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十四话实现的约定

「没想到那样也无法收拾掉。」

尸妖流畅地把图和文字写在摊开在桌上的地图上。

那是这个战场的战况图。

尸妖卓越的头脑中完美地记住这些情报，根本不需要特地写下来。

会特地写出来是要给身为副官的矮人工匠看。

「尸妖大人，高等精灵的狙击没有成功杀掉对方真是损失惨重。加上首次看到就能察觉马鹫轰炸部队的威胁，只能说洞察力真是惊人。」

「对，那只虎型魔物。完全都被他一个人耍得团团转。」

最大的失算是白虎这只魔物的存在。

要是没有他，早就杀掉【钢】的魔王撒共，拿下胜利了。

「从负责监视的魔像传来联络。虎型魔物单枪匹马正朝这里前进。防卫网接连遭到突破。无法挡住他。」

「我想也是。这个楼层中没有魔物能够挡下拋弃掉累赘的他。」

尸妖露出苦笑。

「这样下去不妙。尸妖大人，我会在这里拖住他，请赶快前往水晶房间。如果是绝对防御领域第三楼层的话，就有可能解决掉那只魔物。」

「我不能那么做。用上那东西的话斯托剌大人会登场。这样我的君主就无法拿下完美的胜利。」

「可是……」

「不用担心。接下来魔物部队停止对他攻击，只用魔像和陷阱继续迎击，不然只会是增加多余的牺牲。当他抵达这里之后，我会亲自和他战斗。要阻止他大概只能由我来。」

尸妖若无其事地宣布。

矮人工匠看见那样的他，慌张起来。

「当那种怪物的对手根本是自杀行为！」

「我也不是要从正面跟他战斗。以我当诱饵发动陷阱。没事的，他展现出太多次自己的能力。根本等同毫无防备，我有想到对策喔。」

「我也要一起战斗！」

「这不成。你是副官。一旦我出了什么事，大家就拜托你了。借我一只你的魔像。万一我输了，边撤退边逃进第三楼层，并使用『那个』。接著向斯托剌大人请求协助。」

「但是……」

「请不要搞错了，女士。这不是带著悲壮觉悟的突击。这是最佳的一步棋，也有著我个人的理由。」

「尸妖大人的理由？」

「二十只。我的不死者军团同伴被他杀掉后由我进行复活。而这个数量接近靠我的能力能再生的上限。」

尸妖是让亡者臣服之人。

能将死者变成不死者，或是复活不死者。

但是，那仅限于灵魂还尚未脱离的期间。有著死后三小时以内的限制。

而以尸妖的能力，一天能复活的上限只有二十二只。

严格来说是还有余裕，但为了防范意外，他想保留下来。

「不能再让任何人死去。我喜欢同伴们。而且，我所敬爱的君主有说过。等到【战争】结束后全员再一同欢笑。我也想一起做那种梦。」

或许有人会笑这是天真的想法、幻想。

但是，他喜欢主人的天真想法。

虽然没想说连不是魔物的魔像都要保护到最后，但要在不失去任何一只魔物下获胜。尸妖决定要实现主人的幻想。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阻止您。但请让我帮忙。把我当作尸妖大人策略中的棋子来使唤。我也想实现普罗可尔大人的理想。」

担任副官的矮人工匠握住尸妖只有骨头的手。

「真是让人困扰的孩子。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叫你逃跑的话，你一定要逃跑。你愿意发誓会这么做的话我就允许你同行。或许你会觉得很啰唆，女士。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在我出事时以副官身分活下去，维持部队的运作。」

