好多话想说，但不能白费了牺牲者的心意，所以大卫抱起库露露，帕露娜紧跟在旁保持回复魔法的效果，三人一起跳下洞穴。

如今存活的人，只剩来栖、洛伊德、大卫、贵琥、雷克斯、库露露、帕露娜、巴尔蒙克、芙罗妮、露娜、两名战士、一名魔法师、一名僧侣，共十四人了。

「……好吧。」

镜看著众人跳下洞穴，又看看迪米斯体内的通道远处。

「唔哇啊啊啊！能不能走慢点啊，镜先生！」

原来刚才情况紧急，先把玛瑙丢在那头了。现在镜猛然一跳，回到玛瑙面前，一把抓著玛瑙的衣服就拉著人一起跳进洞穴里。

「小……小镜？」

贵琥跟雷克斯原本打算继续挖洞，结果一看到镜著陆，吓得目瞪口呆，紧盯不放。

「师……师父，你果然活著，果然还活著啊！」

两人当然笑容满面。在这个充满绝望的空间里，竟然会发生天大的奇迹，令他们涌起莫名的感动。

镜对著雷克斯，稍稍低头。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在，才会让大家吃这么多苦头。

「你已经是了不起的勇者大人啦。再也没有人会笑你……就算有，我也不准。」但要道歉就搞错了。

「雷克斯，干得好……谢啦，你是最棒的勇者啊。」

如果道歉，等于糟蹋了雷克斯等人的决心，大家可能还会骂他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大战！」所以镜决定好好记住勇者们奋战至此的英姿，付出感激与慰劳。

「看来是成功啦…………玛瑙。」

「抱歉，通讯机毁坏，没办法联络了。」

「不要紧，因为你还是把人带来啦。」

来栖看了两人回来，安心地大吐一口气，跟玛瑙对上眼之后露出微笑。玛瑙看了这笑容，以平常的战士表情点头回礼。

「你是…………玛瑙？」

看到玛瑙，最吃惊的人就是雷克斯。他不相信玛瑙就在面前，走上前仔细端详，还上下乱摸一通想确认。

「你、你这是干什么！我是如假包换的玛瑙啊！……不过，我没有跟雷克斯先生你们一起到这世界之后的记忆就是了。」

雷克斯一听就懂，一时难过地低头，眼前的人，并不是跟雷克斯一起许下承诺的玛瑙。

但是雷克斯摇摇头，这人终究还是玛瑙，便伸出手来。

「…………辛苦你回来啦。」

「是啊……雷克斯先生，我回来了。」

雷克斯这么说，玛瑙微笑以对，握住他的手。

「我…………变强了喔。」

「…………我明白。」

这里的玛瑙，不知道当初答应了雷克斯什么。

但是玛瑙紧紧握住雷克斯的手，就是想握住。

玛瑙认识离开阿斯克利亚之前的雷克斯，但眼前的雷克斯简直判若两人。就算跌跌撞撞还是不肯放弃，勇往直前，那眼神就像镜一样坚定。雷克斯的盔甲满目疮痍，浑身是伤，可见一路走来有多艰辛。

雷克斯肯定在这个世界经历过超乎想像的考验，而在考验之后说「我变强了」。玛瑙完全明白这个握手对雷克斯的意义有多么重大，所以也带著敬意紧紧握住。

「是我派了玛瑙去救镜，我想说派熟人过去……镜也比较好应对，这样行得通吗？」

来栖这么问，没有人反对。为什么玛瑙在这里？这种小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就算来栖擅自让玛瑙重回这世界，只要能救出镜，就是正确判断。

「小库，小库振作啊……我们得救了喔，快醒醒啊！」

帕露娜死命大喊。

众人担心库露露的伤势，赶上前去确认状况。

幸亏帕露娜不断施放回复魔法，库露露已经止血，但是还没有清醒过来。

「魔力……不够了！你们那边呢？巴尔蒙克的状况怎么样？」

帕露娜询问正在治疗巴尔蒙克的女僧侣，巴尔蒙克的伤势也很严重，女僧侣摇摇头表示没办法帮忙。

帕露娜又看看别人，芙罗妮与洛伊德几乎没有残存魔力，实在没办法收集到可以治好库露露的魔力。

万念俱灰的状况让帕露娜用力捶打地面，但玛瑙轻拍了帕露娜的肩膀，露出微笑要她放轻松。

「帕露娜小姐，就用我的魔力吧。你的技能可以运用其他人的魔力对不对？我在前来的路上几乎什么也没做……多少给你用些，不要紧的。」

「玛瑙……！谢谢你，你真的帮大忙了……！谢谢玛瑙！」

帕露娜由衷感激，泪汪汪地碰了玛瑙的身体，透过玛瑙使用魔力，从玛瑙手上发动回复魔法。

「不要紧，库露露小姐必定会康复的。」

库露露和玛瑙对著还没清醒的库露露呼喊，不断施放回复魔法。

「实在是了不起啊。就连在这种地方，同行的这位……玛瑙先生是吧？竟然什么都不用做，太惊人了。」

洛伊德看到跟自己等人比起来，镜和玛瑙都还生龙活虎，乾乾净净，不禁表示尊敬。

「看来不论出现多少敌军，你都不在乎了。」

「……敌军？」

镜似乎听不懂洛伊德说的话，歪起头来，洛伊德看了这反应也很纳闷。

「……这就怪了。」

来栖突然觉得不对劲，转头东张西望。

「来栖先生，怎么了吗？」

洛伊德对来栖的举动好奇，这么问道。

「这个……我在想敌军怎么都没过来，刚才还排山倒海的呢。」

「这么说来……敌军真的都没追上来呢。」

听来栖这么说，洛伊德才发现状况很诡异。

「玛瑙先生……你刚才说来这里的路上什么都没做，是因为……镜先生打倒了所有敌军，所以什么都不用做，是吗？」

「不是啊，镜先生确实见一个杀一个，但是我们基本上没遇上多少敌人。」

「喔……对啊，所以我不知道洛伊德在讲什么，你们怎么会被围攻成这样啊？是哪里搞砸了吗？」

来栖与洛伊德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玛瑙与镜说的话。众人一路走来随时都受到敌方攻击，实在难以相信有这种事。

