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京都终末旅行第三章嘎吱作响的世界

1

抵达京都第二天傍晚。

「欸。为什么！明明对我就一直说着不行的！」

「好啦，因为羽衣是师姐嘛……而且都约定好了。」

我把高声抗议的帆乃夏晾在一边，和早已回到基地的羽衣一同走向浴室。

「这算什么回答啊！」

帆乃夏还在抱怨着，我毫不在意地推着羽衣往前走。

「那个，放着她不管真的好么。」

羽衣问道，我点点头。

「没关系的，如果处理不好，就可能会变成三个人一起洗的糟糕场面。」

「啊，那确实很让人困扰呢。三人一起的话果然还是太拥挤了。」

羽衣理解地点了点头，但她似乎微妙地会错了意。

进入更衣室，我们一起脱下了衣服。

说实话，虽说羽衣还是个孩子，但被她看到裸体的话，我还是会感到害羞。但转念一想，我可是年纪大的一方，要是表露出这种感情那也太没面子了。于是我索性便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麻利地脱个精光。

脱下衣服才发现，羽衣要比外表看上去更加娇小。虽说我的皮肤很白，但羽衣的白却是另一种——带有透明感的白色肤质。都说九条家有着西方魔法师的血统，这泛红的头发和雪白的肌肤大概也得由于此吧。

「你盯着我看什么呢，赶快进去吧。」

「啊，好的。」

羽衣察觉到我的视线。我慌忙答应着和羽衣一起进入了浴室。

浴缸里装满了先前我用魔法烧好的热水。浴室里满是蒸汽，十分暖和。

「哇！真的是暖暖地热水哎！真是太厉害了！」

羽衣开心地跳了起来。

「虽然我很想就这样噗通一下跳进去——但我还得履行之前的约定。快过来坐好，我要给你擦背啦」

被情绪高涨的羽衣催促着，我坐在了浴室专用的小椅子上。

羽衣转到我的身后，用桶在浴缸中舀出了些热水，淋在了我的后背上。

「啊，洗身体用的是别的水——」

难得的热水就这样用掉也太浪费了，羽衣却毫不在意地，又用桶舀了些热水。

「与其用冷水还是暖暖的更好啦，接下来要打肥皂喽。」

羽衣用热水打湿的双手把肥皂打出泡泡，然后开始为我擦背。

「呀——痒，有点痒」

我从来没经历过别人给我擦背，意料之外的感觉刺激得我弓起了身子。

「是吗？轻轻用力反而会弄得发痒啊……那我稍微多用点力。」

羽衣向擦洗我后背的双手注入了一些力气。

「啊……确实还是这种力道刚刚好。」

「呼呼，真是个——麻烦的妹妹呢。因为我一直都想要个妹妹，所以现在感到有些开心呢」

羽衣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抵达京都第二天傍晚。

「欸。为什么！明明对我就一直说着不行的！」

「好啦，因为羽衣是师姐嘛……而且都约定好了。」

我把高声抗议的帆乃夏晾在一边，和早已回到基地的羽衣一同走向浴室。

「这算什么回答啊！」

帆乃夏还在抱怨着，我毫不在意地推着羽衣往前走。

「那个，放着她不管真的好么。」

羽衣问道，我点点头。

「没关系的，如果处理不好，就可能会变成三个人一起洗的糟糕场面。」

「啊，那确实很让人困扰呢。三人一起的话果然还是太拥挤了。」

羽衣理解地点了点头，但她似乎微妙地会错了意。

进入更衣室，我们一起脱下了衣服。

「你盯着我看什么呢，赶快进去吧。」

「啊，好的。」

羽衣察觉到我的视线。我慌忙答应着和羽衣一起进入了浴室。

浴缸里装满了先前我用魔法烧好的热水。浴室里满是蒸汽，十分暖和。

「哇！真的是暖暖地热水哎！真是太厉害了！」

羽衣开心地跳了起来。

「虽然我很想就这样噗通一下跳进去——但我还得履行之前的约定。快过来坐好，我要给你擦背啦」

被情绪高涨的羽衣催促着，我坐在了浴室专用的小椅子上。

羽衣转到我的身后，用桶在浴缸中舀出了些热水，淋在了我的后背上。

「啊，洗身体用的是别的水——」

难得的热水就这样用掉也太浪费了，羽衣却毫不在意地，又用桶舀了些热水。

「与其用冷水还是暖暖的更好啦，接下来要打肥皂喽。」

羽衣用热水打湿的双手把肥皂打出泡泡，然后开始为我擦背。

「呀——痒，有点痒」

我从来没经历过别人给我擦背，意料之外的感觉刺激得我弓起了身子。

「是吗？轻轻用力反而会弄得发痒啊……那我稍微多用点力。」

羽衣向擦洗我后背的双手注入了一些力气。

「啊……确实还是这种力道刚刚好。」

「呼呼，真是个——麻烦的妹妹呢。因为我一直都想要个妹妹，所以现在感到有些开心呢」

羽衣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能消除枪声确实很方便呢。但，特别的子弹是什么？」

我反问道，这个羽衣也没和我说过，所以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

「是夜未小姐使用的“施加了特殊的魔法加护的子弹”哦。施加的似乎也是操纵重力的魔法，在命中目标的瞬间子弹就会瞬间变为原来质量的数倍，我试着用了下，威力十分惊人。就算是手枪都能把尸人的头砰地打飞。」

「啊，那个魔法，就算是帆乃夏开枪也能发挥效果呢。」

对这一点我感到十分惊讶。

「因为魔法绑定在子弹里，所以谁开枪都是一样的。反而是是夜未小姐那个四次元口袋，因为使用的时候需要魔力，所以我用不了。」

帆乃夏把似乎是从夜未小姐那里听来的话转述给我。

「魔法也是多种多样呢……」

对于这些我不知道的魔法，我佩服至极。

「你别说得像个事外人一样。由贵不也从羽衣那学了不少魔法吗？她今天都教你什么了？」

「……嗯」

我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微微颔首，概括说明了今天遇到的种种事情。

但是——

「向央域送完物资后，我和羽衣在河边吃午饭。然后警报响了……羽衣被使魔强制带走避难，剩下我也正打算回到基地——」

我停住，不知道后面该怎么说才好。

「这时兽头的尸人出现了？真的是千钧一发啊。」

帆乃夏替我继续说道。

「嗯……确实是。」

「它的头被打飞了，我没看清。又是狼头尸人吗？」

「不——是山羊头。」

「这样啊。那些大个头尸人也有很多种呢。」

帆乃夏饶有兴致地说道。

但其实我想说的话还有很多。

那个尸人说了话。用的是女性的声音——而且那口吻仿佛就像是帆乃夏的姐姐一样。

但我却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有些困了呢。差不多该睡觉了。」

为了终结话题我说道。

生硬地声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啊……抱歉拉着你聊了这么久。那就……晚安。」

帆乃夏好像误以为我是心情不好，有些担心地说道。

「……晚安」

我回答道，一股深切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我本想要尽可能把话题岔开，但最终还是以谎言收场。

真的根本睡不着。一点睡意都没有。

胸口好痛。我亲手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而且即使我后悔也无法重来，即使重来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躺在寂静的房间里，我紧紧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不久，身旁传来帆乃夏熟睡的绵长均匀地呼吸声。

——大概是，睡着了吧。

我静静地坐起身来。虽说已经到了五月中旬，但夜晚的空气依旧带着凉意。

我现在穿着的是借来的全新的睡衣。因为是新的，所以应该是夜未小姐她们不知从哪里收集来的物资。

——似乎没问题。

我确认帆乃夏没有醒来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房外。

拉开隔扇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要大，吓得我心头一颤，但帆乃夏的呼吸听起来并没有紊乱。

我放下心，缓缓走在二楼的走廊里。星光穿过窗子映射了进来，走廊要比房间里稍微明亮一些。

——夜未小姐和羽衣的房间是这边呢……。

我在下一楼的楼梯前的某间房间的隔扇前停下了脚步。

我悄悄离开房间正是为了找夜未小姐谈话。为了不被帆乃夏察觉到我的想法，只有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我拉开隔扇向房内悄悄望去，虽然很暗，但隐约能分辨出房间里并排铺着两床被子。

但是仔细看过去，有一床是空着的。躺在被子里的只有羽衣一个人。

可能是去卫生间了，这么想着，我来到了一楼。

我轻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却并没有听到回应。

——夜未小姐，这个时间去哪里了啊……。

这样的话今晚就只能放弃了，我转身走向楼梯——这时玄关门的磨砂玻璃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在没有电的这个世界里，在没有乌云的夜里，外面反而更加明亮。

仔细看过去，门外边映照出来的是人影。

「那个，夜未小姐？」

我靠近玄关，试着问道。

「嗯？怎么了——在这种时间。」

听到夜未小姐的回答，我打开了门。

夜未小姐在睡衣外披了一件大衣，站在那里。

「我有些事情想和夜未小姐商量……你是在吸烟吗？」

想到她经常在这里吸烟，于是我问道。

「没——我睡觉前是不吸烟的。因为羽衣不喜欢烟味。我只是在吹晚风而已。多亏了你，我洗到了好久都洗不到的热水澡，现在身体都有些燥热。」

夜未小姐苦笑着回答。

说起来之前夜未小姐是最后一个洗的，因为水有些凉了所以我在她洗之前又重新加热了一下。

「难道是太热了？」

「对我来说刚刚好。泡澡就是要稍微热一些才好，说起来你要商量什么？」

夜未小姐看向我的眼神仿佛是告诉我说看看吧，我仔细地关好门，开口说道。

「是关于今天白天袭击我的尸人的事。那时候我没和你说——那个山羊头的尸人冲我说话了。」

「啥？」

夜未小姐表情凝重，紧紧地看向我。

「详细说说。」

「好的。」

我点点头、详细地说明了我和山羊头尸人之间的对话。

逼问出与爸爸——南户数多相关的情报之后，马上就要把没有价值的我杀掉……这时——。

「她说之后就让帆乃夏去找。然后就是谢谢我和她的妹妹成为朋友……」

「难道——那个尸人，是帆乃夏的姐姐？」

夜未小姐疑惑地问道。

「……我不知道，只是那个尸人这么说而已。我也没有什么证据。虽然是女性的声音，但是我不知道帆乃夏的姐姐——春香姐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宛如在期待着是我弄错了些什么一样。我回答道。

