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11话邪神

「什……王、王都已经陷落了！？」

「邪、邪神复活了……！？而、而且，莎丘芭丝还活著……！？请、请你详细说明！」

邪神复活了。

而且是藉由理应已经石化的莎丘芭丝之手……？

直到刚才都还在说著侍寝话题的圣女，也大惊失色地向骑士要求说明。

「详、详细情况尚且不明，但根据从王都而来的骑士所说的证言……邪神突然出现于王都，并向王都施予结界魔法，阻断内外通行。接著邪神立刻离开，开始朝著梅尔海兹这里展开进击……！」

「朝、朝著这座都市过来吗！？而且，还使用了设置型的超大规模结界魔法！？也、也就是说，是真正的邪神吗！？」

大规模结界魔法。

……我曾在圣经里看到邪神使用过一次。

我记得是在地面上描绘巨大的图案，将范围内部与外部空间阻隔开来的魔法。

设置这个魔法虽然需要时间，但一经发动就能收到绝大的效果。

这个魔法非常棘手，在邪神解除之前，谁也无法解开。

可是……复活的邪神在封锁王都后，却朝著这座迷宫都市前进……？

「这、这是怎么回事……？」

——疑问陆续浮现出来。

首先，莎丘芭丝不是已经石化了吗？

从这座迷宫都市前往王都，即使乘龙飞行也要花上几天的时间。

从之前看到的石化进行状况来看，莎丘芭丝应该是无论如何都到达不了王都才对。

以前圣女也说过这一带会使用究极疗愈术的神官，就只有我和她而已。

再说，邪神为何会复活？

在王都里，邪神的封印理应是受到层层把关。

就算莎丘芭丝率领魔物发动袭击，王都也不会轻易陷落；若她单身闯入，那里的警备也不会被她轻松闯过。

「……吶、吶，王都不是只有邪神，还有其他邪神使徒的宝玉对吧？」

「是的，那些宝玉应该是分散于几个地方，在森严的警备之下保管著……」

还有，为何邪神在只以结界封锁王都这种半调子的状态下，前来攻击这座迷宫都市？

既然已经镇压住王都，国家就无法发挥国家的功能。

再加上只要地毯式搜索整座王都，应该就可以找到几颗封印著其他使徒的宝玉。

明明如此，邪神却特地离开王都，立即前来攻击这座迷宫都市。我实在不明白这样做有何好处。

「邪神与莎丘芭丝一同聚集著魔物，并且朝著这座迷宫都市攻来……他、他们已经来到距离这里只剩两天路程的地方……而且邪神还要求圣人大人单独到他面前去，以做为保障王都安全的代价……！」

「将、将四季大人交出去……！？唔……是、是这么回事啊……」

「原来如此……以王都做为人质是吧……」

骑士的发言解开了其中一个疑问。

特地以结界魔法封锁王都，是要用来当换取我的交易材料。

……邪神的目的大概是想要确实地获得胜利吧。

为了将唯一有可能对抗邪神的圣人，以最快的速度且在不受抵抗的情况下杀掉，邪神将王都作为人质，朝著这座迷宫都市进攻。

邪神肯定已经设置了机关，如果不听从要求，就会发生大规模魔法在结界内部炸裂之类的事。

会有骑士从王都来到这里，大概也是邪神为了传话，而故意放走的吧。

「主、主人……主人，就由我来守护！」

悠艾儿大概是听到「将我交给邪神」这句话，拔出了小刀。

接著她像是要保护我般，插入我与骑士、圣女之间。

「请、请你冷静下来！」

圣女看到悠艾儿拔出刀刃，慌张了起来。

不知何时，阿丝忒儿也插入了圣女与悠艾儿之间。

悠艾儿与阿丝忒儿彼此以小刀指著对方。

场面气氛一触即发。

「我、我并不打算拱手将四季大人交出去！身为圣人的四季大人如果不在了，人类就会失去对抗邪神的手段。就算将四季大人交出去，也不晓得邪神是否真的会归还完好无缺的王都。还、还有，说到底这个情报是否为真，也还需要先做确认。」

