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六章

——在那之后，又过了十分钟。

我们聚集在厄哈鲁特的住处——一座正方形建筑物的门口。

这恐怕是由土魔法制成的吧。建筑物没有窗户，取而代之地是在表面刻上了防御和隐蔽的魔方阵。

隐蔽的魔方阵似乎是用来反制魔法探测……术式本身却是随便编写而成。

对于习惯魔力探测的人类来说，这反而像是在宣示自己的存在。

「这里就是魔族的住处吗？」

「不会错的，这里传出的魔力反应和在王宫设下的圈套波长相同。待在里面的……合计有两只啊。」

「有两只魔族……」

「厄哈鲁特的反应变小很多，所以实际上只有一只呢。」

厄哈鲁特的魔力反应，已经变得比狄西利尔还要再小一点了。

我在透过逆向探测出招的时候，它的反应相当剧烈，当时留下的后遗症恐怕还没痊愈吧。

另一只魔族的魔力反应虽然比阿休利尔还大……但这次和当时不同，我的魔力并没有耗损。

依此看来，就算不勉强伊莉丝出手也能获胜。

「好，你们两个和上次一样，用弓妨碍厄哈鲁特的动作，这次就……用这个术式吧。」

语毕，我将绘制了另一种魔方阵的纸交给琉璃。

这和上次所使用的术式略有不同。

「我、我明白了！」

「我和上次一样，只要射中就行了吧！」

「正是如此。伊莉丝，你帮忙把墙壁打坏，之后就去上空待机。」

「好的！」

虽说也有用『龙之吐息』烧成灰烬这一招，但在现在的状况下，让伊莉丝使出这招的负担还是太大了。

暗黑龙伊莉丝终究只是交通工具。

我确认两人和一头龙都做好准备后，随即高声宣布：

「好，开始攻击！」

「要上啰！」

伊莉丝这么说着，同时一爪挥向魔族的住处。

以土魔法制成的墙壁就这么坍塌下来。

「人家在上空等你们喔！」

伊莉丝说完便一举飞向了天空。

「……奇怪？里面没人？」

魔族的住处里头只有一间房间。

这间房里空无一人……至少乍看之下是如此。

简而言之，就是隐蔽魔法搞的鬼。

我想是屋外的魔族在看见伊莉丝之后，随即向里面的人报告吧。

由于方才双方距离遥远，因此我没能捕捉到通讯魔法一类的魔力，但【主动探测】所感应到的魔力确实出现过少许紊乱。

『两位，听得见吗？』

「呜哇！」

「这、这是什么！」

『这是能够防止窃听的近距离念话魔法。你们不用出声回应，在脑袋里想就好。』

『在脑袋里想……』

『……是、是像、这样吗？』

『喔喔！明明嘴巴都没动，却听得见琉璃的声音呢！』

『我也听得见阿尔玛的声音！原来连这种魔法都有……』

『以我的纹章来说，这只能用在短距离的通讯，所以仅适用于这种情况。那么，简单来说呢，之所以找不到敌人，是因为隐蔽的关系。』

『……隐蔽？』

『是啊。这是能够隐去身形，或是让魔力反应变得难以辨识的魔法。』

『所以说，要用【被动探测】啰……奇怪？』

『找不到呢……』

一听到隐蔽的效用，两人就立刻集中精神进行探测，但似乎还是没能找出魔族。

这也难怪，对于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的她们而言，确实难以察觉魔族的存在。

特别是厄哈鲁特以外的另一只魔族。若是没有刻意提点，她们恐怕完全察觉不到吧。

『一般的魔力反应，会呈现中心浓度比周遭更高的状态……但它们所使用的隐蔽魔法是完全阻绝魔力外放的类型，所以你们试着找一下，看看有没有魔力少到不太自然的地方吧……啊，还不能让它们发现我们已经察觉一事，因此就算找到也别伸手去指啊。』

