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终章

「呼啊啊啊！好累喔喔喔喔！」

将大波士顿包丢到床上后，彻底松懈下来的千穗倒在自己房里的床上。

连续五天往返异世界果然很累。

不巧的是母亲这五天都在家，没有预定外出，所以在安排行程时，她必须先让自己在家里逗留到不会引人怀疑的时间，支尔格发生的许多事情也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这一切后来都有了回报，她顺利将巧克力交给真奥，亚多拉玛雷基努斯的魔枪也顺利回到魔王军手中。

此外她还从那些虽然最近逐渐变得亲近、但在精神层面上仍是令人憧憬的异世界战士们那里获得了最高级的称赞，最重要的是——

「呵呵……呜呵呵呵呵。」

千穗将脸埋进枕头里，回想奉射之仪结束后差点跌倒时，被真奥抱住的事情。

「呵呵呵呵呵呵。」

真奥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刚进麦丹劳时，他都是叫她「佐佐木小姐」。

之后就一直是「小千」。

虽然是连姓氏一起叫，但她第一次被真奥叫「千穗」。

「呜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心里充满喜悦、害羞和自豪的千穗在床上滚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像是猛然回神般起身——

「好，差不多该收拾行李了。」

开始拿出波士顿包里的东西。

虽然她没在安特·伊苏拉留宿，但仍是前往陌生的土地旅行，除了外套和换洗衣物外，她还带了不少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不过最后除了数位相机以外，其他东西都没用到。」

千穗看着几乎没碰过的毛巾与换洗衣物苦笑。

大部分的必需品，已经习惯日本生活的铃乃和诺尔德都事先准备好了，至于其他物品，迪恩·德姆·乌鲁斯和艾伯特也准备得滴水不漏。

「但相对地数位相机有确实派上用场，所以没关系。我拍了不少照片呢。」

千穗没有出国旅行过，待在魔王城附近时，为了避免给其他人或恶魔添麻烦，她从来没有离开魔王城超过三百公尺。

因此看在千穗眼里，在日本绝对体验不到的菲恩施的文化、风俗、气候、语言、人种和动物都显得非常新鲜。

「不过如果把菲恩施的照片洗出来，不晓得会不会造成问题？」

不如说在日本时，恶魔和天使对千穗而言都是非常亲近的存在，虽然伊苏拉·圣特洛的魔王城和各式各样的恶魔都让她感到惊讶，但千穗还是没什么身在异世界的感觉。

因此到了菲恩施后，千穗首次实际体会到原来「门」的另一端，真的是有数不清的陌生人在生活的「异世界」。

整理完行李后，千穗开始检查数位相机里的照片。

「只要没拍到地球上不存在的生物就没关系吧。」

安特·伊苏拉人的外表就算说是其他国家的人也不会显得不自然，因此千穗判断除了一时冲动拍下来的那只像大象那么大的山羊以外，其他照片只要不积极地给许多人传阅就不会有问题。

「呵呵，老奶奶当时吓了一跳呢。」

检查到一半，千穗在看见拜托莱拉帮忙摄影的与迪恩·德姆·乌鲁斯的合照时露出微笑。

千穗第一次和迪恩·德姆·乌鲁斯见面，是在亚多拉玛雷基努斯的魔枪面前的菲恩施中央议事堂的议长室。

当时迪恩·德姆·乌鲁斯很自然地对号称「异世界人」的千穗起了疑心。

毕竟看在安特·伊苏拉人眼里，千穗感觉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由于身在即使不摄取保力美达β也能补充圣法气的环境，因此就算不用手机，千穗也能轻易发动概念收发【idea-link】跨越语言障碍。