「今天训练的时候，我问过帆乃夏……榊春香似乎是和兽头的尸人一起消失的。而且她还告诉帆乃夏兽头的尸人是真祖的从者，指示她去找南户数多——」

「是的，就是这样。」

我点点头，夜未小姐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

「然后和你相遇的山羊头尸人说出了用帆乃夏去寻找南户数多的踪迹的话……假设这是事实，那你和帆乃夏的再会就不是一个偶然。」

「啊——」

这样一说，好像的确如此。当然，前提是那个兽头尸人说的都是真话……

「“好心”推测的话，被掳走的榊春香和真祖接触，得到了关于尸人和魔法师·南户数多的情报，然后将这些告诉给妹妹帆乃夏——但是春香被变成了尸人，作为真祖的从者行动……这样想的话勉强符合逻辑。」

听了夜未小姐的话，我的背后流过一道恶寒。

「什么……什么叫被变成了尸人……」

「这次的真祖如果说有“知性”，那会使用这种小手段也不为过。但这样就变成了我亲手杀了身为可怜牺牲者的榊春香。但是——那样的话倒还好。」

夜未小姐有些自嘲地说道。

「还好是什么意思……」

我难以置信地低声说道。

如今的推测对我来说——不，对帆乃夏来说是最坏的结果。我想不到比这更糟糕的事情。

「还有更加“恶意”的推测。但是……这一切都是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的推断。不想告诉你啊。」

看夜未小姐有些顾虑，我说道。

「请，请等下！我希望你能好好告诉我！不这样的话，之后我该怎么……怎么和帆乃夏说……」

「——明天，我会去九条家本家调查。之后再重新和你说。所以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对帆乃夏保密。如果她现在被“仇恨”所束缚，多少还是会带来一些困扰的。」

夜未严肃地叮嘱我。

「还有就是……春香姐她还有活着的可能性吗？」

「有吧。」

夜未小姐简短地回答我。

明明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事，她的表情却十分的阴郁，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我的胸口扩散开来。

「总之今天就先睡吧，明天就见分晓了。」

夜未小姐说着打开了玄关的门，催促这我进去。

「我知道了……」

我点头准备进门的时候，视野的一角突然出现炫目的光辉。

「欸？」

我抬头望向令我震惊的光的方向——透过小巷能看到的狭窄的天空。

一道光撕开了深蓝的夜空。

它托着闪耀着赤红光芒的长尾巴，消失在南方。

「流星啊……」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流星。

况且看上去还是相当大的一个。

「应该是被称为火球的一种陨石，真稀奇——或许就落在了这附近。不过说是这附近，但也是落在边域之外吧。」

夜未小姐有些吃惊地低声说道。

「还有……这种东西啊。」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比如说，如果那个陨石落到我们的头顶，那一切就都完了。我们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所以不要浪费时间，不要想得太多徒增烦恼。」

夜未小姐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的……」

我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返回和帆乃夏一起居住的客厅。

本以为流星的出现会让我的心情有所转变，但显然，我还没能做到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钻回被子后的一段时间内，方才的对话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

2

第二天——迅速吃完早餐的夜未小姐先收拾好餐具，然后朝着玄关走去。

「我今天要去一个地方。羽衣，帆乃夏今天也交给你了。」

「欸！？倒不是不可以……但她不是魔法师吧？她从我这也学不到什么啊？」

还在吃早饭的帆乃夏抬头看向一脸疑惑的羽衣。

两个人一直都没有一起行动的机会，相互间相处得也不能说是十分融洽。虽说吃饭时两个人会有些交流，但也可能只是因为我在其中牵线搭桥而已。

「对她的基础指导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以你的格雷姆（魔偶）作为对手，让由贵也参与进来，进行实战演练。你们要把这次演练当成是和兽头尸人再次相遇之前的演习来对待。」

「……你这么说的话，好吧。」

羽衣无奈地答应下来。

「昨天运送的物资还有相当多，所以可以优先进行训练。训练地点就选在清水寺附近吧。那里是除了央域外安全度最高的地方之一。就算兽头尸人再次入侵我也能马上赶到。」

夜未小姐下达完指示后，拿起立在一旁的散弹枪向玄关走去。

「我知道了。那……你也小心。」

羽衣有些不安地目送着夜未小姐出门。

「嗯嗯。」

夜未小姐轻轻挥了挥手，出门了。

「那个——羽衣，今天还请多多关照。」

帆乃夏有些客气地搭了句话，羽衣转过身来点点头。

「嗯嗯，我会好好关照你的。从这里到清水寺走着去的话有些远，我们骑车过去吧，这附近停放着有好几台可以用的自行车。」

羽衣一扫刚才有些寂寞的氛围，转换到了师姐模式。

「了解。由贵，今天我们一起行动呢。」

帆乃夏点点头，开心地看着我。

「啊，嗯。是的呢。」

但是，我心底对她藏着秘密，不经意发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烦躁。

「我要给你展示一下夜未小姐送我的子弹的威力，你可要看好了。」

但是帆乃夏并没注意到我的反应，依旧笑着说道。

——不可以再继续想着春香姐的事情了。

我叮嘱自己尽量不要去想那些事。

不然的话，我可能就无法和一直陪伴着我的帆乃夏说上话了。

我们骑着车行驶在鸭川的河滩上。

繁华街对岸的街道虽然有些狭窄，但好好清理过后，骑车在上面骑行还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没有小路，所以不用担心会有突袭过来的尸人。只有在穿过形成阴影的桥梁下边的时，我们会警戒着周围，稍微加快骑行的速度。

或许是因为梅雨季节即将到来，天空中布满了灰色的云。闷在湿度很高的空气里，皮肤上也浸满汗水。但是越来越强烈的风迎面吹来，刚好能给闷热的身体降降温，让人很是惬意。

但纵使阴云密布，短时间内也不会下雨，所以河水的水位看上去相当低。几座河心岛上面，鸽子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浅滩处，白鹭迈动着长长的脚，正在找鱼吃。

「马上就到了。我们把自行车停在五条大桥那里吧。」

在前面领路的羽衣骑着小小的儿童用自行车，回过头来向我们说道。

「好的，知道了。」

我答应着，缓缓放慢了速度。

前方右手边，能看到蜡烛形状的京都塔。和我们之间大概是基地到京都站之间一半路程的距离。

「由贵的那个，很有趣呢。刚好用着一样的速度跟着我们。」

身后传来帆乃夏的声音。

她说的应该是说被我施下“跟着我”的命令的那些浮石。

我用余光向后扫去，看到了浮在我身后的浮石，和骑着自行车的帆乃夏。

「这是昨天的训练成果。帆乃夏也没忘了“特别子弹”吧？」

我一如平常地关心道。

「当然，就算兽头尸人出现了，我也要让你看到，我可不是拖油瓶。」

帆乃夏点点头。

「……那就靠你啦。」

为了隐藏我僵硬的表情，我立马转回身向前。一说到兽头尸人的话题，我就又变得有些狼狈。

不久后，羽衣停下车。

「这边，往上边的道路走。」

我们把自行车停在那里，沿着台阶走出了河边街道。

「五条大桥就是那个牛若丸和弁慶战斗的地方吧？」

帆乃夏眺望着带有机动车道的宽阔大桥，轻声说道。

说起来这个故事我也似乎在哪里听过。

「嗯嗯，是的。但是平安时代的五条大桥应该不是这边，而是刚刚我们经过的那座稍微有些窄的桥那里。」

羽衣指向我们来时的方向。那边确实有一座桥。

「欸……知道的很详细啊。」

不愧是本地人，我有些感慨，羽衣却叹了口气。

「只是因为喜欢这些话题的大人很多而已。被大人拉去聊那些冗长的话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麻烦。」

羽衣耸了耸肩，手指向东方。

「然后——从这里直走就是清水寺了。在这附近先制作好格雷姆吧。」

说着羽衣轻轻踢了下脚边。

沥青的路面瞬间向四周开裂——地面隆起，巨大的人形物体从地下钻了出来。

「呜哇！？这，这就是那个格雷姆？」

帆乃夏有些震惊，向后退了一小步。

「是的，但这只和昨天那个相比，颜色和体型都差了很多……」

昨天见到的那个是用瓦砾构成的白色格雷姆，，体型也比较丰满。但是今天这只则是全身覆盖着黝黑的沥青，体型也相当小巧。

「因为设定是兽头尸人的实战训练，所以我制作了对应的格雷姆。」

羽衣边说边向前走，格雷姆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我们跟在后面问道。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和那只格雷姆战斗吗……」

打量着格雷姆充满威压的背影，我稍微有些胆怯。

「我对他施下了和尸人一样头部被破坏就会停止行动的命令。但是它的速度相当快，外表也十分坚固，所以你们要思考怎样才能用有威力的攻击击中它。」

羽衣摆出师姐的表情提示道。

「我知道了……」

虽说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必须要考虑作战方案，但帆乃夏好像被别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四周。

「我说——这附近真的安全吗？我记得夜未小姐说过这附近是结界的东端。」

——结界的边缘。

这句话让我想起那些聚集在看不见的墙边的尸人们。

但在我们的目的地似乎并没有这种景象。

上坡路的前方，映入眼帘的只有绿油油的山和寺院房屋的一角。

「边域的结界确实是在这附近，但原本的平安京就是东西北三面环山，山体本身便发挥了天然障壁的作用。况且这些与地脉相关拥有“特别场所”的寺庙和神社，还有着类似除魔的效果，所以不会有尸人特意来到这边的。」

听了羽衣的说明，帆乃夏有些头痛般地扶着额头。

「……抱歉，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由贵你能理解吗？」

「没——我也完全不懂。除魔什么的，那也是魔法吗？」

我刚一开口，羽衣便一脸无奈地解释道。

「不是哦。赋予土地特定的属性，是被称为风水一类的东西。感觉就是用土地的魔力将大多数人认知中所谓的“净土”具现化。说白了就是非魔法师的人们依据经验给体系化的“技术”。用游戏里的东西来类比的话，魔法师就像是挂，而风水则是利用一般玩家规格范围内的bug之类的东西……！」

羽衣摆出仿佛是完美解说的表情，但这些补充却只会让我变得更加混乱。

「那个，我不是说过我没玩过游戏嘛……」

我还在抱怨，但帆乃夏似乎完全理解了。

「欸，原来是这种感觉啊。我还以为魔法是我完全理解不了的存在呢，但就是类似于超自然一样的存在呗。」

「帆乃夏这不是懂了吗。莫非你经常玩游戏吗？」

羽衣饶有兴致地向帆乃夏问道。

「那倒不是，偶尔会玩一下。但有一段时间我沉迷FPS类游戏呢。」

「这样啊。我也并不讨厌FPS类游戏呢。」

两个人用着我听不懂的话交谈着。

「F-P-S？」

「我没记错叫……第一人称射击类游戏的简称吧。」

帆乃夏向着头上顶着大大问号的我解释道，但解释了等于没解释。

「呣……」

我沮丧着一副被甩在一边的脸，帆乃夏笑着补充道。

「简要来说就是用第一人称视角打枪的游戏。主要是在网络上多人对战——……啊啊，当然现在已经无法再进行那种游戏了呢。就算有电力能保障游戏机的运作，网络却是怎么也没办法修复了呢。」