『嗯——……啊，是另一侧的角落！』

阿尔玛这么说道，朝着深处的角落瞥了一眼。

『正确答案。』

『那边的魔力确实感觉比较少呢……可是，我找不到另一只魔族……确实有两只对吧？』

『是啊。另一只可以先别管，因为基本上是找不到的。』

那位魔族想必也不认为自己有可能被察觉吧。

就算厄哈鲁特遭受攻击，它恐怕也会弃之不顾，继续保持隐蔽状态。

除非是为了自身利益，否则魔族不会挺身守护比自己更弱的一方。

『如此这般，这次你们就担任主攻手，试着打败厄哈鲁特吧。』

『……咦？』

『不不，这太难了啦……』

说实在话，只要用上【特殊魔力强化】砍个一刀，现在的厄哈鲁特马上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然而，另一只魔族就没那么好应付了。

就算正面开战，恐怕也得花上不少魔力才能击败。

一想到回程还有受到奇袭的可能性，我就想尽可能地多保留些魔力。

……况且，难得有个合适的练手对象，由我出马宰掉也未免太可惜了。

『放心吧。为了让你们能够与之一战，我已经给你们新的魔方阵了。』

这回给出的魔方阵，比上一次的复杂一些。

但以琉璃目前的本事，应该能够顺利制作吧。

『咦？马丁，你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会变成这种状况了吗？』

『准确率还不到百分之百啦，不过我确实想过八成会是这种情形。』

『……我顺便问问，剩下的两成是什么状况？』

『就是一闯进房间，对手马上发动奇袭的状况。』

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后，若是放松戒心开始搜索室内有无暗室，就会受到来自背后的偷袭。

隐蔽顺利起作用的情况下，这是一种相当有效的战术。

『居然把奇袭这么轻松地挂在嘴上……』

『放心啦，要是真的遭受奇袭，我就会出手同时干掉那两个家伙了。』

应该说，这种情况反而乐得轻松。

毕竟被看破手脚的奇袭，可是最好应付的局面呢。

『对马丁来说，这个世上还存在着无法放心的局面吗？』

『有啊。』

比方说，如果有人突然在我面前发动核融合魔法，我就没办法阻止。

顶多只能勉强从爆炸下生还吧。

『……嗯，我总感觉你正在想象非常夸张的光景喔……』

阿尔玛用傻眼的口气这么说道。

但因为使用通讯魔法，所以也不算是真的出声。

『反正也没遭受奇袭，就别在意这么多了吧……是说，差不多该动手啰！』

『咦，怎么这么突然……』

『放心、放心，你也没遇过这么好射的活靶吧？』

我这么说的同时，在厄哈鲁特的隐蔽魔法之中穿插妨碍魔法，缓缓拆掉了它的隐蔽魔法。

过了大约短短两秒，隐蔽魔法就被拆解殆尽，现在就算用肉眼也能看见厄哈鲁特的身影。

……厄哈鲁特本人则是完全没发现自己的隐蔽魔法已被拆解，展现出一张傻乎乎的蠢脸。

『……奇怪？隐蔽状态解除了……可以就这样射它吗？』

看到厄哈鲁特的隐蔽完全解除，从琉璃手中接过箭的阿尔玛困惑地问道。

『是啊。手脚最好快点，要是时间拖久了，说不定它就会发现伪装被拆掉了。』

我们虽然正透过通讯魔法进行对话，但看在魔族眼里，我们应该就只是呆站在房间里头，还准备在没有敌人的状态下射箭吧。

要是被它们发现我们的反应太不自然，那么它们迟早会确认自身的情况。

『我……我知道了！』

话落，阿尔玛搭起箭矢，朝着厄哈鲁特射去。

厄哈鲁特见状便以奇妙的姿势向前一倒，勉强躲过了箭矢。

看来阿尔玛似乎没用上【线控诱导强化】。

『就算对手看起来再蠢，最好还是确实加上诱导比较好喔，毕竟对手也有可能像这样躲过去。』

『抱歉。我这下明白了……但那是怎么回事？』

阿尔玛说着，朝厄哈鲁特投以困惑的视线。

厄哈鲁特并没有做出反击，而是维持着躲过箭矢的姿势。

看来那样的姿势不太好受，它的脖子正抖个不停。

若是做出伸手触碰箭矢一类的动作，就会因为箭矢摆动不自然，使得藏身之处曝光。

但事实上，它已经彻底曝光了。

『看样子，它打算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啊。你看，它还小心翼翼地避免发出脚步声呢。』