「难道是敌军集中在我们这边？」

芙罗妮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说了出来。

「不对……这不太可能，我不认为敌军的数量少到只能选一边打，而且迪米斯体内的肉墙到处都会冒出敌军，没道理不攻击镜他们。」

「呃……我是偶尔会碰到变异体啦……不过没有像洛伊德他们那样被围殴就是了。讲真的，我刚才远远看到还挺担心的说。」

如果再晚个几秒钟，在场这几个人已经没命了。镜真心庆幸，看著旁边躺在地上接受帕露娜与玛瑙治疗的库露露，以及接受女僧侣治疗的巴尔蒙克。

「…………对喔，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会合的呢？」

「我侦测到来栖先生的通讯机反应。小型通讯机的电波不强，我还以为派不上用场……原来是在迪米斯体内会合用的啊。」

「不……这个通讯机是紧急用，电波非常微弱，必须在近距离才会有反应……那你们又是怎么前进的？你们应该不知道迪米斯的核心在哪里吧？」

来栖这么问，玛瑙犹豫了片刻。

「其实是镜先生说，他听见一个声音……所以我们跟著声音到这里来了。」

「师父……你是怎么了吗？」

「喂，等等喔，不要看得我好像什么糟糕人，自以为神秘力量苏醒那样喔。」

雷克斯看镜的眼神相当诡异，只有来栖不认为玛瑙在说谎。

「所以……你们是跟著声音到这里来？」

「也不是，其实声音在另一个方向，只是玛瑙感应到来栖的电波，所以我们先往这里来。」

听到这里就确定了。

镜所听见的声音，并不是让众人会合的声音。

「我们之所以能会合，是因为连跑了三天三夜的巧合。这么说来……」

镜所听到的声音，可能就是丽莎过去曾经听见的声音。

这是唯一可能的推测。

「如果镜刚才没来……我们应该全军覆没了。」

但是丽莎当初不可能平安抵达。

除非沿路就跟镜的状况一样，几乎没有碰上敌军。

问题在于，为什么选上镜？为什么选上丽莎？

两人都有共同点，都是在当代具备最特别力量的人物。

「如果想确认……只能先到了再说啊。」

「没错，固然搞不懂，但大家终究会合了，确实是看见了希望啊。」

洛伊德与来栖都这么想，结论是现在先前进最重要。

「镜……先生？」

此时库露露清醒过来，气若游丝地说。

众人听了连忙赶到库露露身边，库露露微微睁眼，露出微笑。

「小库…………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不要害我操心啊！」

「现在还是很危险，不能放心，由我背著库露露小姐前进吧。为了保存魔力，我一直极力避免交战。」

「玛瑙……先生？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库露露一看到玛瑙，就跟镜一样想通了些什么，然后转头看著来栖。来栖跟库露露对上眼，点点头说：「现在还是先休息吧。」

「我不敢说已经没事了……不过，我也是来了喔。」

「太……慢了啦。」

「……抱歉，没办法像上次来得那么精准啦。」

库露露并不是在责备镜，连忙摇头。

「再来我会全力保护你们……我不敢说铁定没问题，不过你相信我，好好休息吧。」

「…………那个，镜先生？」

「嗯？」

「回去之后…………可以跟我一起过日子吗？」

库露露说话有气无力，但是内容惊天动地，镜吓得脸都僵了。帕露娜与芙罗妮脸红红摀著嘴，雷克斯看不下去而把头抬高，贵琥激动地胡乱大喊。

「这个喔～就……怎样？嗯，可以啊，所以你好好休息喔。」

「……好。」

镜的口气还是跟平常一样随便，库露露放心露出微笑，又闭上眼睛睡著休息。库露露失血相当多，肯定消耗了不少体力。

玛瑙看库露露睡了，就背起库露露准备前进。

「你这样行吗？艾莉丝会生气喔〜？」

帕露娜立刻发动精神攻击。

「嗯？又不会怎样？如果我不讲，她就不肯休息了吧？库露露还挺顽固的说。而且怎么讲呢，我们本来就在赌场一起干活，一起住宿舍，这跟一起过日子不就是同一个意思吗？」

「我早就觉得，你这个人也挺渣的呢。」

帕露娜把镜当人渣看，镜歪头表示完全不理解。

镜认真觉得只是回去之后，可以像以前那样在赌场宿舍过日子，却没发现库露露是绕个大圈说要结婚。

然后镜一派轻松，开始暖身做准备。

「差不多……该出发了吧？好。」

看到镜开始做准备，躺著的巴尔蒙克站起身来。

「巴尔蒙克大人……您还不能动啊。」

「大卫，我没事，这家伙不是也说过了吗？我……很健壮的，已经休息够了。」

担心的大卫赶过来关心，巴尔蒙克微笑，先感谢替自己疗伤的女僧侣，然后把露娜扛在肩上。露娜为了保护巴尔蒙克，已经打得遍体鳞伤，晕倒过去。

巴尔蒙克坚定地看著镜，表示自己不会当拖油瓶。

「好啦……动手吧。」

镜看了巴尔蒙克，点点头，一脸严肃地看著脚底下的肉墙。

「动手……你不是有听见声音吗？不是要跟著声音过去吗？」

「这样太花时间了吧？边听边走我都嫌烦了……直接闯进去吧？看，来栖还有侦测器呢。」

镜这么说，双手发动蓄力拳击，拳头发出橘光。镜浑身斗气奔腾，光是站著都让众人震慑不已。

在守护城大战那时，就发生过斗气产生物理效应的现象，众人立刻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一起离开镜的身边。

「直接往地下挖……可是我第一个使出来的密技喔。你们……别抄我啊！」

当拳头发光到极致，镜大喊一声，就往地面出拳。

拳头砸到地上的冲击力，远超过雷克斯和贵琥的任何招数，众人差点被强风吹歪，连忙踏稳脚步。

「这……什么威力啊？」

这只是一记蓄力拳击，但是把大家都吓傻了。

不过大家都记得这个威力，一拳就打碎了守护城那堪称要塞的外墙，堪称怪物的所作所为。如今与那时相同的威力打向了地面。

「喔，好像打穿了……我们走吧？」

镜这么说，众人立刻上前往洞里看。

结果这不只打穿一层，一口气打穿了两层。

「你……这个威力是怎么搞的啊？」

「不知道，但是被迪米斯打飞之后，一直都是这样了。」

镜已经变得太强，再强一点点应该也没什么不同，但是众人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最大的原因，就是镜刚才并不像是全力出击。