当时她拿出的东西，就是这台数位相机。

对连银版摄影都没有的安特·伊苏拉来说，能够在瞬间描绘出完美写实画的道具相当有说服力。

迪恩·德姆·乌鲁斯仔细端详了液晶荧幕好几次后，才终于放弃怀疑接受现实。

※

「活久一点真的会遇到许多事呢。居然连来自异世界的小姑娘都要参加支尔格了。」

将数位相机还给千穗后，迪恩·德姆·乌鲁斯深深叹了口气。

「莱拉、兰卡的小子、迷你镰、海瑟。」

迪恩·德姆·乌鲁斯快速扫了陪千穗来到北大陆的四人一眼。

「我想单独和这女孩聊聊，请你们暂时离开一下。」

「咦？」

「可是……」

「迪恩·德姆·乌鲁斯大人，这有点……」

莱拉、卢马克和铃乃都吓了一跳，只有艾伯特默默地起身。

「铃乃小姐、莱拉小姐、卢马克小姐，请不用替我担心。」

千穗也催促三人配合迪恩·德姆·乌鲁斯的指示。

「被你们这样看着，我和这女孩都无法说出真心话。她不是战士吧？就算我相信她是异世界人，她也有可能是被你们这些外表可怕的家伙逼来的。」

「里德姆！」

尽管莱拉对这个极端的说法表示抗议，但反正最后还是得将千穗交给乌鲁斯氏族照顾，因此铃乃也下定决心和艾伯特一起将莱拉拖了出去。

议长室内的暖炉持续发出柴火爆裂的声音，站在办公桌前的千穗，一想到自己正独自面对负责管理安特·伊苏拉五大陆的其中一块大陆的大人物，就开始感到有点紧张。

「放轻松点，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也没用吧。你是叫千穗吧。」

「是、是的。」

「他们说的那些话，实际上到底有哪些是真的。」

「咦？」

「希望你别因此感到不快。在我看来，你实在不像迷你镰和莱拉说的那样，是能任意摆布魔王撒旦与勇者艾米莉亚的大人物。说你是完全不懂世间疾苦的天真贵族大小姐，我还比较能够接受。」

听见自己能任意摆布魔王与勇者，千穗开始纳闷铃乃等人究竟是如何介绍自己。

迪恩·德姆·乌鲁斯没给被说得很难听的千穗思考的机会，马上接着说道：

「不过海瑟和兰卡的小子在工作方面都值得信赖，他们不可能推荐没用的人。所以我才搞不懂。」

迪恩·德姆·乌鲁斯在说话的同时起身。

明明她的身材比千穗娇小，千穗却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一座大山在移动。

「简单来讲，你到底是那些家伙，是艾米莉亚他们的什么人？」

「我……」

千穗感觉自己仿佛在接受一场打工的面试。

虽然不晓得迪恩·德姆·乌鲁斯问这个问题的真意，但依照千穗的性格，她无法在这种场合选择蒙混或说谎。

于是她坦白回答。

「是他们的朋友。」

「喔？朋友？」

「是的。朋友。我只能这么说。」

迪恩·德姆·乌鲁斯像是被这个答案吓到般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被怀疑的千穗连忙补充道：

「我很清楚安特·伊苏拉在两年前发生了哪些事。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迪恩·德姆·乌鲁斯大人感到不悦，但就算有人问我为何会和安特·伊苏拉扯上关系，我也只能说因为我和艾米莉亚小姐和魔王撒旦成了朋友。」

「和艾米莉亚与魔王撒旦成了朋友。你真的知道朋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一起吃饭、一起去哪里玩、一起工作、一起做饭，或是一起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艾米莉亚小姐和撒旦先生，一直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那还真是……令人惊讶。」

迪恩·德姆·乌鲁斯重新戴好单边眼镜，惊讶地说道。

「不过我总是给艾米莉亚小姐与撒旦先生添麻烦并受到他们的保护，完全帮不上他们的忙。所以难得这次铃……啊，克莉丝提亚·贝尔小姐和莱拉小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希望能够好好努力！」

「……等等，稍等一下。对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你说的事情都太新奇了，让我有点跟不上。」

之后迪恩·德姆·乌鲁斯又问了几个问题，千穗也一一诚实回答。

迪恩·德姆·乌鲁斯一开始还像是在试探千穗，但从中途开始，就单纯只是基于兴趣询问惠美、铃乃和真奥在异世界的生活，千穗也改成用平常的方式称呼惠美和真奥，最后两人聊到莱拉乱扔东西的毛病至今都没有改善。

