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最强的棋子

<p>Ⅰ</p>

<p>领受特殊任务之后过了三天。</p>

<p>以奥莉薇娅为队长的特务小队以山贼占据的兰佩茹克堡为目标出发了。目的地位于加利亚要塞西南方的森林中，大概在加利亚要塞与加斯帕堡的中间位置。</p>

<p>跟随奥莉薇娅出发的是二十名青年士兵。一般来说，一个小队会有五十到一百人，相比之下，二十人实在是太少了些。而且这二十名士兵都是才刚被征召两个月的新兵。他们全都喘着粗气竭力跟在奥莉薇娅身后，其中就有以枪代拐的阿什顿的身影。</p>

<p>新兵初阵的生还率大概是三分之一。不过阿什顿等人的初阵可没有这么简单。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此次的夺还作战过去已经失败了数次，而且每次都出现了九成以上的战死者。明明如此，此次行动却没有一个老兵参加。在这支小队里拥有战斗经验的，恐怕只有奥莉薇娅了吧。</p>

<p>阿什顿一边推测一边看向前方的奥莉薇娅。</p>

<p>（不不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p>

<p>虽然从莫里斯那里听说了奥莉薇娅成为准尉的理由，但阿什顿现在还是不敢相信。那双纤细的手臂居然寄宿着斩落首级的力量，这是开的哪门子玩笑啊。</p>

<p>这时候，阿什顿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细细思索了一番后，他注意到了一个事实。</p>

<p>（啊，说起来最近都没看到过莫里斯了啊……）</p>

<p>闪过脑海的是莫里斯那轻浮的笑容。虽然阿什顿跟他谈不上很熟，但毕竟是在训练时一起接受“指导”的同伴。说毫不在意肯定是骗人的。</p>

<p>“我说，你最近见到莫里斯了吗？”</p>

<p>阿什顿跟身旁的黑发青年——杰瑞搭话道。</p>

<p>“哈？莫里斯？……说起来最近是没见到那小子啊。”</p>

<p>一脸死相的杰瑞抬头不耐烦地答道。</p>

<p>“杰瑞也不知道吗……其他人有见过吗？”</p>

<p>阿什顿向身后看去，杰瑞也随他一同转过了头。映入眼中的是一群步伐踉踉跄跄的新兵，他们的眼瞳都泛着空虚的光芒。</p>

<p>“——别吧，我觉得这帮人是没戏。都是比我们还晚到要塞的新兵，恐怕连面儿都没见过吧。”</p>

<p>说完，杰瑞仔细地将阿什顿打量了一番。</p>

<p>“怎、怎么了？”</p>

<p>“不是，我看你在这时候还有闲情关心别人，真是从容啊。讲道理我羡慕死了。”</p>

<p>杰瑞耸了耸肩。一听这话，阿什顿连忙摆手道：</p>

<p>“不不不，没那回事！只是偶然间想到罢了。我现在也蛮够呛的好吗。”</p>

<p>“嘛，无所谓了。反正我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p>

<p>一群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和底细不明的女队长。尽管不知军方高层到底是何打算，但杰瑞的话无疑正中靶心。虽然众人没有明讲出口，但都觉得这次作战必败无疑。</p>

<p>同时也都知道，自己肯定会成为作战失败的陪葬——</p>

<p>“呐，阿什顿。我说阿什顿！！”</p>

<p>回过神发现奥莉薇娅正鼓起双颊凑到眼前看着自己。阿什顿惊讶于彼此的距离之近，连忙抽身。奥莉薇娅见状轻轻扭头，似感不解。明明只是不经意的举动，可阿什顿却情不自禁地被迷住了。</p>

<p>“用、用不着喊这么大声我也能听到的。不如说，请您不要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招来凶猛的野兽该如何是好。”</p>

<p>和人类生活的乡镇密布的平地不同，山林中栖息有众多的野兽。如果说人类是平地的支配者，那么野兽便是山林的支配者了。就算是披甲持械的士兵，在野兽眼中也没什么区别，跟别的东西一样都是用来果腹的饵料。</p>

<p>阿什顿如此这般地献上谏言后，奥莉薇娅不以为意地扯起了“野兽什么的来了就给它干掉，然后我们给它吃掉不就好了嘛”的胡话。而且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看得阿什顿很是不爽，甚至忘了对方是自己的长官，竟当着面咋起舌来，且是掺着露骨的不快连啧了三声。</p>

<p>“哇！你在学鸟叫！真有意思，我也要来!”</p>

<p>“我才没在学鸟叫！”</p>

<p>下意识吐槽的阿什顿引得奥莉薇娅捧腹大笑。身旁听到两人对话的新兵也不禁被逗乐了。</p>

<p>“然后呢，我这次可以吃到王都的蛋糕了哦。阿什顿你知道蛋糕吗？是很甜的点心哦。”</p>

<p>“……您这话题跳跃性也太大了。蛋糕什么的我当然知道了。而且也吃过，别看我这样姑且也是在王都生活的人。”</p>

<p>“你吃过蛋糕啊。阿什顿真厉害！”</p>

<p>（——这丫头莫不是在消遣我？）</p>

<p>阿什顿一瞬间这样想到。不过看到奥莉薇娅的眼神他就意识到并非如此。奥莉薇娅的双眼就像站在憧憬之人面前一样熠熠生辉。阿什顿意识到继续对话只会徒增自己的不爽，于是无视了奥莉薇娅的目光，粗暴地拨开进路上的杂草。然而，每次拨动都会从草丛里飞出的不知名的虫子越发加剧了阿什顿的不快。</p>

<p>因为森林入口附近有人迹，所以走起来不是很麻烦。但越往深处走，大树就越多，茂密的杂草毫不客气地成为了路上的障碍。抬头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枝叶遮挡了日光，拜此所赐，森林里的温度称得上凉快。但不时会传来令人不适的鸟叫声，让人听了觉得瘆得慌。其他新兵也是如此，目光到处彷徨。</p>

<p>阿什顿深吸一口气，随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在这样的地方光是前进就要消耗相当的体力。</p>

<p>另一边，奥莉薇娅在林中却有如闲庭信步，有时看到鲜花还会喜出望外地折下来吸两口花蜜。</p>

<p>在这片森林中，从最具代表性的《幻惑花》开始，蜜中含毒的鲜花为数不少。虽然其中大部分的毒性都只会引发轻微麻痹，但也有会诱发高热致死的剧毒。</p>

<p>奥莉薇娅想必对这些了然于心，但凡是有毒的花，她绝不会碰。阿什顿虽然作为知识的一环了解这些，但普通人应该是无从知晓的。看来奥莉薇娅以前确实住在森林。</p>

<p>（就算是这样，奥莉薇娅是怎么做到一脸轻松地前进的啊？明明身上穿着那么重的铠甲。）</p>

<p>阿什顿等人身上的铠甲是用兽皮制造的皮甲。虽然防御力不高，但相应地被归入了轻铠的类别。即便如此，穿在新兵们身上份量还是不轻。</p>

<p>与之相对，奥莉薇娅则是全副武装，在锁子甲上面的肩、手、胫、胸等处还披挂了板甲。跟皮甲比起来重量简直有天壤之别。然而奥莉薇娅额头上却觅不见一颗汗珠。</p>

<p>“奥莉薇娅准尉，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p>

<p>“嗯？可以哦？”</p>

<p>“奥莉薇娅准尉不累吗？那个……明明您穿在身上的铠甲比我们重了这么多。”</p>

<p>“诶？一点儿也不累哦。而且铠甲也完全不重。”</p>

<p>“哈啊、是这样吗……没什么，失礼了。”</p>

<p>“？”</p>

<p>感到不可思议的奥莉薇娅扭了扭头。不过很快就觉得无所谓似地转向了前方，对问题失去了兴趣。</p>

<p>（再怎么是长官，在体力上输给一个女孩子未免太丢脸了。嘛，反正是注定被山贼干掉的命，现在在意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就是。）</p>

<p>阿什顿继续打量着开开心心的奥莉薇娅的侧脸。</p>

<p>正午已过，太阳开始西斜。</p>

<p>奥莉薇娅特务小队在找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场所后驻足休息了起来。这并不是因为奥莉薇娅的命令，而是阿什顿向她进言“如果以体力近乎无限的奥莉薇娅为基准，那么还没抵达城堡士兵们就累垮了”的结果。</p>