众人曾经多次看过镜的全力殴打，所以一清二楚。

「这实在是太可靠啦……」

破坏力实在太强，连洛伊德都不禁苦笑。

「我当初认为有镜才能跟迪米斯交战……现在证明果然不错，只是多了个他……一切都简单多了。」

面对超乎想像的威力，来栖僵著脸冒冷汗。

众人也表示赞同，默默点头，在洞穴复原之前跳了下去。

３

镜就这么不断往下打肉墙，接近迪米斯的核心，先前的死斗彷佛是梦幻泡影。根据来栖送给丽莎的戒指反应，目前与目标的距离，大概是之前赶路距离的三分之二。

当镜不断对下方肉墙挥拳，事情有了变化。

「…………怎么了？」

镜突然感觉到难以言喻的轻快，跟之前殴打的感觉截然不同。一样是出拳打洞，但眼前这个洞里面散发怪异的气氛，镜就望向来栖。

来栖似乎也有同感，对镜点头。

「……我们走吧。」

小心归小心，但也不能停下脚步，镜和来栖就跳进洞里，众人接著跟上。

「这……这什么啊！」

帕露娜按著头上的帽子，露出困惑的表情。

一跳进去，先前受到重力控制的身体突然没了重量，帕露娜的帽子也自然飘了起来。芙罗妮也连忙按著头上的贝雷帽，免得帽子飞了。

穿出破洞之后的空间与先前都不同，玛瑙在手上点起火焰，火光却照不到尽头，是个很宽广的空间。

「就位置来看，丽莎确实就在这里……这里是哪里呢？」

来栖用侦测丽莎反应的机器，再次确认众人的位置，但是依旧在总路程的三分之二左右，不禁板起脸来。

「要……先回头一趟吗？」

「不行……已经太迟了。」

洛伊德提议，镜回头往破洞看，破洞已经复原了。

镜问要不要再重新打破一次，来栖思考片刻后摇头说：「不，请先等等。」总之丽莎的反应就在前方，除了前进没有别的选择。

「这个飘浮感……难道是在太空里吗？」

巴尔蒙克抓紧肩上的露娜怕飘走，开口问道。

「不是……如果在太空，会有阳光照射出什么东西，这里到底是……？」

总之不调查就不清楚，来栖飘回刚才破洞的位置附近，利用喷射装沿著肉墙前进。幸好沿路上没有遭遇敌军，众人难得回归无重力空间，边前进边恢复体力。

「…………没有入口。」

来栖突然发现，不管怎么前进，都没有通往这个大空间的入口。

而且他也发现周围的肉墙有些许的弧度，所以这个空间，很可能是一个球体的内部。「难道…………迪米斯体内三分之一都是空洞？」

来栖抽丝剥茧，终于搞懂了一切。过去丽莎能够抵达核心，只是与镜一样受到引导而已。

「所以…………这里就是了？」

「怎么回事啊？」

来栖恍然大悟，镜不懂发问。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我们目前所在的无重力空间，就是迪米斯体内的终点。这个空间就像暗黑龙的地城一样，用一般方法是无法抵达的。」

不受邀的人，会在通道里永远徘徊下去，最后被迪米斯当营养吸收。

受邀的人就不会遭受攻击，而是被呼喊声带到这里来。

就像先前的丽莎，还有现在的镜一样。

「垂直往下挖啊……幼稚又愚蠢的想法，想不到却成了正确答案。」

不管怎么跑，都只有接近一点点，却又永远跑不到，原因就在这里，本来就不可能到得了终点。

众人先前奔驰的通道，恐怕只是用来保护迪米斯的外壳，外壳有可以闯入的通道，让人怀抱希望；当敌人闯进来，就像是在漫长的肠子里徘徊，最后遭到吸收。

就像过去牺牲掉的众多冒险者一样。

「原来……过去的大战，本来就没有胜算啊……」

事实太过残忍，来栖不禁低下头。

如果这是真的，过去的超人们力量不足以突破肉墙，就算闯进迪米斯体内，也没有机会破坏核心。

无论怎么挣扎，都只能在迷宫里徘徊，最后被杀。

「千年前赌命奋战的人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呢？」

「来栖……」

众人愁眉苦脸，不知道该对来栖说什么。

但是来栖马上振作起来，以坚定的眼神，看著传出丽莎反应的方向。无论过去发生什么事，无论真相如何，过去的超人们都把希望延续到今天，让自己能够站在这个地方。

当然，心里还是有个疑问，为什么只有丽莎会受邀抵达这里？

这个答案，已经近在眼前了。

「走吧……丽莎在等著呢。」

为了确认这点，来栖用技能制造踏点，踩跳往迪米斯的中心前进。

众人也踏著这些踏点，追上来栖。

这个大空间没有重力也没有敌军，但是飞了很久依然到不了，毕竟还有三分之一的距离，想必要花不少时间才能抵达。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啊。」

在这里一旦走散就很难会合，芙罗妮担心地抓紧洛伊德的披风一角。

经过这个诡异空间就像在幽冥深渊中徘徊，紧张窜过众人的身体。

「请各位小心别走散了。一旦走散……恐怕再也无法会合。如果快走散了，我会调整技能，避免大家跑得太远。」

领头的来栖告诫跟在后面的同伴们。

「喂，是不是有看到东西啊？」

就在来栖回头的时候，镜这么说了指向前方。

来栖马上回头去看，镜说得没错，前方有个东西正对著我方，发出微微的光芒。

定睛一看，来栖大惊失色。

「不会吧……不对，这不可能……！」

来栖不断揉眼睛，想看清楚那个飘浮物体。

但是靠得愈近，就愈确定那不是幻影。

眼前这个身影，一头漂亮长棕发反射著玛瑙手上的火光，身披女神一般的蓝色羽衣，正是丽莎。

来栖绝对不可能看错，所以惊慌失措。

「你是……丽莎吗？」

丽莎飘浮在空中，放出神秘的淡蓝光芒，来栖小心翼翼地问了问，后面的同伴们也紧盯著整个经过。

「想不到你会跑到这里来……久违啦，来栖。」

丽莎开心地微笑，张开双臂。

声音，外型，全部都是丽莎，都是来栖记忆中最后看到的丽莎。

「你……真的是丽莎？」

「你看我不是丽莎……还会是谁呢？」

呼吸的步调，勾魂的蓝色双眼，全都跟来栖过去深爱的女子一模一样。

相隔千年的重逢，让来栖激动颤抖，喜形于色，就好像迷路的孩子重新见到母亲一样。

「都已经一千年啦？半途我就没再算下去了……我很想见你喔。」

「我也是啊……丽莎。」

丽莎突然现身，让后方的众人倒抽一口气，正想上前搭话，却被来栖瞪眼阻止。这个眼神表示，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现在先让我来谈，所以众人都乖乖退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就一直被关在这里……想出也出不去……我就一直在这里等著，相信来栖哪天会来救我。」

「丽莎……」

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熬过了千年的漫长时光。

来栖想到这段无进而绝望的日子，不禁愁眉苦脸，悲痛欲绝，像个难过到要哭出来的孩子。

丽莎独自一个人在这深渊中煎熬，太过悲惨了。太令人痛心──也太令人敬佩，来栖在心中默默吶喊。

你做得太好了，你真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来栖的心中，不断这么大喊。

「你已经不用再撑了，我马上……就来结束掉。」

就是因为这么想，来栖终于忍无可忍。

「对不起……让你等了一千年啊。」

「丽莎……」

「对，来栖，就是我。」

「…………丽莎……丽莎！」

来栖纵身，扑向眼前的丽莎。

扑向那个跟以前一样，笑得温柔婉约的丽莎。

两人的距离慢慢地，慢慢地缩短，丽莎红了眼眶，张开双臂，等著这个相隔千年来重逢的男人，扑向自己的怀抱。

当两人接近到伸手可及的距离时──

「不要…………愚弄丽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栖哭得泪流满面，气愤难耐，掏出怀中的匕首，从丽莎的肩头一路砍到大腿。