「我明白。那么，请告诉我作战计画。」

「嗯，首先，关于虎型魔物的能力，地雷、毒气有效，没发现高等精灵的长距离射击，察觉来自死角的攻击，综合以上几点来看……」

尸妖开始说明自己想到的作战计画。

那确实是针对白虎缺点的战术。

◇

跨越尸妖所布下的无数陷阱，白虎出现在尸妖们当作指挥总部使用的建筑物前。

他无法毫发无伤地突破精心布置的大量陷阱，因而满身疮痍。

可是，全身充满著活力，双眼炯炯有神。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名男人。

「你就是指挥官吗？」

那名男人的真实身分是穿著贵族风长袍的骸骨怪物……尸妖。

「正是，我就是负责防卫【创造】的魔王普罗可尔的迷宫，阿瓦隆的魔物，我是尸妖。」

「像你这种程度的男子汉没有得到名字吗？」

「是的，很遗憾。因为有其他至高的存在。」

「哦，那还真有趣。会让你说出那种话的魔物啊，老夫还真想交手看看。为表达对你的敬意让老夫报上名号吧。种族为白虎，名为琥珀。由老夫的主人赐给老夫，唯一无二之名。」

「琥珀……原来如此，的确是很适合你的名字。抱歉让你单方面报上名号。若有一天我得到名字，到时再让我报上名号吧。」

交谈结束，一触即发的空气垄罩周围。

尸妖放弃贵重的先制攻击机会，与一秒都不可以浪费的白虎进行对话，这么做的理由深藏在各自的心中。

「那么就开始吧。」

「你并不是战士。应该不是正面和敌人对打的类型。以纯粹的战斗力而言，你完全比不上老夫。没有带著任何同伴就现身，你在打什么主意？」

「试著读取看看如何？你的能力是读心吧。只是，那可能会成为致命关键。」

「嗯，察觉我的能力，还向我挑衅吗？有趣。那就开始吧，来打一场拚死的男子汉之战。」

白虎蓄力后飞扑上去。

就这样，【创造】的迷宫中展开了实际上的最终决战。

◇

尸妖从长袍中取出两把武器。

一把是火焰喷射器，另一把是散弹枪。

火焰喷射器是他能使用的武器中，唯一可对白虎造成致命伤的武器，散弹枪只能拿来牵制，不过是靠他的技术也能打中白虎的武器。

火焰喷射器当然是使用烧夷剂的特制品，散弹枪也改成4号径的大口径，有著值得一提的威力。

玖伊那的散弹枪除了改造成4号径，也施以更加强化威力的改造，但尸妖的散弹枪改造的重点则放在减少后座力和连射性。不然以尸妖的纤细手臂实在是无法使用。

尸妖发射散弹枪，散弹袭击白虎。

白虎先往后跳，虽然没有完全闪过子弹而中了几发，但几乎没有受伤。

白虎没有直接冲上去是在提防火焰喷射器。

散弹的威力无法造成致命伤，可是受伤的疲累身体如果受到直击，动作会变迟钝。要是对方看准那个时机就会吃不消。

白虎持续闪躲尸妖的零星射击。

尸妖的射击停止。子弹用光了。在弹幕中断的瞬间，白虎袭击尸妖。

尸妖使用火焰喷射器。

若是从正面，白虎能轻易躲开火焰喷射器的攻击。

当白虎的爪子快要碰到尸妖时，从侧面而来的冲击打飞他的身体。

那是高等精灵用反器材步枪做出的狙击。

两名高等精灵的其中一位为了支援尸妖，事先潜伏在射击地点。

这件事白虎在某种程度上也有预料到。

吃到了第一发。相对地确实将对方放进视野中，读取意识。白虎确实地认知到高等精灵的存在了。第一发之后不会再中弹。

尸妖把手伸进长袍，按下了某种开关。

这时，刚重新站好的白虎脚边产生爆炸。

那是地雷。

不是感应型，而是远距遥控型。白虎的速度太快，感应型会在爆炸前就被逃掉。所以才像这样在他闪躲攻击的地方以手动启动。

冲击波炸飞白虎的身体。

并且落地的地点又再度爆炸。

尸妖用眼角余光看著在黑烟中打滚的白虎，迅速交换空弹匣。

散弹枪子弹耗尽无法继续牵制的话，一旦距离拉近，尸妖将会无计可施地被打倒。

乍看之下是尸妖单方面地在攻击，其实是有如走钢索的战斗。

其他还有在这个空间设下只会弱化活人的诅咒和散布神经毒气，准备能想到的各种陷阱。

这些造成白虎弱化，勉强维持住尸妖的性命。

「怎么了吗？白虎阁下。怎么不激烈抵抗。」

「你才是，以为这种程度的攻击杀得死老夫吗？有藏什么招就快用。在那之前就死掉，老夫可不管喔。」

白虎露出凶猛的笑容……接著咆啸。

空气产生振动。

那不是单纯的威吓。

是灌注魔力的拘束技能。