帆乃夏向我解释完这些词的意思，望着天空低声说道。

那些理应连接整个世界的信号网，已然全部断绝。

「我说，能不能不要再说那些个了！好不容易才适应这样的生活，不要让我回忆起那些已经“没有”的东西啊！」

羽衣尖声抗议道。

「先用游戏打比方的不是羽衣你么。」

「呜……虽然是这样——总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想说的是，尸人要来基本全是从南边过来，东边是十分的安全的！看，马上就能看到仁王门了。」

羽衣指着坡道上方，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

——仁王门啊。

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类似于佛堂一样巨大的朱红色建筑。大概穿过那里就能进入寺院内了吧。尸人潮似乎是发生在这里开放参观的时间，大门就那么敞开着。

「即使有除魔的效果，这里也并不是像央域那样完全安全的地带吧……？」

虽然我尽可能地不去看，但这里还是四处都是惨剧过后的痕迹，我向羽衣确认道。

「是的。这里又不能像魔法一样做出切实的障壁来。尸人讨厌阳光，这里除魔的效果和阳光差不多。」

羽衣点点头，在仁王门前有一段距离的台阶上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我们。跟随着她的格雷姆也仿佛在模仿羽衣的举止转过身来。

「那么训练就选在这附近吧。要是在院内乱来可能会给结界带来不好的影响。」

「欸——不能进里面吗……？好不容易来一次的，我还想去看看清水的舞台呢……」

原本怀揣着一点小小期待的我，没忍住说了出来。

「想观光的话休息的时候随你怎么看都行。好了，赶紧开始吧，你们两个准备好。」

「知道了。」

我赶忙把装有午饭和佩拉的背包放在石阶上。

「收-到」

帆乃夏也拔出别在腰间枪套里的手枪。

仁王门上的鸟儿们被许久不曾到访的人所惊到，惊慌地飞了起来。

我和帆乃夏的训练就此开始。

这时，或许没有人注意到已经发生的“异变”。

3

滋——哒哒哒哒哒！！

声音重重地响起，格雷姆绕着我和帆乃夏飞奔跳跃。

说实话这情景有些超现实。

虽说只是模仿兽头尸人而已，但这速度快得已经完全不像是全身由石头构成的身体的动作。

虽说是训练不会被它袭击，但它若是打过来的话，我们应该是不堪一击吧。

「喂，别光站在那，赶紧攻击啊。」

站在仁王门前石阶上插腰望着我们的羽衣高声催促道。

「额——我知道，但是——」

我已经把狙击用的瓦砾浮在了空中。但是格雷姆移动的速度太快，我没法锁定目标。虽然我想了很多攻击的方法，但是这样下去我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那，让我先来。」

一直在观察格雷姆动作的帆乃夏，突然慢慢举起了枪。

她举在身前的毫无疑问是手枪，但是发射子弹的枪口却很长。大概那就是夜未小姐送给她的带有消声器的枪吧。

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息，我知道帆乃夏已经集中了精神。

砰——宛如压缩空气的声音响起。

当我意识到这是枪声的时候，格雷姆的左脚已经从跟部被打飞了。

失去平衡的格雷姆哐当一声重重摔在地面上。

之后，帆乃夏再次瞄准动弹不了的格雷姆，静静地扣动了扳机。

随着啪嗒的破碎声响起，格雷姆的头部被打碎开来。

「好厉害……」

命中的瞬间质量会增加的子弹的威力的确很强大，但帆乃夏的处理方式更加惊艳。

「好，感觉不错，虽然一下子瞄准头部的确很困难，但是先停下他的动作就容易多了。」

帆乃夏满足地点了点头。

「打的真漂亮啊……」

我敬佩地称赞道，帆乃夏挠了挠脸。

「这是昨天夜未小姐对我指导的成果哦。无论是她的技术还是思维方式都很值得学习。不要试图去做做不到的事情，只需要积累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我可是狠狠地被这么说教了一番呢。」

——只需要重复积累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吗。

这句话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坎。

无论再怎么狙击，我也没办法让瓦砾命中。

首先要接受这一现实，之后再试着去考虑自己能够做到的事。

「帆乃夏，做得不错嘛。我把格雷姆组起来，接下来轮到由贵了哦。」

羽衣说着，格雷姆将周围的瓦砾吸入身体，复原了失去的头和腿，重新站了起来。

只要破坏了头部格雷姆便会停下，但以我现在攻击的威力，并不能做到让格雷姆身体无力化。

虽说昨天羽衣被强行拉走避难了，但如果是她的格雷姆的话，感觉与兽头尸人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好，我明白了。」

我点头回应羽衣，用法杖抵住浮在空中的石头。

——打向格雷姆的头。

我追加了一道命令。

既然自己操作打不中的话，那就完全委托出去好了。就像昨天我的石头自己飞向兽头尸人那样。

命令随着我的“热”流入浮石的一瞬，浮石便飞速改变轨道去追逐它的猎物去了。

格雷姆立即远远地跳向一边，浮石也立马改变轨道追逐着猎物。

「哇哦，这不是追踪弹么。」

帆乃夏感慨地说道，但是——

咚地一声闷响，石头命中了格雷姆的头……但是却被弹飞了。

「不行——这样的话威力不够。」

不再进一步加速发射是没有效果的。因此我必须要再追加命令。

我把法杖前端抵在脚边早已准备好的备用石块上，凝聚精神。

「动起来。」

随着我送进的热，石块慢慢浮了起来

看到格雷姆的瞬间就让石头飞过去的话，是没有加速的时间的。也就是说发射的时机最好还是由我自己来决定……。

这样想着我发出了几道命令。

追击，旋转，待机——听到“去”的声音就发射，瞄准的是格雷姆的头部。

一瞬间浮石离开我的控制，充满气势地盘旋在我的头顶上方。

我稍微移动了一下，浮石回转着跟随着我。

——这样之后只要发出发射的信号的话……。

我盯着不停移动的格雷姆。

随便让它飞过去的话，如果我没有确切把握对方的位置，那也只会打歪而已。

——就是现在！

「去！」

我举起法杖命令道。

随着划破空气的声音，在我头顶盘旋的浮石瞬间冲向了格雷姆。

以远超上一次的速度。

即便如此格雷姆扭动身体，千钧一发地躲过了攻击，但是——

咚！！

修正了轨道的浮石，直接击中了格雷姆的头部。

宛如炸弹爆炸一般，格雷姆坚硬的头被打的七零八碎。

「好厉害……追踪弹竟然有这种威力，这样岂不是又没有我表现的机会了。」

帆乃夏神情复杂的佩服道。

「才没有那种事情哦。其实看一眼就能想到的，我的准备太费时间了……要将好几道命定一同下达，这比一般使用魔法要更费体力。」

我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为了下达命令需要使用“热”——也就是羽衣所说的魔力。明明训练才刚刚开始，我的身体却已经变得相当沉重。

之后，羽衣走下石阶，对我们说道。

「由贵不擅长控制魔力使用呢。只需要控制使用最少的魔力来传达命令就可以。你看有线电话那么细的一根线都可以传导声音呢，对吧？」

「确实是……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种小孩子风格的比喻对我而言反而比较好懂。

「嗯，再就是必须要考虑要操纵什么飞起来。由贵还可以使用火属性的魔法，要是把石头烤的非常热的话，做成熔岩弹也不是不可能吗？」

「啊——那个我也想到过。但是……」

昨天，这种把魔法组合起来使用的操作，我也并非没想过。

「熔岩的话是液体不是固体对吧？用魔法的话是要用到水属性魔法。那样的话我就要解除控制固体的土魔法，然后就会演变成一场大灾难……」

如果那种状态下的石头旋转起来，就会把熔岩洒向四周，变成非常糟糕的场面。

「嗯……由贵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虽说不同魔法师家族所持有的属性——因为从恶魔那里获得的权限（挂）不同，所以有所区分，但魔力本身是没有种类差异的。只是不同的权限所涉及的范围有所不同而已。由贵家血统是水——能使用以液体为对象操纵的魔法，就算果把石头变成熔岩的话我觉得也不会脱离你的控制。」

羽衣用理论向我说明，但我对魔法也是一知半解，完全不能理解她话的意思。

「那个……是说即使物体的状态改变了，也没有必要修正魔法的意思吗……？」

「就是那个意思。不过由贵不使用法杖就没办法使用魔法，这点还和一般人不同……虽然我还无法肯定就是了。总之现在只能先试一试了。」

羽衣有些没底气地说道。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帆乃夏突然开口问道。

「仅听刚才的话，说不定能行的通？之前和狼头尸人作战的时候，由贵你不也是将爆炎聚集在一起发出了特别厉害的攻击吗？」

「是的……但是，那个……？」

我表示赞同，但却不知道帆乃夏想要说什么，于是歪过头问道。

「那个，已经是超越气体的，等离子体的存在了嘛。如果说能够操纵那个的话，从固体操纵到液体我认为也是可行的。」

「等离子体吗……那是什么来着？」

虽然我知道这个单词，但我却不记得中学的理科课上有好好学过它。

「气体进一步加热是就会变成等离子体的状态。这是物质存在的第四种状态。我还是相当喜欢神秘学和超自然的。那时候也做了许多调查。比如，你有没有听说过UFO或者麦田怪圈的成因就是等离子体的说法吗？」

「那个……」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以前认为爸爸是个顶着魔法师名义的骗子，因此对超自然的东西也很是忌讳。所以那种类型的电视节目我也从来没有看过。

帆乃夏看到我的那种反应，苦笑着说。

「啊，不知道就不要纠结了！总之就是，那个时候不是把密聚在一起的爆炎给等离子化了吗？」

「确实变得太阳一样耀眼……等离子？可能是那一类的东西吧。」

我含糊地表示同意，不过一个新的疑问浮现在我的脑海。

「但是等离子体并不是气体，对吧？那样的话，即使是气体魔法也应该是我无法操纵的……」

「啊」

帆乃夏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模样，呆住了。

这时羽衣无奈地对我们说明道。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我听说，南户一族的末裔是能够操纵最多属性的魔法师。」

