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8 夏日再度到来

<p>“最近你是不是没搞Musa活？”</p>

<p>午休时，几个人聚在音乐室商量合唱练习的日程，华园老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p>

<p>“Musa活是什么？”诗月从一旁问道。我猛地站起身来，差点把椅子踢倒，抓住老师的手拽进音乐准备室。</p>

<p>“我倒不讨厌男孩子强硬，可是还有别人看着——”</p>

<p>“才不是这回事！诗月和朱音都不知道Musao的事呢，麻烦你别说出来啊！”</p>

<p>“Musao活动简称Musa活，这都能听懂呀。你是不是自己也觉得再不搞一搞不行了？”</p>

<p>“才没有呢！这么怪的语感还能有哪个词，一听就知道了！总之我早就说过好几次在学校想保密所以别说出来——”</p>

<p>“是、是什么秘密呢，还要和老师单独说。”“Musao是啥？”</p>

<p>回过神时，发现准备室的门开了个小缝，门缝外是诗月和朱音的脑袋叠在一起，更后面是无语耸肩的凛子。我抱起了脑袋。</p>

<p>用手机看过视频，诗月和朱音兴奋不已。</p>

<p>“诶——这是小真琴？腿比我还好看吧？”</p>

<p>“真琴同学，这么有魅力的女性竟然一直在身边……而且每天都能对裸体又看又摸，太不检点了！”</p>

<p>连自己都不能看不能摸的话洗澡怎么办？</p>

<p>“哎，反正也没法一直瞒下去，趁伤害不大的时候暴露不是挺好？”</p>

<p>华园老师这个暴露秘密的罪魁祸首说道，口气完全事不关己，真让人火大。也不对，算是我自己暴露的吗？是不是不能怪别人……</p>

<p>“但这个点击量好高啊。”朱音把脸凑近手机屏幕说。“曲子我也想好好听一下，能接上耳机吗？”</p>

<p>她问过手机的主人凛子，连上耳机戴好，然后两手轻轻按着耳垫开始随节奏晃头，咧开嘴笑了。看得我好难为情。</p>

<p>“小真琴，这个不错呀！”</p>

<p>听过一首之后，朱音把耳机交给诗月说。</p>

<p>“不只是大腿，曲子也好听！演奏明明不怎么好却完全听不出来，是视频剪得好吧！”</p>

<p>明明被她夸，我却完全不高兴。</p>

<p>“……这个，是经常和我在录音室练的曲子吧。原来编曲这么好……”</p>

<p>诗月戴着耳机，陶醉地低声说道。</p>

<p>“大家来一起排小真琴的曲子吧，其他还有很多对吧？有四个人的话能演的范围也更大，做新视频也不错！”</p>

<p>朱音把手撑在课桌上，身体蹦蹦跳跳。</p>

<p>“呃……算了，我也不是……”</p>

<p>“我觉得很好。”没想到凛子也有干劲。“要是为了我们排练，村濑君写谱子也不会像平时那么偷懒。”</p>

<p>“你少说得好像我平时经常偷懒一样，至少给凛子的伴奏谱都是认真写的。”</p>

<p>“没错，因为是为我写的。所以说只要为我写就没问题，对村濑君来说我是特别的。”</p>

<p>“等等，说法好怪啊，你看这两个人都误会了！”</p>

<p>诗月两手捂着嘴满脸通红，朱音兴致勃勃地探过身子。</p>

<p>“哦哦，你们两个别误会，不是那个意思。”凛子的语气极其冷静。“特别指的是不能没有我。”</p>

<p>“……你是故意让人误会的吧？”越听越像那个意思。</p>

<p>“就好比咕咾肉里的菠萝，干炸食品[注]上的柠檬，中华冷面里的橘子……就是这种程度，不能没有对吧？”</p>

<p>[译注：干炸食品（唐扬げ）,中文里也有时直接称为“唐扬”，日本的一种烹调方法。通常特指炸鸡块，广义上则指将各类食物、大多数情况下肉类（尤其是鸡肉）放入油中炸制，同通常会配上柠檬或蔬菜色拉。与快餐中的炸鸡区别在于干炸食品是将鸡肉等食材先用调味品腌制入味，再裹上干粉炸；炸鸡则是鸡肉本身并不腌制入味，油炸之前或油炸之后在包裹的面粉上着味，二者口味也完全不同。]</p>