「悠艾儿，我没事，你放心吧。」

我握住悠艾儿举著小刀的手，让她退到我身后。

顺便把手伸到后面，抚摸她的头。

……事实上，圣女的确不会把我交给邪神吧。

至少我若不在了，是否能胜过莎丘芭丝与其魔物军团都要打个大问号。

以人类全体的观点来看，应该要舍弃已经被隔离、被当作人质的王都。而圣女即使有王都大主教的立场，大概也会这样思考吧。

……我摸著悠艾儿柔顺光滑的头发，想到了一件事。

听到莎丘芭丝使邪神复活后，我就一直在想著。

莎丘芭丝是如何治好石化的？

——接著，我想到了一名或许能够治好她的人物。

「吶……治好莎丘芭丝的人，该不会就是那个秃头主教吧？如果他会使用究极疗愈术的话，有没有可能治好莎丘芭丝并故意放她逃走，让你失去地位呢？」

圣女说过这一带除了我和她以外，没有人会使用究极疗愈术。

不过，若是之后才来到这座都市的那个主教，说不定就能治好莎丘芭丝。

要是莎丘芭丝带著噬光者发动攻击后没有立刻逃走，而是躲在附近伺机而动，就有可能听到圣女与主教的交谈内容。

莎丘芭丝的拿手本事，就是看穿并利用人类的欲望。

……说不定她就是把目标放在那时对圣女愤恨不已的主教。

「那、那位主教或许真的有治疗莎丘芭丝的动机……但他顶多只能使出高级疗愈术，难以治疗石化……」

圣女用困惑的口气说道。

看来是我猜错了。

我本来以为那个主教为了陷害圣女而特地治好莎丘芭丝，并放她逃走。

就在我这么想时，有人从我身旁发声：

「主人，我认为高级疗愈术也可以治好石化。」

是悠艾儿。

高级疗愈术，也能治好石化？

她的意思是说，可以使用高级疗愈术来迟缓石化的进行速度吗？

这种事我从没听过就是了。

「假设我是莎丘芭丝，而主人是邪神的话……只要为了让主人复活，我想我就会这么做。」

悠艾儿以痛苦的表情说道。

她那沉痛的表情，让我发觉到了。

——不对，可是，总不会吧……

「如果是我，就会将脚砍下来，再用高级疗愈术予以再生。」

接著悠艾儿斩钉截铁地如此说道。

……她该不会，将自己与莎丘芭丝重叠了吧。

悠艾儿露出有些悲伤的表情。

也对，莎丘芭丝也是为了自己的主人而努力，在这一点上是有与悠艾儿相似之处。

而且外表也有点像。

不过，莎丘芭丝实际上是在圣经时代里杀过几千几万个人类的邪神使徒，我不希望她对这样的对象产生共鸣或予以同情就是了。

「将石化部分连同石化的脚一并排除，再以高级疗愈术治疗断肢……若、若是如此，莎丘芭丝尚存活著就不奇怪了……可是，我记得莎丘芭丝的石化已经非常深入……在那次袭击时，就算已经到达胴体部分也不足以为奇……」

圣女的肩膀稍微抖了一下。

……把脚砍下来，并非像说的一样容易。

自己伤害自己的肉体，需要相当大的觉悟。

而且以莎丘芭丝的情形来说，若不从腹股沟砍掉，就无法切离石化部分。

……纵使是生命力强大的邪神使徒，若从与胴体极为接近的根部将脚砍掉，仍然有死亡的可能。

莎丘芭丝自身不会使用治愈魔法，就算砍掉自己的脚，也不保证一定能够恢复原状。

若没有受到治疗，之后也有可能因出血过多而死。

「……执念真深啊。」

我不晓得是什么驱使莎丘芭丝做到这种程度，但她无论如何就是想让邪神复活吧。

「若有主教协助，想必也能轻易到达王都里的邪神封印处……可能就像四季大人那时一样，莎丘芭丝向主教表示要让他当使徒，而欺骗了他。那个主教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比起世界灭亡，他可能更无法忍受输给我吧……」

圣女遗憾地如此说道。

……对于莎丘芭丝来说，她没有理由将那个主教纳入自己麾下。

如果那个主教像我一样，在能力上与莎丘芭丝相辅相成也就算了，但他只不过是会用一点治愈魔法的神官而已。

要是他被骗了，大概也已经活不成了。

他会使用高级疗愈术，代表他多少有点魔力，有可能被当成让邪神复活的活祭品。

「圣女大人。」

骑士催促低著头一直摆著为难神色的圣女。

邪神已经逼近这座迷宫都市，情势刻不容缓。

他应该是要圣女快点开始指挥吧。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我要向从王都前来的骑士听取事情经过，之后再去与领主大人商量……可能又要向周遭都市请求援军吧。四季大人，请您在这间房间里待命……阿丝忒儿！你去叫在城壁上警备的骑士提高警觉，如果发现什么异常，就立刻来向我报告。」

