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终章穿帮与恶作剧之心

光著手臂，光著腿。这种远远超乎以往的裸露程度令我烦躁不堪。

只能辛苦地用毛巾披在肩上努力妨碍旁人的视线。

这么穿是有原因的，从今天开始就得上游泳课了。

「啊啊，我完全忘了……还得上这个课啊……」

我被学校指定的泳装包裹身体，来到森林中沿著河川建造的游泳练习池，无奈地这么喃喃说道。

感觉四周不断有视线朝我这里偷瞄。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身穿泳装的模样，简直就像妖精一样惹人怜爱……应该吧。

老实说我并不想这么形容，不过跟平日上学的制服不同，泳装会让我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再配上我彷佛洋娃娃的容貌，难免会酝酿出一股引诱人把我带回家当装饰品的气息。

「嗯——妮可果然是第一名耶！」

「柯蒂娜，你好吵。」

「现在连被你臭骂都算是一种奖励喔！」

「你这个废柴教师。」

对这位放著上课不管跑来磨蹭我脸颊的监护人，我毫不留情地痛骂一顿。

不过就连这样也无法阻止她了。在家她明明早就看过一次我穿泳装的样子了，现在却还是一点自我克制的迹象都没有。

在温泉旅行时那种极度失落的模样，现在已荡然无存。看来她是完全恢复过来了…… 不，应该说恢复得太过头了吧。

「洗澡的时候不是连全裸都看过了吗……」

「有衣服装扮果然还是不一样啊。尤其妮可一直对穿著太随便了。」

「这个，不过就是学校指定的泳装而已耶？」

「那才棒啊。」

「快来人啊，这里有个犯罪者！」

柯蒂娜用正经八百的表情喷出这番糟糕的言论。

我把这个死缠著不放的变态扒开，躲到了蕾提娜跟玛琪丝的背后。

玛琪丝身上还有一点伤痕残留著，看了就觉得好痛。由于玛莉亚的治疗是以让伤患自行痊愈为主，因此只会施加等完全康复以后不会留下任何疤痕的治愈魔法。

看起来尽管怵目惊心，但也就只会这样而已。玛莉亚是不会害女孩子的身上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的。

她保证过，这样的伤痕只要随著时间流逝最后都会消失不见的。

「咕，竟然让她跑了——」

「老师，是不是差不多该上课了？」

「至少再让我视奸妮可一下嘛。」

「喂喂，那边有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抱歉抱歉，呃，就是用色色的视线——啊难道不是吗？」

「蕾提娜，快去叫卫兵来，或者向麦斯威尔密告解雇这个老师吧。」

「放心吧，事后我会设法自救的。况且我感兴趣的就只有妮可一人而已喔！」

「听起来更糟糕！」

尽管玛琪丝对我伸出援手，但还是无法遏止柯蒂娜的失控。

不过或许是搬出麦斯威尔的名号奏效了吧，柯蒂娜总算不太甘愿地展开游泳课的教学。

是说虽然时序进入七月了，水温还是没有明显的上升。尤其流动的河水也具备降温的效果，对下水游泳来说，这样的水温有点严苛。然而课程并没有因此打退堂鼓，孩子们做完暖身操后就纷纷进入河中。