厄哈鲁特似乎察觉自己没办法维持刚才的姿势太久，只见它战战兢兢地伸手撑地，改变自身的姿势。

它恐怕作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伪装已被拆穿，只觉得阿尔玛是随手射出一箭吧。

『所以说，射第二箭吧。』

『这次会射中的！』

阿尔玛说完，射出的箭矢随即追踪着企图闪躲的厄哈鲁特，刺中了它的脸部。

「……怎么会有这等蠢事！我的伪装应该是完美无缺的！」

中箭的厄哈鲁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高声呐喊道。

「不，蠢的是你才对吧。」

因为它的伪装早就在一分钟前彻底消灭了。

居然把这个称作完美，水准到底是有多差劲啊……

魔族如果都是这种家伙，也难怪迄今还灭绝不了人类。

『奇怪？好像一点效用也没有耶……』

厄哈鲁特虽然呈现出惊愕的反应，但看起来并没有感到疼痛。

毕竟就算有魔法的辅助，阿尔玛目前的箭矢威力也还打不穿魔族的防御。

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不成问题，有顺利生效。』

只靠阿尔玛的箭矢，很难直接打穿魔族的防御。

所以说，这回终究还是得仰赖附加在箭矢上头的魔法。

「……唔？你这家伙，为何不出手攻击？」

厄哈鲁特看着我，露出了大惑不解的神情。

而过了一瞬间后，它脸上的表情便转为笑容。

「……这样啊！是这么回事啊！」

「你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

「你若是马丁亚斯本尊，我应该早就已经死在这里了！然而，我现在依然活着！这代表的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并非名为马丁亚斯的怪物！而是冒牌货！」

「……啥？」

这回轮到我大惑不解了。

这莫名其妙的理论是怎么搞的？

「呵呵……我就觉得奇怪。毕竟凭人类的本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进犯我等的领域。只要明白你是冒牌货，我也没有藏身的必要了。好啦，艾利亚斯啊，让我们联手消灭这个冒牌货吧！」

厄哈鲁特对着虚空这么叫唤，然而无人回应。

看来躲在这里的另一只魔族（好像是叫艾利亚斯），并没有和它蠢成一个德行啊。

「不现身吗？……这是我一个人就足以应付的意思吧。没错，正是如此——！」

厄哈鲁特边说边朝着阿尔玛跨出一步。

我则是挡在他的面前，接下了厄哈鲁特的长剑。

——好重。

虽说受了伤，但魔族的力量终究不可小觑。

在没有施展身体强化的状态下，似乎无法轻松接下啊。

不过，我要是在和厄哈鲁特交手时占尽上风，就没办法让阿尔玛她们好好练习了，所以维持这样就好。

『由我担任前卫，你们就用刚才的箭矢把它射成蜂窝吧。』

『我、我明白了！』

『好！』

「……啧，居然能挡下这一剑吗？就算是冒牌货，似乎也还扛得起怪物的名号啊……」

所以说，我就是本尊啦……

「阿尔玛，下一支箭来了！」

「好！」

我挡在不断射箭的琉璃两人面前，持续格挡厄哈鲁特的攻击。

在几乎不用魔力的状况下，还得留意不能被砍中，也不能被攻击逼退，这场战斗还真是意外地让我煞费苦心。

看来教学型的前卫也不好当啊。

要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地方，大概就是透过逆向探测发起的攻击对厄哈鲁特的脑袋造成了伤害，是以它构筑的魔法极为粗糙，想要抵销也相当容易。

不过，我的奋战似乎不是白费功夫，两人的实力看似在战斗的过程中逐渐有了提升。

琉璃刻划魔法的速度变得更快；阿尔玛的箭矢也几乎练到了箭无虚发的程度。

毕竟和在迷宫对付魔物相比，与魔族交手的紧张感实在非比寻常。

「咕……为何魔法会消失！我的力量应该没有衰退到这种地步才对！」

厄哈鲁特没发现是我消除了它的魔法，依然在尝试发动魔法。

我虽然确实有在留意不让它发现……但到了这种地步都还没察觉有异，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战况过于稳定会使得紧张感荡然无存，连带让战斗训练的效果变得差劲。