圣女说完后，便急忙走出了房间。

被交待要待在房间里。

……我如果到外面去，大概会有许多麻烦吧。

应该有很多人的近亲与朋友都待在王都。

圣女恐怕无法轻易地做出舍弃王都的判断。

圣女大概是打算拥护我来对抗邪神，但在短期之内要统合这座都市的意志，或许是件难事。

「主人……会不会有事呢……」

悠艾儿可能是在意起于房间外匆忙奔波的骑士，以不安的表情向我发问。

……说真的，若要讲会不会有事，肯定是非常有事。

就算现在请求援军，也不晓得能聚集到多少骑士。

能召集到的骑士数量，顶多不到上次的一半吧。

在王都被作为人质的当下，局势可以视为只能择一牺牲了。

「没事的，悠艾儿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不过，还是先安抚悠艾儿。

我们又还没输。

即使骑士数量不多，只要有我的治愈魔法，说不定仍然可以对邪神与莎丘芭丝还以颜色。

「总之，先从做得到的事情开始做起吧。」

我将手伸向圣经。

……我已经很清楚莎丘芭丝的实力了，但老实说，还不知道据说已复活的邪神有多少力量。

圣经里是有写到邪神擅于魔法，但在我读过的范围内，几乎没看到或许能于实战中派上用场的知识，像是邪神能够做出什么事，或者是有什么弱点等等。

可能有必要去掌握这些讯息。

我一页页地翻著圣经。

——找到了。

邪神与过去的圣人一决高下的瞬间。

在跨页插画上描绘著高举魔杖的圣人，以及像是勇者的女性剑士。

状况似乎是使徒与魔物在攻略近邻的大都市时，圣人率领一万大军朝著孤立的邪神本阵发动突击。

再读得更详细些，就是圣人将己方队伍分为人数众多的诱饵队，以及以少数精锐组成并由自身率领的突袭队，分别以反方向朝邪神进行攻击。

诱饵队从视野良好的平原方一直线冲向邪神，突袭队则躲在森林里，一面注意著不被邪神发现，一面接近过去。

然而在读到后续文章时，我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唔……！？」

——不到几分钟，诱饵队就遭到毁灭。

拥有将近一万名士兵的军团，被邪神的大规模攻击魔法直接命中，一击就让军团陷于半毁。

散开的幸存士兵朝著邪神进行突击，但邪神的攻击魔法在过于宽广的范围内极尽破坏之能事，士兵们束手无策地遭到全灭。

圣经上记载著该处只留下了几个大坑洞，以及四处飞扬的沙尘而已。

「攻击类的大规模魔法啊……」

除了攻击魔法以外，邪神也会使用足以张开于整座王都的结界魔法。

……大规模魔法的高手。

这样的形容应该很贴切吧。

我如果会使用所有的魔法，大概就是这个样子……邪神就是这样的魔法师吧。

——完全就是我的向上相容版嘛……

不过即使是如此厉害的邪神，也被过去的圣人封印了。

我抱著希望，继续阅读。

圣人率领的突袭队混在沙尘之中接近邪神后，就直接挑起近距离战。

圣经花了几页描述勇者与邪神互相劈砍的壮烈场景。

但在这场景里，邪神好像没有使用魔法。

……我或许得知邪神的一个弱点了。

会使用大规模魔法的邪神，其弱点为被人接近。

邪神若被敌人欺近怀里，就无法使用可能会将自己牵连进来的魔法。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只要出其不意突袭，并在不让对手使用魔法的状况下深入敌阵，在近距离战斗上就会有胜机。

也是，魔法师就是这样嘛。

只要一被近身，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我继续翻页后……

——勇者被邪神砍倒了。

似乎没有使用什么会让邪神变得有利的魔法。

邪神就只是以纯粹的剑技，打倒了在那个时代被人誉为最强剑士的勇者。

「真的假的……」

连近距离战斗都是最强层级啊……

被人称为邪神，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面对邪神，无论是远距离还是近距离感觉都没有胜算。