<p>新兵们感动得两眼含泪，纷纷同阿什顿道谢。杰瑞甚至夸张地问“你是神吗？”如此如此。</p>

<p>对所有这些，阿什顿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有作声。要说心里话，最主要的动机是他自己想休息想</p><p>得不得了。但事到如今就是撕破嘴他也不敢讲出这种话。怀着几分负罪感的阿什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接着，奥莉薇娅一脸理所当然地坐到了他身旁。</p>

<p>“抱歉啦。我一点也不累，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啊。真不愧是阿什顿。”</p>

<p>说着，奥莉薇娅啪擦啪擦地鼓了两掌。</p>

<p>“哈哈，奥莉薇娅准尉不累这点刚才提问题的时候我就知道了。”</p>

<p>阿什顿用自嘲的语气说道。话音一落，奥莉薇娅突然瞪圆了眼睛，樱唇轻启，问道：</p>

<p>“难、难道说，你刚才问我累不累……其实是在旁敲侧击地让作为小队长的我注意到休息的必要？是想让我亲自安排大家休息是吗？但是我却完全没有领会你言外之意。所以阿什顿无奈之下才不得不直接向我进言。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p>

<p>您说的大错特错——什么的阿什顿当然不敢说。在奥莉薇娅那无比率直的目光面前，他不禁撇开了视线，结果看到正在用餐的新兵们紧紧地盯着这边，于是不由地在心里啧了一声。如果在这时候道明本意，那阿什顿怕是要成为新兵眼中的过街老鼠。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种选择了。</p>

<p>阿什顿咽了口吐沫，缓缓地点头道：</p>

<p>“哈、哈哈，暴、暴露了啊。非常抱歉，我太多管闲事了。”</p>

<p>阿什顿用夸张的演技回答道，奥莉薇娅听了满意地点头感慨“我终于也能理解人类的心理了呢”。虽然听不懂她这话的意思，但当事人能自顾自地理解就是帮了大忙。就当是那么回事好了。</p>

<p>阿什顿松了口气，接着又和新兵们对上了视线。紧接着他们全都会心一笑，并对自己敬了个礼。</p>

<p>“好、好了。正好到中午了，我们也吃午饭吧。”</p>

<p>身后冒出一阵冷汗的阿什顿从行军包里取出了黑面包和肉干，以及一瓶自制的芥末酱。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奥莉薇娅身旁，阿什顿用小刀将面包从中间切开，然后将肉干夹在里面，最后抹上芥末酱。做完这些之后再咬上一口，便有恰到好处的酸辣味在口中扩散开来。</p>

<p>“嗯，味道不错。给自制的芥末酱带过来果然是正确的。”</p>

<p>奥莉薇娅向自言自语的阿什顿投来垂涎三尺的视线。感觉她是真的要流出口水了。见她一直不开包取粮，阿什顿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道：</p>

<p>“奥莉薇娅准尉不吃东西吗？”</p>

<p>“嗯。因为分配给我的都已经吃光了。所以正打算去抓两只鸟吃。”</p>

<p>一听这话，阿什顿整个人呆若木鸡。这就把五天的粮食吃干抹净了也好，要去抓两只鸟吃的发言也好，总之想吐槽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可话是这么说，奥莉薇娅看上去并没有动身抓鸟的意思，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阿什顿手边，即便是阿什顿给东西吃完了之后也没变。</p>

<p>（唉……真没办法。）</p>

<p>对这样的奥莉薇娅感到无话可说的阿什顿又用一样的顺序调理好面包递了出去。</p>

<p>“诶！可以吗？”</p>

<p>“不可以的话我就不会递给您了。您要是狩猎的时候到处乱跑被野兽袭击了可怎么办。”</p>

<p>“野兽什么的没什么问题啦……不过谢谢你担心我。阿什顿果然是个好的人类呢！”</p>

<p>说着，奥莉薇娅咬了一口面包，紧接着立马用心荡神驰的眼神大喊一声“真好吃！”</p>

<p>（我们接下来还能吃上几顿饭呢……）</p>

<p>打量着一脸幸福的奥莉薇娅，阿什顿在心里默默想到。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尖叫声。</p>

<p>“怎、怎么了！？”</p>

<p>阿什顿连忙转过头，接着便看到一只浑身金毛、额上长有一根白角的四足巨兽——是独角兽。</p>

<p>“——！？”</p>

<p>阿什顿吓得全身汗毛倒竖。独角兽作为极其凶猛的野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头上的尖角赋予了它极强的杀伤力。加上是杂食动物所以什么都能吃，人类当然也不例外。</p>

<p>独角兽用迅捷的速度向附近的新兵们发起了袭击。新兵们慌不择路地到处逃窜。</p>

<p>“奥、奥、奥莉薇娅准尉！是独角兽！独角兽！”</p>

<p>“——嗯？啊真的诶！大概是来找人类一起玩的吧。”</p>

<p>还在一脸幸福地吃着面包的奥莉薇娅不慌不忙地说道。一旁急红了眼的新兵大喊：</p>

<p>“哈啊！？您在说什么梦话呢！请您好好看看情况！那家伙在袭击我们啊！”</p>

<p>被新兵怒斥的奥莉薇娅似乎终于察觉了事态的严重，眯细了眼睛瞪向独角兽。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瞬间，真的在一瞬间，阿什顿觉得奥莉薇娅甚至比独角兽更可怕。</p>

<p>“啊、这家伙啊。虽然是难得的野味，但味道真的不太好吃啊~。”</p>

<p>“哈啊啊！？不好吃！？哈啊啊啊啊！？不是这个问题吧！！必须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才行！！”</p>

<p>阿什顿抓紧奥莉薇娅的手臂，试图拉着她逃跑。然而颤抖的膝盖却不能让他迈出一步。就好像脚被嵌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不动。</p>

<p>（喂喂喂，跟我扯淡呢吧！）</p>

<p>尽管内心在拼死地下达命令，但双腿就是抗命不从。或许是察觉了阿什顿目前的状态，独角兽将自己的尖角朝向了这边。流着口水的独角兽咆哮一声，踏地冲来。</p>

<p>（——完蛋了。真想不到我的结局不是战死，而是成为独角兽的腹中餐。简直连笑话都算不上。）</p>

<p>这样想着，阿什顿用颤抖的手握紧了枪。一个深呼吸后，将它对着独角兽水平架好。</p>

<p>阿什顿当然知道这么做毫无意义。一介人类根本无从反抗这迎面而来的“死”。这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p>

<p>当绝望支配了阿什顿的身体时，眼前上演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奥莉薇娅居然从容而悠然地迎着独角兽走了起来。</p>

<p>“——！？赶紧逃离这里！奥莉薇娅也会被它杀了吃掉的！”</p>

<p>“啊哈哈，阿什顿你真会开玩笑。”</p>

<p>“这是笑的时候吗！别管了赶紧逃啊！”</p>

<p>“完全没关系的啦。”</p>

<p>奥莉薇娅泛着一抹浅笑，拔出腰上的佩剑，接着消失了。准确来说，是冲向了独角兽。但至少在阿什顿眼里看来，她是突然消失在了眼前。</p>

<p>面对突然杀到面前的奥莉薇娅，独角兽展露獠牙刺出自己的尖角。奥莉薇娅用剑身架开角的刺击，接着反手刺出一剑从独角兽的下巴插上头顶。</p>

<p>“嘎啊啊啊……！？”</p>

<p>独角兽惨叫着轰然倒地。这发生在须臾之间的事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眼睛的光景。</p>

<p>在这种情况下，奥莉薇娅回身小跑着靠近阿什顿。握在她右手中的黑剑散发着漆黑的雾霭。回过神的时候，阿什顿已经跌倒在地。</p>

<p>“呐，所以我说了野兽完全没问题不是？”</p>

<p>奥莉薇娅站在阿什顿的面前，若无其事地说道。</p>

<p>“噫！是、是啊。奥莉薇娅准尉所言极是。”</p>

<p>阿什顿的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p>

<p>奥莉薇娅特务小队从加利亚要塞出发后过了三天。</p>

<p>“奥莉薇娅队长，您肚子饿不饿？可以的话请吃我的肉干吧！”</p>

<p>一名新兵满心欢喜地献出了自己的肉干。在他的带动下，其他人纷纷“我的也给你”“还有我的”聚集在奥莉薇娅身边，接连送上自己的面包和干货。而奥莉薇娅一边“谢谢，谢谢”一边微笑着接过吃的。</p>