下次若是还有类似的机会，就刻意让对手察觉以带动战况吧，说不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次的战斗差不多要结束了。

『看来开始见效了。』

我一边和厄哈鲁特交手，一边用通讯魔法告知两人。

『……见效、是吗？』

『总觉得好像变得容易射中……应该说，对手的动作似乎变慢了？』

『正确答案。』

我这次交给琉璃的魔方阵，是将名为『魔毒』的毒魔法加以调整，变得能够干涉魔族的魔力，并使其动作变得迟缓。

不仅如此，这还不是缓缓生效的潜伏型毒素，而是会在累积超过一定的量后，让效果一口气发挥的魔法。

既然它的动作已然趋于迟缓，那就代表阿尔玛注入的毒素超过了一定的量。

再过不了多久，魔族就会变得无法动弹吧。

「……唔？你这家伙，怎么动作突然变快——不、不对！是我变慢了吗!?」

慢了几拍后，厄哈鲁特终于察觉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魔法效果。

然而，它在这之后的行动，却是我预期的行为模式之中极为罕见的一种。

「本大爷居然会败在冒牌货的手下……这种事……岂能坐视让它发生啊啊啊啊啊！」

「唔？这是……」

原本迟缓下来的厄哈鲁特，动作忽然又充满了力气，我连忙发动身体强化。

但是，厄哈鲁特的变化不止于此。

「你这混账——混账混账混账啊啊啊啊！」

厄哈鲁特开始语无伦次、眼睛发出红光，全身上下被大量的魔力包覆。

这是名为『凶化』的现象。

「……『凶化』啊，还真是很久没看过了呢。」

魔族在被逼入绝境之际，偶尔会进入这样的状态。

发动『凶化』的魔族，其魔力的产生量和强度会大幅提升，而在这样的影响下，身体能力也会远远凌驾于平时的状态。

发动『凶化』的魔族，待『凶化』结束后，便会因为反作用力而毙命……尽管如此，这仍不改发动了『凶化』的魔族相当难缠的事实。

看来还是先结束练习，早早了结它的性命比较好。

「杀了你们！」

发动『凶化』的厄哈鲁特，打算攻击我身后的两人。

它以强化过的脚蹬地，企图从我的头上跳过去。

见状，我对两人下达指示，同时构筑魔法后射向厄哈鲁特。

『你们两个，都站在原地别动。』

『我明白了！』

『知、知道了！』

她们大概还跟不上骤变的战况吧。听到我的指示，两人都乖乖地点了点头。

眼看厄哈鲁特就要杀向两人，而她们的身影——向前跑了起来。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对于违背我的指示展开行动的两人，厄哈鲁特轻而易举地追了上去。

我的魔法打偏，在撞上天花板后径行消灭。

而厄哈鲁特的长剑刺向两人——就这么穿透了她们的身子。

「……啊？」

看到长剑毫无阻力地贯穿身躯的光景，厄哈鲁特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它的反应一如我的预料。