「哎呀，我收回之前说你是天真贵族那句话。你经历过的惊险场面，搞不好比普通的骑士团加起来还多。」

「我从来没有靠自己的力量跨越过任何危机，每次都是受到游佐小姐、真奥哥或铃乃小姐的帮助。」

「虽然谦虚是种美德，但这样可是赢不了参加支尔格的那些爱出风头的家伙喔。尽管迷你镰和莱拉说得好像只有射箭仪式是重头戏，但既然要让我推荐，就得请你好好发挥足以说服魔王撒旦答应自己请求的强悍了。」

「别……别再提这件事了啦！啊，这表示！」

两人聊到一半，迪恩·德姆·乌鲁斯就看穿千穗对真奥抱持的感情并借此戏弄她，不过刚才那句话，同时也表示迪恩·德姆·乌鲁斯已经答应推荐千穗参加支尔格。

「比起为了拯救世界与人类，还是想为喜欢的心上人或好友出力的人更值得信任。我就答应成为你的监护人，推荐你参加支尔格吧。」

「谢、谢谢您。」

之前只有佳织和母亲会毫不留情地正面揭穿千穗的心意，所以千穗突然从称真奥为千穗「心上人」的迪恩·德姆·乌鲁斯身上感觉到一股亲近感。

不过就在下一个瞬间，迪恩·德姆·乌鲁斯突然露出严肃的表情转向千穗。

「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虽然莱拉和迷你镰或许还没想到这么远，而海瑟和兰卡的小子就算知道应该也不会告诉你，但我还是必须先跟你确认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先知道这件事，再决定要不要参与他们的计划。如果你听了之后想打退堂鼓，就老实告诉我。到时候我会说是我拒绝你，你可别因为害怕他们而逞强喔？」

「好、好的。」

「我听说你们打算讨伐月亮上的神明。如果你们赢了，现在遍布全世界的圣法气可能会消失。如果没有圣法气，我们安特·伊苏拉人就无法使用法术。到这里你都还能理解吧？」

「……是的。」

「你这次打算借用莱拉的力量，靠自己的箭术取得魔枪。你的箭术将会透过支尔格，被许多人看见。」

「是的。」

「在不远的未来，弓箭将会被运用在战场上，你的箭术愈是优秀，到时候就会有愈多人因为箭术丧命。这样你还是要参加吗？」

千穗的表情没有出现变化，以为千穗还没理解状况的迪恩·德姆·乌鲁斯接着说道：

「一旦失去法术这种方便的远距离攻击手段，之后会在战场上活跃的，一定就是以你的箭术为范本的技术。这次的支尔格，或许会改变安特·伊苏拉战争的倾向。关于这点……」

「没关系。」

但千穗没等迪恩·德姆·乌鲁斯说完，就直接打断她。

「你说没关系？」

「是的。没关系。我在支尔格射箭，和箭术将在不远的将来被运用在战场上，是毫无关连的两件事。」

千穗光明正大地回应围栏之长的疑问。

「因为迪恩·德姆·乌鲁斯大人已经知道了一切，不管我参不参加，为了乌鲁斯氏族与北大陆的未来，您从今天开始就会马上推动箭术的发展吧？」

「……」

「卢马克小姐和东大陆的人们也一样。虽然他们因为率先参加这场灭神之战承受了不被其他国家理解的辛劳，但他们也因此能够早其他国家一步拟定各种对策。我没傲慢到认为自己的力量能够改变世界。即使在遥远未来的战争中使用的力量，是源自于我的箭术，到时候该如何使用那股力量，也是到时候拥有力量的人们该自己负责判断的事情。而且……」

千穗微笑地说道。

「我必须在这次的支尔格，成为真奥哥、游佐小姐与阿拉斯·拉玛斯妹妹的力量。现在不是因为这个举动可能改变世界就退缩的时候。迪恩·德姆·乌鲁斯大人刚才不是也说『比起为了拯救世界与人类，还是想为喜欢的心上人或好友出力的人更值得信任』吗？」