「这，是真的吗？」

因为是第一次听到，我也很惊讶，羽衣的表情变得不耐烦。

「第一——这是夜未在交易中使用过的情报。但是算了……这种程度的话算了。」

说着羽衣重新整理思路，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说由贵能使用的魔法可能不止四种哦。我也不是很懂等离子体是什么东西，如果是像太阳一样耀眼的话那大概就是“光”的魔法吧」

「光的魔法……」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法杖嘀咕着。

这种事情爸爸在信里并没有写。

「由贵也试着探索一下这方面的事情怎么样？那个应该比丢石头的威力大得多。」

「好的，但是狼头尸人最后并没有倒在那样的攻击下。」

我虽然赞同羽衣的提议，但却烦恼着不知该选择哪边更好。

这时帆乃夏突然插话道。

「等离子体好像在空气中会马上散尽能量的呢。我想之前是因为一般地攻击，所以温度下降了。但要是能保持等离子体状态的攻击命中的话，尸人在一瞬间不就被蒸发掉了吗？」

「唔，等离子体原来是那么热的东西吗？」

这方面我完全是小白，帆乃夏的话着实震惊到了我。

「这已经不是热不热的程度了。我没记错的话，水的等离子体大概是一万度左右吧。」

「一万度……」

无法想象的高温。也许那确实很有威力，但是操纵那么危险的事物也很吓人。

「如果能够熟练掌握的话，那就会成为由贵的必杀技吧。机会难得，要不要起个合乎由贵风格的名字？」

帆乃夏开玩笑般地说道。

「算，算了。太羞耻了，不要。」

我慌张地拒绝。

之后就是帆乃夏继续实战模式的训练，而我则一个人尝试了各种各样的魔法。

不知不觉，太阳逐渐升到头顶，我们坐在石阶上开始吃午饭。

因为使用了大量魔法使得我非常饥饿。我用最快的速度就吃下了两个提前准备好的大饭团，为此想尽可能充分利用这段休息时间。

「我去里面看看，稍微转换下心情。」

我取出包中的佩拉，走向石阶上方的门。

「啊！我也去！」

帆乃夏急忙把还有一半的第二个饭团塞到嘴里，站了起来。

但这样就会留羽衣一个人在这里了。

「羽衣你也来吗？」

我刚一搭话，羽衣就停下拿着饭团的手，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我。事到如今又没什么去看的理由。但是你们要在我吃完之前回来哦？」

羽衣的手边还有另外一个饭团，她要吃掉这些的话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吧。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出发了。」

我答应一声，穿过仁王门，进入了寺院内。帆乃夏也自然地站在我的旁边。

右手边仍是一扇巨大的门，左手边向里面能够看到钟楼。门前耸立着高高的三重塔。

远处那座巨大的屋子，应该就是在相片里经常能看到的正堂吧。

「由贵，这边这边。清水寺的话我们全家一起来过一次。但那次是晚上灯火通明的时候，现在的景象和记忆里完全不同呢。」

帆乃夏拉着我的手臂，带着我向着巨大的房屋走去。

——一家人。那春香姐也一定在的吧。

我的心情愈发沉重。现在就先不想这些应和过去吧。

「灯火通明啊……那一定很美吧。」

「嗯，就像是幻想世界一样。但是灯光太亮了，远远地都能看到射向天空的光芒。人们也都整整齐齐排着队向前走，反而有一半是主题公园的感觉呢。」

帆乃夏苦笑着，环视了周围。

「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自然的样子。说不定我可能是静态美一派的呢。」

「静态美……我倒是想看看这里灯火通明的模样。」

被光芒环绕的景色，一定更加绚丽吧。

「啊，由贵你还年轻的很呢。」

「我们不是同级吗？」

时间不多了，我一边吐槽一边加快脚步前进。

「可以的话我想让由贵你从舞台眺望前面的景色呢——但就说算比其他地方安全的很，最好还是不要进到建筑物里面。就在外面看怎么样？」

「嗯，这样就足够了。」

我刚点点头，帆乃夏就走进了枝叶繁密的小道里、从那里稍微向前走几步，左手边突然出现了一座由粗格子柱子支撑起的建筑物。

「哇……这上面就是清水舞台吧。」

「对对，我听说从上面跳下来意外地不会摔死——但是这个高度一般都会死的吧？」

「……会死呢。」

我对帆乃夏的话表示赞同，深有感触地仰望着正堂。

「从这边走太近了有点那个、要试着从侧面绕着参观下吗？那样也许能看到照片上常见的那些景象。」

帆乃夏向我提议，我摇了摇头。

「不了，已经足够了。别让羽衣等我们太久，我们回去吧。」

帆乃夏眨眨眼，对我的说法感到有些意外。

「欸？虽然有些冷清但不是恰到好处吗？」

「不是，并不是那个原因——仅仅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对我来说，从自己居住的地方离开，来到很多人都会来参观的景点，能用自己的双眼看到这里的景象，这一事实或许更为重要。

「嗯，算了，由贵觉得开心就好。」

帆乃夏轻轻地说着，似乎接受又似乎没有接受我的说法。

既然已经达到目的，聊天的话题自然就转回了训练的内容。

「说起来由贵你那边顺利吗？制造出来等离子体了吗？」

「完全没有。虽然火魔法能够操纵热量，但变化过于巨大的话也会消耗相应的体力——虽然并不是特别多，但是直接把石头变成熔岩，把水变成等离子体这种直接的方法不太可能。」

我简单叙述上午练习的结果，仅仅是烧热洗澡水都会让我感到有些疲劳，加热到等离子体的一万度更是天方夜谭。

「这样啊……但是除了直接还尝试了其他的方法吗？」

帆乃夏问道，我点点头。

「嗯，我也试着想过比如利用原本就存在的热源，或者利用压缩提高温度等等——其他或许能够能够保持热量的方法。」

「这样啊，就像当初将爆炎集中到一起攻击一样呢。虽然那只是偶然，但的确是很有效率的攻击方式呢。」

「确实如此。但是……又不能在这附近搞出些爆炸来。」

我苦笑着指着静谧的寺院院内。

「啊……确实。在这里没办法练习呢。而且没有布置好的车辆和摩托的话，想要搞出爆炸也很困难，为了预防万一还是需要别的方法。」

帆乃夏望着富有历史感的建筑，同意道。

虽说已经不会再有人来参观，就这样人类灭绝也不是不可能——但正因如此，才想要这样的地方能够尽可能长久地留存下去。

「我这边实际上也陷入相当的苦战。如果只是格雷姆自己移动的话，一般我都能打中，但是训练到一半，羽衣就开始直接操纵格雷姆——而且我完全看不懂它移动的规律！结果就是我一枪都没打中，我的自信心又破碎了。」

帆乃夏耸耸肩，罕见地露出泄气的表情。

「羽衣操作后变化这么大吗？」

「嗯，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了。她自己说感觉就像是在游戏里操纵角色，或许她很擅长玩家对战吧。如果一起玩FPS游戏的话，我想我一定赢不了。」

帆乃夏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游戏的本领也能运用到魔法的操纵里呢。要是我之前也玩过就好了。」

虽说如今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还是对自己匮乏的人生经验感到有些后悔。

「嗯，虽说由贵是会热衷于一件事情的类型——但如果随意沾染其他事物的话说不定已经放弃了学习呢？」

「唔，我还没有到那么自甘堕落的程度。我还是能够好好地自我管理的。」

「说不准哦，我觉得这种类型的人反而容易陷进去呢……」

帆乃夏很开心地笑着，但却在能看到仁王门的地方突然止住了脚步。

「帆乃夏？」

我想着怎么了，回头叫她的名字。

「……对不起，在回羽衣那里之前，我果然还是想要你告诉我一件事。虽然我想要一直装作没有注意到。但是由贵……从昨天到现在你是不是有些奇怪？」

「是，是吗？」

我的心脏砰砰地跳，我有些紧张地反问道。

「是的。而且还很笨拙。刚才也是，你想一个人来这里吧。那份不耐烦都写在脸上了。莫非是我做了什么吗?」

被帆乃夏认真地注视着我，我知道她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而来的。

「……没，帆乃夏并没有做什么。」

「真的？」

「真的。」

「那……为什么？」

帆乃夏紧紧地盯着我的脸。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说。」

我不能继续再对帆乃夏说谎了，但现在又不能说出真相，所以我只能这么回答。

「还不能说的意思是，到合适的时候你就会告诉我吗？」

听了这个问题我陷入思考。

至少在夜未小姐的调查结束之前，因为被封了口，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说。但那之后我还能把春香姐的事情当成秘密隐瞒住吗。

「由贵。」

在我迷惑着要怎么回答的时候，我的双肩突然被抓住。

帆乃夏手上的力道按的我有些吃痛。

一瞬间，我甚至忘记了呼吸——在极为接近的距离看着她的脸。

帆乃夏那个表情，也许是在生气吧。

「那、那个……」

我有些害怕，宛如在找借口般想要开口说话，但却说不下去。

帆乃夏瞪着这样的我开口说道。

「我说啊，这件事之前很久我就注意到了——由贵对我，是不是特别地不放心啊？」

「那个……」

我很焦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这样我很开心，因为我也是普通人，所以被担心也许是正常的——但是，对我来说，我认为不能再继续保持现在这样了。」

帆乃夏进一步接近我的脸，强硬地宣布着。

「虽然我有夜未小姐送给我的很厉害的子弹，但是我知道，我依旧比不上作为真正魔法师的由贵和羽衣。但是，就算如此……会变强的，因为我想要变得更强……所以——」

帆乃夏把额头压在我的额头上。一脸挑衅地一字一句道。

「不要小瞧我啊。」

这句宛如一把尖刀，瞬间扎入了我的胸膛。

帆乃夏瞪着我的瞳孔中，有着乞求一般的光芒。

——这样啊，我……。

明明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是对等的。但显然，不知何时，我变得有些得意忘形了。

在之前的旅途中帮助了帆乃夏，又从羽衣那学到越来越多的魔法——因为这些，我或许小瞧了我这美丽帅气又坚强的朋友吧。

「……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全都好好告诉你的。」

所以我坦荡地对上她的视线，肯定道。

「谢谢你——由贵」

帆乃夏表情舒缓了些，轻轻地笑了笑。

「那，那个……我也是，谢谢你……一直在等我。」

在极近距离下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会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的。

她温和的笑容过于耀眼，我都不敢看她眼睛。

「额，啊，那个……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帆乃夏不知怎的满脸通红，慌张地离开了我。