<p>“是不能有才对！全都用不着！”</p>

<p>“村濑君，你刚才的发言是和四十亿人为敌。”</p>

<p>“吃干炸食品喜欢配柠檬的人比基督教徒还多！？”</p>

<p>“没事的真琴同学，我也三种都不需要！”诗月插嘴道。“比方说，只是打个比方啊，那个，要、要是和我结婚的话，每天都给你做不加菠萝的咕咾肉。”</p>

<p>除了咕咾肉就不给我做别的是吗……</p>

<p>“还有我还有我！那我也都不需要！”朱音精神地举手。“要是娶我的话遇到干炸食品就帮你把柠檬以外的东西全都吃完。”</p>

<p>“除了柠檬以外就是肉了吧！那才是本体呢！让我吃点啊！”</p>

<p>“你真打算娶我？小诗怎么办，重婚？”</p>

<p>“不是打个比方吗！”</p>

<p>被她们围攻时预备铃响了，离午休结束还有五分钟。</p>

<p>“今天第五节课，是体育吧？”</p>

<p>诗月慌忙站起身，凛子和朱音也回过神来看了看表起身。</p>

<p>“我不知道更衣室在哪儿！”“一起去吧。”</p>

<p>“那我们先走了，放学后见！”</p>

<p>三人匆忙离开音乐室，得救了……</p>

<p>从音乐室的窗户看去，他们跑远的背影越来越小。</p>

<p>朱音开始上学后过了两周，果然还是在意同学的视线，在教室里待不下去。她还说，如果没有凛子同班，说不定又会恢复不上学的状态。而凛子午休和放学后常到音乐室来，于是朱音也紧紧跟着泡在了这里。</p>

<p>至于华园老师，正如之前的预告（？），很快就开始使唤朱音做助教。按老师的说法是想让朱音多和其他学生交流，也好适应学校，但她本意绝对没这么值得称赞，肯定是想自己越轻松越好。</p>

<p>不过嘛，就结果而言——我再次朝窗外看去。</p>

<p>在走廊正中央，几个一年级女生迎面看到朱音她们，笑着朝朱音招手，朱音也向她们回应。</p>

<p>朱音自己也在努力适应，一点一点前进。</p>

<p>虽然不至于说“反观我”，但这段时间我始终心不在焉也提不起劲。季节从春天变换到夏天的这段时间，我和这三个人依次相遇，被她们吸引，扰乱心绪，苦恼不已。事后想想看，自己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可没头没脑地东奔西跑让身心都被消磨。如今事情纷纷沉静，我开始迷茫。</p>

<p>日子风平浪静。</p>

<p>每天只是上学，听课，处理老师给的杂活，回家时绕路去录音棚——日复一日平稳度过。</p>

<p>这生活相当不错，该满足了。但我感受到的却不是平稳与安心，而是倦怠。精神萎靡，感到无趣。</p>

<p>不行，肯定是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感觉不太正常了。这是普通的生活，脑子也快点恢复平常的模式吧。</p>

<p>好了，我也该回教室了。</p>

<p>我站起身，把文具和饭盒放回包里，这时华园老师开口。</p>

<p>“所以Musao，试试看怎么样？我是认真的。”</p>

<p>“……试什么？”</p>

<p>“刚才说的，大家一起做视频。感觉能录下好东西嘛。”</p>

<p>“诶诶诶诶……不是，她们三个确实水平很高，可用在我的视频里实在不太好吧。”</p>

<p>“为什么？只要你拜托，她们应该很高兴出演，都是同一支乐队的一员吧。”</p>

<p>“乐队……？……不是啊？”</p>

<p>“啥——？”</p>

<p>听到华园老师突然大</p><p>叫，我看了看刚才三人离开的音乐室双开门，而后视线回到她身上。</p>

<p>“不是休息和放学后总待在一起吗？不是一起去过好几次录音棚吗？这还不是乐队？”</p>

<p>“我可不记得组过队。”</p>

<p>“不是乐队的话四个人躲在录音棚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我要和黑川说一声让她装监控摄像头了啊？”</p>

<p>“行行行你去说。”</p>

<p>“呜哇最近Musao的反应真冷淡，不缺女人以后立刻就变样。”</p>

<p>“是是是你说得没错。”</p>

<p>“……我要哭了啊？”</p>

<p>“要不要纸巾？我这儿有。”</p>

<p>华园老师假装嚎啕大哭，抢走我手里的纸巾用个精光，还把空袋还回来。没有谁比她更适合“没大人样”这个词了。</p>

<p>“实际上就和乐队一样吧，而且配器都凑齐了。”</p>

<p>老师和以往一样若无其事地回到正题，我已经没心情吃惊，反而觉得佩服。</p>

<p>“我完全配不上那三个人，缺个人弹吉他或者贝斯。”</p>

<p>“诶——但你不是在作曲这个最重要的地方有贡献吗。”</p>

<p>“最近没用我的曲子啊，因为都没有歌词。”</p>

<p>“这么一说确实是……我说，为什么不连歌词一起写？因为会暴露自己是男的？也不对，穿女装之前就全都是没歌词的曲子，又不是不能唱对吧？我听小诗月说了，唱得相当不错呢。”</p>

<p>“呃……不是……嗯。”</p>

<p>我视线游移不定。说起来以前有过一次在诗月旁边负责主唱来着。是《Creep》那时候，但那次应该说是迫不得已吧。</p>

<p>“……我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声音。”</p>

<p>“哼——”老师扫兴地撅起嘴。“但是现在有小朱音呀，你就别担心，歌词也一起写吧，不然多浪费啊。她们几个都那么厉害，要是有歌词视频点击量不会很高？能到一千万吧。”</p>