这举动太突然，不只是丽莎，后方静观的同伴们也吓得目瞪口呆。

「为何……？来……栖？」

「你不是丽莎，你以为我看不穿吗？丽莎她……丽莎她！」

劈了这一刀之后，来栖立刻跟丽莎拉开距离，气得横眉竖目，浑身发抖──

「那美丽的身影……现在不可能还留著……不可能还留著啊！」

就这么嘶吼起来。

来栖一眼就发现这不是真的丽莎。

丽莎的戒指反应还在遥远的前方，但是眼前这个丽莎，却戴著来栖送她的戒指。

不只如此，来栖靠著不断更换肉体来延长生命，丽莎则是与迪米斯同化之后，在这空间里存活下去。因此丽莎不可能脱离迪米斯的肉体，以过去的模样现身。

因为千年前与丽莎诀别的时候，这个模样就已经佚失了。

「迪米斯，别小看一千年的光阴……对你来说或许只是一眨眼，但对人类来说……！」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静悄悄又黑漆漆的空间待上一千年，人的心灵不可能还完好，眼前这样的丽莎太不自然了。

太美了。这对来栖来说，只是回忆中的身影罢了。

「你……是谁？」

丽莎的身体被来栖劈了一记，却一滴血都没有流。

看似丽莎的人物似乎明白自己虚伪的身分已经被拆穿，听来栖这么一问，表情变得冰冷无神，盯著来栖。

『想不到你会看穿啊。』

原本令人心旷神怡的丽莎嗓音突然消失无踪，只有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声响直接传进脑中。

『人类果然了不起，隐含无限可能。』

疑似丽莎的人物，双眼整个变黑，咯咯地笑起来。

这人物突然停止动作，对著众人露出诡异笑容，然后消失无踪。

「……怎么了？」

突然，周遭亮起诡异的蓝色光线，就像深海那样蓝，刺得镜忍不住举手遮眼。

众人哑口无言，迪米斯体内的中心位置发出藏青色光芒，只见一颗巨大球体突然现形，像心脏一样缓慢跳动。

『你们，给了我各种力量。』

声音再度响起，众人紧张并提高警觉。

众人的身边，突然出现上次大战中被迪米斯吸收的超人们。

每个人都像刚才出现的丽莎一样，两眼发黑，只是咯咯笑，却没有出手攻击。然后，每个人轮流说了。

『智慧。』

『超能力。』

『魔法。』

一个人说完，就一个人消失。当最后一个人说完，疑似丽莎的妖怪又出现，说出──『最棒的奴仆』。

来栖差点气得发狂，用力握拳忍了下来。

在动手之前，有很多话得向获得智慧的迪米斯问清楚。

『你们的存在，让我提升到更高的境界，让我向你们道谢。』

「你都要被杀了，还这么从容啊？」

迪米斯总是高高在上，镜忍不住了，冷笑放话。

『被杀？我吗？呵呵……』

几乎使人错乱的诡异笑声，除了来栖、镜、洛伊德和雷克斯之外，都忍不住抱头挣扎。

『没错……情况确实出乎意料，毕竟我原本只打算邀一个人过来。』

「你……就是迪米斯？」

『迪米斯，只是你们人类给我的名字，我本无名，是故，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称呼我。』

「……哪一个？」

『神。』

这说法突如其然，众人一听脸都僵了。

『嗯……说个有趣的小故事吧。』

「……有趣的故事？」

『……语言实在方便，光靠声音资讯就能沟通，真是无法形容的好。即使不能团结，也能互相理解。』

但是大家马上知道，迪米斯根本不打算理解。

因为整个空间充满骇人的杀气。

就连身强体壮的巴尔蒙克和贵琥，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从前，在无垠宇宙的某个角落，诞生了一个小小的生命体。』

大家都知道，这就是在说迪米斯。这个生命体怎么了呢？大家竖耳聆听，想搞清楚。

『这个生命体只想著要吃，靠著本能吃乾抹净，升华为本体的一部分。愈吃，就愈强，所以生命体徘徊在无垠宇宙之中，吃光了每个星球上的生命。』

这跟厄斯所发生的悲剧一模一样。

『只靠吃就能变强的生命体，某天开了窍，开始选择……选择更高等的饲料，可以让自己更强。』

生命体在无垠宇宙中游荡，经过任何星球都要吞噬生命，变得愈来愈大，然后继续游荡。这段残忍的旅程只为了榨取生命，毫不留情。

『没有谁阻止我，也没有谁能阻止我。』

远在千年之前，其他星球上的生命体遭到攻击，并没有默默接受吞食，而是勇敢地挑战迪米斯。就像千年前的厄斯，所有超人赌命一战那样。

但是，没有人能够克服那股力量。

『彷佛寰宇四方的生命，全都是为我而存在。』

浩瀚宇宙中所有生命，都只是迪米斯的食粮。迪米斯天生神力，或者该说，神力天生归于迪米斯，压倒众生，最终让迪米斯自己订出了一个答案。

『错……寰宇四方都为我而存在，寰宇为我而生，故我为神。』

听到这么不讲理又任性的狂言，众人无话可说。

「狗屁，哪有神只知道抢东西的？」

在众人之中，只有镜想到一路走来体会过的无数不讲理，因而怒火中烧。

『那……便带个非我之神过来瞧瞧。若我之外另有神在，为何无神管我？答案显而易见。』

「其实没有神……根本就没有。」

『哦？』

迪米斯没想到这个回答，口气表示好奇。

人类至今应该不断地求神，求救赎，求奇迹。但是神不会救人，也不会顺人的意思创造奇迹。

镜比谁都更了解这点，所以这个不讲理的世界依旧存在，所以每个人生下来就被擅自赋予角色，所以每个人都在被掠夺。

「就算有神，神也不会干涉我们，更不会帮我们！」

『对，若我非神，则世上无神。是故……我为神，然而……并非你们人类心目中的救赎神。』

眼前是人类，乃至于一切生命的敌人，镜听了这话想起先前的决心。

当镜抵达等级９９９的境界，就下定决心，不能容忍这个不讲理的世界。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斗志高昂的镜准备上前，来栖却伸出右手挡住，要他等等。

「……我有问题想问你。」

『……问什么？』

「为什么……要把丽莎引到这个空间来？」

来栖发问的口气颇重，迪米斯沉默了十几秒没有回答，在这个令人心神错乱、寂静无声的黑暗空间里，众人觉得好像过了几分钟。

『我在……追求。』

「你……在追求？」

『追求与我相同……足以成神的事物。』

来栖听不懂，皱起眉头。

『我曾想过，若世上无神，而我诞生，那么有其他与我相同的事物，不足为奇。』

来栖也很好奇这点，迪米斯是从何处诞生，从哪里过来的？就算打倒迪米斯，如果还有其他一样的生命体，那也是白忙。

「所以……你找到的就是丽莎？」

『不错。人类……那是我从未见过，与我天作之合的最佳美食。人类之中就有这样一个，与我相同，吸取他人，有机会无限提升的人物。』

对，答案已经浮现了，迪米斯和丽莎相同，应该说与人类历史中出现的超人相同，甚至与厄斯上所有的生命相同，只是生物界中的一个巧合。只是，这种生命不该诞生。

然而它诞生了。毕竟寰宇之中，并没有掌控秩序的神。

「迪米斯……你到底打算拿丽莎怎样？你把她带来这里，是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想知道。』