一泡进水里，「好冰啊！」的惨叫声便此起彼落地传来。我也有点怯生生地下水，先浸泡到肩膀的深度让身体适应。

先浸到肩膀的高度，是为了使身体习惯河水的冰冷，如果不这么做就有肌肉抽筋痉挛的危险。

「好——那么大家先把头潜入水中试试。如果不好好屏住呼吸，就会溺水喔。」

遵从柯蒂娜的指示，孩子们纷纷潜入水中。

住在劳姆这一带的孩子应该都不怕水才对，不过如果是家乡在其他地区的学生们，有时光是脸碰到水都会产生恐惧感。

魔法学院因为有很多从外地来的入学者，所以一定也有不谙水性的孩子。

为了让他们能先习惯在水中，才会做出这样的指示吧。

捏著鼻子、紧紧闭上双眼后，孩子们潜入水里。对于学生们的情况，柯蒂娜也目不转睛地守候著。

游泳课一旦轻忽大意是可能送命的，因此她监视的眼神也比平常更为严厉。

我也等身体充分适应后，才将身体沉入水中。当然，跟其他孩子不同，我的眼睛是睁开的。

砰咚，冰冷的河水淹过头顶——视野也瞬间转暗了。

「嘎，这里是!？」

「啊，柯蒂娜老师——妮可醒来了。」

我一苏醒，就发现自己躺在河岸边的岩石上。被太阳加温过的岩石躺起来好舒服。

大概是负责在旁边陪伴我吧，只见玛琪丝以忧心忡忡的目光俯视著我。

看来她是为了照料，才会坐在我身边观察。

我从由下往上仰望的角度，觉得十年后的她一定大有可为。但如今只能看到毫无阻拦的

一片平坦而已。

「你还好吧，妮可。」

「嗯，我昏倒了吗？」

「对啊，你突然整个人漂浮在水面上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

看来，我是因为身体适应了水温，但脑袋尚未适应之故，才会因冷水而丧失意识吧。

柯蒂娜让其他学生在远处等待。总不能放著溺水的学生不管继续上游泳课吧。

我听见玛琪丝唤她，她就让其他学生继续等候并朝这里走过来。

「妮可，你醒了啊，身体感觉怎么样？」

「唔，我没事了。真抱歉，害大家操心。」

「还好啦，每几年都会有一个学生像这样突然昏倒，所以我一点都不在意就是了。」

「身为老师还是在意一下吧。」

虽然是堵起河川的一部分充当游泳池，但河水并没有完全停止流动。因此上游的河水会不停灌进这个水池，当蓄水量超过上限时水又会越过堤防往下游继续流去。

由于随时都会有新的水补充进来，这里的水温可是比普通游泳池要低得多。

此外又因为地处太阳晒不到的森林，在不断有冷水流入的情况下，类似我刚才的事件偶尔也是会发生的。

柯蒂娜的处置手法感觉也很熟练了。

「你的游泳课恐怕也没法继续上下去了。能自己走路吗？得先把你送回教室才行啊。」

「啊，我可以的。」

我这么说完就站起身，确认自己的脚步是否稳健。

虽然多少有点摇晃，但走几步路应该还不成障碍。返回教室所需的体力应该也还有剩吧。

「是吗，那你就换好衣服回学院去。今天的课程到此为止了，或者该说，你根本就没上到什么课吧！」

柯蒂娜以促狭的口吻开玩笑道，学生们也发出笑声。

接著她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鼻尖，以严肃的语调命令我。

「妮可回学校以后要去保健室接受仔细检查喔，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好——」

对于这项指示我是可以理解的，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不，其实对特莉希雅医师我还有好多话想说呢。

总而言之，就像这样，我第一堂的游泳课彻底失败了。

放学后，我从保健室得到「身体健康」的医师保证才踏上归途。

要是平常我会以社团活动为名义出入音乐教室，不然就是跟蜜雪儿会合外出狩猎，但今天麦斯威尔的行程刚好有空，我就去接受他的个人指导了。

说穿了，我的目的就是要学会干涉类魔法最高阶的变身。

至于要达成目标的最短距离，交给麦斯威尔亲自培训才是最快的。

接受了一如往常的茶与茶点款待后，又要展开跟每回一样的魔法教学课程。

这里跟学院那种著重学习知识的教学不同，而是透过身体的各种感觉来掌握技巧，因此我觉得来这里学习更加实际。

「那么，试著把魔力灌进这魔晶石。」

「好的。」

我露出顺从的表情，将魔力注入他递过来的魔晶石里。魔晶石是一种能储存魔力的水晶，由于是水晶所以质地非常脆。

这玩意一旦碎了，储存的魔力会向周围发散出去，利用这种性质，也能充当外部的魔力储存槽使用。

当然，魔晶石如果不灌入魔力就完全无法发挥效果，因此必须像这样进行事先注入魔力的作业。

这种作业，拿来当控制魔力的训练刚刚好。

「完成了。」

紧握住魔晶石几分钟后，我将灌满了魔力的水晶展示给麦斯威尔看。

从注入的速度与灌满的状态，他似乎能判断出我的技巧是否高明。

「呼嗯，还不错啊。」

「是吗？太好了。」

「那么也差不多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吧——雷德，请把那边书架上的干涉类教科书拿来好吗？」