而说到圣人为何能够封印邪神，似乎是看准邪神砍倒勇者的一瞬间所产生的空隙，使出封印魔法击中邪神。

——来分析读过的内容。

若凑足我方人马与邪神正面交锋，肯定会因为大规模攻击魔法而受到莫大的损害，胜率恐怕不怎么高。

就算想偷袭，对方拥有那个时代最强的剑士也及不上的剑术，不会那么容易就成功的。

……这下子，是不是没希望啦？

现在的我们，无法重现过去圣人的战法。

我不会使用封印魔法这种只要命中就能一发获胜的魔法。

而且将人数超过一万的大军作为弃子的声东击西作战，无论是在物量上还是心理上都难以实行。

圣女八成是打算像对付莎丘芭丝那时一样，召集骑士后再让我使用治愈魔法……以这样的战法来设法抵抗吧。

……但这恐怕很难。

面对邪神的大规模魔法，我的治愈魔法是无能为力的。

在我使用治愈魔法前，人类的虚弱肉体就会先蒸发掉了。

要是邪神使用了大规模魔法，即使是我，恐怕也无法拯救魔法范围内的骑士。

纵使想要接近至对方无法使用大规模魔法的范围，也有莎丘芭丝在。

莎丘芭丝率领的大群魔物应该会妨碍骑士的进军。

在邪神的强大火力下，不可能来得及治疗。

即使真的能够接近，邪神自身也是最强层级的剑士。

没有半点胜算。

……可是，邪神已经逼近到只剩两天路程的距离了。

「主人……」

大概是我的脸色非常难看吧，悠艾儿向我攀谈。

「啊，啊啊，没问题的。这、这座都市有我在，悠艾儿你不用担心。」

我虽然先敷衍了悠艾儿，但问题还是很大。

至少莎丘芭丝与邪神分开的话，就还有办法。

如果莎丘芭丝的魔物军团待在邪神身旁，无论如何都难以偷袭。

要打倒邪神，除了出其不意之外，恐怕就没有别的办法。

……不管怎么做，感觉都无法突破现况。可是，还是不能放弃思考。

无法胜过邪神，就意味著爱丽丝、露露卡，以及悠艾儿也会持续陷于危险之中。

得找个办法，想个办法才行。

就在我这么想时，不知不觉间口乾舌燥了起来。

我想要喝水，便将手伸进道具箱里。

于是，我摸到了某样东西。

我顿时惊觉。

——说不定，找到打倒邪神的方法了。

只要我「一个人」到邪神身边，或许就可以使用这个了。

若是这个方法，就不会让骑士白白牺牲。

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一切。

胜利的可能性浮现于脑中，让我稍微抬起了腰。

不过我抬起来的腰，有被拉住的感觉。

「主人……我一定会守护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守护您……所以，还请您不要一个人离开哦？」

悠艾儿就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般如此说道。

她从我身后攀住我，微微地发著抖。

「悠艾儿……？」

我讶异于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大概是因为那件事吧。

……我练习魔法使得魔力差点失控时，悠艾儿也在场。

而且圣女还说过，我的魔力若失控，其威力足以夷平一座山。

我的样子看起来，可能就像是想利用这样的魔力失控，与邪神同归于尽。

……不过，我不会选择自爆这种做法。

我也不想死。

我都还没和爱丽丝与露露卡做过该做的事呢。

而且若将悠艾儿一个人留了下来，她绝对会哭泣。

我只是采用不会让我死掉，也不会让骑士死掉的方法而已，而且那可能是打倒邪神的最佳手段。

「……那还用说，我一个人过去，又能做得到什么？而且呢，我是个非常胆小的人，才不敢随便单独跑到邪神面前去呢。」

「主人您为了拯救他人，已经好几次让自己暴露于生命危险之中。您是个很伟大，又非常、非常勇敢的人。」

悠艾儿说完后，就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衣服。

从她的手上，感觉到了绝对不放开的意志。

「没事的，我会好好待在悠艾儿身边。」

不过，还是要去就是了。

这个作战的胜率八成相当高。

而且就是得在这个时点实行，成功的机率才会非常高。

若错过现在，说不定就无法赢过邪神了。

那样一来，总有一天我会被邪神杀死。

「……真的吗？」

「真的。你的主人怎么可能对你说谎呢？」

主人不会说谎。

至今为止，我唯有在悠艾儿面前扮演著无私、温柔，而值得尊敬的主人。

只要这么说，悠艾儿就会相信了吧。

「悠艾儿，在圣女前来通知之前，我们先小睡一会儿吧。毕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接著我向悠艾儿说完这句话，便与她一同钻进被窝里。

第五卷 第11话 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