「什么……？」

『寻找与我相同之事物，只是打算在能力如我之事物超越我之前，趁早收拾罢了。』

「只是想收拾，没必要特地叫她过来吧！到底是…………为什么把她………………？」

说到一半，来栖恍然大悟。

这就是为什么千年前拿出战果的不是武器而是超人，为什么千年来要努力创造阿斯克利亚的冒险者。因为迪米斯吸收对手的速度取决于基因适性，超人与阿斯克利亚的冒险者，比较不好吸收。

「你叫丽莎过来……是为了抢夺她的力量？」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迪米斯尖锐的笑声直接传进大脑，笑声听来相当兴奋，彷佛早就等著有人问这个问题。

『原本只想捏碎她罢了。我如往常般贪婪，贪不得便杀。但我有了兴趣，与我相同之存在，却与我有不同之能力。』

迪米斯只会抢夺，抢得愈多，就变得愈强。但是丽莎并不抢，她不靠抢，只靠分享就变得更强。

丽莎不用抢个精光，只要取一些就会变强。就连迪米斯难以吸收的强力超人，也能轻松转化为自己的能力。

迪米斯怕了，怕这个人物迟早会超越自己。

迪米斯急了，担心这个人物的力量，无限的可能。

『于是我想，若能获得这人物的力量，我将成为独一无二的神！但这人物的基因，我实在不好吸收，若想吸收，总有人来搅局。』

「所以为了避免有人阻止你吸收，你就把她带进自己体内……结果失败了，对吧？」

贵琥面露险峻表情，质问迪米斯。

看来贵琥说得没错，迪米斯沉默了几秒。

『那是……唯一的意外。』

迪米斯似乎觉得很丢脸，再度开口的时候，口气充满愤恨。

『与我相同之存在，是那样渺小，我看不起她，以为只是个猎食对象。但……她却与我相同，企图吸收我。』

来栖想得没错，丽莎这人说到做到，那天半开玩笑说过「我就吸收迪米斯，让它知道被吸收的可怕」，而她真的动手了。

『眼见吸收不成反而要被吸收，我感到恐惧，死命对抗。我长年累积的成果，不能被抢……最后────』

说到一半，迪米斯突然对众人发出耀眼光芒，原来是散发靛色光芒的迪米斯核心出现裂痕，像睁开眼睛一样大放光芒。

对，就像一只大眼睛，除了中央瞳眸部分之外都在强烈发光，简直令人敬畏。

『我，获得了独一无二的力量。』

就在眼睛中央的瞳眸部分，没有该出现的瞳孔。

「丽……莎？」

来栖在刺眼的光芒中，硬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在迪米斯核心正中央有个人，下半身被埋没，上半身被吊在半空中，浑身缠满血脉般的蓝色触手。

除了全身被迪米斯侵蚀之外，一切都与当初相同。

「丽莎……！」

来栖哽咽，话都说不清楚。

眼前只是具尸体，丽莎的一切都被夺走，成为迪米斯的一部分，成为一团肉块。但那确实就是来栖曾经深爱的女子，就是丽莎。

『但我失去…………失去了千年的漫长光阴。』

曾几何时，来栖表情沉痛，泪流满面。

丽莎在那种地方撑了一千年，总算把大家带到这里，来栖有说不完的感谢。

『将我从无尽时光中解放出来的……是你。』

迪米斯所说的「你」并没有特徵，但众人都知道是谁，全都望向镜。

「果然……原因并不是启动厄斯卫士啊。」

洛伊德早有预感，皱眉嘀咕一声。

「真讽刺，希望诞生的同时，也唤醒了绝望啊。」

来栖也早有心理准备，他一直觉得不对劲。

先前迪米斯曾经多次苏醒，攻打厄斯，是因为太多人类在地面活动，刺激了迪米斯的食欲，丽莎就无法抑制迪米斯了。迪米斯也会对强大能量有反应，但反应不如地面上的人类过多。

如果厄斯卫士准备运转会唤醒迪米斯，那就说不通了。

『前不久，我还在与这姑娘争夺身体主导权。即使我几乎支配了她的肉体，她的精神力却不同凡响，不肯将主导权交给我。我早有准备，还得争执数年……然而某天，抗战突然结束了。因为在厄斯之外有股强大的生命能量，连我都能感受到。』