<p>“一千——”</p>

<p>我咽了口唾沫。就算一千万期待过高，上百万应该没问题。那三个人可不是我这种假货，而是货真价实的女高中生，而且每个人水平都够高……不对不对冷静点好好想想。</p>

<p>“拜托她们帮我赚点击量不好吧……”</p>

<p>“啊——？为了赚点击量连女装都穿上的男人，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p>

<p>完全正确，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p>

<p>“哎，就算她们三个光和Musao之前那样露出大腿，点击量就能在后面加个零，不过就算不露，单看曲子也相当不错吧。”</p>

<p>“唔……”</p>

<p>我开始思考自己在犹豫什么。最近我经常和那三个人一起去录音室，也常在这个音乐室合奏。但让她们一起演“Musa男”的曲子就是另一回事了，怎么说呢，就是——</p>

<p>“让她们把才能用在我个人的兴趣上，该说是太浪费，或者说不自量力吧。”</p>

<p>华园老师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小声叹了口气。</p>

<p>“村濑君，你呀，真是……”</p>

<p>好久没听过老师叫我的姓，我吃了一惊朝她的脸看去，但没听到接下来的话。老师的视线转向墙上的挂钟。不好，午休还有两分钟结束，我也不能磨蹭了。</p>

<p>正要走出音乐室时，老师说：</p>

<p>“难得靠我的人望让这么厉害的人聚到一起，真希望你能尽情享受。”</p>

<p>“她们又不是老师找过来的吧！”</p>

<p>听到我吐槽，老师只是抛了个媚眼然后关上门。</p>

<p>这人真是，说话从来不正经。无论凛子，诗月还是朱音，和我相遇都只是偶然，和老师明明没有任何关系。</p>

<p>我朝楼梯走去，途中忽然停步，朝音乐室的门回头。</p>

<p>没有任何关系——真的吗？</p>

<p>凛子和我都被华园老师随便差遣，互相更加了解的契机是老师牵线让我们一起干活。</p>

<p>诗月原本和华园老师亲近，被老师叫她帮忙一起整理仓库才和我认识。果然还是靠老师牵线。</p>

<p>朱音是老师的朋友，也是黑川小姐的录音棚的常客，而我会去那家录音棚是被老师拜托去送东西。</p>

<p>三个人都通过老师和我相遇。</p>

<p>是老师有意让我和她们接触？</p>

<p>不会吧，想太多了，肯定是凑巧。</p>

<p>但——</p>

<p>这时脑袋被上课铃声轰炸。我回过神来，朝教室跑去。是正式铃，完全迟到了。</p>

<p>*</p>

<p>华园老师的建议姑且不论，我自己也觉得再不上传新视频就不妙了。视频的评论和私信满是期待新作的消息，关注者上涨的劲头也没有减退。</p>

<p>坐在合成器前考虑下一首曲子怎么办时，脑子里无论如何都会浮现那三个人的合奏。</p>

<p>特别是朱音。</p>

<p>她拥有我理想中的嗓音。</p>

<p>其实，最早上传到视频网站上的五六首曲子都本打算带歌词的。最后变成器乐曲的原因与之前和华园老师说的一样，自己的声音没法让我满足。</p>

<p>但现在有朱音在。</p>

<p>手放在键盘上摸索和弦，嘴上哼唱着不知什么语的曲调，遇到中意的段子就记下谱子。我久违地沉浸在百分之百为自己而做的音乐里。铅笔在五线谱上滑动的手感，耳机中积攒的热量，旋律盘旋在眼皮里带来的微痛，这一切都令人愉快。</p>

<p>词句几乎是下意识地浮现在脑海，与旋律完美契合。以前我在CD内页之类的介绍上看到“词和曲同时写好了”时总觉得信不着，但现在明白这种事的确存在。</p>

<p>我熬夜做出器乐部分的样带，躲进壁橱用被子盖住脑袋，把暂定的歌词录进话筒。耳垂都要被闷炸了。</p>

<p>回到电脑前混音，把完成的音轨自动播放，音量调到最低以后躺到床上。</p>

<p>桌面音箱中流淌出微弱的歌声。</p>

<p>在黑暗中闭上眼，便总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声音。估计是在想象中和朱音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了吧。</p>

<p>好想快点把样带拿给那三个人听，但又感到害怕。两种矛盾的心情在心里互相摩擦，给桌上传来的歌声配上了奇妙的摇摆节奏（shuffle）。我闭着眼，陷入浅浅的睡眠。</p>