千穗端正姿势，毅然地说道：

「所以我要参加支尔格。」

「……真是令人惊讶。」

迪恩·德姆·乌鲁斯愣了一会儿后，开心地笑道：

「看来我也太过依赖碎片的力量，让自己看人的眼光生锈了。」

接着她首次在千穗面前摘下单边眼镜，指向上面的紫色碎片。

「装在这个眼镜上的碎片，能透过颜色让我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可是能知道的也只有对方是否说谎，无法应付将谎言信以为真的家伙，但如果有人隐藏自己的恐惧说出自不量力的话，这副眼镜马上就会告诉我。然而正因为我过于依赖这种方便的力量，才会看漏了你从一开始就展现出来的勇气之光。」

笑着走回办公桌的迪恩·德姆·乌鲁斯，拿起一份文件。

「天真的贵族大小姐？我还真是说了蠢话。迷你镰这次真的是搬出了不得了的王牌。你比艾米莉亚还有勇者的器量。」

迪恩·德姆·乌鲁斯随手将单边眼镜收进怀里，用自己的眼睛笔直看向千穗。

「很遗憾你不是我真正的孙女。千穗·佐佐木·乌鲁斯。」

「谢谢您，里德姆奶奶。」

千穗朝统率这块连魔王军的混乱历史都能一并接受的大陆的伟大首长，深深行了一礼。

※

虽然当时夸下了那样的海口，但被提到自己的行动可能影响安特·伊苏拉的未来时，千穗确实动摇了。

或许迪恩·德姆·乌鲁斯其实也看穿了那份动摇。

可是即使如此，千穗就是因为回答了那个问题，才能被推荐参加支尔格，千穗觉得下次与迪恩·德姆·乌鲁斯谈话时，彼此或许能更加敞开心扉。

迪恩·德姆·乌鲁斯曾亲眼见证漫长的历史，并以宏观的眼光治理过许多人，千穗想听她诉说帮助最喜欢的人，以及一个人的行动或许会改变世界，究竟代表什么意义。

「真不可思议。」

迪恩·德姆·乌鲁斯明明不到一百岁，但看在千穗眼里，感觉她比那些活了几百或甚至几千年的恶魔与天使们还要了解这个世界。

是因为千穗也是活不了超过一百岁的人类。

还是彼此对时间的感觉不同呢。

「……」

若是如此，那自己果然无法和真奥走过相同的时光吧。

即使顺利与真奥在一起，自己总有一天会变老，但真奥会一直维持年轻的姿态。

到时候自己与真奥，在生物的意义上是否能共有相同的感觉呢？

应该没办法。

或许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办得到。

轻易导出这个答案时，千穗瞬间感到有点头晕。

动物与人类的寿命相差愈大，对一年的感觉就愈不相同，同样是时间的流逝，千穗的印象和真奥的印象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莱拉与诺尔德一直怀抱着这样的苦恼，至今也仍在未找到答案的情况下活着。