「欸？没，这倒是没什么……」

虽说没关系，但莫名地我和帆乃夏之间弥漫着奇妙的氛围，就连心情都变得轻飘飘的。

「那就好，那么我们回羽衣那里去吧。她应该也吃完饭团了吧。」

帆乃夏急匆匆地催促着我。

「嗯，说的是呢。」

我也同意地向仁王门的方向迈出了步伐。

嘎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这时突然，从边界处传来了巨大的声音。

「欸,什么？」

帆乃夏捂着耳朵，环顾着四周。

「不知道——但这声音的感觉又有所不同，难道又是警报吗……？」

声音的来源听起来很远，和兽头尸人袭击时的警报相似。

之后我们赶忙回到羽衣那里，她已经收拾好，在石阶下面等着我们了。

「太慢了！能不能早点回来啊！没看到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吗？」

这么说着，她怀中的包着的熊猫玩偶却并没有巨大化的迹象。

「这个声音，不是兽头尸人袭击的警报吗？」

一想到要是这样的话，羽衣会被熊猫使魔拉去避难，于是我问道。

「不是。但是听起来是南边传来的声音，我想应该和结界有关。总之先到视野宽阔的大路上去吧。」

遵循着羽衣的指示，我们沿着来时的坡道来到了大路上。

顺着鸭川沿河大道向南看，那边确实发生着什么“异变”。

「那是什么啊……」

帆乃夏有些嘶哑地低声说道。

河下游，从京都站向东西两边延伸的高架桥对面——建筑物凹凸不平构成的地平线被染成了赤红色。

太阳还在头顶，离傍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况且那是南方又不是西方。

「边域的结界变色了——但为什么……」

从羽衣零零碎碎的话语中，我知道被染成红色的地方就是环绕京都中心的边域的墙。

笃笃笃笃笃笃——

这时，我注意到北方也传来了声音。并不是刚才的那种奇异的声音，而是过去大街上再平常不过的车辆引擎声。

「车——是夜未小姐吗？」

因为除她以外没有人有车，所以我低声说道。

「她一定是打算去看结界的情况！」

羽衣重重地点点头，站在人行道边上。

之前去京都站时走的就是这条沿河街道，羽衣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引擎声逐渐接近，一辆红色的车映入眼帘。

「喂！夜未！不对，师傅！」

羽衣挥着手大声呼喊着。

刹车声突然响起，车子停在了我们前面一点的地方。

驾驶席的车窗摇下，露出了夜未小姐的脸。

「是你们啊……上来，既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那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夜未小姐如是说道，羽衣立马坐进了副驾驶座，作为护卫的格雷姆似乎就这么被丢在那里了。

「由贵，走吧。」

「——好。」

我和帆乃夏一同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系好安全带了没？我要起飞了啊。」

夜未小姐确认着我们是否准备好，一边发动了车子。

太过激烈的加速让我屏住了呼吸。速度快到我还没来得及欣赏京都的景色，便已经到达京都站了。

刚一下车，夜未小姐就走向之前那条通往车站大楼里的路。

从那里通过紧急楼梯来到最顶端的小平台——异变的本体便展露在我们面前。

「啊……！？」

羽衣发出小声的悲鸣，紧紧地抓着夜未小姐的衣服。

「那，那是什么啊……」

帆乃夏也呆呆地望着变成红色的半透明的“墙壁”对面那个“有着人形的东西”说道。

「…………」

我震惊到发不出声音。

从这里到边域边缘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但我却能看出是人类的形状，是因为那东西实在是太大了。

仔细看上去有接近五六层楼的大小。

「噗咿噗咿！噗咿噗咿！」

从书包里探出脸的佩拉开始骚动起来。自从来到京都，继上次和山羊头尸人对峙以来，它这是第二次这样鸣叫。

夜未小姐和羽衣明明都是第一次看到活的佩拉，但她们的视线都被墙对面的东西吸引过去，对佩拉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吧——那东西是尸人？那么大一只也……」

夜未紧紧地盯着“那个东西”，声音沙哑地说道。

没错，那个有着人类外形的巨大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个尸人。

通体红黑，全身皮肤脱落，与其说是巨人，倒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是尸人。

虽说有着像是人类一样的外形，但是它的轮廓却是歪斜着的。纵使被建筑物遮挡住，但也会让人觉得它仿佛没有下半身。

「不对，这不可能。」

夜未小姐一边如是念叨着。一边从大衣里拿出了一个小金属盒子。

然后她用手指敲了敲侧面，盒盖一下子就打开了。就在我想着是什么黑色的东西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那黑色东西的尺寸猛地暴涨起来。

「哇——」

我忍不住惊叹。

夜未小姐宛如变戏法一般，手中拿着一支巨大的枪，这支枪枪身修长，还带有瞄准镜。

——刚才那个就是“匣”吧。

这是九条家能够将物体缩小储存的秘术。虽说我从羽衣和帆乃夏那里听到过，但是亲眼看到还是会让我怀疑自己的眼睛。

「……果然。」

夜未小姐将枪向着巨大的尸人架好，用瞄准镜望去，有些无奈地低声说道。

「夜，夜未，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羽衣连师父都忘记喊，拉着夜未的衣服问道。

「那个是——尸人团。无数的尸人融合在一起，最终形成的巨大人形物。」

夜未小姐从瞄准镜上抬起头，如是说道。听到这句话，我反射般地回问道。

「竟然，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吗？尸人竟然会融合到一起——」

在厚木，无数的尸人堆叠在一起，宛如海啸一般袭击过来。但那也并没有像这般合体。

「这种我也是第一次见。虽说难以置信，但既然已经确确实实发生在眼前，我们也只能接受这一现实。」

夜未压抑地回答道。

虽说她努力地想保持冷静，但似乎也有些动摇了。

「看！那家伙似乎想要做什么！」

帆乃夏这时突然大喊。

巨大的尸人仿佛是诉说着让它进来，紧紧贴在结界的墙壁上，缓缓地举起了一只手臂。

也许是因为融合地不完全，举起来的手臂上零零散散地掉下了看上去是尸人的东西。但巨大的尸人并没有理睬，而是用巨大的手腕砸向了结界。

轰隆隆隆隆隆隆——！

刚刚听到过的奇怪声音再次响起。

已经变红的结界泛起一阵波澜，看上去颜色变得更加浓重。

「这是打算用蛮力强行破坏边域的墙壁么……不对，这家伙如果变得更大，恐怕就能直接跨过墙壁了。」

夜未小姐一脸凝重地低声说道。

结界变得已经能够看清，墙壁的高度看起来和车站大楼差不多——大概有五六十米高。

而如今只有上半身的巨大尸人是结界高度的一半。

而且——如果它的身体变得更大，或者要是站起来的话，那它的手就可能能够到墙壁的上端了。

「怎，怎么办！？那样的话不就完了！」

羽衣十分慌乱，夜未平静地回答道。

「是啊——这一切都看“最高倍率”的子弹能不能打倒它了。」

夜未小姐从匣里拿出子弹装填进去，重新架好了枪。

应该也是和送给帆乃夏的一样，加持了魔法的特殊的子弹吧。

为了不干扰她，我们后退了一步，守护着钢之魔女的这一击。边域的墙壁似乎只会阻挡尸人，所以子弹会越过结界直接命中。

夜未小姐紧盯着瞄准镜，调整好呼吸。在一片紧张的氛围里扣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枪声响起，硝烟的气息随着楼风沁入鼻腔。

之后的一瞬间，巨大尸人的头部上便出现了一个从这里都能看到的巨大的洞——一瞬的停滞后，尸人的整个头都被打飞了出去。

「干得漂亮！」

羽衣发出欢呼声。

「太强了……那是子弹？送给我的那些和这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啊……」

帆乃夏禁不住感慨道。

「那是命中瞬间就会质量暴增，然后自毁的子弹。就算是我现在的这些子弹里，这也是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做出来的最高倍率的子弹。单论破坏力的话，我也没有比这个更高的攻击手段。所以——」

夜未小姐愤怒地表情都有些扭曲。

「啊……」

我也注意到了。

巨大尸人本已消失的的头部，正在逐渐地恢复。

虽然可能是因为不堪受到的破坏而停止了行动，但显然尸人却并没有被打倒。

「这样都杀不了它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

夜未小姐垂下枪，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明明都已经破坏了它的头部了……」

帆乃夏困惑地说道。

「因为那家伙说到底就是一个群体。既然是是由无数的尸人构成的身体，那自然就有无数的大脑。仅仅破坏它的头部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夜未小姐宛如放弃了一般，说话的语气也仿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那，那么，要怎么办——」

即便如此，我还是抱着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向夜未小姐问道。

夜未小姐望了一眼羽衣，平淡地说道。

「没有办法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边域的结界至多还有一天——即使我们争取到了时间也顶多只能撑两天吧。那家伙如果进一步巨大化的话，结界的极限将会来的更早。那样的话只能在这里下结论了。」

「结论……？」

因为我有些动摇，所以我没有立即理解她的话。

「是我们之间的交易。说实话，虽然我还想让你们更进一步提升实力，至少也要达到你们所需的最低限度。但托付给你们的话也应该没问题。」

帆乃夏有些疑惑地插嘴问道。

「我说啊，不要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下去啊！托付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我会给你们提供情报。作为代价，我希望能把一个人托付给你们。」

说着夜未把手搭在身旁羽衣的肩上。

「打开回廊后，我希望你们能把羽衣带到你们的家里去。这就是我的要求。」

「欸……？」

羽衣呆呆地抬头望着夜未小姐的脸。

「等，等下……你在说什么？她们带着我走……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为了守护还在央域避难的人们，虽然我无法离开这里……但是羽衣没必要留在这里。所以你应该和由贵帆乃夏她们一起，去更安全的地方。」

夜未小姐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我不要！因为……因为我——」

「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

「欸……又来？为什么夜未你总是一个人擅自决定所有的事情啊！我，我绝对……绝对不会走！」

羽衣大声地抗议，转身顺着紧急楼梯跑了下去。

「啊……羽衣！」

我虽然试着叫住她，但是羽衣很快下了楼梯，消失了踪影。

「等下！就这不管她了？」

帆乃夏质问道，夜未小姐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点了点头。

「不用管。天黑前她会自己回基地的。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使魔会带她回来的。」

夜未小姐冷淡地回答，帆乃夏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说的不是那个——啊啊，真是的！我去找她！」