<p>*</p>

<p>“——来排这首歌吧。”</p>

<p>第二天午休时给她们听过后，最先赞同的没想到是凛子。</p>

<p>“钢琴部分编曲太差劲了，我重新做，不然对不起唱歌的朱音。”</p>

<p>坐在旁边椅子上的朱音听了眨眨眼睛。</p>

<p>“这个，我来唱？不是小真琴想唱才写的曲子吗？”</p>

<p>“不，是给你唱的。”</p>

<p>“咦——明明小真琴是男生？”</p>

<p>“现在只是为了配合样带用男声的调子，可以配合朱音调整。”</p>

<p>“不是这个意思，主唱是最受欢迎的，这么痛快交给别人好吗？”</p>

<p>“我又不是为了受欢迎才写歌……”</p>

<p>“黑川小姐说男生都是为了受欢迎才玩乐队的啊。”</p>

<p>好吧好吧。毕竟开录音棚，估计整天都能看到这种例子。</p>

<p>“真琴同学这辈子都不用再受欢迎。”诗月强硬主张。“要是越来越多就麻烦了。”</p>

<p>越来越多是说什么？我觉得自己受欢迎的权利还是有的吧……</p>

<p>“如果朱音做主唱，村濑君还能弹什么？”</p>

<p>凛子冷静地回到正题</p><p>。</p>

<p>“对啊对啊，这样录音的时候小真琴不就没位置了吗？吉他和贝斯都是我弹得更好。”</p>

<p>“我自己不演也没什么啊，毕竟还需要技术人员。排练的时候倒是能弹吉他或者贝斯。”</p>

<p>“贝斯！就弹贝斯吧。”</p>

<p>诗月用力凑了过来。</p>

<p>“贝斯和鼓是节奏组，一心同体。正所谓第一次共同作业。”</p>

<p>“……不是第一次了吧？”</p>

<p>“就是这个固定的说法[注]，请你多认真学习！”</p>

<p>[译注：第一次共同作业（初めての共同作业），在日本通常指婚礼上新婚夫妻一起切蛋糕。]</p>

<p>为什么要冲我生气啊。</p>

<p>“行吧，贝斯倒是可以。”</p>

<p>“那今天去‘Moon Echo’！房间预订四点的？”</p>

<p>新曲子的录音当天就结束了，我自己也感到惊讶。</p>

<p>放学离开学校，来到录音室后我先只告诉三个人和弦行进，具体编曲交给每个人自己发挥排了一次，结果一下子就有了致密的演奏，完全听不出来她们是第一次上手，我兴奋得发抖。</p>

<p>“前奏从钢琴进是不是更好？四小节之后加吉他齐奏。”</p>

<p>“我试试，不过不喜欢搞成德式金属那种感觉，想用野性一点的吉他效果。”</p>

<p>“那敲四下就合不上吧？用这个节奏型开始怎么样？”</p>

<p>“很好啊！”“唯独踩镲最开始就加。”“那从前奏开始！”</p>

<p>……就是这个感觉，编曲越来越精细，负责贝斯的我光是小心别搞砸就费尽了心力。</p>

<p>“有之前编好的伴奏音轨吧？笔记本电脑也带来了，跟着合一遍吧。”</p>

<p>朱音指着我放在房间角落的电脑包说道。</p>

<p>“嗯，姑且是有……”</p>

<p>刚才编曲被她们大改特改，音序器里的音轨也要跟着调整才能用。但我一点也不想浪费现在这个瞬间还在沸腾的热量，于是靠墙猫腰紧盯着电脑屏幕，抓紧时间做了一份新的伴奏。</p>

<p>“诗月，你以前有没有跟着节拍器敲过鼓？”</p>

<p>“没有。不过没问题的，毕竟是真琴同学做的伴奏。”</p>

<p>不太懂她有什么根据说没问题。要让乐队演奏和音序器制作的音轨完全同步，需要给鼓手戴耳机听节拍器。如果不习惯的话相当难，就算合上拍子，演奏也容易变得机械，失去律动感。</p>

<p>——这种担忧对她来说是多余的。第一次排练，鼓就完全没有失去能量，简直不像跟着音轨在敲，我仿佛听到鼓浑身上下都涌出管弦乐的声音。</p>

<p>“刚才录的这一遍，直接用来当节拍器音轨吧。”我擦着额头的汗说着，然后抱起笔记本电脑走进调音室。</p>

<p>之后不用出去了，已经用不着我再演奏，接下来要依次录下诗月，凛子和朱音各自的部分。</p>

<p>把刚刚排练录下的演奏接上耳机，依次叠加录制每个人的部分。先是诗月的鼓，然后是朱音的贝斯，接着凛子的钢琴，后面是三份吉他，这些也全都由朱音弹。最后，是朱音的主唱，以及和声。感觉像是在画稿上反复涂抹色彩，鲜亮的世界逐渐开阔，实在令人愉快。</p>

<p>不知不觉中，门上的红色灯盏已经开始闪烁，提醒五分钟后租用时间就要结束。我们急急忙忙收拾器材，离开录音室。</p>

<p>接着我们决定直接去家庭餐厅，用笔记本电脑简单混音，轮流用耳机听刚出炉的音轨。每个人都急切地想快点听到。当然，最先听这份荣誉落在负责混音的我头上。操作程序时鸡皮疙瘩始终消不下去。</p>