厄哈鲁特刚才斩开的两人，乃是我用魔法构筑而成的两道幻影。

这只是临时赶工出来的幻影，真正的两人只是被简单的魔法藏住身影。

若是在冷静的状态下进行观察，厄哈鲁特想必也能立刻察觉其中的异样。

但是厄哈鲁特并没有察觉。

因为它的意识并非集中在动作迟缓的两人身上，而是专心应对着我的魔法。

「伪装魔法就该这么用喔。」

这不只是单纯的幻影。

其中蕴含了由我构筑的高浓度『魔毒』。

要是在体内积蓄了高浓度『魔毒』的状态下接触那玩意儿，就算是『凶化』的魔族，也没有抵抗的手段。

厄哈鲁特维持着挥剑的姿势僵住身子——就此毙命。

「虽说夹杂了一点小意外……但姑且算是合格了吧。就现在的感觉来看，只要再稍加练习，你们应该也能打败最弱的魔族啰。」

「咦，在没有马丁的状态下吗!?」

「不不，再怎么说都办不到吧……而且我们还不晓得该采取什么方式战斗呢……」

明明都击败了魔族，但两人似乎还是对自己的能力没什么自信。

这也难怪。

毕竟两人至今和魔族交手的时候，不是帮忙争取时间，就是有我在前面当肉盾。

况且，我还没传授完她们必备的魔法。

不过那些都是比这次用过的『魔毒』更为简单的魔方阵，想必很快就能上手吧。

「关于作战时的应对进退，我有机会再教导你们。总之，先回去吧。」

语毕，我对位于上空的伊莉丝送出了微弱的【强制探测】。

伊莉丝开始缓缓下降。

我看着伊莉丝的动作，同时再次施展通讯魔法告知两人：

『关于另一只魔族，就暂且装作没察觉吧。』

『装作没察觉……果然还有另一只魔族在场吗!?』

『我在战斗的过程中都没看见；如今施展被动探测搜索，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要探测到那家伙很不容易，现在找不到它也不要紧。总之，我们坐上伊莉丝吧。』

毕竟那魔族属于只要不主动现身，平时就基本察觉不到的类型。

就连战斗能力也不是厄哈鲁特所能比拟的……

『被、被你这样一说，就会想试试看能不能探测到呢……』

『唔唔……啊，在那边！』

阿尔玛闭起双眼、开始集中精神，接着突然双眼圆睁，伸手指向头顶上方。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就能瞧见伊莉丝的身影。

『……呃，这不是伊莉丝小姐吗!?』

『如果与之为敌，确实会是一场大灾难……』

「那、那个……人家做错什么事了吗？」

忽然被阿尔玛指着的伊莉丝，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而我则是用龙语对伊莉丝说道：

《伊莉丝，你载着她们到空中躲一躲。》

《……发生什么事了吗？》

连伊莉丝都没发现啊。

虽说因为魔力回路损坏，她的魔力感应能力确实下降许多……不过，这也代表那家伙的匿踪能力远在其他魔族之上吧。

《还有另一只魔族在场。》

《咦？可是人家的魔力感应完全没——难道是雾之魔族？》

《就是这么回事。》

——『雾之魔族』。

如名所示，这是能将身体变化为雾般，融于空间的一种魔族。

虽说雾化伴随着某些条件和限制，而且无法在这样的状态下移动……但仍不改其棘手的性质。

由魔族变成的雾无法用眼睛目视，而且会以低密度的形式大规模地扩散，所以一般的【被动探测】捕捉不到。

这么一来，我认为改而称其为『空气魔族』会更贴切一点，但前世时代的人们都称之为『雾之魔族』。

《那个——如果对手是雾之魔族，用人家的吐息烧掉不是最简单的吗……》

况且，就算能察觉雾之魔族的存在，要打败它也不是一件易事。

若想消灭雾化状态的魔族，就得用上伊莉丝现阶段最大火力的龙之吐息。

《不，以你现在的状态来说，击发高威力吐息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你至少会有整整三十天没办法飞。》

《三十天不是小睡一下就过去了吗……》

《即便这对你而言只是一瞬间的事，但这么一来，学园就会在这段期间被摧毁殆尽。》

别说三十天了，十五天就惨遭屠戮的可能性也很高。

照理来说，我们如今实在不应该离开王都。

《学园!?马丁亚斯大人现在在上学吗!?可是这个世上应该已经没有需要您去学习的事了……》

《啊——总之先别聊了，你带她们两个逃远一点，把高度维持在七百至八百公尺。我会先坐上去，中途再跳下来。》

《人、人家明白了！》

待伊莉丝落地之后，两人搭上她的背部。

我也跟在后头，刻意用破绽百出的动作爬上伊莉丝的背……然而魔族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我还以为只要展露明显的破绽，它就会出手偷袭呢。