帆乃夏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也跑下了楼梯。

「啊，我也去……！」

我刚想要追着帆乃夏一起下去，却被夜未小姐从身后一把抓住了手腕。

「等下，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可，可是……」

「是关于帆乃夏姐姐的事。」

听到这话，我停了下来。

「你是——查到了什么吗？」

「嗯，现在就是告诉你这件事的最好时机，对吧？」

夜未小姐示意着脚步声逐渐消失的方向。

「我知道了……那羽衣就拜托给帆乃夏了。但是……」

在听之前，有些话我想先好好说出来。

「关于我了解到的春香姐的一切，我已经决定在这之后都告诉帆乃夏了。因为我们已经这样约定过了。」

「……随你怎么办。怎么处理你得到的情报是你自己的事。」

夜未小姐含蓄地说道，取出烟卷点燃。

她吸了口烟，背过我吐了口气。

「首先要告诉你的是我从九条家一堆资料里调查到的事实。」

夜未小姐眺望着看上去即将复原的巨大尸人，继续说了下去。

「两年前，榊春香以顾客的身份，拜访了南户数多的住所。」

「欸……春香姐，去拜访爸爸？」

我有些吃惊地反问道。

因为是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我想可能会有些什么联系，但是作为顾客又是什么意思。

「是的，你知道你爸爸在做什么工作吗？」

「不……完全不知道。虽然偶尔也会有像是有事要拜托爸爸的人上门拜访，但那也不是会让我参与进去的事，所以……」

我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认为爸爸是个骗子，所以对前来拜访的客人也同样嗤之以鼻。从事着魔法超自然相关工作的爸爸只要不换工作，那些不好的传闻就会一直扩散下去。

「他所进行的工作，是用魔法进行“治疗”。即使是现代医学无法治愈的病，用魔法也是有治愈的可能性的。由于九条家从事与之相关的中介工作，所以也有记录保存。」

「治疗……爸爸竟然是做那种工作的……用魔法竟然能治愈身体啊……」

听罢，夜未小姐眉头微皱。

「嗯？是因为这太基本了所以羽衣没和你说么。要是你搞错那就麻烦了，所以我先告诉你。用魔法是无法直接干涉带有意识的生命体的。魔力是无法直接注入到身体中的。但如果用麻醉的方式使对方昏睡的话，就能将肉体作为“物体”来操纵了。那种状态下的话，用魔法是有可能能够进行外科手术的。」

「这样啊……对人使用魔法这种事太恐怖了，我从来没做过。」

这种我从没想过的事情，让我再次感叹魔法的深奥。

「那就对了。即便说是能做手术，对操纵者来说医学的知识也是不可或缺的。即使弄错你也不要去尝试。」

「我、我知道了。」

夜未小姐严厉地叮嘱道，我点了点头。

「总之，南户数多成功地治疗了榊春香。至于她得了什么病，因为时间不够，我还没调查到那部分……你有没有从帆乃夏那里听到过什么？」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春香姐得过病这件事。」

至少从帆乃夏的话里，我感觉不到一丝春香姐病弱的影子。她总是说着姐姐是她不能匹及，无所不能的完美女性。

「好吧，但最重要的是……榊春香在那时很有可能得知了魔法的存在。」

夜未小姐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我有些迷惑。

「那个……因为知道魔法真的存在，所以春香姐才会告诉帆乃夏去找我的爸爸——但是因为被变成了真祖的从者，又想要排除作为威胁的爸爸……大概是这种情况对吗？」

我将知道的情报结合到一起，说出了我自己心里的推测。虽然结果太“那个”不太可能，但我已经做好了将一切都告诉给帆乃夏的觉悟。

「没错，这种说法也是可能的。但是从你从山羊头尸人那里听来的话来推断，最开始帆乃夏被诱导着将你带出那里也是这其中的一环。不对——不被诱导的话，帆乃夏也许不可能活着来到你那里的。」

「你想要……说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我问道。

「榊春香在四月初发生的“终末”之前，就可能已经是“尸人方”的一员了。或许和这次的真祖有什么关系，亦或她本身就是……」

那大概是我不愿意去想的可能性。其实早在意识到山羊头尸人是春香姐的时候，我首先就应该想到这种可能性。

「那种事情……但是为什么——就算如此，那又是什么原因。再就是怎么才能——」

但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我不停地向夜未小姐问道。

「那种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先告诉你几个其他的“事实”吧。」

说着，夜未小姐把烟在楼梯扶手上碾灭，转过身面对我。

「事实……？」

「魔法是我们的祖先和恶魔进行交易得到的力量。当然，乞求的权限越多，被恶魔索求的代价也就越大。在漫长的魔法史中，提出过最贪婪要求的便是南户一族……也就是你很久之前的祖先。」

「羽衣和我说过恶魔的事情……南户的末裔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出的名，对吧。」

虽然解决一个疑问，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聊这个话题。

「嗯，然后——南户家先祖和恶魔的交易是，要让世界毁灭一次。」

「……欸？」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夜未小姐表情认真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听说过姆大陆或者亚特兰蒂斯吗？那些众多的超自然传说，记载着存在于如今的文明兴起之前的高度发达的旧文明……根据魔法师们代代传承着的记载，这些似乎一定程度上是真实的。不过进行了什么交易，将会引起什么后果却是不为人知的。」

「毁灭世界，那种事情……」

「就好像，现在一样。」

夜未小姐打断我的话，低声对我说道。

「接下来只是我单方面的推测……在现在的事态发生之初，我就在想是不是有一些人做了和南户一族曾经做过的同规模的交易呢。当然，我知道现在已经没有联系恶魔的方法了。但是除了那理由，我想不到能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其他原因了。」

远处传来大地轰鸣般的声音。

巨大的尸人完全复原，又开始了移动。

「难道——你是说做这件事情的是春香姐吗？」

顺着她的话，我觉得接下来她会这么说的。

「至少我认为她是刚刚浮现出来的嫌疑人之一。即便只是普通的一般人，知晓了魔法的存在，并去追求魔法的话——去寻找恶魔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夜未小姐轻描淡写地回答着，取出了金属的小盒子，把枪抵在盒盖开着的一面。

之后就又像是变戏法一般，原本在她手里巨大的狙击枪就这么消失了。

「如果假设榊春香是真祖，这种情况下那她就可能还活着吧。况且只有那个尸人还保留着作为人的记忆是不自然的。通过从者进行搭话更合理一些。」

夜未小姐把小盒子放在大衣里面的口袋里，对哑口无言的我说道。

「包含南户家在内，我能提供的情报就是这些。接下来该是你们回应我的要求了。羽衣那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夜未小姐向我低下了头。

「欸！？等，等下！我现在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

即使谈话能进行下去，我也会很困扰，于是便慌忙地摆手制止她。

「情报的详细调查放到后面再做就好。边域的结界虽然能暂时维持住。但看样子明天早上就会崩溃了吧。在那之前要尽可能地搜集你们今后生活需要的物资。人数增加的话，生活也可能会变得困难吧。」

夜未自顾自地对我说罢，便穿过紧急楼梯下去了。

「啊，那个——！」

我慌忙地跟在后面。

看起来接下来的时间我要和夜未小姐一起搜集物资了，但我心里还是完全没有掌握情况。

我不仅担心刚刚跑出去的羽衣和追上去的帆乃夏，也困惑着关于春香姐的假设有多少是可信的。

轰隆隆隆隆隆隆！

南面传来结界嘎吱作响的声音。

「说起来……昨晚流星消失在南面了。」

突然夜未小姐嘟囔了一句

「嗯？」

「不——没事。大概是偶然吧。」

我反问道，夜未小姐对我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夜未小姐或许在想，流星和那只巨大的尸人之间或许有什么联系吧。

从时机上来讲的确符合。但是和尸人相关的东西没理由会从天上落下来。或许正如夜未小姐所说，只是一个偶然吧。

——但是……。

为了不被夜未小姐落下，我急忙地追着她。但是那份说不清楚的不安感依然残留在我的心中。

4

夜未小姐驱车行驶在黄昏的街道上。

身后座位上的物资叮当作响，我凝视着握着方向盘的夜未小姐的侧脸。

夜未小姐已经把所有的情报都告诉我了，就算继续追问有关春香姐的事情，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们默默地转了很多地方，收集了许多物资，我也逐渐平复心情，总算能够开始总结现在应该做的事情了。

——首先是，必须要把我从夜未小姐那儿听来的事情告诉帆乃夏。

无论如何这都是第一要事。

老实说，我不认为帆乃夏听了春香姐的事情之后还能保持平静。

但我现在相信，如果是帆乃夏的话，一定能够承受得住。我再也不会小瞧她了。

然后就是……我和帆乃夏把羽衣带回家。

既然获得了情报，那就必须要负责任到底。我绝不会放弃这个回家的机会。

但是我的内心却一直在质问，这样真的好吗。

「夜未小姐，你是打算留在这里吗……？」

「是啊。」

夜未小姐看着前面，回答道。

「不能一起走吗？如果那样的话大概羽衣也会……」

「我说过了吧。我必须要守卫那些还在“央域”避难的人们。而且我离开的话，结界也将难以维持。要是能全员搬走的话那倒另当别论……但你家的屋子是装不下数十人吧？」

「那确实不太可行。」

虽说我家的房子比一般人家大，但无论从大小还是从物资储备上来看，都不太足够。我已经能预见到吃尽粮食，发生暴动的未来了。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们能够接纳魔法师的存在。

昨天去皇宫送物资的时候，我没见到任何一个本该在这里避难的人。羽衣虽然什么都没有和我说，但他们也一定惧怕着和尸人一样让他们无法理解的魔法吧。

所以我懂这个道理。

但是仅凭现在的答案还无法让我接受。

「但是，为什么必须要守护他们呢？我知道我在说着很残酷的话……但换成是我的话，我会选择留在最重要的那个人身边而不是选择大多数的人。」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扭曲。

我也知道，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时我或许会被夜未小姐看不起。但正因为夜未和我都是魔女。我才想要问一问她的想法。

「哼——你倒是很坦率。」

夜未小姐在十字路口转过弯，说话的表情中浮现出一丝苦笑。

「我也并不是燃起了必须要帮助别人的使命感。万一未来……我说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奇迹的话……比如南户数多帮我们打破现在这最困难的局面，如果没人活着的话，那就谈不上什么未来了。我只是想要为羽衣，尽可能保留这一丝残存的未来的火种。」