<p>“……做好了。从谁开始听？”</p>

<p>见我说着把耳机放在桌子正中央，三人同时想伸出手，又猛地停住。凛子眯起眼睛收回脖子，诗月难为情地缩起身体，朱音含羞笑了，三人各自又收回手。</p>

<p>“呃。”“那么。”“嗯嗯。”</p>

<p>三个人暧昧地说着。真没想到能看到凛子和朱音客气。从谁开始不都一样。</p>

<p>“就按加入的顺序从小凛开始。”朱音说着指了指凛子，后者默不作声地点头，再次伸出手。</p>

<p>“加入什么的顺序？”我问。</p>

<p>“就是进乐队的顺序。”</p>

<p>“乐队……不是乐队吧？”</p>

<p>我禁不住做出和华园老师那时一样的反应。</p>

<p>“原来不是乐队吗！？”朱音猛地大叫，让服务员和周围的客人纷纷转头看来。“我还以为是自己进了你们三个组的乐队呢。”</p>

<p>诗月和凛子互相看看。</p>

<p>“……没有这么回事。”</p>

<p>“只不过是我麻烦他们一起练鼓而已，所以说真琴同学是我专用的。”</p>

<p>能不能不要趁乱说些莫名其妙的东西？</p>

<p>“哎，要想组乐队你们三个组就行了，用不着我吧。今天正式录音的时候我也什么都没弹。”</p>

<p>“那是因为录音……对了，要是现场演出的话小真琴也要弹一样吧？”</p>

<p>“现场？不不，你说什么呢？哪有这个打算。而且你们看，只要听了这个就知道。”我指了指耳机。“没有我出场的份。”</p>

<p>三个女人表情复杂地互相看看。怎么回事啊，全都一脸不满，这么执着乐队的形式吗？我倒也懂，一起在录音室录过一首歌，心情自然比较兴奋。</p>

<p>但只要听过，应该能理解我说的话。</p>

<p>先是凛子伸出手，拽过耳机戴上。我在电脑上开始播放。四分钟，凛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浮起水珠的冰茶杯子，除了手指敲下节奏全身以外一动不动。</p>