看来魔族艾利亚斯的个性相当谨慎。

我确认到这个事实后，从伊莉丝的背上一跃而下。

「啊，马丁！」

「这家伙交给我来对付！你们和伊莉丝一起在空中等我！」

我说着的同时降落至地面。

尽管看到了琉璃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由于伊莉丝一鼓作气地拔升高度，是以声音终究没能传递过来。

若想让已然雾化的魔族强行变回实体，本来需要相当高明的魔术手腕。

现在的我还无法构筑这样的魔术，所以只得采用替代方案。

使用这种手段伴随着一定的风险，因此我才让两人先行避难。

「……好啦，该开始了……一颗。」

我从收纳魔法中取出了大小正好合手的魔石，灌注魔力后将之震碎。

不过，我这次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发动【特殊魔力强化】。

我完全没有用上蕴含在魔石内的魔力，而是任其向周遭散去。

「两颗。」

为了不让魔力彻底消散，我适度地加以操控，并震碎第二颗魔石。

周遭魔力流动的状态逐渐变得与平时不同。

只要再补上临门一脚，就会爆发魔力灾害了。

我观察着魔力的状况，再次取出一颗魔石并将之震碎。

「三颗！」

魔石于我的掌心碎裂的同时，周遭的空气卷起魔力，形成了漩涡。

紧接着，蕴含着大量魔力的漩涡汇聚于一点，开始绽放光芒。

要发生魔力灾害了。

然而，我并没有失手。

毋宁说，我正是为了引发这样的现象才会弄碎魔石。

「真想不到，你居然能将雾化的我强行变回实体……厄哈鲁特虽然称呼你为怪物……但对你来说，怪物这个名号还是显得太过温吞了啊。」

「不，没这回事。老实说，我原本想用更正规的方式把你拉出来，但现在的我还办不到啊。」

在所有魔力灾害之中，最为常见的现象是魔物滋生。

一般而言，这现象会诞生大量的魔物——但根据环境状况的不同，也会有完全没有魔物增生的情形。

其中一种情形，便是『雾之魔族』融入空间的时候。

若是引发的魔力灾害规模不大，那么魔力灾害便不会产生魔物，而是会让『雾之魔族』实体化。

——不过，这其实是相当粗暴的手法，而且也有缺点。

「我和厄哈鲁特的能耐可是天差地别。况且不知为何，今天的我格外地充满力量。既然特地把我叫出来，看来是做好赴死的觉悟了吧？」

「我早就知道你俩的能耐不同了。还有，我可没打算死啊。」

我靠着对话争取时间，摸索起艾利亚斯的魔力。

果然，和实体化之前看到的魔力相比，现在的它受到了大幅度的强化。

所谓的充满力量云云，应该不是随口胡说的吧。

这就是用魔力灾害强制让『雾之魔族』实体化的副作用。

被魔力灾害唤出的魔物会接收到大量的魔力，变得比原本强悍许多。

就算对象改成魔族，也依然适用这种状况。

「……原来如此，那么，你就在死后好好后悔吧！」

话落，艾利亚斯举起锐利的爪子，蹬地冲出。

它的速度完全不是厄哈鲁特所能比拟的，果然有足以夸下海口的本事。

因此我也不打算留手，使出了身体强化和【魔力击】，卸开它的攻击并进行反击。

与此同时，我分析起对手的动作、战斗风格和个人习性。

在交手几回合后，我掌握了必要的情报。

执行作战的时机——就是现在。

「唔!?」

我在与艾利亚斯短兵相接的同时，利用反作用力和移动魔法退到了墙边。

艾利亚斯因为我突然采取了与刚才不同的行动而惊呼一声，而我则是盯着它并构筑起魔法——接着朝墙壁一蹬，一口气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并在掠过它的身边时挥剑一斩。