大家一听就懂，这股生命波动就是守护城大战的结局。每个人都认为看见了希望，都为此心跳加速。那就是镜发挥潜能，全力爆发出来的结果。

『此时，姑娘有了些许的破绽。』

不用说，来栖也搞懂了，丽莎心想「时机终于到了」。

在永无止境的绝望之中，丽莎终于感受到「有个可以托付的人现身了」。但是就因为松了这口气，才让迪米斯有机可乘。

也就造成今天的结果。

「那为什么要引我到这里来？就是你一直在叫我吧？」

『不错……是我叫你来此，只是想不到你会把其他人也带来。』

「是要感谢我把你叫醒吗？」

『你以为我大费周章……只为了道谢？』

迪米斯口气相当愉悦，众人立刻警觉。

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正如迪米斯先前引丽莎过来，这次则准备吃掉镜。

『当我观察这唤醒我之人，原本失望透顶。我以为此人与我相同，靠著取得他人之力，变得无限强大。』

「所以你考验他……对吧？」

来栖心中的问题终于获得解答，这么确认。

迪米斯施放的「魔法爆射」，威力足以消灭整个伊甸，如果不是镜舍身阻挡，当时整个伊甸都要灭亡。

所以来栖一直觉得不对劲，迪米斯明明占绝对上风，为什么要特地使出「魔法爆射」来攻击它想猎食的人类？

『对……我注意到，这人不向他人抢，也不向他人取，只是在交战中慢慢变强。愈是陷入险境就变得愈强，为了确认此人的能力……我考验了他。』

结果镜活著回来了。撑过绝对的险境，在守护城之战成功转职，唤醒真正能力，变得更强了。

想到这里，迪米斯灵机一动──

『这存在不用抢，不用取，光靠自己就有可能无限增强。若我获得这能力…………会是如何？』

我想吃了这人。

迪米斯无法相信有这样的能力，不管怎么痛打都会迅速复原，而且变得更强。迪米斯靠著吞噬各种生物，夺取他人的力量，打从心底想要镜这种独自强大起来的能力。

若是得到镜的能力，无论迪米斯往后遭遇怎样的敌手，都会变得更强。有谁强，它就会更强，即使对手弱，吃了也会变强。

『那么……我将成为势不可挡的成长化身，直到永恒。』

这样的世界，迪米斯就是货真价实的神，无人能敌。

到了这个地步，就没有人能阻止迪米斯，即使再次出现丽莎或镜这样的强者，也绝对不可能抵抗。

『因此我叫你来……想不到其他人也到了我面前。我原本打算耍耍姑娘记忆中出现过的这人，既然被拒绝，也就不得已了。』

「……！大家闪开！」

迪米斯原本打算再玩一阵子，遗憾地说了一声，突然涌起惊人的杀气。镜觉得不妙，对众人大喊。

迪米斯的核心突然冒出无数触手，东弯西拐捉摸不定，从四面八方扑向众人。众人光是来到这里就已经精疲力尽，反应不及，除了镜之外全都被触手给抓住。

「你打算……对他们怎样？」

镜并不惊慌，以杀气抵抗杀气，瞪著迪米斯。

『我乃猎食者……当然要吃。不过这些小小灵魂能来到此地，我要表示敬意，是故给他们一份荣誉，见证你被我吃下同化的那一刻。』

「胡说八道……想吃镜先生？你以为我们会坐视不管吗？」

迪米斯的口气太过蛮横，太过不讲理，还有剩下魔力的玛瑙瞪著迪米斯，双手喷出火焰要烧毁触手，但是触手丝毫不为所动，紧紧绑住玛瑙。

「这些触手……跟外面的触手一样有魔法抗性吗？」

帕露娜想到在闯进迪米斯体内之前，除了物理伤害之外几乎什么方法都伤不了触手，不禁愁眉苦脸。

「玛瑙先生！爆破魔法！这些触手对魔法有抗性……只要用能够给予物理伤害的爆破魔法……！」

芙罗妮一喊，玛瑙立刻对正上方的无人位置施放爆破魔法，打算炸断触手，利用自由的瞬间拯救其他同伴，很可惜触手吃了爆破魔法，还是不为所动。

『没用，别以为我与外面那些盔甲相同。』

「盔甲……？」

之前那些超乎想像的交战对手，对迪米斯来说只是些工具，大卫难以想像，惊慌失措。

『你们一路上交战的对手，还有目前正在外面交战的对手，都是我的盔甲，是与我完全分离的第二个我。这些单纯的盔甲……都只为了保护原初的我。』

众人听了毛骨悚然，深深感受到难以形容的恐惧与绝望。如果先前交战的只是区区的盔甲，实在无法想像本体蕴含了多少实力。

目前绑在身上的触手，证明迪米斯所言不假。

「这什么啊……」

帕露娜惊慌呢喃。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自己先前死命奋战都是徒劳。千年前的大战也是一样，连迪米斯都打不到，只是跟盔甲对打。

而且连盔甲都有那么强的力量，本体不可能更弱，不禁要担心镜会无能为力，遭到迪米斯吸收。

「你以为我会乖乖被吃吗？」

『我的盔甲吃不了你……但我本身另当别论。如今获得姑娘的力量，只要封锁你的行动……短短几十分钟，我就能确实夺走你的力量。』

迪米斯那个发出诡异光芒的核心已经做好准备，又长出数不清的触手，团团包围在镜的身边。

「镜先生！」

洛伊德感觉危险，急忙大喊。

镜若消失，希望的象徵也就消失。如果出现一个具备镜的力量的迪米斯，人类就没有活路，一切都到此为止。

这是千万要避免的事情。

『白费功夫……这场仗，你们一开始就注定要输。你们陷入绝望，把这人当成希望来提振自己的精神……然而这人并非希望，只是生来要让我吸收的存在，名为希望的幻象。』

「你……别小看师父啊！」

「对啊……小镜无论碰到怎样的绝望，都能掌握希望！」

「没错……像你这种只会吃的怪物，猜不透他啦！」

不管迪米斯怎么说枉然，大家就是不接受。从前有好多看似枉然，看似无法超越的障碍，镜都克服过来了。镜就是超越了所有的逆境，才会来到这里。

雷克斯、贵琥、玛瑙都知道这点。

所以不管对手说什么，大家都相信镜，如果镜死了就是结局，那么在结局到来之前都不要放弃。

『面对绝对优势的事物……希望不过是慰藉。化为我血肉的姑娘，总是仰赖希望，心想什么「来栖一定会想出办法」……姑娘就是不断用空洞的希望安慰自己，与我对抗至今。』

来栖不想听到这件事，懊恼地咬牙切齿。丽莎不断苦撑到现在，自己却无能为力，实在难堪。

镜看到表情沉痛的来栖，面无表情地看看周遭的触手。

『结局不会变。』

众人还在挣扎，不肯乖乖听迪米斯的话，但是全都无能为力。

这些触手只有绳索粗细，但是无论怎么挣扎，就是动也不动。就连洛伊德和雷克斯，不管多用力就是拉不开。

即使如此，还是不放弃。

不是因为镜还活著，只是单纯不想放弃。

「为什么啊？是谁决定的啦？」

突然，包围在镜身边的所有触手，就像气球一样突然炸破消失。

「你有想清楚吗？」

紧接著，绑住其他同伴的触手也瞬间消失。

「你真的以为……我们是巴著希望不放…………才能撑到这里吗？」

『如假包换，就是因为有你，才会引发这一战，不是吗？』

「错了。」

镜立刻顶嘴，口气沉稳，表情坚定。

「的确……或许有些人是看到了希望才要参战，有些人认为有我在才会赢，相信希望，巴著希望不放。」

镜边说，身上的斗气愈来愈强，开始震撼空间。

「但是那只有一下下。如果真的只靠希望，那在大家以为我死掉的时候……早就放弃了。」

『那是因为众人相信你还活著。』

「错喔，我打包票你错。」

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镜身上冒出怪异的力量。

「在这里的人，还有现在正在外面奋战的人，并不是巴著我这个下落不明的希望，才撑到现在！」

镜散发出一股翠绿色的斗气，震撼心灵，感觉很沉稳，但是又有点惊悚的暴力，还带点淡淡的哀愁。

「大家不肯接受，不肯原谅这样的不讲理，不甘心……大家都觉得你是狗屁，所以才撑到这里！大家克服恐惧，不断改变，变得更强……才能来对抗你！」

斗气开始晃荡，像波浪一般平静而美丽，连镜的头发都像火焰般晃荡起来。

「不要简单用希望两个字带过喔。没有人看的是幻象，光靠渺茫的获胜希望，到不了这里来！迪米斯……就是你！大家不接受你这个不讲理的东西……不接受你这个绝望！所以要来死命抵抗你！」

众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连迪米斯都哑口无言，瞪眼看著那奇妙颜色的斗气。

「魔…………力？」

玛瑙背著的库露露被镜散发的力量给唤醒，缓缓睁眼，有气无力地说了。

「小库……你醒过来了吗？」

「我没事…………大概知道……是什么状况了。」

库露露一眼就明白了状况。就算混在斗气之中不甚明显，但那确实是库露露所使用的力量。与斗气混合之后升华为不同的能量，却还是能微微感受到魔力存在。

「…………好美。」

斗气与魔力等分混合，发出让人醉心的神秘光芒。既温和，又暴力，不让人厌恶，只让人著迷。

这就是一直伴随著镜，却也一直侵蚀著镜的最后力量。

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浑身魔力终于获得解放，跟波涛汹涌的斗气一起喷发出来，成为光芒。