<p>终于，她一言不发地摘下耳机，交给斜对面——我旁边的诗月。</p>

<p>诗月也一样，四分钟里两手撑着耳垫，低下头听得心驰神往，右边膝盖随着自己敲下的节拍微微摇晃。之后她又把耳机交给朱音，果然一句话也没有说。</p>

<p>就连朱音也一言不发。大眼睛睁得更大，嘴唇无声地跟唱自己的歌声，两手简直像一对恩爱的鸟，时而相扣时而张开，拍打翅膀。</p>

<p>沉默还在继续。我拿着还回手上的耳机，实在觉得心里没底。</p>

<p>“……那个，毕竟是临时混音，声音单薄也没办法，嗯，之后回家我会好好重新做。然后，我是觉得还不错吧……呃，不行吗？”</p>

<p>朱音吓得一愣，诗月猛地回过神后非常歉疚地伏下视线。凛子叹了口气开口。</p>

<p>“不是不行。……岂止是不错。”</p>

<p>“……哦，所以……？”</p>

<p>“抱歉，真琴同学。”诗月抬起眼神看过来。“反应这么奇怪让你担心了。感极至深说不出话，这种感觉你知道吧？”</p>

<p>我咽了口唾沫，点点头。</p>

<p>“我说，这个要发到哪儿去吗？传到网上？”</p>

<p>朱音兴奋不已地站起身，脸朝我凑过来说道。</p>

<p>“这个要发到小真琴的频道对吧？绝对能火，说不定还会被很多人翻演呢。”</p>

<p>“诶……不了……演奏完全没有我啊。”</p>

<p>“作词作曲都是小真琴呀！”“制作也是真琴同学把！可以叫你制作人吗！？”才不要呢，好像多了不起似的。</p>

<p>“这首曲子最厉害的地方，”凛子指着电脑说。“明明演奏完全没有村濑君，而且朱音的人声本该特别突出才对，但怎么听都马上知道是村濑君的曲子。”</p>

<p>闻此，朱音和诗月也点头赞同。</p>

<p>“我也一边唱</p><p>一边觉得，要是小真琴来唱就好了。”</p>

<p>“敲这首曲子和真琴同学经常合奏的时候感觉一样,所以同步演奏完全没觉得吃力。”</p>

<p>“那……不是因为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是我的曲子吗……？”</p>

<p>“没那回事。”凛子有点不高兴了。“既然这么想你可以试试。直接把这首曲子放到你的频道去，什么也别解释。要是不像你的曲子，听众应该会有什么反应。”</p>

<p>“是……这样吗？”</p>

<p>总感觉她们单纯是想连哄带骗让我在Musa男的频道把曲子发出去。</p>

<p>“可是，要上传的话不只声音，还必须有视频……”</p>

<p>“我就猜到会有这种事，刚才排练的时候用手机录下来了！”</p>

<p>诗月得意洋洋地拿出手机。你以为会有哪种事啊？</p>

<p>“为了让真琴同学在最前面，我是把手机放在贝斯音箱旁边录的！”</p>

<p>结果我完全没被拍进屏幕。也难怪，离得太近超出拍摄角度了。诗月脸色发白，差点瘫在家庭餐厅的地上。</p>

<p>“正好。”凛子冷淡地说。“我们三个都拍到了。这个能和声音合到一起对吧，因为是同步演奏，速度应该没有偏差。”</p>

<p>“这儿有电脑，现在就能做吧？”</p>

<p>说得可真轻松，但我还是答应了。只要让视频和音频在开头同步而已，很快就能做好。三个人再次轮流戴上耳机，听了一遍配上视频的曲子。</p>

<p>这次她们很快说出了感受。</p>

<p>“……怎么说呢，非常……非常像那么回事。”</p>

<p>“是吧！完全是音乐短片（MV）了。”</p>

<p>“视频没太拍好的地方反而更有味道。”</p>

<p>确实，像那么回事，我自己都觉得吃惊。位置固定的摄像头角度有点歪，键盘手只拍到了背影，鼓手穿校服的身影被远处模糊的爵士鼓挡住，弹吉他的主唱的胳膊和侧脸不时进入镜头。感觉只要简单剪辑一下就能直接当MV用。</p>

<p>“这个，直接上传吧！好想让全世界的人听听！”</p>

<p>朱音兴奋个不停，凑近得已经几乎和我贴上了。</p>

<p>“可是，长相暴露到网上不就糟了……？”</p>

<p>“没事的，反正拍得也不清楚！”“我也不在意。”“要是把真琴同学清清楚楚地拍下来就好了……”</p>

<p>三个人都完全没当回事。我勉强糊弄过去，抱着乐器和电脑逃回了家，然后躲在自己的房间，重新混音，再配上视频反复循环播放。效果确实相当不错，要单纯当成一次尝试，留下录像只有我们几个自己看得心满意足也太浪费了。</p>

<p>不过啊。</p>

<p>虽然凛子和朱音都那么说，果然这算不上我的曲子吧。要大言不惭地说是自己的作品发布，实在是提不起劲。</p>

<p>提示音响了。在只有电脑屏幕发光的黑暗房间里，手机的屏幕在书桌一边孤零零地亮了起来。</p>

<p>我拿过手机一看，是华园老师发来的LINE消息。</p>

<p>“听说新曲子做好了？让我听听嘛，快点上传。”</p>

<p>我仰头朝漆黑的天花板望去。是听朱音或者谁说的吧。</p>

<p>消息变成了已读，要是不立刻回复真不知道之后要被她说什么。</p>

<p>“做是做好了，可我完全没有贡献，感觉传到频道里不太好。想听的话我带到学校去。”</p>

<p>不到二十秒就再次收到回复。</p>

<p>“不用在意那么多啦快点上传。明天开始我请了两周假，暂时去不了学校。”</p>

<p>两周？那到暑假之前她不都几乎不用教音乐课了吗。说真的，这人怎么还没被辞退？</p>

<p>“你要是不上传，我就在Musa男的交流板上散布谣言，说你做好了新曲子但因为做变形手术耽误了时间。”</p>

<p>我把手机朝床上扔去，然后自己也把脸按在枕头上，冥思苦想怎么才能摆脱华园老师的威胁，却越想越麻烦。也行，上传好了，又没什么损失。</p>

<p>我分别向凛子，诗月和朱音发LINE征求同意。</p>

<p>明明已经很晚，三个人都很快有了反应。</p>

<p>“不是说过可以了吗。”“我很期待！”“登上世界舞台啦！”</p>

<p>我叹了口气，再次转向电脑，仔细做好最后阶段的混音，视频也适当加一点特效，然后是标题字幕。时针转过零点时，全部工作终于结束。即将点下上传按钮时，我不得不承认。</p>

<p>我自己也想发出去。尽管嘴上说这说那，可这么厉害的东西要藏起来不公开可真忍不住。被华园老师威胁的时候，我其实打心底松了口气，觉得这下有理由了。</p>

<p>真是丢人。</p>

<p>按照凛子的建议，我完全没对视频做什么解释。盯着提示正在上传的圆形图标不停旋转，我感到胃底开始发热。已经停不下来了。尽管每次发布新曲都会感受到这种同时掺杂兴奋、期待和不安的热量，可这次格外不同。</p>

<p>在网站上播放上传好的视频，进行确认。</p>

<p>点击量，1，最初的足迹。</p>

<p>从样带的阶段算起，我已经不记得已经听过几百次，这回再一次一直听到进度条完全变红。没问题。</p>

<p>我用力合起笔记本电脑，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和内衣，离开房间。</p>

<p>尽管冲过澡，激烈的心跳完全没有平息，走出浴室后依然浑身发热。我一口气喝光了冰箱里的一升麦茶。</p>

<p>眼下，全世界已经有几个——几十、几百个人在听那首曲子了吧。他们和她们会听到什么呢？内心会不会被打动？那首歌真的是特别的吗？不会是我太兴奋结果自我意识过剩吧。</p>

<p>别再想了，我压扁空塑料瓶丢进垃圾袋。</p>

<p>回到房间，钻进被窝后闭上眼，朱音的歌声依旧在耳中回响。</p>

<p>*</p>

<p>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看，才知道事情不得了。</p>

<p>盛夏火辣的朝阳挤过窗帘钻进房间，我皱着脸下床，打开笔记本电脑。</p>

<p>看到点击量，我还以为页面出了问题，不由得刷新了一下，然后还是不敢相信，关掉浏览器又重新打开。</p>

<p>点击量已经超过60万，评论栏无论滚动多久也看不见底，整个屏幕都透着热气。内容也和以往截然不同。尽管屏幕上的女高中生变成了三个（而且所有人都是真货），但提到这点的评论还不到十分之一。</p>