<p>这是几天来阿什顿已经司空见惯的光景。</p>

<p>新兵们的表现仿佛是为女神希特蕾西亚献上贡品的信徒。而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奥莉薇娅秒杀了独角兽所致。这件事让众人理解到奥莉薇娅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少女，</p><p>而是一个不得了的强者。</p>

<p>杰瑞甚至称呼奥莉薇娅为“银发女武神”，对她尊崇不已。他的狂热逐渐感染了其余的新兵，最终铸成了这个局面。士气大幅攀升的新兵们斗志昂扬地跟在奥莉薇娅的身后行军。</p>

<p>期间，阿什顿就奥莉薇娅的剑展开了思考。剑身被黑雾笼罩的那一幕让他久久不忘。不管对武器多么生疏，阿什顿也能知道奥莉薇娅的剑“不一般”。</p>

<p>“怎么了？感觉无精打采的啊。难道说是肚子饿了？”</p>

<p>说着，奥莉薇娅从鼓鼓的行军包里拿出了一块面包。阿什顿一边腹诽“好好珍惜你的信徒给的贡品啊”一边摇了摇头。</p>

<p>“我肚子不饿。比起这个，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请问可以吗？”</p>

<p>“这倒是没关系……不过在这之前，是叫‘敬语’来着？差不多可以不要用了吧。感觉很复杂我不是很喜欢啊。”</p>

<p>“这可不行。”</p>

<p>阿什顿不假思索地回绝道。</p>

<p>“呣—，为什么不行？之前在食堂的时候你不是很普通地在和我说话吗？”</p>

<p>对阿什顿的回答感到不满的奥莉薇娅鼓起了双颊。</p>

<p>“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您是长官。所以，就算您要我改变措辞方式也……”</p>

<p>“嗯~，军队这东西真是麻烦啊……对了！既然这样那就是长官命令了！禁止阿什顿使用敬语和我说话！啊，大家也一样，不用勉强自己使用敬语哦。”</p>

<p>灵光一闪的奥莉薇娅满意地拍了拍手。新兵们对这唐突的命令感到了困惑，唯有杰瑞听了之后单膝跪地，胡扯什么“谨遵女武神旨意”。</p>

<p>做到这一步，即便是奥莉薇娅也有点被吓到了。</p>

<p>不过奥莉薇娅的这个命令本身还是让阿什顿十分感激的。毕竟自己和奥莉薇娅在食堂相遇后还没过去太长的时间，正因为那时候进行了普通的交谈，所以现在的对话方式愈发让他感到违和。正常来说是不能对长官不敬的，但有了“长官命令”的口实就没问题了。阿什顿在心里说服自己道。</p>

<p>“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想问一下，从奥莉薇娅的剑中泄漏出来的那股黑色的雾霭是什么？我觉得应该不是我看错了。”</p>

<p>“啊~，你是在意这把剑啊。这个呢——”</p>

<p>“奥莉薇娅队长，在下杰瑞发现了一座城堡！”</p>

<p>走在前面的杰瑞回过头拼命招手，打断了奥莉薇娅的发言。</p>

<p>“看来就是那座城堡了。”</p>

<p>一旁的士兵指着地图推测道。往那边望过去，可以看到一座外壁布满藤蔓的石砌城堡。即便相距甚远，也能一眼看出城堡的受损程度不轻，可见它已经荒废了相当之久。</p>

<p>“总算到了吗。好，那大家加快脚步过去吧！”</p>

<p>奥莉薇娅高举拳头，毫无戒备地向城堡方向跑了过去。</p>

<p>（结果剑的问题还是不清不楚啊。算了，也无所谓了。）</p>

<p>新兵们慌慌张张地追赶起了奥莉薇娅。</p>

<p>阿什顿见状也加快了脚步。</p>

<p>“等等！奥莉薇娅！这再怎么说也太鲁莽了吧！”</p>

<p>“奥莉薇娅队长，这可不妙！这绝对不妙啊！拜托你了请你回来啊！”</p>

<p>“啊哈哈，没事啦。Let’s go！”</p>

<p>奥莉薇娅没有理会阿什顿和杰瑞的阻拦，堂堂正正地冲到了城堡附近。无奈之下，阿什顿等人只好一边警戒周围一边跟上。</p>

<p>“这可真惨啊。”</p>

<p>来到城堡跟前再看，它的惨状更加突出了。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断壁残垣，稍微好一些的部分感觉稍加用力也会崩塌。这样的城堡真的有必要夺回来吗？阿什顿不禁在心里怀疑了起来。</p>

<p>“话说回来，明明是山贼的据点，但却莫名地安静啊？”</p>

<p>说着，杰瑞观察起了入口附近的状况。阿什顿也赞成他的意见。奥莉薇娅没有回答，说了声“这个借我用一下”，从身边的新兵手里夺过了一把枪。</p>

<p>“诶！？”</p>

<p>新兵对她突如其来的行动感到手足无措。奥莉薇娅没有在意，将枪水平架好后丢向远处。被投出的枪撕裂空气呼啸着没入了草丛。</p>

<p>紧接着草丛里传来“咕诶！”的声音，就像一只被踩瘪的青蛙。阿什顿和杰瑞面面相觑。</p>

<p>“……刚才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p>

<p>“既然你也听到了，那就不是我的错觉了啊。”</p>

<p>冲对方点了点头后，两人和新兵们一起蹑手蹑脚地往声源处靠近。拨开草丛走到最后，在那里发现了一个脸部已经不成样子的男人，男人仰倒在地，周围溅满了脑浆和鲜血，尸体后方还有一杆插进树干的枪。</p>

<p>男人的死因不言而喻。</p>

<p>“啊哈，看来是中了呢。”</p>

<p>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奥莉薇娅看着男人的尸体庆祝道。</p>

<p>“奥、奥莉薇娅，这到底是……！？”</p>

<p>“嗯~，怎么说呢。我看这人从刚才开始就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多半是山贼吧？或者说是沟鼠。”</p>

<p>奥莉薇娅在面色发青的新兵们眼前哈哈直笑。他们默默地看向彼此，接着连忙架好枪准备迎战。当阿什顿等人架着枪警戒着周围时，一名担着长枪的男子从城堡的暗处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男子身材高挑，留着一头长发，眼如锐鹰。</p>

<p>“哼嗯，真亏你们能察觉到那家伙的气息啊。是谁发现的？”</p>

<p>说着，男子用估价般的视线打量起了众人。最后，他将目光移到奥莉薇娅身上，站定不动，开口道：</p>

<p>“——看来是你啊。身上的氛围跟其他人截然不同。是率领这个小队的女队长吗？”</p>

<p>“是哦。我叫奥莉薇娅。请多指教了呢。”</p>

<p>奥莉薇娅摆摆手优哉游哉地打了个招呼。男子见状也苦笑着摆了摆手。</p>

<p>“哦。多谢你的自我介绍，我记下了。我的名字叫沃尔夫——然后以防万一我问一下，你们来这儿是干嘛的？”</p>

<p>沃尔夫随手打了个响指，接着一群山贼便陆陆续续地从城堡入口处现身。总数大概有四十人。每个人都面带冷笑，从容不迫地架着武器。看他们的表情不像是对杀人的行为有什么抵触。一反害怕得牙齿直打颤的新兵，奥莉薇娅丝毫不为所动。</p>

<p>“是为了夺回这座城堡而来的哦。因为是任务所以也没办法啊，不过我还是觉得把已经丢掉的东西捡回来有些奇怪。”</p>

<p>“哈哈，这位小姐姐你很懂嘛。既然这样，能不能请你们就这么‘打道回府’呢？我也懒得收拾尸体啊，太麻烦了。”</p>

<p>沃尔夫耸了耸肩说道，紧接着便有一名山贼出口埋怨“明明都是我们负责收拾不是吗”。就在山贼们如此这般地放着狠话时，</p>

<p>“诶？我不会收拾什么尸体的哦。毕竟那种事很麻烦嘛。交给大家收拾没问题吧？”</p>

<p>说着，奥莉薇娅看向新兵们。面色发青的他们一齐点头。当然，阿什顿和杰瑞也一样。</p>

<p>沃尔夫脸上没了笑意，目露凶光，问道：</p>

<p>“……我姑且问一下，你这话是我要‘被收拾掉’的意思吗？”</p>

<p>“是这样哦，有什么奇怪的吗？你听不懂我的话吗？”</p>

<p>奥莉薇娅这充满挑衅味道的话令山贼们急了眼，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沃尔夫抬手制止了他们，接着单手持枪耍了起来。一道道枪锋撕裂空气的声音传来，杂草被随之而来的刃风刮得左摇右晃。</p>