连身为死者的尸妖都为之震慑的威力。尸妖的身体无法动弹。

以时间来说仅是数秒。

但有数秒对白虎来说就非常足够了。

他展开奔驰。

用垫步闪躲高等精灵想要支援尸妖而发动的狙击。

已经有捕捉到高等精灵的意识。很轻易就能闪掉。

最后的几公尺，他一跃而起，挥下自豪的爪子。

然后用自己的技能读取尸妖的思考。不管有布下什么陷阱，都要加以看穿。

至今没有对尸妖使用这个能力是对尸妖有所警戒。

尸妖知道白虎的能力是读心，却还要对方使用。那表示可能有设下陷阱。

然而，这种状况下不可能发动陷阱，白虎这么判断才发动能力。

可是，这一步……

「嘎啊啊啊。」

「下错了呢。琥珀阁下。」

白虎因为极度的头痛而抱著头。脑袋发出悲鸣。快要燃烧殆尽的负荷。手滑了一下，爪子仅削到尸妖的长袍边缘，连著地都失败，蹲在地上。

有设下陷阱，这个预测是正确的。

但那不是暂时性的而是一直设置著。

「尸妖，你到底跟多少──」

尸妖的僵直状态先解开。

尸妖拿起火焰喷射器。

若是这一瞬间，尸妖的速度也能打中白虎。

接著他按下扳机。

喷出超高温的火焰。

「我是指挥官。就算没有战士的实力，我也有我的武器。」

火焰包覆住白虎。

这种火焰是超高温的火焰。即使如此白虎也没有当场死亡。可是，这种火焰和烧夷弹一样到燃料耗尽为止会持续燃烧。

就算是白虎也无法承受。

等到头痛消退后，白虎往后跳拉开距离。白虎试著打滚想灭火，但那是没用的挣扎。

针对白虎的读心能力所布下的陷阱，那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超过一百只的魔物的意识。将那些一口气流进脑海中造成的过载。

尸妖是不死者的指挥官，能够和麾下的不死者们共享意识。共享意识这一点好像跟【钢】的魔王、矮人工匠、白虎等没两样，但在基底的部分有所不同。

尸妖以外的是在一只一只切换下共享意识。

但是尸妖不同。他持续同时和所有部下共享意识。

不死者的贵族，又是天生的指挥官的他才能拥有的能力。要身为战士的白虎接收尸妖的思考，实在是太过乱来。

「哇哈哈哈，老夫心中某处或许认为你不是武人而小看你，这样啊，老夫输了啊……老夫讨厌输呢。」

身上缠著火焰的白虎踏出一步。

逐渐吞噬自己的火焰。有可能在被烧死前杀掉对手，打成平手吗？

很困难。在这种状态下冲进那种散弹的枪林弹雨中不可能毫发无伤。

呼吸困难，周围的氧气燃烧，连好好呼吸都没办法。

而且，从刚才开始身体就奇妙地很沉重。诅咒吗？还是毒？这里有布下某种东西。

高等精灵的狙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闪过。

尸妖小心翼翼地举著散弹枪。而且当尸妖一举起手，潜伏的矮人少女和骷髅们成群结队地拿著武器出现。

躲藏的地点在白虎的探测范围外面一点点。

看到这种状况，他察觉自己的能力完全被分析透彻。

感觉对方马上就会按下扳机。

这不是平手。是完全的败北。

如果，【钢】的魔王没有浪费掉最终王牌，老夫会让自己的身体化成雷电，甩开火焰并以雷鸣的速度粉碎尸妖。

想著这些事的白虎笑了出来。

是在明知状况下仍要一决胜负。事到如今还抱怨根本不像自己的作风。

不，该思考的是别的事情。

最终王牌只能使用一次。受伤的身体无法使用。真的是这样吗？

那会不会只是自己这么认为？

面临死亡，他的脑袋特别清晰。负荷和消耗很大的话就缩减到极限。

剎那的时间，极限的专注，那是在死前有如走马灯般的时间。

在那之中，至今所有战斗的记忆在他脑中回荡。接著到了此时他想出新的招式。

将【雷刃白虎】的发动时间限缩在剎那，把扩散出去的力量尽一切可能蕴含在体内，不是刃而是限缩到变成针。

在受伤、意识蒙矓、魔力枯竭、丧失所有精力下到达无我的境界。将多余的东西省略到极限，以流水般的动作使出招式。

他在内心轻轻叫出新招式的名字。

……【雷针神虎】。

在场的所有人连想看见没办法。

滋，刚在想是不是有听见微小声音，周围就一瞬间充满白光，尸妖的下半身消失，上半身弹飞，白虎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尸妖原本站的地方。原本包覆著他的火焰消失了。