<p>“看哭了。”“从早上开始一直循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好专业”——</p>

<p>毫不掩饰的称赞接连不断，让我一阵眼花。</p>

<p>写这些评论的，估计大多不是频道的关注者，而是新来的吧。这儿的常客可不会写这些。我想着搜索一看，才知道视频正被SNS到处扩散。</p>

<p>就算到了学校，上课时我也心不在焉。课间休息时用手机看到点击量和评论的增长后甚至发抖。其中两成左右是高兴，剩下八成近似于恐惧。同班的女生们聚在一起聊着“你听这个了吗？”“好像到处都在传”，看到他们手机上的视频正是我的曲子，禁不住想从教室里逃出去。总之我实在不想一个人憋在心里，不停祈祷快点到午休。凛子也好诗月也好朱音也好，华园老师也行，真想快点和她们说说眼下的现象，尽量减少心里的负担。</p>

<p>听到第四节课下课的铃声响起，我立即冲出教室，朝音乐室跑去。</p>

<p>“哦哦村濑君，看的人好像越来越多，这个是不是点击量越多能拿到的钱越多啊？有多少？你不觉得我也应该有点分成吗？”</p><p>在音乐室前碰到凛子，她拿着手机突然说起这话来。可笑的是心头的热量一下子消退，我也得以冷静下来。</p>

<p>“……诶？哦哦，嗯，那个……”</p>

<p>“小真琴——！好厉害啊，已经过百万了！”</p>

<p>响彻走廊的喊声和脚步声传来，不用转头看也知道是朱音。</p>

<p>诗月已经先等在音乐室里了。我们进去后她也完全没发觉，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不知在干什么。</p>

<p>“……评论全都好普通啊，这样的话就让我来……‘Musao多露露面’‘快给我看Musao的大腿’，就这么诱导评论。”</p>

<p>“你干什么呢……”</p>

<p>“咿呀！？”</p>

<p>诗月在椅子上跳了起来，手机差点从桌上滚下来。</p>

<p>“不、不是的，那个，这，你听我解释。”</p>

<p>脸色通红开始辩解的诗月让人相当同情。</p>

<p>“我才不是想操纵评论让真琴同学快点上传女装视频呢，嗯，还有，这个和这个和这个和这个也不是我写的。”</p>

<p>意思是其他都是你干的咯？还有能不能别光挑和大腿有关系的评论？你是有多闲啊。</p>

<p>“好厉害，村濑君。”凛子瞄着诗月的手机叹了口气。“有人说Musao变成三个人了不知道哪个才是Musao，谁也没发现本人其实不在里面。就是说平时扮女装太完美了，真棒。”</p>

<p>“我完全不高兴……”</p>

<p>“唱歌的明明是我却有人说你声音也可爱呢小真琴！”</p>

<p>为什么是你高兴啊？</p>

<p>“不到一天就这么火，私信那边估计收到一堆更激动的吧？”</p>

<p>“啊啊，嗯，有可能……”</p>

<p>我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私信，新视频上传后不过十二个小时，就已经收到了上百条私信，挤满收件栏。因为是直接写给本人，内容全都比评论栏的那些更长，闷得我喘不过气。尽管一条一条打开，可脑子已经撑得满满的，根本读不下去。</p>

<p>但，在开到差不多倒数第三封的时候，我停下了手。</p>

<p>内容是这样的。</p>

<p>“您好，鄙人是Naked Egg股份有限公司的柿崎。</p>

<p>这次联系您是通过录音棚Moon Echo的黑川小姐的介绍，事出突然还请见谅。</p>

<p>敝公司业务上进行音乐相关活动的策划与运营，在即将到来的8月28、29、30日，打算邀请众多网络艺人举办现场演出。这次恭听您发表的新曲，又把以前的曲子全部听过后确信，您是可以肩负下一代的艺术家。在此诚邀您出演敝公司策划的活动——”</p>

<p>我反复看了两遍。内容过于意外，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无意识地把手机拿给凛子她们看。</p>