技能……反转

效果……等级愈低，愈能够零成本使用强力招数与魔法。但是等级愈高，能使用的强力招数与魔法种类愈少──

这是施予弱者的慈悲，也是打败蛮横强权的力量。

『了不起……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够更强啊。』

迪米斯著迷地看了一阵子，贪婪地称赞这股力量。

『这股力量……我就收下了。』

下一秒，又有数不清的触手冲向众人，但是触手无法碰到众人一根汗毛，就炸碎成飞散的肉片。大家已经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只有洛伊德与雷克斯能看见，即使在无重力空间中，镜还是自由地飞来飞去，一拳打断一条触手，眨眼间就把所有触手全打爆。

「镜要小心啊！如果我们之前对『反转』的推测没错……迪米斯让你的技能发挥全力，就代表他的等级比你……！」

来栖放声大喊，他担心镜之所以发动了「反转」技能，是因为迪米斯力量太强，连等级９９９的镜相比之下都算低等。

「我已经习惯跟更强的对手打啦。我这辈子……都是这样啊！」

但是镜毫不畏惧，握紧拳头。

立刻又有数不清的触手攻打众人，镜还是一样消灭了触手，可是触手一波接一波袭来。

而且迪米斯已经开始发动「奇异全火力射击」缩短时间间隔，触手攻打众人的速度慢慢变快。

『能撑多久呢？』

迪米斯从容不迫，似乎尚未发挥全力。

触手攻打众人的速度愈来愈快，快到连镜都无法完全应付，眼见有几只触手就要打到玛瑙和库露露。

可是──

「这是结界……？防御魔法吗？」

玛瑙身边发出浅绿色光芒，突然出现一层防护罩，挡住触手。

当镜一心希望保护同伴，就瞬间出现了这样的防御魔法。镜自己也愣了一下，搞不清楚，但是当他又希望保护同伴，其他人的身边也出现了光墙，阻止迪米斯触手靠近。

「这魔法……是镜先生放的？」

「对喔……镜，你现在可以用魔法了！是你一直不能用的力量啊！」

帕露娜立刻想通，这就是镜的能力，并且立刻联想到镜这个「反转」技能的效果。

「如果是现在的你……应该什么招数，什么魔法都用得出来吧？」

「而且……应该不用费太多力气。」

来栖也认为如此，同意帕露娜的话。

但是镜不太清楚「反转」的力量要怎么运用，只能困惑地不断抵抗迪米斯的触手攻击。幸好镜打著打著，就学会怎么用了。

只要想像就好，相信自己能运用这股力量，想像自己出力的光景。

「这个……怎样啊！」

同伴身边的光墙突然放大，变成一个大光球，包住所有同伴。迪米斯的触手打不进这个空间，全都挤在光墙的外围。

「雷克斯！给我剑……啊，不用了！我现在应该……！」

镜灵机一动，喊到一半突然伸出右手，闭上眼睛。他想像片刻，突然睁眼并握紧右手，最后往旁边一抽。

「难道……这跟我一样，不对，恐怕在我之上……！」

洛伊德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镜创造出来的东西。

镜手上的东西，确实是一把剑。

而且不是斗气所创造的光剑，是货真价实，造型奇特的单手剑，剑刃还发出魔力的微光。

这是洛伊德招数的升华版「斗魔剑」，以斗气创造形体与质量来砍劈敌手，并以魔力发出光芒。

「你就看好雷克斯有多厉害吧……！真．刚天地白雷炮──！」

镜高举这把剑，把魔力灌注到剑上，对迪米斯核心放出雷光闪烁的白亮剑气。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镜所施放的剑气，体积比雷克斯的「真．刚天地白雷炮」还大十倍，电光已经不是用闪的，而是像雷雨一样到处乱撒，笔直冲向迪米斯核心。