<p>“小姐姐，你好大的威风啊。还是说你就是个单纯的蠢货？对我说这种话的人还没有一个活到现在的。”</p>

<p>“既然这样，那我就是第一个了呢。”</p>

<p>奥莉薇娅话音落毕，沃尔夫猛地刺出一枪。在阿什顿看来，这一招根本没有</p><p>反应的余地。但奥莉薇娅在枪尖抵及心脏的前一刻扭身避开了这一招。接着她用胳膊夹住了长枪，瞬间滑进了沃尔夫的怀中。</p>

<p>“怎、怎么可能！？”</p>

<p>沃尔夫试图将夹住枪的奥莉薇娅甩开，但却无法撼动她分毫。</p>

<p>“长枪在中距离战斗时虽然很便利，但一旦被人潜入怀中就没有用处了呢。果然还是剑最棒了啊。”</p>

<p>说着，奥莉薇娅抽剑抵在了沃尔夫的喉前。沃尔夫彻底丧失了战意，松开长枪求饶：</p>

<p>“我、我知道了！我投降！我们这就离开这座城堡！”</p>

<p>“这可不行啊。虽然不要人头，但奥托副官给我下达的命令是统统杀光来着。”</p>

<p>奥莉薇娅毫不留情地用黑剑插穿了讨饶的沃尔夫的脑袋。血如泉涌，周围的地面被染得黑红。很快沃尔夫的面容就没了生气，身体痉挛了一阵后一动不动。真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p>

<p>奥莉薇娅对沃尔夫失去了兴趣，一把将尸体抛开，然后目光扫向了其余的山贼们。</p>

<p>“呼——好了好了，得赶紧把剩下的都解决掉！”</p>

<p>当山贼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时，黑剑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出一抹凶光。</p>

<p>“妈的！妈的！妈的！怎么搞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p>

<p>男子一面怒骂，一面不停地用拳头砸地。方才还那样喧嚣的惨叫和怒号声此时已无处可寻，能听到的只剩自己凌乱的呼吸声。</p>

<p>——王国军的士兵前来想要夺回这座城堡。</p>

<p>当从同伴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男子不禁为之雀跃。正好想找机会试试刚入手的剑快不快，这就有猎物送上门了，而且出去一看发现这次来的敌人跟上次还不一样，感觉个个都是能发出悦耳惨叫的人才。</p>

<p>“可恶！我这时候本应该在……”</p>

<p>男人在心里回想着将软弱的王国士兵砍瓜切菜般轻松解决的自己的英姿，还有在尸山血海的衬托下和同伴们觥筹交错的情景。</p>

<p>今天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可是结果却——</p>

<p>“——真是的，抓鬼游戏结束了吗？”</p>

<p>少女踏在血泊中踩出噗嗤噗嗤的声音靠近了过来，她手中那柄满是鲜血的黑剑散发着阵阵不祥的雾霭。</p>

<p>“哈啊哈啊、拜、拜托了！饶了我吧！不，求求你饶我一命吧！！”</p>

<p>男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大喊着求饶。自己早已没了逃命的力气，只能不堪地瘫坐在地上。剑已折断，再也发挥不出武器的机能。呛鼻的血腥味在如今的男子眼中已成细枝末节。</p>

<p>（除了我以外的人已经都……）</p>

<p>环顾周围，原本多达四十人的同伴已经不复存在。准确来说，是他们都变成了无言的尸骸，凄惨地倒在了地上。而造就这一惨剧的就是面前这名堪称“死”之代名词的银发少女。说她是死神都不为过。</p>

<p>自打从娘胎里出来，男人第一次向女神希特蕾西亚献上了祈祷。</p>

<p>（求求你了！我再也不抢劫！再也不杀人！再也不侵犯女人了！所以求求你，求求你从那个死神手下救我一命吧！！）</p>

<p>一道银铃般清越的声音传入了拼命求饶的男子耳中，仿佛是死神奏响的旋律。</p>

<p>“嗯~。可是，你一个人活下来会很寂寞吧？”</p>

<p>“断无此事！我会连同死去的同伴们的份好好活下去的！！”</p>

<p>“诶~，就算你跟我这么说，我也很难办啊。奥托副官让我杀无赦来着，而且这个人类都寂寞地哭出来了哦。”</p>

<p>少女用剑串起脚边的一颗人头，接着轻轻一挥将它丢了出去。人头画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咚的一声落在男人面前。</p>

<p>“噫！”</p>

<p>曾是自己挚友的迪尼斯的脑袋。</p>

<p>从他那死后仍寄宿着恐惧之色的眼中，流出了红色的液体。</p>

<p>“噫——！？”</p>

<p>“怎样，我说的没错吧？所以，呐？”</p>

<p>少女站在男人面前，以始终不改的笑容缓缓地举起了黑剑。</p>

<p>或许是过度的恐惧让自己看到幻觉了吧。</p>

<p>不知为何，男人觉得被高高擎起的是一柄漆黑的大镰刀——</p>

<p>派遣传令兵回去报告作战成功之后，奥莉薇娅特务小队投入了下一项任务。那就是在驻屯部队抵达之前守护这座城堡的任务。不过这只是形式上的任务而已，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既然山贼们都已经被斩尽杀绝，那就无需担心遭到袭击。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唯一的工作就是将山贼的尸体埋进土里以免吸引野兽了。当然，奥莉薇娅就像自己最初宣言的那样，对该项作业置身事外。</p>

<p>百无聊赖的奥莉薇娅随后便带着新兵们从早到晚不是狩猎就是钓鱼，另外再对他们进行训练，悠闲地消磨着时间。</p>

<p>那是转瞬即逝的，充满了和平的日子。</p>

<p>此时，在满天星辰下，新兵们围在篝火边畅谈着奥莉薇娅的话题。</p>

<p>“话说回来，奥莉薇娅队长强得也太离谱了吧。”</p>

<p>“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串死独角兽就已经很不得了了，居然以一人之力宰掉了四十个山贼，正常来说根本不可能啊。”</p>

<p>“回去跟加利亚要塞那帮人说了他们应该也不会信吧。”</p>

<p>在场的新兵一齐点头，对这话深以为然。</p>

<p>“跟她一比，我们简直……”</p>

<p>“别啊！不是约好了不提了么。……我们就只顾着丢人了啊。”</p>

<p>说到这里，他们又一齐沮丧了起来。在奥莉薇娅一个接一个地将山贼干掉的时候，岂止是助她一臂之力，众人仅仅只能颤抖着在原地作壁上观。甚至有几个人因为恐惧当场失禁。</p>

<p>不过并没有人嘲笑他们，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彼此之间只有憋得住和憋不住的区别罢了。尽管作为男人而言实在太过不耻，但这确实是所有人新兵的共识。</p>

<p>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在黑夜中鸣响。</p>

<p>以此为契机，一名新兵十分懊悔地开口道：</p>

<p>“是啊，丢人。我们只顾着丢人了啊。所以为了能在下次战斗中派上用场，我们才拜托奥莉薇娅队长训练自己不是吗？”</p>

<p>“就、就是说啊。只要知耻而后勇就好了。”</p>

<p>另有一名士兵下定了决心般攥紧拳头表示着。随后又有其他的士兵不安地问道：</p>

<p>“可是啊，奥莉薇娅队长的训练真的有用吗？”</p>

<p>“啊，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还以为会传授我们剑和枪的用法呢，没想到……”</p>

<p>“那个训练真的有意义吗？我完全不明白啊？”</p>

<p>新兵们一起浮现出困惑的表情。</p>

<p>奥莉薇娅的训练非常单纯。让士兵们两人一组，分出攻击方和防守方。攻击方要不停地用木剑发动攻击，防守方则要持续用木盾进行防御。每隔一定时间进行交换，如此反复。</p>

<p>跟在加利亚要塞的训练相比，既没有学习武器的用法，也没有对着练习用的人偶挥剑刺枪。听起来像是在实践，但做的事情跟小时候玩的英雄游戏基本没什么区别。</p>

<p>“话说回来，是要好好观察对手的动作，来着？做那种事真的能变强吗？啊，我倒没有怀疑的意思……呐？”</p>

<p>先看、再观、而后觉。</p>

<p>点动成线、线动成面。</p>

<p>如此这般，新兵们对奥莉薇娅说的话感到一头雾水。请求她再解释得简单易懂些后，被她告知说总之要仔细观察对手的动作。</p>

<p>“训练才刚开始没多久，所以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我完全不觉得这样能变强啊。”</p>