「嗯。」

我乖乖地点头，从座位起身——这时我猛然回过头。

「刚才……你叫我什么……？」

「一开始非常自然地回应我。阁下果然是——」

麦斯威尔咧嘴浮现不怀好意的邪恶笑容。

一看到那个笑容，我就领悟到再怎么编造藉口都无济于事了。

麦斯威尔在各种系统的魔法都锻炼到极致，是被街头巷尾称为「魔导王」的存在。

当初如果没有柯蒂娜的指挥力，我们恐怕就得在他的指示下采取行动了。

能使用千变万化的各种魔法，也代表他必须视情况选出当下最合适的魔法才行。

这种人物的脑袋不可能笨拙。

「看来，你这回还真的转世成非常可爱的模样啊。」

「不，这是……错了——」

「稍微想想就可以明白了。阁下来到这座城市后，柯蒂娜跟加德尔斯就和解了，还出现一名使用丝线的暗杀者——疑似雷德转世的人物，在柯蒂娜面前现身。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呜……」

是我的错觉吗，麦斯威尔的说话空档夹杂了一些杂音。不，这家伙，竟然边说话边趁机咏唱咒语，是打算张开一道防止我逃跑的结界吗？

竟然为了让我不快，把他那种高端的魔法技术浪费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啊！

我背脊滑落了大量的冷汗，全身毛孔彷佛在抽搐般强烈收缩，连鸡皮疙瘩都浮出来了。两腿膝盖不住地颤抖相碰，视野也摇晃不安。

就连过去入侵邪龙巢穴的时候，或是跟魔神单挑那次，我都没有像现在这种强烈的战栗感。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两次就算我死了也不至于连累他人，可是这回的情况呢？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我就不可能继续待在柯蒂娜的家里了。

菲妮亚或许也会用看待脏东西的视线蔑视我。我如今为了吸取魔力，可是每天早晚都要跟她们接吻啊。

「这这这、这是因为……不，你究竟在说什么我可是完完完完全听不懂啊——」

「当雷德把女王花种子抢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可疑了。当时知道种子在这座城市里的，就只有贺顿商会跟我们的人而已。假使雷德不是商会的人，那就必然在我们这群人当中了。」

「那、那也可能纯粹只是巧合啊——」

「从年龄来看，可疑人选就只有蕾提娜小姐跟蜜雪儿小姐，以及阁下三人。特莉希雅女士跟菲妮亚小姐在年龄上就排除了。」

「你、你在说什么我完全……」

「这回被一同带去旅行的有三人，不过听事件经过在精灵村遇到意外时唯一没人盯著的就只有阁下而已。既然如此，阁下就必然是雷德本人啰。」

「证据呢，没错，证据在哪!？」

「这么说来，阁下经常出入的音乐教室，最近不断有大量的钢原「弦遗失啊？」

「啊唔呜呜呜——!?」

消耗品的补充要去学院的总务处申请，那位个性大而化之的音乐老师姑且不论，这种事毕竟瞒不过麦斯威尔的眼睛。

不要看这位老爷爷的样子，他原本可是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调整细部的数值恰好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况且他刚才那招，也是非常漂亮地让我一脚踏进陷阱。事到如今，我想靠言语开脱已经不可能了吗……？

我如此判断后，立刻开始检讨对策。

对策之一……杀了麦斯威尔。

这个不论怎样都是不可能的。就我的立场他曾是战友，也是个情谊堪称家人的好伙伴，要我杀害他，就等于是否定了我整个人生观。

对策之二……逃跑。

这个能即刻发挥效果，但作用其实不大。我逃跑也无法防止这件事传到所有同伴耳里，只能逃得了一时等于没意义。

更何况麦斯威尔连结界魔法都准备好了，逃亡恐怕是不可能的吧。

对策之三……就算要我磕头拜托，也要请他帮忙掩饰。

应该说，已经只剩这条路可选了。

「求求你，麦斯威尔！请一定要保密，不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喔呵？不论什么都可以吗？」

我当场五体投地，全心全意表达内心的恳求之情。

这模样跟我原本希望自己成为的目标相去甚远，简直是丢脸到了极点……不过只有这回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穿帮的事不仅会使我的立场变糟，还可能会连带造成伤害柯蒂娜与菲妮亚的结果，所以我已无权选择手段了。