迪米斯立刻用本体与附近盔甲的所有触手来阻挡剑气，但是剑气锐不可挡，触手碰到剑气就被砍断，然后被雷劈得灰飞烟灭。

剑气劈上迪米斯的核心，就刚好在丽莎的旁边，在迪米斯核心上留下一道大伤痕。

「师父……该怎么说呢，我挺受伤的耶。」

「哎哟，你又没吃亏，反正大战结束之后，就用不到这招啦。」

「这样说是也没错啦，但是我也是有自尊的喔。」

雷克斯嘴上这么说，但笑容满面。同样的招数，威力却有如此差别，只能说了得。雷克斯就算搭配累积伤害回击的技能「复仇」，应该都没有这种威力。

看到镜打出这招，反而觉得痛快。

「请别大意……敌方应该不会这样就被打败了。」

就算砍出大伤痕，应该也不会就此结束，洛伊德要大家提高警觉。

『……本来希望毫发无伤，看来是不容易了。』

洛伊德说的没错，迪米斯从容的声音直接传到众人脑中，众人板起脸来。

『虽然品质会有些低落……但还是杀了之后再慢慢同化吧。如今有姑娘的力量帮忙……死了的影响也不大。』

「怎么了……？」

大卫突然觉得不对，空间里的气氛有些改变了。

「不对，不是错觉……正在摇晃啊！」

贵琥也同样发现，连忙东张西望。迪米斯核心放出的光芒，照亮迪米斯的盔甲，只见肉墙剧烈摇晃起来，简直就像要崩塌一样。

「这样下去会塌掉！就算没有重力……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啊！」

就算迪米斯内部三分之一是空洞，一旦肉墙崩塌，迪米斯的肉块还是会伴随天大质量把这里给埋掉。迪米斯的盔甲有重力，巴尔蒙克想到这不良的影响，冷汗直流。

众人很可能因此被压扁。

「他打算干什么啊……！」

『这样下去不会有任何进展，因此我将复原。这需要庞大能量……但不可惜，因为你值得。』

「复原…………？」

听起来不像是吹牛的，让镜表情扭曲。

接著不仅是迪米斯的盔甲，连迪米斯的核心都剧烈摇晃起来并出现裂痕。裂痕中发出耀眼光芒，这光芒比核心的大眼睛还要更明亮，彷佛随时都要爆炸。

「帕露娜小姐！你能用防御魔法吗？」

「是可以……可是很寒酸喔！」

「没关系！多少增加一点强度就好！立刻用我的魔力发动吧！贴在镜先生的防御魔法上面！」

玛瑙有不祥的预感，这样下去不是被炸死，就是被肉块压死，反正一定会被某种冲击牵扯而死。

帕露娜点头同意玛瑙的看法，摸著玛瑙的手，在镜展开的防御魔法内侧加上一层防御魔法。

「我的能力不强……就用斗气帮大家保身吧！」

「我……也用最后的力量施展防御魔法！」

洛伊德和芙罗妮认为这样还不够，用斗气在防御魔法外围建造大盾，芙罗妮则是帮忙帕露娜展开防御魔法。

「对不起……都是我不争气…………」

「你别管了，趴在玛瑙背上，小心要撞过来啦！」

库露露愧疚地看著大家。

「所有人到我旁边来！万一不行就由我来顶！能保几个算几个！」

最后是巴尔蒙克张开手脚，准备迎接任何攻击。但是他的技能只能引流单一方向的威力，而且无法承受爆炸所发生的高温。如果肉块从四面八方砸下来，巴尔蒙克还是会被压死。

就算只能求个心安，巴尔蒙克还是要赌命保护大家。

「……镜啊。」

众人准备迎接巨大冲击，来栖静静地搭著镜的肩膀说了。

来栖的表情相当平静，镜知道他的意思，不禁板起脸。

「你能不能趁现在，把我丢到迪米斯核心上的丽莎身边？」

「你……在讲什么啊？」

听起来简直是脑袋坏掉，镜问问自己有没有听错，但是来栖又说了一次，直盯著镜的脸说。

「你知道现在什么状况吗？……会死喔。」

「那又怎么样？」

来栖一脸严肃，不知道为什么镜要帮他留住这条命。

「我并不在意生死，这已经不重要了。」

「来栖……」

「你刚才说过，我们并不是巴著人类能得救的希望才到这里来，是吧？我觉得没错……因为我来这里，是要救丽莎的。」

在天摇地动，强光四射的状况中，两人默默对看。现在已经不必多说，只需确认彼此眼里的那股决心。

「我想……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错过这次不会再有下次，所以……」

来栖真心请求，镜一时微微低头。

镜有千言万语想说，来栖作弄了这么多人，现在竟然想独自赴死？大家都还没听到你赔罪呢。要是幸运得救了，没有你，这个世界该怎么办──镜的心中百感交集。

「……谢谢。」

来栖缓缓闭上眼，这么说道。

镜右手抓住来栖的手臂，然后左手扶住他的胸口，准备用力拋出去。

「最后是这个……」

来栖从怀中掏出小瓶，打开盖子就灌在镜的脖子上。

「……这什么啊？」

「普通的药水，我们已经喝到都没效了……剩下的就给你吧。」

「为什么要给我啊……？而且为什么倒在脖子上？」

「我没时间解释了，等等你一定会懂……就这样吧。」

面对来栖恳求的眼神，镜不多问，只是点头。

「……不送啦。」

「……好。」

镜与来栖各自别过头，在拋出之前，来栖对众人一一点头致意，互相表示「再来交给你们」「包在我们身上」。

「来栖先生，这个拿去！我还有斗气剑！」

洛伊德送行的礼物，是将自己的单手剑丢给来栖。双方互使眼色，传达武器交接的意义，然后镜就猛力把来栖拋了出去，笔直飞向丽莎所在的迪米斯核心。

迪米斯整个开始崩塌，没有触手前来阻挡，来栖就飞到被迪米斯核心吸收的丽莎身边。

著陆的冲击让他稍微扭到脚，但是他毫不在乎，赶往被吊在半空中的丽莎身边。

「……一千年没见啦。」

来栖手拿长剑，凝视丽莎。

过去深爱的女子就算遭到侵蚀，还是如以往那样美丽。来栖伸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

「我来接你了……走吧。」

来栖举起洛伊德给他的长剑，用改造过的肉体使出全力，砍掉丽莎周围的迪米斯肉块。奋力切完之后，来栖握起心爱女子戴著戒指的那只手，把她从迪米斯核心里拉出来。

「是晚了很久……不过丽莎，我说到做到了。」

来栖在迪米斯核心上，在即将爆炸的刺眼光芒中，握著丽莎的手，抱起丽莎的肩膀。

戴著对戒的两人，再也不受任何阻碍。

迪米斯的盔甲在短短十几秒之间不断崩塌，但是来栖感觉这段时间比先前的千年更加充实，更加悠久。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就是最后没能听见那心爱的声音了。

「…………来…………栖？」

然而，奇迹发生了。丽莎浑身都是被迪米斯侵蚀的青筋，怎么看都不可能还有命，但是却缓缓睁开眼睛，用嘶哑的声音喊了来栖的名字。

但这并不是什么奇迹，只是赶上了丽莎意识消失之前的最后关头，来栖迅速下定决心冲向迪米斯的核心，才有这样必然的结果。

「丽莎……你还活著！」

来栖瞪大眼睛，连忙想办法救人，回头往同伴的方向看。但是丽莎虚弱地、稳稳地握住来栖的手，摇摇头。

来栖懂了，丽莎已经没救了。只是有赶上最后关头，她才能发出声音。众人赶上了丽莎生命消逝之前的最后一刻，但生命终究要消逝。

「来栖……我………………我成功喽。」

丽莎花了一千年，总算把想说的话给说出口。

丽莎痛苦无比，随时都要断气，但却露出与之前一样的，太阳一般灿烂的笑容。

来栖相隔千年见到这个笑容，忍不住泪流满面。

「是啊……真了不起，真厉害……！你……是我最棒的搭档啊……！」

来栖哭泣并回以扭曲的笑，抱紧丽莎。

但是紧接著，丽莎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来栖。

「丽莎……？」

来栖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头雾水，但是丽莎依旧笑容满面──

「但是…………你还没把事情做完…………对吧？」

丽莎这么说。

在无重力空间中，来栖被推开，两人稍稍拉开距离。

「所以………………来栖，活下去吧。」

丽莎坚定地盯著来栖，来栖一时无言以对，但很快就看到丽莎流下泪来，于是在远离丽莎之前，伸手抓住了丽莎的手。

「……都做完了……我敢向你保证。」

来栖看著那个值得托付一切的男子汉，胸有成竹地笑了。

「所以……我不会再让你孤单了。」

再一次，来栖抱紧了丽莎。

两人所在的迪米斯核心，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你这…………蠢蛋……」

丽莎在强光之中抱紧来栖的身体，想确认那个感觉。

光芒之强，两人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还是能感受到彼此的温暖，直到生命消散。

「之后交给你啦…………镜。」

于是两位英雄平心静气，享受著无与伦比的幸福，直到肉体消灭的最后一刻──为生涯画上句点。

４

在外面奋战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一路打过来的巨大敌人，突然发生剧烈爆炸，庞大的身体分裂四散开来。

迪米斯崩塌的能量超乎想像，眼前的太空中还是不断迸出电光，有如放电现象。

正常来说，应该是闯进体内的部队打赢了。

但是没有人这么想。

只见众人表情绝望，哑口无言，浑身僵硬。

理由很简单，首先是迪米斯的盔甲，崩塌之后碎裂开的肉块继续蠕动，一个个变成了变异体与魔物。

这数量远超过先前交战的数量，真的要与整个行星质量的敌军交战了。但是，这倒也还算好。

众人真正害怕的，是迪米斯的盔甲之中出现一道身影，比最终堡垒还要大十倍。这条身影蓦然出现，众人一见就毛骨悚然，如果不打起精神，就会被杀气给吓晕。

这身影和变异体相似，很像人类。

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亮滑的物质包覆，背后长著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浑身散发能量，背后甚至出现一道光环，看起来就像人类所崇敬的神明。但是身形与变异体相同，所以没有人认为这是人类的同伴，大家都很害怕。

接著，这异形生命体说了。

『来吧…………终曲到了。』

这句话说得杀气腾腾，所有人都觉得死期近了。

此时人类终于明白，自己的存在有多么渺小，多么轻薄，多么无力。对迪米斯来说，人类比虫子还不如。

人类终于明白，人类所面临的真正绝望，现在才要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