<p>“可是我们只有相信她不是吗？既然奥莉薇娅队长——我们的女武神这么说了。”</p>

<p>于是新兵们的视线一齐投向了话中提及的女</p><p>武神。而那位女武神小姐——奥莉薇娅现下正一脸幸福地拿着烤鸟大快朵颐。在她身旁有拼了命地给鸟拔毛的杰瑞和同样拼了命地往烤好的鸟身上抹些什么东西的阿什顿。</p>

<p>“……是啊。我们这条命是奥莉薇娅队长救的。况且，求人指导自己还去怀疑未免太失礼了。”</p>

<p>“没错，要是换成别人当队长，我们这时候早就死透了。”</p>

<p>“对啊——好嘞！那么，为我们的小队长、以及我们的女武神干杯！”</p>

<p>“““干杯！！”””</p>

<p>新兵们笑着一齐举起了手中的酒杯。</p>

<p>Ⅱ</p>

<p>王国军 加利亚要塞司令室</p>

<p>作为联络员来到加利亚要塞的纳恩哈特将第一、第七军协同收复加利亚要塞的作战计划报告给了保罗。奥托浏览着报告，不时皱眉。</p>

<p>“——原来如此。确实有兰伯特的风格。收复了加斯帕堡的话，后顾之忧全无，我们也可以放开手脚调兵攻略基尔要塞了……不过啊。”</p>

<p>言及于此，保罗吐出一口气，仰望天花板。雪茄的烟雾缭绕，仿佛给司令室笼在浓雾之中。</p>

<p>“……您有什么忧心之处吗？”</p>

<p>“是啊，有不少……但最主要的还是我实在不理解在这个时候收复基尔要塞有什么意义。真是不服老不行啊。”</p>

<p>听到保罗含混不清的发言，奥托也苦笑着挠了挠脸。看到两人这副模样，纳恩哈特嘴角轻扬。</p>

<p>（原来如此。看来保罗中将和奥托中佐对此次作战持否定态度啊。）</p>

<p>收复基尔要塞是阿尔冯斯的敕令。虽然说得拐弯抹角，但保罗方才的发言就算被问不敬之罪也不为过。然而纳恩哈特无意咎责，因为他个人也持相同意见。虽然绝不会明言，但恐怕科尼利厄斯和兰伯特也一样。</p>

<p>说到底，阿尔冯斯的敕令实在是过于无谋了。</p>

<p>阿尔冯斯绝对说不上愚钝，但可惜继位的时间点太过糟糕。贤帝宣言要一统大陆之际，他才刚继位两年。在和平时期肯定有足够的时间给他研习帝王之术，让他成为一个不错的君主吧。不过如今正逢乱世，王国挣扎在灭亡的边缘。他既没有时间悠哉悠哉地学习，也没有临机应变地发号施令的能力。</p>

<p>这样的他纠结再三后想出的策略，便是派遣第一军收复基尔要塞。王国如今会风雨飘摇，就始于基尔要塞的沦陷。他可能是觉得如果夺回基尔要塞就能一举扭转劣势了吧。</p>

<p>纳恩哈特对阿尔冯斯的考虑进行推测，并加以理解，最后在此基础上说服保罗道：</p>

<p>“——保罗中将所言下官也明白，但君命不可违。况且，只知防守终究无法让战局有所好转。”</p>

<p>“……这倒也是。是我多言了。回归正题吧。如果我们向加斯帕堡进兵，你以为帝国军队会在何处迎击？”</p>

<p>听到保罗的问题，纳恩哈特指向地图的一点。奥托也持相同意见，颔首表示赞成。</p>

<p>“帝国军队无疑会移师耶利斯平原排兵布阵。这是指挥大军的绝佳场所。我们也必定会向这里调兵吧。”</p>

<p>如果要攻击加斯帕堡，那么穿越耶利斯平原是最短的路线。除此之外的路线不是要穿越广大的森林就是要踏破狭隘的溪谷。不仅绕远，而且不适合调度大军。事实上，可能的选项就只有这一个罢了。</p>

<p>“我也这么觉得。但这样一来，我们就必须在耶利斯平原击溃敌军，然后马不停蹄地攻陷加斯帕堡才可以。这实在是难于登天啊。”</p>

<p>保罗以苦闷的语气说道。纳恩哈特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相对于加斯帕堡五万的估计兵力，第一、第七混成军的兵力有五万五千。数量上是王国军占优。数量上的优势不是多少优秀一些的战术就能轻易撼动的。正常来看，这场战役无疑对王国军有利。</p>

<p>然而，一旦基尔要塞派出援军，那么形势将即刻逆转。到时候王国方面只有撤退这一个选择。保罗此言就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而纳恩哈特并没有准备好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策略。奥托皱紧眉头，不发一语。</p>

<p>三人正沉浸在凝重的氛围里，恰逢此时，司令室的门被人敲响。得到奥托的许可后，一名士兵走了进来。</p>

<p>“是紧急报告吗？”</p>

<p>“是的，在百忙之中打扰，实在抱歉。方才奥莉薇娅特务小队的传令兵赶到，说兰佩茹克堡已经被成功夺回了。”</p>

<p>“嚯~！这可真是好消息啊。”</p>

<p>“山贼已全部扫清。小队目前正在执行第二项任务，以上。”</p>

<p>“我知道了。之后再向他们下达新的指示。在那之前，让传令兵在这边待机。”</p>

<p>“遵命！”</p>

<p>士兵快步离开了司令室。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一举驱散了方才的沉闷感，气氛变得轻松祥和。营造出这种氛围的，主要还是脸上泛起微笑的保罗。</p>

<p>“呵呵。奥莉薇娅准尉漂亮地完成了任务啊。这下子等她回来的时候可得给她准备一个特大的蛋糕才行了，不然会惹她生气吧。”</p>

<p>“唉……您又说这种荒唐话。她会得意忘形的，请您千万别那么做。”</p>

<p>听了奥托的劝诫，保罗回了一句“你这人还是这么较真”，接着痛快地笑了起来。这令奥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接着长叹一口气。同样作为副官，纳恩哈特虽然对奥托感到了同情，但现在可不是管这些的时候。听到无法忽视的单词，他急忙问道：</p>

<p>“难道说，二位现在谈及的人物就是那个奥莉薇娅准尉吗？”</p>

<p>“嗯？……是啊，没错。就是之前报告书里提到的那个奥莉薇娅准尉。”</p>

<p>（果然如此。听起来她现在不在这座要塞啊……）</p>

<p>纳恩哈特到访加利亚要塞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见一见奥莉薇娅准尉。他知道这是以公谋私，可即便如此也想亲自同她道一声谢。</p>

<p>“怎么了吗？看你心神不定的样子。”</p>

<p>“——啊啊，抱歉。实际上被扎姆艾尔杀害的佛罗伦斯少将是我的挚友。我实在是想同帮忙讨伐了仇敌的奥莉薇娅准尉道个谢。”</p>

<p>听到不知该如何作答的纳恩哈特的衷情，保罗松缓的面容渐渐变得有些微妙。</p>

<p>“这样啊，你是佛罗伦斯少将的……原来如此。那个男人死的真是太可惜了。”</p>

<p>保罗摸了摸自己半秃的脑袋，低喃了一句。尽管简短，但用来表达哀悼之意已然足够。</p>

<p>“非常感谢。佛罗伦斯少将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中将的话感到欣慰吧。”</p>

<p>“呼。这个谁又能知道呢……”</p>

<p>保罗将雪茄掐灭在烟灰缸中。在场的氛围重归严肃，恰逢此时，奥托若有所悟地击了一下掌。</p>

<p>“怎么了？你想到什么计策了吗？”</p>

<p>“是的。有关此次作战，我觉得有个办法可以一试。如果进展顺利，那或许可以在敌人的援军到来之前收复加斯帕堡。”</p>

<p>“嚯~，这倒是不错……不过你是又想利用奥莉薇娅准尉了吧？”</p>

<p>保罗一脸无语地问道。奥托听了露出一抹浅笑。</p>

<p>“阁下，奥莉薇娅准尉如今是第七军最强的‘棋子’。当然要善加利用。若能稍微抬高此次作战的成功率就更是如此了。”</p>

<p>“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就把你想到的计策说来听听。”</p>

<p>奥托在一脸苦笑的保罗身旁清了清嗓子，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利用地图将作战方案娓娓道来。</p>