不过从迪恩·德姆·乌鲁斯的话来看，时光在莱拉身上流逝的速度远比普通人缓慢，甚至可以说是悠然。

真奥对时间的感觉又是如何呢？

不断被推延的回答。

看不见的未来。

自己一定会比最喜欢的人还早逝去。

这种事实在太讨厌了。

「啊。」

一倒在床上，窗外的月亮就正好映入千穗的眼帘。

「想变得不老不死，就是这种感觉吗？」

就在这股漆黑到连区分正邪都没有意义的深邃想法贯穿千穗内心的某个角落时。

「嗯？」

窗户突然响起像是被重物撞到的巨大声响，让千穗吓得跳了起来。

某种柔软又沉重的球状物体在撞上窗户玻璃发出巨大声响后，开始往下掉。

与此同时——

「刚才……那是？」

千穗体内的圣法气，从周围感觉到奇妙的骚动。

不过比起原因，她得先确认窗户有没有坏掉，以及窗户到底是被什么撞到。

「千穗！刚才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

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

「我不知道！好像是有类似球的东西撞到窗户……我去看一下！」

千穗大喊完后，战战兢兢地打开被某种东西撞到的窗户。

虽然幸好玻璃没破，但还是明显留下了被某种东西撞到的痕迹。

「到、到底是什么……嗯？」

千穗发现自己战战兢兢打开的窗户边缘似乎卡了什么东西，她仔细凝视——

「羽毛？」

然后发现是黑色的鸟羽毛。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有乌鸦之类的东西没注意到玻璃，结果不小心撞到吧。」

虽然现在天色并没有亮到能让乌鸦出来飞，但千穗还是皱起眉头从窗户往下看，结果发现在不算宽广的庭院正中央，多了一个大小和篮球差不多的黑色陌生物体。

就在千穗心想「果然是被晚上看不见的乌鸦撞到」时，一道声响……不对，是说话声传进她的耳里。

「唔唔唔…………哔…………」

她对这个声音有印象。

与内容极不搭调的沙哑嗓音，以及黑色羽毛的鸟。

「……嗯嗯嗯？」

千穗甚至忘记呼吸倒抽了一口气，表情因此变得苦闷的她放着敞开的窗户不管，慌张地跑下楼。

「哇，千穗？怎么了？」

千穗没有回应母亲从客厅传出的呼唤，直接冲出玄关跑进院子里。

然后在庭院中央挣扎的……

「卡、卡米欧先生？」

不是黑色的鸡，而是看起来像那种生物的恶魔。

「你……你是谁……哔……哔……」

曾出现在铫子海岸、在魔王军里资历最深、且曾扶养过魔王撒旦的大恶魔——帕哈洛·戴尼诺族的恶魔大尚书卡米欧，不知为何撞上千穗房间的窗户掉进庭院，最后还失去力量变成鸡的型态。

「振作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总、总之先进我的房间……咦？」

千穗本来想抱起无力地瘫倒在地的卡米欧，但在手摸到某种温热的东西后瞬间板起脸。

将手伸向隐约照进庭院里的路灯灯光后，千穗发现手上沾到的是血。

看来卡米欧身负重伤。

「得、得帮你治疗才行……卡米欧先生，振作一点！」

「呜、呃，虽然不晓得你是谁，但非常感谢，哔……」

卡米欧的声音微弱到仿佛随时会中断。

虽然不晓得卡米欧是不记得千穗、晚上看不清楚，还是伤口让他的意识变得朦胧，总之千穗大为动摇。

而且试着抱起卡米欧后，千穗才发现一整只鸡意外地又大又重，让她担心能否在不被母亲发现的情况下带回房间。

此外即使想帮他治疗，按照过去的经验，治疗恶魔时需要魔力，但现在真奥、芦屋和漆原等人都在安特·伊苏拉的魔王城，无法立刻赶回这里。

不晓得一般家庭的急救箱能不能派上用场。

虽然印象中最近有听说过恶魔原本是人类，但这不管怎么看都是鸡，或者该说是真正的鸟人，千穗因为陷入恐慌而开始胡思乱想。

「怎、怎么办，不晓得妈妈是不是回客厅了。」

「呜、呃……哔……」

「没、没办法了！要是情况真的不妙，就只能打电话给附近的兽医……」

尽管稍微烦恼了一下，但由于卡米欧已经虚弱到只能「哔哔」叫，因此千穗下定决心要返回家里。

不过就在千穗准备从玄关大门偷看家里的状况时，她发现玄关站了一个意外的人物。

「不好意思，我让你妈妈睡着了。总之先烧些热水，就算不干净也没关系，尽可能多拿点毛巾过来。」

「天祢小姐？」

站在那里的，是看起来睡眼惺忪，脸上残留平常看不见的被放下的长发压出的痕迹，穿着皱巴巴的袜子搭配灰色汗衫与黑色长羽绒外套，感觉就像是原本悠闲地待在家里却被临时叫出来的大黑天祢。