这是我从没想过的答案。

和只看着眼下的我们不同。夜未小姐着重的是存在于远方的微小的希望。

「……对夜未小姐来说，羽衣是无可取代的，最最重要的人呢。」

我应该也是这样为帆乃夏着想的吧。完全没有优先考虑自己。

我在心里问着自己，不自觉地嘟囔了出来。

「不，那不一样。」

「欸？」

但是夜未小姐完完全全否定了我的话。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妹妹朝羽」

「啊……羽衣说过。夜未小姐你和她的妈妈关系非常好。」

听到这句话，夜未小姐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是啊，我就是个宠溺她的姐姐而已。她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她，我不会让她露出一丁点悲伤的表情。」

夜未小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说实话，我离开九条家，是因为我注意到，朝羽喜欢我的未婚夫。当然这原本就是一桩家里做主定下的婚姻——如果我离家出走的话，家主的位置自然就落到次位家主候选的朝羽身上，那样她便能顺理成章地和他走到一起了。」

「欸……那，夜未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我觉得这谦让得有些太过了，但夜未小姐毫不后悔地点了点头。

「嗯，只要朝羽幸福就好。这样……就好。」

她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宛如承受着什么一般紧咬牙关。

「但是，朝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至少，我要尽可能守护住能让羽衣幸福的可能性。哪怕为此不择手段。」

「…………」

我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了。

我能感受到夜未小姐抱有的不可撼动的觉悟。但是……。

——羽衣的心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果然我还是不认为现在这样就好。夕阳的热意照在我的脸上。这股难以名状的感情始终留在我的心里。

夜未小姐在三条大桥旁停下了车。

之后我们抱着装满物资的纸箱，朝基地走去。

但是过河的途中，我们注意到河岸边的人影。

就在面朝河水的基地附近，稍微靠近昨天我和羽衣一起吃午饭的地方。

帆乃夏和羽衣正并排蹲在那里。

「太好了……她们回来了呢。」

我止住脚步，夜未小姐也转身看过去。

「——去把她们两个叫过来，物资给我来搬吧。」

说着她一下子就单手拿走了我抬着的那部分，放到了她抱着的纸箱上面。

夜未小姐是能用魔法操纵物体的重量的，她刚才应该用了那个魔法吧。

「我知道了。」

我点点头，穿过马路，绕了一个大圈下到了河岸边。

我刚走近，她们就注意到我的脚步声，望了过来。

「啊，由贵！」

帆乃夏喊着我的名字，羽衣却立刻转头看向下面。

「我也和夜未小姐刚刚回来。她说让我来找你们一起回去……」

听到这话，羽衣身体一震，歇斯底里地喊道。

「不要！我才不会回去!我不会和由贵你们一起走的。我……要留在这。」

「羽衣……」

我看着固执地闹别扭的羽衣，在她身旁蹲下。

帆乃夏坐在羽衣的另一旁，我们目光相合，她一脸无奈地耸耸肩。

看来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模样。

「嗯……果然我还是觉得。就这样什么都不做逃走的话，哪里有些不对呢。」

「欸？」

羽衣没想到我竟然会同意她的想法，一脸惊讶地抬头望着我。

「我刚才，和夜未小姐聊了很多。夜未小姐也许只是想要带着她最喜欢的妹妹的份一起，希望羽衣能幸福地活下去吧。」

「…………」

羽衣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我很能体会她的心情。但是……我却不能接受她的做法。因为这和我爸爸的做法一模一样。什么都不告诉我，只是单方面地守护着我……然后又擅自地消失掉……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接受。」

「——由贵」

听到我声音里的怒气，羽衣目光摇曳地看着我。

「但问题是……弱小的我们不得不接受被保护。如果夜未小姐用强硬手段把你送出去的话，你反抗得了吗？」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赢得过夜未。」

羽衣抽着鼻子回答道。

「对吧——夜未小姐自己也说过会不择手段的，就算我们帮你，也只是会和你一起被从这里赶出去而已。」

回想起夜未小姐露出的那副做好觉悟的表情，我点了点头

「我……我知道的。但是……我不要。把夜未一个人留在这里……这种事情……虽然她一定是打算把自己也锁进皇宫里……但是边域的结界被破坏掉后，街上也会满是尸人，那么物资的转运也没法顺利进行。那样的话总有一天……」

羽衣嘶哑地说出心里想的话。

「不要想着做不到的事情，只要积累能做到的事情……对吧？」

「欸？」

听到我的话，羽衣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夜未小姐似乎给过帆乃夏这样的建议。多亏了她教的这个建议，我也能更好地操纵魔法了。」

我看向帆乃夏。她轻轻地点头回应。

「因为羽衣你是我们的师姐，应该也听到过同样的建议吧？」

「额……确实，她经常这么说我。」

羽衣点点头，我微笑着看着她。

「那就只能把这句话付诸实践了吧。不要拘泥于做不到的事情，而是考虑现在我们能做到的事情。虽然我估计可能还是不会被接受……但至少为了不让我们自己后悔。」

是的，我很后悔。

世界变成这样之前，哪怕只有一次，我要是和爸爸谈一谈就好了。虽然即使那么做，结果也可能不会改变，但至少，我觉得那样做是有意义的。

「总觉得，明明有些消极，但却是很积极的方案呢……」

说着羽衣终于露出了笑容。

「哈哈，确实。所以就算心里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向往何方，即使如此……直到明天，我们也要想着我们“能做到的事情”并将之付诸实践。为了师姐的话，无论什么我都会帮忙的。」

我站起来，向羽衣伸出了手。

「啊，我也是。毕竟羽衣也是我的师姐嘛。」

帆乃夏看着我们，站起来和我一样向羽衣伸出了手。

「……嗯，谢谢你们。我要试着找到我能做到的事情。」

羽衣轻轻点点头，握住我和帆乃夏的手站了起来。

之后我们三人手拉手，回到了基地。

5

「夜未，今天一起洗澡吧。」

晚饭后，吃饭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羽衣对收拾完餐具的夜未说道。

「欸？为、为什么？」

一直被无视的夜未一脸震惊地转过身来。

「进来。」

像是余怒未消一样，羽衣欲哭无泪的重复道。夜未小姐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然后两个人就向着更衣室走去。早些时候我已经烧好了洗澡水，现在的话水温应该刚好。

「那也是“能做的事情”之一吧。」

我端着盘子走向洗碗池，小声地说道。

「是呢，真可爱。」

帆乃夏坐在柜台边的椅子上，看着旅游指南的传单，微笑着说道。

「嗯——那我们，也做些现在能做的……必须要做的事情吧。」

我点着头迅速地洗好餐具放到干燥架上，然后转身面向帆乃夏。

帆乃夏表情僵住了。

「是要告诉我一切了吗？」

「因为我们约定过，不要小看你。」

我和帆乃夏目光相接，她脸上露出苦笑。

「这要是不端正态度的话会很麻烦呢。好的……告诉我吧。既然我都对由贵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我也会试着努力接受你要说的事情。」

帆乃夏正襟危坐。

我在帆乃夏的身边坐下，把之前和山羊头尸人之间的对话，以及今天夜未小姐告诉我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她。

在听我说到山羊头尸人的语气像是春香姐的时候，帆乃夏动摇的很厉害，脸色也差的吓人。

但是她只是紧握双拳按着膝盖，并没有用带有疑问或是否定的话打断我。

听到我说春香姐见过我的爸爸，也是在那时候她知道了魔法的存在，甚至她还是可能引起这次事态的嫌疑人之一的时候，帆乃夏低下了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当我说完一切的时候，帆乃夏双肩一沉，缓缓抬起头来。

虽然没有哭出来，但她眼睛已经有些泛红。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确实这些事……是没法对我说出来的。换做是我，我想我也不会说的。」

帆乃夏带着些哭腔感谢我道。

「帆乃夏……」

「我没事的。虽然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真的没事。这还真是……要是事前没有放那种狠话的话，可能你说到一半我就反过来凶你了。」

帆乃夏看上去消耗很大，有些无力地笑道。

现在帆乃夏的心灵正处在十分危险的平衡上保持着平静。了解到这一点，我便不再开口，静静等着她冷静下来。

「虽说总算是忍耐下来了——但一旦我放松下来，我就会大喊出——不是这样的吧。因为……因为……姐姐她竟然——竟然做出那种事……！」

帆乃夏原本平淡的语气出现了一丝起伏。

「砰！！」

帆乃夏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木质的柜台上。

巨大的声响虽然让我心中一惊，但我还是继续信任地等待着。

「不可能……那个尸人竟然是姐姐……不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姐姐是让世界变成这番模样的嫌疑人，也不是真的吧？开什么玩笑啊……这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帆乃夏倾吐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还说什么我是被诱导的，为了把由贵带出来……为什么是那样……喂，由贵……为什么——」

帆乃夏眼里浸着泪水紧紧抓着我的肩膀，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地诉说着的时候突然停下了动作。

然后她就那样紧咬着牙，颤抖地松开了手。

「对不起……由贵。要是没在这里忍耐下来的话，我……就会无可救药地弱小下去了吧。都对你说了我要变强……说了不要小看我……不能这样。嗯，不可以不可以」

帆乃夏慢慢地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一点——给我一点时间。睡觉前，我还有话和你说。」

帆乃夏用尽力气朝我挤出一丝微笑。向着屋内的客厅走去。

「好的，我知道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回答道。

浴室那边隐隐约约能听到笑声。

那天，夜未小姐和羽衣从浴室出来后，我进去洗了澡，最后是帆乃夏。

我换好睡衣钻进被子，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明明才只是第三天晚上，我却已经看习惯了。就好像是多年以前，我就已经住在这里一样。

一丝睡意涌上来，但我还不能睡。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楼梯的嘎吱声，之后有人轻轻拉开了房间的隔扇。

「……还醒着吗？」

声音很轻，如果我睡着的话，可能不会被这声音吵醒吧。

「——嗯。」

但是我马上回应道。

「太好了……那，稍微占用你一点时间。」

帆乃夏说着，却并没有躺在我身旁她自己的被子里，而是钻到了我的被子里。

「欸？怎，怎么了？」

刚出浴还留有余温的身体贴了过来，洗发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不好吗，这么暗不靠这么近可看不清脸的。」

帆乃夏似乎是翻了个身朝向我，我们两个鼻子快要贴到一起，她微笑着说道。

点点星光穿过窗子，洒向我们。帆乃夏的瞳孔里闪烁着小小的光芒。

「是啊……现在这个距离……我也感觉或许正好。」

我一直害怕着之前我说的那些话或许会让我们两个之间产生隔阂，所以对这样的我而言，这么近的距离很让我安心。

「啊……」

复杂的情绪莫名地涌上心头，我想要更近点，我抱住被子里的帆乃夏。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结果互相撞到了额头。