<p>纳恩哈特听了大感惊讶。奥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无论敌我，他绝不会对战力作出偏高或偏低的评价。而奥莉薇娅准尉居然被这样的奥托称为第七军最强的棋子。这使得纳恩哈特对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越来越有兴趣了。</p>

<p>（虽然还是不敢相信，但毕竟是杀了那</p><p>个扎姆艾尔的少女。身姿想必是十分骇人吧。）</p>

<p>在心里给出这样一个结论后，纳恩哈特侧耳听起了奥托的作战方案。</p>

<p>Ⅲ</p>

<p>奥莉薇娅特务小队夺回兰佩茹克堡后过了两个星期。</p>

<p>加利亚要塞在此期间一直忙于第一军的进驻、物资的移送、以及对加斯帕堡的攻略准备。另一边，奥莉薇娅小队还是在兰佩茹克堡里过着开心快乐的小日子。</p>

<p>不过随着驻屯部队在兰佩茹克堡陆续集结，小队以近乎被驱逐的形式离开了城堡，回到了加利亚要塞。刚回到要塞没多久，奥托就对奥莉薇娅下达了去司令室报到的命令。奥莉薇娅看了看怀表，确认过时间后敲响了司令室的门。</p>

<p>“奥莉薇娅准尉，准时过来报到了。”</p>

<p>紧接着，奥莉薇娅隔着房门听到了一阵微笑声，还有已经听惯的“进来”的严肃声音。推开门进去之后，看到里面坐着三个男人。</p>

<p>奥莉薇娅换着看向在场的人，笑容可掬的保罗、一脸严肃的奥托。最后一个波浪头的金发男子自己不认识。男子看到奥莉薇娅之后嘴巴不停地开合着，是在模仿鱼类吗？如果是的话，那他模仿的可不怎么好啊，奥莉薇娅暗中想到。</p>

<p>“奥莉薇娅准尉，准·时·过·来报到了。”</p>

<p>从怀中取出怀表的奥莉薇娅被奥托瞪了一眼说“我知道了赶紧给怀表收起来”，还被骂了一句“你找茬吗？”看来是没有准时报到的奖励了。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奥莉薇娅小心翼翼地给怀表收了起来。这时候，保罗笑着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示意她坐过去。奥莉薇娅照办了。</p>

<p>“奥莉薇娅准尉。一回来就把你找来真是不好意思了。你这次真的辛苦了。”</p>

<p>“是，感谢长官慰问！”</p>

<p>“嗯嗯，听说山贼里面有个身手不凡的长枪使，你没有问题吗？”</p>

<p>保罗的问题让奥莉薇娅不解地歪了歪头。她真的不记得山贼里有这么一号人。是给忘记了吗？可奥莉薇娅对自己的记忆还是很有自信的。凡是读过的书内容自己全都记得。</p>

<p>阿什顿甚至评价自己的记忆力令人瞠目结舌。即使如此却没有印象，那就是说对方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吧。毕竟基本都被一剑击毙了。不如说，能记得才奇怪。</p>

<p>当然开心的经历自己是绝对不会忘的。比如说和关系融洽的新兵们一起去森林里狩猎，去河里捕鱼什么的。阿什顿溺水的时候，奥莉薇娅在一旁被逗得捧腹大笑。将之救上岸后，被他以不得了的气势埋怨了一番。</p>

<p>杰瑞原本就是猎人出身，所以弓术很精湛，特别是给鸟拔毛的技术，简直无与伦比。跟他讲了一下，结果他单膝跪地表示“这一切都是为了女武神而磨砺出来的技术”。虽然奥莉薇娅觉得他在说谎，但没有讲出口。因为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反驳的话会发生不太好的事情。</p>

<p>还有，大家在星空下围着篝火一起吃的饭真的特别美味。</p>

<p>“——战斗方面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因为所有人都被我一剑击毙了。”</p>

<p>“哈哈！这样啊这样啊。所有人都被一剑击毙了啊。听到了吗奥托。在奥莉薇娅准尉面前，那个什么身手不凡的长枪使也跟普通的山贼没两样啊。”</p>

<p>保罗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奥托一脸无语地叹了口气。金发男子目瞪口呆。感觉他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奥莉薇娅稍微有些担心。</p>

<p>“对了，谈得太入迷都把正事给忘了。今天给奥莉薇娅准尉叫来是为了将这个给你。”</p>

<p>说着，保罗将桌上的一个白盒子放在膝上。奥莉薇娅在他的催促下打开盒子，结果便看到一个色彩缤纷的豪华糕点。糕点的甜味扑鼻而来，奥莉薇娅喊道：</p>

<p>“哇！这个是蛋糕、是蛋糕对吧！谢谢保罗中将！！”</p>

<p>“呵呵。看来你对它很满意啊。”</p>

<p>保罗喜笑颜开。奥莉薇娅急不可耐地伸手拿起了一块蛋糕，但却突然想起来书上写着说蛋糕好吃得能给脸蛋甜化掉。一旁的奥托好像很激动地在说些什么，但奥莉薇娅现在可顾不上那些。虽然因为害怕脸蛋会被甜化而逡巡一时，但终究还是抵御不了它的诱惑。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奥莉薇娅一口把蛋糕塞进了嘴里。</p>

<p>（——好甜。而且好软！）</p>

<p>因为实在是太好吃，奥莉薇娅的脸颊松缓开来。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确认到它依然健在之后，奥莉薇娅松了口气。这样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享用蛋糕了。</p>

<p>然后没等奥莉薇娅拿起第二块蛋糕，自己的手就被人攥住了。抬头一看，发现满脸通红、嘴唇直打颤的奥托副官站在自己面前。奥莉薇娅觉得他的样子简直跟书中的“赤鬼”如出一辙。</p>

<p>“难道说，奥托副官也想吃蛋糕吗？可是，这个是保罗中将给我的。很遗憾，就算是奥托副官，我也不能把它让给你。”</p>

<p>“哪个人什么时候告诉你把蛋糕给我交了的？你这丫头，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在这儿吃蛋糕？”</p>

<p>奥莉薇娅听了这话如堕五里雾中。在进入房间之前，她已经好好确认过门上挂着《司令室》的牌子了。这里毫无疑问是司令室呀。</p>

<p>“……奥托副官你的脑袋是磕到什么地方了吗？”</p>

<p>“你在这儿胡扯些什么有的没的？”</p>

<p>“不是的，我看书上写到人类的脑袋如果受到强烈的撞击就会发生记忆混乱。这里无疑是司令室。下官觉得奥托副官还是尽快让医生给自己治疗一下为好？”</p>

<p>“你、你这丫头简直是！”</p>

<p>奥托浑身发抖，将右手抬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奥莉薇娅根据自己之前在审问室的经验推测，他应该是想砸桌子。看到奥托这种反应，奥莉薇娅是越来越搞不懂怎么回事了。明明自己是在将书上的知识告诉他，可他为什么要生气呢。</p>

<p>Z曾告诉自己，人类之所以有别于野兽，就是因为人类有求知欲。奥托理应感到高兴才是，不应该发怒的啊。如果阿什顿这时候能在身边，应该就能为自己献上出色的进言了吧。</p>

<p>想到这里，奥莉薇娅看向了膝上的蛋糕。</p>

<p>（……果然奥托副官也想吃蛋糕啊。毕竟是这么美味的点心啊。这东西被放在眼前怎么可能有人不想吃呢。）</p>

<p>自己得到了奥托不少照顾，还从他那里拿到了好看的银色怀表。今后没准也能得到不少东西。</p>

<p>奥莉薇娅下定了决心，拿起一块蛋糕递给奥托。</p>

<p>“只给你一个哦……”</p>

<p>插图5</p>

<p>“我说了没跟你要蛋糕！”</p>

<p>说着，奥托一拳砸上了桌子。“到头来你还是要砸嘛”奥莉薇娅说道。于是奥托气得又连砸了好几下。保罗饶有兴致地看着奥托的反应，随后同奥莉薇娅说道：</p>

<p>“我们接下来有重要的问题要谈。奥莉薇娅准尉就回自己的私室慢慢享用蛋糕吧。”</p>

<p>“遵命，奥莉薇娅准尉，这就回自己的房间吃蛋糕！”</p>

<p>奥莉薇娅敬了个迄今以来最具气势的军礼。奥托在自己身边的话，她就没法消停下来享用蛋糕。所以保罗的话无疑是雪中送炭。她手脚麻利地离开了房间。</p>

<p>当然，最重要的蛋糕盒子肯定是不会落下的。</p>

<p>“该怎么说呢，真是个奇怪的少女啊。”</p>

<p>听着奥莉薇娅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纳恩哈特讲出了自己的感想。少女在种种意义上都出乎了他的料想。</p>