下一瞬间——我的左手臂掉到了地上。

这并非是我与厄哈鲁特交手时所用的幻影魔法。

而是货真价实的——被艾利亚斯斩掉的手臂。

「看来分出胜负了。我姑且让你挑个死法吧……想要怎么死啊？」

艾利亚斯看着我滚落在地的手臂，这么向我问道。

它似乎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不过，我当然没有想死的意思。

「抱歉，我把下次的死期定在至少一千年之后，所以思考怎么死对我来说还太早了呢。」

我以剩下的右手重新架起长剑，并与艾利亚斯展开对峙。

看来，这下就做好认真一战的准备了。

「还在逞强啊。就算不是惯用手，在少掉一条手臂的状况下——」

就在艾利亚斯边说边架起长剑的同时，被砍掉的左手臂在它面前飞到我的肩膀部位——

下一秒，我的左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接了回去。

「……你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真没礼貌，我怎么看都是人类吧？」

我这么说后，刻意晃了晃左手给它看。

坦白说，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立刻把被砍掉的手臂接回原处。

刚才的那一幕，是我事先预测到左手会被斩断后所安排的演出。

为此，我对手臂施放了两种魔法。

其一是让接回断肢变得容易的魔法。

其二则是手臂被斩断时能窃取敌方少许魔力并加以分析的魔法。

由于分析魔法的作用范围相当狭隘，是以我必须在一开始就仔细观察艾利亚斯的动作，正确地判读出会被它砍到的部位。

若是厄哈鲁特那种水准的对手，就算资讯不够齐全，也能靠临机应变轻松处理……但这家伙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对手。

所以从战斗开始之后，我就滴水不漏地收集着它的情报。

「除了外表之外，你怎么看都不像人类啊……尽管如此，这依旧不改你屈居下风的事实！哈啊啊啊啊啊！」

它咆哮着挥出长剑。我靠着身体强化和魔力击卸开它的攻势，并趁隙出剑还击。

拜分析完成之赐，它的魔力流动几乎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交手起来轻松许多。

然而，魔族果然是皮糙肉厚。

即使能在防御期间趁隙反击，也依然给予不了有效的伤害，我的魔力也在不断地损耗。

而在交手数十回合、我的魔力剩下不到一半的时候——艾利亚斯忽然单膝跪下。

「唔!?」

尽管它试图重新站好，却力不从心。

对于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的状况，艾利亚斯露出了夹杂焦虑和困惑的反应。

「……你这家伙，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

当然了，这是谎言。

我用上的招式是琉璃她们对厄哈鲁特所用的魔法的衍生版本。

对厄哈鲁特所用的魔法，仅能对较弱的魔族生效……但这魔法对艾利亚斯也有效。

不过，为了施展这个魔法，得先用类似刚才的手段，以相当精密的方式分析对手的魔力才行。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

我这么宣告后，再次拉近距离并挥剑斩去。

艾利亚斯接下了我的剑。

「你似乎用了古怪的魔法……但只要适应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落，艾利亚斯使出反击。

它的动作似乎恢复如常，威力和战斗开始之初无异。

正如艾利亚斯所说，我对它施加的魔法，在动作方面的妨碍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对手若是厄哈鲁特，恐怕光是这个魔法就能让它动弹不得；但一旦对上艾利亚斯，顶多只能让它的知觉在短时间内陷入混乱。

然而，这个魔法还得再花点时间才能体现出真正的价值，是以目前已经达到了理想的成效。

再来就只需争取时间，等真正的效果发作即可……但对手似乎不打算乖乖让我争取时间。

我想着这些事情，开始构筑魔法。

「差不多该分出胜负了吧！」

艾利亚斯边说边强化了对于体内魔力的控制。

下一秒，艾利亚斯的魔力忽然大幅提升。

这是【魔力回路过载】。

为中阶以上的魔族能够使用的一种强化魔法。

其效果与【凶化】近似，同属副作用大的魔法……但这和【凶化】不同，因反作用力而死的机率不高。

为此，在我前世的时代，这招被视为魔族的底牌之一而广为人知。

它果然打算做短期决战。

虽说效果累积型的魔法在这个时代算是相当冷门，但就算被它察觉我们所用的是这类魔法也不奇怪。

……不过，我可没有奉陪短期决战的理由。

「不，你还是慢慢来吧。」

我这么说着，同时将刚才构筑的魔法射向艾利亚斯。

只见艾利亚斯的魔力骤然萎缩——恢复成施展【魔力回路过载】之前的水准。

我让它发动的魔法失效了。

「你、你为什么能在这个节骨眼消除我的魔法！就连神话中应当也不存在能够抵御【魔力回路过载】的泛用无效化魔法才对啊！」

艾利亚斯发现【魔力回路过载】遭到摧毁后，露出了狼狈的反应。

这也难怪。

毕竟它是先看到我构筑魔法，才后发制人地施展【魔力回路过载】，却还是照样被我破解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应该是巧合吧？」