<p>“……这次活动，是商业公司主办的盈利活动？”</p>

<p>“是发给小真琴的吧？演奏的是我们，这方面怎么办？”</p>

<p>“这人好像和黑川小姐认识……说不定华园老师会知道什么。”</p>

<p>听诗月这么说，我朝音乐准备室的门看去。</p>

<p>“说起来老师呢？”朱音问。</p>

<p>“……啊，她说从今天起休假两周。”我回忆起来答道。</p>

<p>“诶——又休息？自从我不上学几乎再没听过老师上课呢，总是小凛代课，还让我帮过忙。”</p>

<p>“她就是这种人，真不务正业……”</p>

<p>我叹了口气，锁上手机屏幕。</p>

<p>“那，怎么办？”</p>

<p>凛子正面盯着我问道。</p>

<p>“什么怎么办？”</p>

<p>“演出的委托。要接受？还是拒绝？”</p>

<p>“哪有什么接不接受，没法出场吧？录音里也没有我。估计对方什么也不知道，误以为我们是乐队。”</p>

<p>“要乐队组起来不就行了，我不在意啊，可以出场。”</p>

<p>“我也是！想去！”朱音两眼放光，晃得椅子直响。</p>

<p>“和真琴同学同台……好棒啊。”诗月想着开始走神。</p>

<p>“要是现场演的话小真琴也必须弹吉他或者贝斯呀！我之前不就这么说。”</p>

<p>不是不是你们怎么劲头这么足？朱音我倒能理解。</p>

<p>“凛子……你不怕在台上演出吗？”</p>

<p>“那还用问，你想什么呢。在台上演奏听观众鼓掌赞不绝口，这几个人里面谁比我经历得更多？”</p>

<p>这么说也是。以前都叫她砸场子的呢。</p>

<p>“诗月呢，对了，你母亲不会说什么吗？这次演出说是还在网上直播，要是被她知道你在摇滚的现场演出的话……”</p>

<p>“自那以来妈妈完全不管我玩音乐了。”诗月毫不在意地说。“我用作品堵上了她的嘴。”</p>

<p>“堵上嘴？”</p>

<p>“是的。虽然自己说有点不好意思，但自那以来我的作品好了很多。鼓让我的插花有了活力，理解这件事后妈妈就再也不说什么了。毕竟不管是好是坏，那个人的全部心思都在花上，在这方面我很尊敬她。”</p>

<p>这样吗……听她这么说我才想到，最近经常在录音室练习到很晚，确实没发生什么。</p>

<p>呃，那——</p>

<p>意思是只有我还有顾虑吗。</p>

<p>“……小真琴不想去吗？”</p>

<p>被问得这么直白，真难回答。</p>

<p>“接到委托的是村濑君，所以你来决定。”</p>

<p>事到如今再甩给我就更难办了。</p>

<p>我根本就没想过现场演出。我来？在观众面前演奏？这之前我只会独自躲在昏暗的屋子，在电脑上拿音符左搬右套，反复看着情况编辑掩饰蹩脚的吉他演奏做出曲子。</p>

<p>我低头站起身，不想和她们对上视线。</p>

<p>“……抱歉，忘记把午饭拿来了，我回教室去。”</p>

<p>我扯了个谎逃出音乐室。</p>

<p>*</p>

<p>那天放学后，我一个人去了“Moon Echo”。</p>

<p>坐在柜台里的黑川小姐很快注意到我走进大厅，朝我招了招手。</p>

<p>“那首曲子美沙绪告诉我了，相当轰动嘛。”</p>

<p>“……诶，哦。”</p>

<p>“然后，那个是在我们家录音室拍的视频吧？”</p>

<p>“啊……是的，不好意思，没征求同意。”</p>

<p>这么一说之前擅自拍了，是不是不好啊？</p>

<p>“没事啊，不如说想让你写上是在‘Moon Echo’拍的，帮我宣传一下呢。”</p>

<p>“哦……”</p>

<p>“我家的录音棚趁机火一次对你们没什么影响吧？视频又没露脸，就算来一群看热闹的也认不出来你们。”</p>

<p>“这倒是。”</p>

<p>这时我想起了正事，把脸凑近黑川小姐小声问：</p>

<p>“对了，有个听过那首歌的人给我发私信，自称是策划公司的人，和黑川小姐——”</p>

<p>“啊，柿崎？嗯，我玩乐队的时候认识的。”</p>

<p>还真是她的熟人。要问的问题一瞬间就有了结果。</p>

<p>“已经联系你啊，工作效率真高。美沙绪啊，跟我说这首歌真的厉害，问认不认识干这行的人，想让你们更火一点。我想起柿崎正费力气找能出演活动的人呢，就正好介绍给他了。他嘴上净说好听话不过人不坏，可以信任他没问题。”</p>

<p>“这样……啊……”</p>

<p>华园老师这么多管闲事吗，我想着垂下</p><p>肩膀。</p>

<p>老实说，我希望黑川小姐说的是“我才不认识那种人”才特地来到这儿的。要是黑川小姐说不认识，就能找理由说信不过然后拒绝。</p>

<p>这不是反倒更难回绝了吗。</p>

<p>“不去吗？场地相当大，而且活动又出名，还有人靠这个商业出道呢，挺好的机会嘛。”</p>

<p>这么提高难度，我心里越来越没底。</p>

<p>“美沙绪也怎么都想看你们演奏，就去一次嘛。”</p>

<p>“为了老师没必要特地搞这么夸张……她想听到录音棚来玩不就行了。”</p>

<p>黑川小姐睁大眼睛，然后深深长叹。</p>

<p>“……美沙绪还什么都没说？”</p>

<p>我歪头纳闷。黑川小姐的声音和表情都蒙上阴霾。</p>

<p>“……说什么？”</p>

<p>“美沙绪去不了学校，她住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