她们深爱这位叫妮可的少女，且疼爱至极，因此愿意敞开胸怀跟妮可说各式各样的私事。

那当中有许多跟前世的我相关，也有一些是她们不愿意让雷德知道的才对。

「假使只有我受伤也就罢了。更何况我本来就居无定所，即便离开这座城市，也能够设法活下去。只是她们把太多不能告诉我的事都说给我听了，我想极力避免伤害她们的结果。」

「这么说就怪了，我为什么非得要把你赶出这座城市不可呢？」

对于滔滔不绝解释的我，麦斯威尔摸了摸胡须，做出摇头不解的动作。

让我猜测他的意思……是答应帮我保密了吗？

「你愿意隐瞒这件事吗？」

「阁下想表达的我都懂。我也不想让柯蒂娜跟菲妮亚小姐受伤啊。更何况……」

「更何况？」

「维持这样，不是更有趣吗！」

我拚死拚活才忍住想臭骂一句「你这家伙！」的冲动。话说回来，这家伙虽然是个被评价为深谋远虑的精灵，但有时候也会露出这种小人族般喜爱恶作剧的性格啊。

不过，不管这个老头子怎么想，他愿意保持沉默这点对我来说是绝对有利的不会错。

因此我这时只好姑且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不得不跟他携手合作了。

「好、好吧……不管理由是什么，只要能帮忙保密就算救了我一命。关于这点我非常感谢你。」

「嗯，那你必须打从灵魂深处感激我，还必须报答我的恩情直到死为止。」

「你这家伙，是恶魔吗？」

不论如何交涉算是成立了。我站起身要求与对方握手，麦斯威尔也咧嘴浮现窃笑并回握住我伸出的手。

马杜斯抵达碰面的酒馆后，立刻寻找起目标人物。

他一发现那位自称库法尔的少年身影，便把陈旧的手提袋随手往餐桌上一扔。

「哎呀，当初接下委托的人是你吗？」

「不是，不过那些家伙没有回来。我过去看看情况才发现他们已经被干掉了。这袋东西放在旁边，感觉就像临别的赠礼吧？」

「呼嗯？是古代龙等级的鳞片……看起来劣化得相当严重啊，不过充当触媒应该是足够了。」

库法尔对报告不感兴趣，率先检查起包包的内容物。

至于马杜斯，也难免对他的反应感到很不快。

「喂喂，我的同伴被人干掉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吗？」

「身为委托主，我只对委托工作整体而言有没有达成感兴趣。不过你当初不是说他们都是老手吗？」

「是啊。那三人全都死在洞窟里，一个是被短剑刺中内脏全都烂掉了，另一人则是被吊死在天花板下，至于最后一个……恐怕是起了内讧吧？」

以马杜斯而言，很难得会用这种烦躁不耐的态度放话，接著他便在库法尔的对面入座。

然后直接将放在桌上的料理用手抓进嘴里。库法尔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只是静静看著。

「咦……这种被干掉的方式还真是多变啊。起内讧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人是跟被吊死的家伙互相掐住而死的。大概是他想单独逃跑却遭到被吊起的家伙缠住了，感觉像是两人僵持不下耗尽了时间吧？」

「耗尽时间，难道他们中毒了吗？」

「应该是在充满沼气的洞窟内打斗之故吧。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要踏进那种危险的地方？」

「想必是因为里面有宝物才会进去的啊。或许这就叫利令智昏吧，我也为他们感到很遗憾。」

「大概吧。那么，报酬该怎么算？」

对于耸耸肩膀，脸上丝毫没有半点遗憾神色且用官腔回应的库法尔，马杜斯也无话可说了，只好转移话题。

「这个嘛，既然他们都没有回来，就代表委托失败。至于这袋东西是别人帮忙带回来的，应该算是好心人的捐赠——」

「嘎啊？」

「看来你不想捐赠啊。嗯，既然把东西带回来的人是你，报酬就支付给你吧。这样可以吗？

「好，这样我同意。下次有机会还请你多多关照啦？」

库法尔把装了钱的小袋子搁在桌上，马杜斯立刻一把抓过去。

迅速瞥了一眼检查数量后，马杜斯就把小袋子收入怀中。

「那我先走啦。」

「啊，可以先稍等一下吗？」

「什么嘛，你还有怨言吗？」

「嗯，请你付你刚才吃的饭钱喔。」

对于刻意露出促狭笑容的库法尔，马杜斯的嘴角夸张地扭曲了。

第三卷 终章 穿帮与恶作剧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