<p>“纳恩哈特大佐，你不用太放在心上。那丫头纯粹是极度缺乏常·识·和·教·养罢了。”</p>

<p>奥托忿忿地道。或许是心中的怒火还没有平息，他握住茶杯的手在轻微颤抖。一贯冷静不苟言笑的他居然会展露这样的模样，纳恩哈特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p><p>注意到这点的奥托用尖锐的视线瞪了过来，纳恩哈特连忙绷紧了脸。</p>

<p>“如何，纳恩哈特大佐。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吧？”</p>

<p>与奥托的态度正相反，保罗笑容可掬地询问道。纳恩哈特不知该如何答复，只能回以暧昧的笑容。恐怕保罗是把她当孙女看了吧。事实上，纳恩哈特确实听说保罗的孙女也是这个年纪。</p>

<p>当然，说到容貌可爱，纳恩哈特绝对没有异议。若是用饰品将她打点一番，那即便介绍说她是大贵族的千金，纳恩哈特肯定也不会怀疑。如果出席社交舞会，男性的目光必定会被她集于一身，当然，免不了会遭同性的嫉妒就是。</p>

<p>（身姿相当骇人什么的，我可真是做了相当失礼的妄想啊。）</p>

<p>纳恩哈特在心里苦笑着，伸手拿起桌上的红茶。在如今的王国，就连红茶这样平凡的饮品也跻身于嗜好品的行列了。受到萨扎兰德以歉收为借口进行经济封锁的影响，现在反倒依赖起了违法的走私活动。</p>

<p>纳恩哈特有些惆怅地抿了一口红茶，发现奥托终于平复了心中的愤怒。奥托揉着自己发红的拳头，恍然记起了之前谈及的话题，询问道：</p>

<p>“说起来，你不是要跟准尉道谢来着？”</p>

<p>“嘛，原本是这个打算，但准尉她给人的冲击实在太大，我就没找到机会说。”</p>

<p>“要再给她叫来吗？”</p>

<p>“……算了，不至于做到那种程度。还是改日再说吧。而且我想她现在脑袋里应该只有蛋糕了吧。”</p>

<p>话音刚落，纳恩哈特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果不其然，奥托借机抱怨道“蛋糕的问题还不是因为阁下太娇惯她”，并瞪向保罗。不过收到抱怨的当事人却是一脸不以为意，岂止如此，他甚至沉沉地倚靠着沙发一脸享受地抽起了雪茄。</p>

<p>“奥托副官，别总是这样满口怨言嘛。说到底，你这次的作战计划之所以能够制定出来，也是拜奥莉薇娅准尉夺回了兰佩茹克堡所赐不是？你这样成天训斥她，万一给人家撵到帝国军队那边怎么办？”</p>

<p>“咕、这、这个……”</p>

<p>被保罗说到痛处，奥托的神色严峻不少，可能是觉得以现状而言不无可能吧。</p>

<p>逃兵问题是困扰如今的王国军队的一个老大难问题。如果光是逃走那倒还好，但问题是逃走之后直接投效帝国的士兵也不在少数。曾经发生过一整个小队集体出逃，日后直接改头换面成了帝国军队的小队这种荒唐事。</p>

<p>最近为了以儆效尤，一旦发现逃兵就会即刻公开对其处刑。</p>

<p>磔刑、火刑或是送上断头台。</p>

<p>尽管已经杀鸡儆猴，但赌命逃亡的士兵还是层出不穷。</p>

<p>另一边，公开处决逃兵让民众对王国军队的不满更上了一层楼，这实在是讽刺。讲来惭愧，但王国军队现在的境况可谓是如履薄冰。</p>

<p>纳恩哈特回想起了方才奥莉薇娅一脸幸福地吃着蛋糕的模样。</p>

<p>根据此前送来的有关奥莉薇娅的报告书记载，她是志愿加入王国军队的。而且还以伴手礼之名送来了大量帝国士兵的首级。考虑到这些，纳恩哈特觉得保罗说的投敌问题不太可能发生在她身上。</p>

<p>话虽如此，但也不能断言她一定不会背叛。看她那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态度，肯定是没有什么爱国心可言的。而且看着也不像是为了出人头地而参军。</p>

<p>奥莉薇娅确实给人以如果帝国军队用堆积如山的蛋糕来笼络就会立马被挖走的感觉。</p>

<p>（说到底，那孩子为什么要主动投效王国军队呢？）</p>

<p>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疑问令纳恩哈特扶着下巴沉思了起来。</p>

<p>如今的王国就好比空中楼阁，无论何时崩溃都不足为奇。有奥莉薇娅这等能耐，若投效帝国军队定能受到礼遇。站在立场上这话不好讲出口，但纳恩哈特委实参不透她投效王国而非帝国的理由。</p>

<p>“奥托中佐，你问过奥莉薇娅准尉志愿参军的理由吗？”</p>

<p>纳恩哈特同一脸苦闷的奥托询问道。一般来说，军方不会过问一介士兵投军的理由。军队只需要知道当事人能战斗还是不能战斗就够了。</p>

<p>但投军时便展露非凡武艺的奥莉薇娅是个例外。纳恩哈特觉得心思缜密的奥托应该不会漏过这个问题。</p>

<p>“……我姑且打听了一下。但得到的回答实在不得要领……准尉说这是她寻找‘Z’的一个手段。”</p>

<p>一面有感于奥托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待，纳恩哈特一面继续道：</p>

<p>“意思是为了找人而从军的吗？”</p>

<p>“似乎如此。”</p>

<p>“确实，利用军队的情报网，找起人来会容易一些……可是Z吗。这名字可真是标新立异啊。到底是什么人？”</p>

<p>“说来实在是荒唐，准尉说这个Z是‘死神’。”</p>

<p>“——哈？死神？死神是那个拿着大镰刀的？”</p>

<p>纳恩哈特摆了个举起镰刀的姿势问道，奥托一脸苦涩地点了点头。衣衫褴褛的骸骨挥舞着镰刀的死神姿态实在是太过有名，虽然根据故事作者的描述方式偶有变化，但基本的格式都差不多。</p>

<p>“这可真是个荒唐无稽的话啊。”</p>

<p>“……嘛，确实是这样没错……”</p>

<p>奥托嘟囔了一句。</p>

<p>（嗯？怎么感觉他态度不清不楚的。）</p>

<p>看着奥托抚摸下巴低喃的模样，纳恩哈特不由想到。</p>

<p>“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奥托中佐你难不成相信这是真的吗？”</p>

<p>“相不相信这是真的先不说……但一般而言没人会撒这么荒唐的谎。起初我也表示了，它说来实在是荒唐啊。”</p>

<p>看样子是觉得凭自己无法做出判断吧，奥托很少见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纳恩哈特也不知该作何表示，只能暧昧地答应一声“哈啊”。保罗对这方面的问题似乎一无所知，听过之后以有些微妙的表情低喃“这样啊。是为了寻找死神啊”，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p>

<p>（可是这简直不明所以。死神是某种比喻吗？从听到的来分析，她是为了找人——是不是人先不说，才投身到王国军中的，可是……）</p>

<p>纳恩哈特正要深入思考，但途中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桌子上的文件进入了他的视野。现在有待处理的问题堆积如山，没空去考察奥莉薇娅的言谈举止。</p>

<p>纳恩哈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向桌上的文件。</p>

<p>Ⅳ</p>

<p>王国军 加利亚要塞奥托中佐的办公室</p>

<p>“嚯~，你就是纳恩哈特大佐推荐的……”</p>

<p>“报告，下官便是日前到第七军赴任的克劳迪娅·荣格准尉！特来同长官报到！”</p>

<p>“嗯，你辛苦了。坐在那边的沙发上吧。”</p>

<p>“遵命，失礼了。”</p>

<p>克劳迪娅依照吩咐在沙发上落座。奥托从架子上取出备用的茶杯，接着伸手端起白瓷茶壶。</p>

<p>“奥托中佐，这种事就不劳您费心了！”</p>

<p>克劳迪娅见状连忙起身，奥托抬手制止了她。</p>

<p>“不，可是这——”</p>

<p>“没关系。”</p>

<p>奥托打断了克劳迪娅的话，用娴熟的手法倒好红茶。见他如此熟练，克劳迪娅在心里不解地想到“莫非是没有秘书吗？”奥托将茶杯摆到克劳迪娅面前的桌子上，茶叶的清香扑鼻而来。</p>