「由，由贵？」

这回是帆乃夏忍不住发出了有些着急的声音。

「……怎么了？不是近一点更好吗？」

为了掩盖我内心的羞耻，我故作强势。

「虽，虽说是那样……但我没想过由贵会主动这样做……」

帆乃夏的视线游移不定起来。

「看着我，帆乃夏。」

我平静地搭话，帆乃夏像是死了心一样，又和我对视了起来。

「你冷静下来了吗？」

「……嗯」

对我的提问，帆乃夏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过了一会，她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冷静下来了……但说实话。或许……我还没能全都接受。当然，我没有怀疑由贵的意思。但是，没有自己亲眼确认过，我还是无法接受。」

「那样……我想也好。那就足够了，帆乃夏确实很强。」

听了我的回复，帆乃夏表情稍微有些舒缓下来。

「太好了……由贵给我合格分了——」

像是在开玩笑一般，说着，帆乃夏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个……我也按我的想法考虑了很多，我觉的应该要好好地告诉你。这是我一直都没有说过的，关于姐姐的事情……我想这大概很重要。」

「好——告诉我吧。」

我同意了帆乃夏的想法。

「嗯，首先是……我想，姐姐她确实是身患疾病。虽然在我面前一直是元气满满的样子，但是她每天都要吃很多药。但我并不知道她患的是什么病。爸爸妈妈也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问过姐姐。」

帆乃夏告诉了我一些夜未小姐的调查中没有证实的情报。

「但是——就在我们刚刚搬到由贵住的地方的时候，姐姐突然就不用吃药了。如果夜未小姐说的是真的，那我想姐姐的病的确是由贵的爸爸治愈的。之后……」

帆乃夏在这里哽住。

「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我有些担心她，但帆乃夏却笑了起来，继续说了下去。

「没关系。虽然当时对我是不小的冲击，但那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我没有捅破她地故作逞强，理解地点点头。

「姐姐她啊，就在治好病的同一时间；哦……似乎是有了喜欢的人。而我，因为是特别黏姐姐的那种人——所以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而且从另一层意义上我也无法相信。那样完美的姐姐，竟然发自心底地尊敬着，倾心于那个人……我从没想象过会有比姐姐还要厉害的人。」帆乃夏笑着，仿佛是在强忍内心的痛苦。

「但是……听了由贵的话，我突然意识到。能让姐姐憧憬的人，确实存在一个。那个治好了常年困扰着姐姐的病……拥有着被称为魔法的特殊能力的，强大的人……」

「欸？你是说——」

意识到帆乃夏要说的那个人是谁，我屏住了呼吸。

「是的，姐姐喜欢上的人……或许就是由贵的爸爸。」

「什……」

我不知该说什么。

这太超乎想象了。是我从没想过的情节展开，无数的问号充斥在我的脑海。

——春香姐喜欢我的爸爸？那时候春香姐还是高中生……对吧？这年龄差也太……不对，这不是关键……。

「啊，由贵你冷静点。虽然姐姐可能喜欢由贵的爸爸，但我想应该还没发展到奇怪关系的程度。」

帆乃夏看到我陷入混乱，慌忙补充道。

「这样吗……？」

「我并不觉得她们在交往。这应该只是姐姐的单相思。从由贵住着的城市搬走后，姐姐再也没有谈论过那个人的事情了。」

虽然还没有确定春香姐喜欢的人就是我的爸爸。但听了这句话我还是松了口气。

要是爸爸和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交往的话，除了承不承认以外，我肯定是不能再用一直以来的目光来看待他了。

「我想要和你说的话就是这些。总觉得，虽然想了很多……但我还是觉得不直接去确认的话是什么都不会明白的。」

「……嗯。」

我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接下来我打算还和以前一样……按照姐姐消息里的话，继续找由贵的爸爸。如果兽头尸人也在找由贵的爸爸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会遇到的……说不定还能遇到那个叫真祖的家伙。」

「好的。」

「虽然我不想承认姐姐就是元凶——但同样，如果要说夜未小姐击毙的尸人是姐姐的话，我也无法接受。但是……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也为了当那天真的到来，让自己不会变的软弱。」

「好——我相信你。」

我看着帆乃夏的眼睛，点了三次头。

「啊……被你这么坚定地回应，我压力很大啊。」

帆乃夏虽然有些退缩，但并没有移开视线。

「意思是不相信你……更好吗？」

「不要，你要相信我。」

帆乃夏一脸认真地宣言着，手环绕到我的身后。

「那样的话，我就能努力了。」

「那，我相信你。」

我也抱住了帆乃夏的身体，就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心情一般。

好温暖。甚至有些炽热。

但我并不想分开。

紧紧贴在后背上的帆乃夏的手，在渴求着我。我的手也一定在传递着——用语言无法描述，宛如引力一般的思念。

「……睡吧。」

「好。」

我们互相凝视着对方，点了点头。

「晚安，由贵。」

说着，帆乃夏突然把脸贴了过来——然后又迅速地离开。

我脸颊上，那柔软的触感还依旧有所残留。

「欸？刚才——」

「这是晚安的吻。对于关系好的朋友来说这很普通的，对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态，我大脑一片空白。帆乃夏的话将我拉回现实。

——确实帆乃夏在国外生活了很久呢……。

要是我太过动摇的话，气氛可能会变得极度尴尬，于是我故作平静地回答道。

「啊，是的……」

「嗯，那该由贵你了。」

帆乃夏转头把脸颊朝向我。

——欸！？我也要做吗？

虽然我想要这样大喊出来，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正因为是平等的朋友，这个时候我才不能退缩。

「……我知道了。」

我紧张地把脸靠近帆乃夏……轻轻地用嘴唇贴了上去。

——嗯！？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麻酥酥的感觉却留在了我的嘴唇上。帆乃夏的脸颊好热，我的脸颊现在也是一片通红吧。

「晚，晚安……帆乃夏。」

我挤出最后一丝力气问候晚安。

「啊，嗯……」

什么啊。为什么帆乃夏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慌乱了，但这么近的距离再继续相互凝视的话可能会变得奇怪的——于是我闭上眼睛。

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跳声十分清晰。

怎么都睡不着。

虽然我这么认为，但沉浸在肌肤相互贴合的温暖之中，我的意识不知何时便消失了，就这样更加寂静地度过了在京都的最后一晚。

*

夜晚——正常来说已经是睡觉的时间。

但是九条夜未还在一楼柜台后面的仓库里整顿着物资。

放在地板上的手电筒向上照亮，凭借着光芒，她正在为要去南户家的羽衣向纸箱里打包着行李。

『对不起，夜未。我……只顾着眼前。明明夜未一直都在考虑着很久以后的事情……。那个——所以我也要努力，为了夜未想要创造的未来。』

她回想起浴室里和羽衣说的那些话。

夜未将隐藏起来的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后，羽衣接受了一切，并答应和由贵她们一起离开这里。

也许自己小瞧了羽衣吧。因为她还是个孩子，所以自己擅自认定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也必须要感谢是由贵给自己创造了和羽衣最后一次谈话的机会。那些孩子恐怕也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成熟吧。夜未如是想道。

「得给她们把这些罐装蔬菜汁尽量全装进去呢……虽是为了她们好。但又要给羽衣带来不小的麻烦吧。」

夜未苦笑着念叨着。然后她突然停下手，仰望着天花板。

「可别说我不负责任啊——朝羽。为了羽衣这是最好的选择。」

她想起来了。

和最重要的妹妹说过的那些话。

『朝羽，这次的文艺会——你明明这么想当主角……真的要把角色让出去吗？』

『嗯……因为有其他人想要扮演这个角色……这样更好。』

从小时候开始，朝羽就是个很温柔但也很软弱的孩子，无论什么都会优先让给别人。

所以夜未必须要守护这样的朝羽——纵使年幼，她也下定决心，只有自己不会从妹妹身上夺走任何东西。

『姐姐已经被父亲大人认可是优秀的魔法师，而且获得“匣”了吧？那么作为下任家主，谁都不会有怨言了。』

『家主这玩意我才没兴趣。况且我还只是个高中生，就擅自决定了我的终身大事……我想想，就是那家伙,你记得不？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庶系家的那个。』

『嗯嗯，记得呢。是非常好的一个人呢……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夜未注意到了，朝羽当时笑的很勉强。

朝羽把自己的真实情感隐藏了起来。理所应当地想要把那让给姐姐。

所以——

『姐姐，你为什么突然要去英国——明明都决定要上大学了……』

『我不喜欢按照别人安排好的路前进，从今往后我要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可是，这样的话家主的位置还有和他的婚事……』

『那些大概都会轮到朝羽来承担吧，抱歉，给你带来这些麻烦。』

『怎么会……不如说我……』

夜未果决地离开了家，五年后，她听说了朝羽已经成为九条家主，还和上门女婿成了亲。

一番犹豫后，离家出走多年的夜未第一次和朝羽通了电话。

『恭喜你——朝羽，听说孩子也已经出生了。』

『谢谢你……姐姐。她叫羽衣……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所以要不要回来见她一面……不，是回来让我看看你。父亲和长辈们虽然还在生气，但是我会想办法的。』

因为继承了家主，又成为了母亲，所以朝羽也变得比以前更坚强了。

也是靠着这次朝羽在中间斡旋，夜未才得以和父母重归于好——从那之后，夜未也经常回家露面。

『刚才，羽衣闹着想要一辆自行车呢。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吗……』

『是啊……小孩子长的很快呢。但是，骑车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虽说如此。但她却一直都在家里玩那些游戏……真让人困扰啊。』

对夜未来说，姐妹两个并排坐在回廊边，看着朝羽最近植下的杜鹃花，闲聊着最近的事情，是最放松的一段时间。

然后——

『呜呜……啊啊……——』

鲜血溅满了九条家的屋子。一只尸人发出低低的呻吟声，慢慢爬向夜未。

它在变成尸人前应该是受过伤，脚已经腐烂脱落，无法行走。

但无论变成什么样，那都是自己最爱的妹妹。

夜未拂清了被泪水模糊的视野，咬紧了牙关，忍住哽咽，举起枪——压抑着颤抖的手扣下了扳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院子里埋葬完尸人化的家人后，夜未哭得声嘶力竭。

之后在重新检查家里的时候，她注意到了掉在地上的“匣”，并在里面发现了十分衰弱的羽衣。

『羽衣——只有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连同朝羽的那份一起。

夜未在心里如此补充道，然后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

整理物资的声音彻夜回响在屋子里——。

第二卷 京都终末旅行 第三章 嘎吱作响的世界

第二卷京都终末旅行第三章嘎吱作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