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黑暗的呪缚 第一章

<p>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p>

<p>铺天盖地的黑暗，漫无止尽地延伸开来。杉林苍郁茂密，山峰深谷绵延相连。在一片静寂的黑暗中，只听到流水潺潺。萤火虫明灭闪烁地飞舞着，眼看季节就要结束了，微暗的萤火仍恋恋不舍似地飘浮着。</p>

<p>由于位处高地之故，虽然还是夏季尾声，但凉意已然沁人心脾。</p>

<p>通常只要溯行清凉的淙淙流水而上，很快就能看到萤火虫成群飞舞。而今，从某个特定的地方开始，却完全看不到萤火虫了。</p>

<p>涂了漆般的黑暗，没有尽头地蔓延着。含着雾气的风匆匆拂掠而过，感觉出奇地沉重，仿佛紧黏着肌肤一般。</p>

<p>黑暗中，隐约出现一对灿然闪耀，带着冻结般锐利光芒的小小光点。是萤火虫吗？不，不是，那些光点逐渐增加，向四方扩展开来——那是生物的双眸。各式各样的生物，在黑暗中蠢蠢蠕动着，融入了漆黑中。它们有着妖怪般的外貌，几十对、几百对眸子，都注视着某一点。</p>

<p>所有妖怪的焦点，都集中在一只可怕的妖怪身上。它是前些日子，从隔海的大陆内地，也就是传说中有神仙居住的梦幻之地来到这国度的异邦大妖怪，名叫穷奇。它状似老虎，全身浮现金色与黑色的条纹，有双大鹫的翅膀，银色眼眸就像反射月光的冰刃。粗大的颈根处，有个涓涓渗出血来的红黑凹洞，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块肉。它张开双翼，振了振翅膀。</p>

<p>『可恶……』穷奇呻吟般地嘟囔着，微微移动视线，看着无法愈合的伤口。每每看到这个伤口，一股燃烧般的激愤就会涌上心头。</p>

<p>——你怕了吗？穷奇，真窝囊……</p>

<p>这样的嘲笑烙印在穷奇耳际，不断缭绕回荡。</p>

<p>正夸耀着胜利的敌方大妖魔，牙齿上还挂着穷奇刚被咬掉的肉。它粗暴地甩掉沾满血的肉，用前脚践踏，使出惊人的妖力，歼灭了所有援助穷奇的妖怪。</p>

<p>这是场争夺土地统治权的生死斗，为了统御那片土地而战，也为统御那片土地上的大陆诸国而战。穷奇大败，留下无法愈合的伤口，显然实力相差悬殊。但是对方没有置它于死地，反而放走了它。那家伙大可杀了它，却没有这么做，似乎是在向穷奇宣示，它连让自己动手的价值都没有。</p>

<p>人类在妖怪面前，就跟蝼蚁没什么两样。现在那个仇敌八成已经鲸吞蚕食，深入那片辽阔大陆国家的中枢了。</p>

<p>可恶、可恶、可恶、可恶！</p>

<p>穷奇一扭动身躯，血就从凹陷处汩汩渗出。群妖们屏息凝气，在它散发出的妖气中缩成一团。此时，两个影子翩然飞落在穷奇面前。那是有着巨大翅膀的两只妖怪，和成年的男人一般高——浮现在黑暗中的阴影是两只巨鸟。</p>

<p>『主人啊……』</p>

<p>穷奇目光锐利地瞪视开口的妖怪，虽然在黑暗中，它还是把那只鸟妖看得一清二楚，就像在大太阳底下一样。两只诡异的大鸟低着头，眼中邪光闪闪。</p>

<p>『我们回来了。』</p>

<p>『请原谅我们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在这里。』</p>

<p>其中一只状似大雕，身上有着黑色条纹，白色颈子，红色鸟喙，脚上有着虎爪，声音如鸠，名字叫鹗。另一只状似大鸢，有双红色大脚和长长的鸟喙，全身黄色条纹，颈部以上是白色，声音如鹄，名字叫鵔。它们以前都是神仙，但是犯了罪，遭到天帝惩罚，因此怀恨在心，变成了可怕的妖怪。</p>

<p>『主人啊，那只大妖魔果然潜入了大宋中枢。』鹗振了振翅膀，痴癫地说。</p>

<p>被赶出大陆的穷奇为了解那国家的现状，派了两只大鸟当斥候，它们刚刚回来了。</p>

<p>『主人啊，我们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鵔转动眼珠子说。</p>

<p>鹗和鵔回过头，看着周遭无数的妖怪，其中一只缓缓走了出来。</p>

<p>『是这样的……』那妖怪猥琐地低声报告着事件经过，看到两只鸟妖的表情愈来愈凶恶，便颤抖了起来。两只鸟妖听完一连串的事件后，绷紧了神经，回过头看着穷奇。</p>