<p>“不好意思，因为物资不足，砂糖已经用光了。只能让你将就一下了。”</p>

<p>“您这是哪里话，那么失礼了。”</p>

<p>奥莉薇娅毕恭毕敬地抿了口红茶，接着便将茶杯放回了桌子上。她有意识地挺直腰板，紧紧地盯着奥托的双眼询问道：</p>

<p>“那么……奥托中佐。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透露一下为何要突然将下官从第一军调任到第七军呢？”</p><p>“嗯？难道说，纳恩哈特大佐没跟你解释吗？”</p>

<p>奥托听后吃了一惊。</p>

<p>“是的。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而且看他似·乎·很·忙·的·样·子，我就只能直接找奥托中佐您询问了。”</p>

<p>听了克劳迪娅的解释，奥托不禁苦笑。克劳迪娅在话里拐弯抹角地表达了对纳恩哈特的不满，如果事前不知道她是纳恩哈特的从妹，那是绝对洞察不到她话中之意的。</p>

<p>“这样啊。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这次调职的目的是为了让克劳迪娅准尉担任奥莉薇娅准尉——不，现在是少尉了啊，担任奥莉薇娅少尉的副官。”</p>

<p>说着，奥托将一份文件递给克劳迪娅。</p>

<p>“担任副官是吗……容下官观览片刻。”</p>

<p>克劳迪娅浏览起了手中的文件。上面列举了当事人各种不凡的功绩：从击毙了被冠以暴突之名的扎姆艾尔开始，到捕获和击毙了潜入加利亚要塞的两名细作，再到几乎以一人之力夺回了兰佩茹克堡。</p>

<p>“请、请问……这上面写的都是事实吗？这再怎么说未免也太……”</p>

<p>“嘛，你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但那上面写的全都是事实。不过……”</p>

<p>言及于此，奥托突然叹了口气。</p>

<p>“请问有什么问题吗？”</p>

<p>“……这个啊，首先正如你在报告上看到的，当事人在武力方面是无可挑剔的。”</p>

<p>“这当然。那么您的意思是，她身上有什么没写在报告里的问题吗？”</p>

<p>克劳迪娅问道，奥托以所言正是的态度点点头道：</p>

<p>“正如克劳迪娅准尉所言。奥莉薇娅少尉是个极度欠缺常识和教养的人。说实话，这个问题真的让人非常头疼。”</p>

<p>“哈啊，礼仪和教养是吗……”</p>

<p>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克劳迪娅只能照原样复述一遍。因为礼仪和教养实在是太空泛了。</p>

<p>“虽然阁下觉得那是可爱之处……不，没什么。忘了我刚才的失言吧。”</p>

<p>“遵命，下官不记得了。”</p>

<p>“抱歉了。正如克劳迪娅准尉所知，我军目前正在准备收复加斯帕堡。而本次作战的成功与否，可以说全系于奥莉薇娅少尉一身。为此，我们需要一位优秀的人才担任少尉的副官。”</p>

<p>“……请恕下官失礼，这个职务换别人负责不是也可以吗？”</p>

<p>第七军应该也不乏优秀的人才。克劳迪娅带着这样的想法追问道，结果奥托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p>

<p>“能驾驭得了少尉的人才可以说寥寥无几。她虽然看着光鲜亮丽，但内在就是个纯粹的野丫头。所以，如果是同性的话多少应该能方便一些吧。我想你会非常操劳，但还是拜托了。”</p>

<p>“遵命，下官会作为奥莉薇娅少尉的副官，尽心尽力地辅佐她！”</p>

<p>克劳迪娅的回答令奥托愣了一下。</p>

<p>“嗯。我已经告诉奥莉薇娅少尉说你会去拜访她了。现在她应该待在自己的私室。你之后去跟她见个面吧。”</p>

<p>“明白，那么下官这就去跟她打个招呼。”</p>

<p>“这样啊。那就先聊到这里好了。你可以退下了。”</p>

<p>“遵命，失礼了！”</p>

<p>离开办公室后，克劳迪娅叹了口气。看奥托的态度，自己这是被推来了一个相当棘手的烂摊子。</p>

<p>（都不跟我打个招呼就擅自做些安排。）</p>

<p>克劳迪娅边在心里埋怨着推荐自己的纳恩哈特，边前往奥莉薇娅的房间。</p>

<p>来到奥莉薇娅房间的门外，克劳迪娅首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是否不整。在做出没有问题的判断后，她敲了敲房门。接着从房间里传来了一道清越的声音。</p>

<p>“克劳迪娅？”</p>

<p>突然被直呼名字，克劳迪娅愣了一下，接着抬高音量应道：</p>

<p>“是的！下官是从今天开始担任奥莉薇娅少尉的副官的克劳迪娅·荣格准尉！想来跟您打个招呼！”</p>

<p>“嗯。我听奥托副官说过了~，进来吧。”</p>

<p>“遵命，失礼了。”</p>

<p>推开房门后，克劳迪娅为眼前的景象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眼前那名趴在床上看书的少女实在是太美了，美得就好像一个人偶。当克劳迪娅为奥莉薇娅的美貌看得出神时，两人目光相合。她一边注意不要踩到散落在地的书本，一边慌慌张张地敬了一礼。</p>

<p>“我是奥莉薇娅，今后请多关照啦！”</p>

<p>奥莉薇娅从床上起身，笑着回敬了一礼。接着便若无其事地钻回了被窝，重新看起了书。</p>

<p>（……诶！？这就完了！？）</p>

<p>克劳迪娅一瞬间还以为这是什么考验，但无论怎么看都只觉得她是对书本太过沉迷。这才回想起了奥托副官先前的话。总而言之，既然担任了副官，那就有必要多了解一下奥莉薇娅的情况。</p>

<p>抱着这样的考虑，克劳迪娅打算同她稍微聊聊。</p>

<p>“那、那个，奥莉薇娅少尉？您房间里的书真多啊。”</p>

<p>“嗯？……我把阿什顿提到的有意思的书都从王都买来了。拜此所赐，保罗中将发给我的奖金全都被花光了呢。书这东西真是贵啊。”</p>

<p>两眼不离书的奥莉薇娅回答道。虽然为她的发言感到惊愕，但克劳迪娅还是坚持着将话题继续下去。</p>

<p>“奥莉薇娅少尉喜欢读书啊。顺带一提，您口中的阿什顿是什么人呢？”</p>

<p>“……克劳迪娅也问了跟奥托副官一样的话呢。阿什顿就是阿什顿。是人类哦。”</p>

<p>奥莉薇娅这才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用不解的表情看向克劳迪娅。在那双乌黑而深邃的眼瞳中，没有丝毫开玩笑的“色彩”。</p>

<p>插图6</p>

<p>（原来如此……这可真是相当不得了。纳恩哈特兄长这个混蛋，这个仇你给我记好了。）</p>

<p>克劳迪娅虽然在心里大倒苦水，但仍然力保表情的谦恭。</p>

<p>“确实如奥莉薇娅少尉所言。我问了‘理所当然’的问题，非常抱歉。”</p>

<p>克劳迪娅俯首致歉。奥莉薇娅摇了摇头：</p>

<p>“嗯~，没关系哦。不过真是不可思议啊。为什么大家总喜欢问一些不言自明的问题呢？……果然是我的话没法好好传达给听者吗？”</p>

<p>“哪里，绝无此事。”</p>

<p>“这样啊……那就好。招呼打完了吧？你可以退下了哦。”</p>

<p>说着，奥莉薇娅第三次将目光移回了书本。看来是言尽于此了。克劳迪娅向趴在床上的奥莉薇娅敬了个礼：</p>

<p>“那么下官告辞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请您随时吩咐！”</p>

<p>“嗯，我知道了。”</p>

<p>克劳迪娅退出房间后，倚在墙壁上叹出今天的第二口气，而且远比第一次更沉重。接着她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杀向了纳恩哈特的房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