「为、为什么？什么时候？你怎么进去我家的？」

「我感应到小加为了保护这里设下的机关在约三十秒前出现奇怪的反应于是就从千穗房间开着的窗户跑进来了。」

一口气回答完后，天祢从千穗手中抢走卡米欧。

「去洗一下手吧。这是拥有魔力的血，或许会对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保险起见，还是喝一点之前那个饮料比较好。」

「啊，好、好的。」

丢下这句话后，天祢就粗鲁地把卡米欧带到二楼。

千穗稍微愣了一会儿，但马上就回过神冲进洗手间，仔细洗掉手上的血。

「……在睡觉。」

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刚上完夜班的父亲般开着电视睡着了。

瞬间感到有点不安的千穗将耳朵凑近到母亲面前，但母亲熟睡中的呼吸声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就在千穗从洗手间拿出毛巾，将水壶装满水放上瓦斯炉，焦急地等待水煮开时。

「呀？」

二楼突然传出某种重物掉到地板上的声音，让千穗吓得稍微跳了起来。

因为就连衣柜倒下都不会发出那么夸张的声音，千穗没关火就直接冲上二楼。

「天、天祢小姐……」

千穗一冲进自己的房间，就因为目击了不得了的状况而当场僵住。

天祢用手抓住某样从千穗开着的窗户刺进来的物体前端。

那是一把分成三叉的长枪，天祢表情严肃地瞪着窗外，手上不断流出鲜血。

「放心吧。对方好像已经逃走了。」

天祢一面如此回答——

「……唔呃哔……」

一面用另一只手粗鲁地拎着卡米欧，她的双手沾满鲜血，看起来十分血腥。

「嗯、嗯……那个，你的手没事吧？」

「晚点给我一张OK绷吧。」

虽然千穗不觉得那个伤口能靠OK绷解决，但天祢面不改色地看向滴着鲜血的枪尖说道：

「这下麻烦了。如果对方采取这种手段，那就算全速赶来也来不及。虽然这次被盯上的是这只鸡不是千穗妹妹，但看来得重新考虑一下这附近的防卫措施了。」

天祢本来想将三叉枪拉进房间里，但由于枪身比房间的对角线还长，因此她拉到一半就放弃了。

「哼，居然还搬出这么怀旧的武器。反正一定又是来自那个叫天界的地方，你对这东西有印象吗？」

「有。」

千穗表情严肃地点头。

模仿火焰，前端分成三叉的巨大长枪。

这是曾袭击笹幡北高中的质点守护天使，卡迈尔的长枪。

「不过我记得这把枪之前应该已经被真奥哥和艾契斯在安特·伊苏拉破坏了。」

「你也知道对方是具备社会性的普通生物吧。虽然讲好听点是神器或传说中的武器，但只要当初制作的家伙有留下设计图、素材、制作方法和加工场，就能进行修理或造一把新的出来……话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糟糕！我忘了关煮水的火！」

隐约听见水壶传出尖锐沸腾声的千穗倒抽了口气，慌张地赶回楼下。

「真搞不懂千穗妹妹对『糟糕』的标准。」

明明能够冷静观察从外面飞进来的异形凶器，却一听见水煮开的声音就变得慌张，天祢对这样的千穗露出苦笑，然后交互看向自己双手拿着的东西皱起眉头。

「那个叫魔界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天祢知道这只黑色的鸡在安特·伊苏拉的恶魔中算是一位重要人物。

既然那个重要的恶魔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日本，不难想像一定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

「啊～真麻烦！干不下去了！跟我没关系！要闹就在那边闹！别跑来这里啦！」

双手分别拿着全身是血的鸡恶魔与巨大凶器的质点末裔喊出的短歌——

「……魔王大人……在下没脸见您……哔……」

仅仅只传进了理应在魔界指挥恶魔们寻找最后的诺亚齿轮——阿斯特拉尔之石的卡米欧的耳中。

—　完　—

第十六卷 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