接著在迟了一拍后，矮人工匠的悲鸣响彻云霄。

◇

尸妖的上半身在空中高高飞舞，然后受到重力的束缚逐渐落下。

他在这种情况下低语。

「我输了吗？」

尸妖因为是不死者免于当场毙命。

幸运的是灵核是在胸口。如果灵核在下半身那早就已经消灭了。

但是，幸运也到此为止。灵核产生龟裂。他体认到自己在不到三分钟内就会死去。

尸妖边坠落边思考。

矮人工匠有确实逃跑，完成副官的使命吗？真是不安。

还有没达成敬爱的主人所下的命令，这件事比死掉更让人悔恨。

背叛了期待。

如果他是人类，泪水会从脸颊流下吧。

「对不起。我的君主。不对……」

在逐渐消失的意识中，他感觉到强大的温暖魔力。不可能会弄错。

这是……

这样啊，我有确实……他露出微笑。

然后猛烈撞击地面。

◇

发狂的矮人工匠等人对著白虎不断开枪，但全都被体毛弹开，完全打不中。

白虎粉碎一只骷髅，然后又粉碎另一只。

副官矮人工匠成为爪子的牺牲品，肉被削掉一大块，撞向墓碑。突击步枪不晓得飞到哪去。

由于是B RANK的魔物，她并没有死，但是伤势严重。

矮人工匠拿出副武器手枪，开枪射击。当然，那种东西无法伤到白虎。

尸妖的上半身掉到她的身旁。

白虎朝该处走来。

矮人工匠想保护尸妖，硬是挺起身体在他面前举起手枪。

「别过来！我不会让你杀了尸妖大人！」

白虎似乎觉得她很烦，一把将她推开。

矮人工匠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连站起身都办不到的她只能抬头瞪著白虎。

「尸妖啊。看来是老夫赢了。你很强。看你只不过是B RANK又不是战士而轻视你，老夫在此向你致歉。」

这句话带有对尸妖的敬意。

「琥珀阁下，你可别搞错了。」

「什么？」

白虎讶异地歪著头。

「这场胜负是我赢了。我完成了任务。」

尸妖非常安详并坚定地表说出这句话。

那不是逞强。尸妖的工作不是打倒【钢】的魔王，也不是击退白虎。

没错，他的任务是……

「我实现了约定。」

缠绕著清晰可见的烈风，金色的少女从天而降。

她是【创造】的魔王普罗可尔引以为傲的【誓约的魔物】之一。

S RANK的魔物，上古精灵奥拉。

主武装反器材步枪还是背在背后。原因是粉红色的黏液渗进里面凝固，引发了故障。

现在的她战斗力明显低落。

「请小心。上古精灵大人，那只魔物会读心！」

倒在地面上的矮人工匠警告奥拉。

奥拉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这样啊。那么，老虎先生。我做出一个宣言吧。我马上会从正面把你打飞。你伤害了我可爱的妹妹，我非常生气所以不会手下留情。」

矮人工匠和白虎都看傻了眼。

刮起了一阵风。

奥拉消失，白虎飞到空中。白虎读了上古精灵的心。知道她会发动攻击。但是，即使如此，速度还是太快根本无法闪开。

被揍飞的白虎重调整姿势，提高警觉，双眼瞪向奥拉。眼前的少女速度比自己还快。

然后，他终于来到这里。

待人处事温和，内心却满怀热情，比谁都还温柔，也比谁都还严厉。

尸妖深信，他是世界上最强、最棒的魔王。

尸妖所敬爱的主人。【创造】的魔王普罗可尔。

「奥拉，拜托你争取时间。我要跟尸妖说话。」

「好的，主人。交给我吧。『争取时间』对吧。了解。」

他温柔地拥抱只剩下上半身的尸妖。

「尸妖，你做得很好。真亏你能撑到我来。」

「很感激您这么说……哈哈，能死在我的君主怀里，神也会做出善解人意的事情啊。」

「你在胡说什么。我可不准你死。你是我的左右手。你不继续工作的话我会很困扰。」

「我的君主还真是会使唤人，而且很懂得掌握人心。您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死呢。」

尸妖的存在逐渐变的稀薄。

已经没剩多少时间。

曾由主人提出，一度拒绝过的提案……那就是以更强的姿态重生。

尸妖开口由自己主动提出这个提案。

为了能继续待在普罗可尔身边。

「拜托您。我的君主。请使用创造主赐给您的力量。我还想继续跟我的君主同在。请原谅我的任性。」

「那当然。尸妖，你对新的身体有什么要求？」

听到这个问题的尸妖看了矮人工匠一眼。她的脸上有泪痕。

「我想要强大的身体。不会让可爱的部下哭泣的强大。还有能保护我的君主的强大。」

「我明白了。还有其他的吗？」

再次接到这个问题，尸妖露出笑容。

然后用有点难为情的声音告诉普罗可尔。

「能请您使用【创造】的硬币吗？我想在真正的意义上成为我的君主的魔物。我一直来都隐瞒这件事，其实我一直很羡慕用【创造】的硬币制造出来的玖伊那大人她们，有时还会嫉妒。」

普罗可尔微笑。

幸运的是，新的【创造】的硬币就在不久前刚能产出。可以实现尸妖的愿望。

「尸妖会说这种话真让我惊讶。好啊，我就实现你的愿望吧。」

普罗可尔点头，然后使用力量。

那是让魔物变回硬币，重新【合成】的力量。

创造主当作余兴节目的奖励赠送给他，仅只有两次的奇迹。

对尸妖使用这个力量，普罗可尔对这件事毫无任何犹豫。

怎么能失去这位忠臣。

普罗可尔所解放的力量，其名为……

「【新生】。」

尸妖的身体变成粒子，紧接著……

第三卷 第十四话 实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