<p>『太悲惨了……』</p>

<p>『如果有我们在，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p>

<p>鹗伸出爪子，一把抓住正要退下的妖怪的脚，将尖声惊叫吓得龟缩的妖怪推到穷奇跟前，低下了头。</p>

<p>『主人啊，请动手……』</p>

<p>伤口涓涓渗血无法愈合的穷奇，冷冷看了那只妖怪一眼，轻轻举起前脚一击，击碎了妖怪的头部。流出来的一摊黑血映出了过去的画面，那是头部被击碎的妖怪的记忆。</p>

<p>从那摊血中，它们看到一个人类的孩子，还有分不出是魔还是神仙的人物。那孩子看来虽小……竟然也是个方士？</p>

<p>『有你们陪在身旁，竟然还发生那种事，你们通通要有牺牲的觉悟！』</p>

<p>鵔的视线扫过所有妖怪，畏惧的气氛立刻像涟漪般扩散开来。</p>

<p>『可是，鹗，光靠这些小喽啰，治不好主人的伤口。』</p>

<p>『我知道，鵔，我知道，所以来商量对策吧。』</p>

<p>两只鸟妖啪沙振动翅膀，笑了起来。</p>

<p>年幼的方士击败獓插图pic01后，与来历不明的人物逼退了妖怪们。蛮蛮也没能抓到那个女孩，落荒而逃。蝼蚁般的人类竟敢破坏它们的好事，绝不能饶恕。鹗看着那摊血说：</p>

<p>『主人啊……为了治愈您的伤口，还是需要这个女孩。』</p>

<p>『是啊，是啊，只要是主人需要的祭品，我们就去抢来。』鵔表示同意。</p>

<p>两只鸟妖用仿佛大鸠与鹄的声音一搭一唱，诚惶诚恐地不断进言。</p>

<p>『慢着』、『没那么简单』、『该死的人类说不定会阻碍我们』。妖怪们在鹗与鵔的背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它们以前居住的国度也有被称为方士的特异能人，但是几百年来，还没见过能力这么强的。</p>

<p>两只鸟妖对它们的话一笑置之。</p>

<p>『小事一件，我们会花时间慢慢布局。』</p>

<p>『只要主人能恢复原来的样子。』</p>

<p>映在那摊血中的女孩，是这个国家权位最高之人藤原道长的长女彰子。</p>

<p>它们的主人穷奇是被力量更强的大妖魔所伤，所以吃一般人治不好它的伤口，需要有崇高灵魂的肉体。是的，就像那个女孩。</p>

<p>『啊，对了，一不做二不休……』鹗似乎想到了好点子，张嘴说，『等我们啃光那女孩的肉、骨，吸干她最后一滴血后，我们其中一人就披上她仅剩的外皮吧？』</p>

<p>『喔，好主意，她父亲是这个国家的朝廷重臣，所以她总有一天会被送到天子身旁。只要笼络天子，这个国家迟早就是我们的了。』</p>

<p>『好耶，好耶！』</p>

<p>鹗吃吃笑着，鵔也压低嗓门笑了起来，恐怖的声音在苍郁茂密的森林中回荡着。穷奇眯眼瞥了它们一眼，就把下颚搭在前脚上，闭上了眼睛。</p>

<p>命中注定要成为天子之妻的女孩，以后将历经天子之妻、母亲、祖母的人生历程。她的灵魂之高尚、清纯，恐怕无人能比。吃了她的肉，伤口可能会马上愈合，全身也将涌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穷奇露出尖牙说：『随你们怎么做，我要睡了。』</p>

<p>无法愈合的伤口正逐渐削弱穷奇的妖力。前几天受到的攻击，更加快了削弱的速度。亟须休息的穷奇在自己周围筑起了屏障，以免任何人闯入或看见它的模样，接着进入了深沉的睡眠中。</p>

<p>妖怪们看着主人在结界深处逐渐沉睡，直到感觉不出任何气息才解除了紧张感。拥有绝对统御力的古代妖怪穷奇虽然吃了败仗而逃到这个国家来，但妖力还是十分强大。</p>

<p>其中一只妖怪用脚轻轻抓着泥土说：『如果主人的伤好了，会马上回去吗？』</p>

<p>穷奇是开天辟地时就已存在的恐怖大妖怪，虽然受了伤，但可怕的鹗与鵔还是宣誓效忠，可见它的妖力有多么强大。而将穷奇打得鲜血淋漓的大妖魔，力量也不输给穷奇，现在已经蚕食到大宋中枢了。</p>

<p>『不必急着反攻。』</p>

<p>等控制了这个国家，培养足以对抗那个大妖魔的势力后，再反攻也不迟。然后，恐怕要让人类互相残杀，血流成河，才能消弭穷奇的忿恨。</p>

<p>『人类根本不足为惧。』</p>

<p>『没错……』</p>

<p>黑暗吞噬了鹗与鵔嘟嘟囔囔的低语。</p>

<p>是的，为了击败『九尾』那个大妖魔，不管耗费多少时日都是值得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