我边说边开始构筑下一个魔法。

「……这招又如何！」

艾利亚斯的手里开始凝聚压缩的魔力。

是【魔力爆破】。

这和【魔力回路过载】相同，也是魔族经常使用的底牌之一。

而我则是用刚才所构筑的魔法使之无效。

「那么、这一招——」

语毕，艾利亚斯将体内的魔力汇聚在掌心。

它的手掌发出了白色的亮光。

我将准备好的魔法射向它的手掌……但其掌心中的光芒依旧闪耀。

它掌中的魔力也没有发生变化。

「就算那个魔法再万能，也抵销不了这个魔法啊……接招吧！」

艾利亚斯得意洋洋地大笑，接着发动了掌中的魔法——

我的视野被染成一片亮白。

视线遭到遮蔽。

趁着这段空档，艾利亚斯发动了下一个魔法。

它所使用的是名为【强制雾化】的魔法。

一般来说，雾之魔族无法让自己以外的对象进入雾化状态——这种魔法却能让中招者强行雾化。

对于不会实体化魔法的对象来说，这招的效果与即死无异。

就算是雾之魔族，会使用这种魔法者也是寥寥可数。

这个时代除了艾利亚斯之外，恐怕没有其他魔族会使用了。

——然而，这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我以偷偷构筑的魔法射中了艾利亚斯，中断它的发动。

「为……为什么你能让这个魔法无效！你所使用的难道是针对魔族所开发的特化型魔法吗!?」

哦，原来如此，它是这样认定的啊。

确实，魔族使用的魔法有其一定的形式。

它会认为我开发专克魔族的魔法，也算是满合情合理的。

「若是这样，那又如何？」

「这世上能使用这个魔法的，除我之外再无他人；不仅如此，这还是没让任何人见识过的魔法！你不可能事先做好对策！难道说，你真的施展了泛用型无效化魔法——」

「不，这是特化型魔法。消除【魔力回路过载】的是专门克制【魔力回路过载】的魔法；而刚才抵销【强制雾化】的也是专门对抗【强制雾化】的魔法。」

「你构筑魔法的时间点，明明在我施法之前！你不可能使之无效！」

「只要能够预测你会使用哪种魔法，那就算构筑在先的是我，也照样能无效化吧？」

魔力的性质这种东西，会随着每次使用魔力而有少许变化。

所以只要分析魔力，就能解析对手的战斗模式和会用的魔法等等资讯。

如此一来，之后就简单了。

我只要为对手会作为底牌使用的魔法准备好反制的招示，然后根据状况施放无效化魔法，就能轻松地争取到时间。

至于预判对手下次可能会施展的魔法，只需参照经验就能大致推敲出来了。

顺带一提，我之所以没让遮蔽视线的魔法无效化，是因为中招也不碍事的关系。

既然不碍事，那不如就刻意挨招，借以锁定对手使出底牌的时机才更有意义。

「可是，你是怎么——」

「天晓得？不管原理为何，现在都没有时间说明了喔？」

我之所以亲切地回答着艾利亚斯的问题，单纯是为了争取时间。

因为争取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所以也就没必要回答它了。

「这是什么意……咕!?」

原欲反问的艾利亚斯蓦地痛苦地哀嚎一声，接着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下一秒，原本散逸在周遭空间的魔力，突然猛烈地朝艾利亚斯的身体汇聚而去。

我深植在它体内的魔法，开始展露出真正的效果了。

「这、这是、怎么搞的……」

艾利亚斯在周遭魔力不断灌入体内的状况下朝我问道。

「那可是你自己的身体，还用得着问我吗？」

「是魔力过剩导致的……爆炸……？」

正确答案。

我植入艾利亚斯体内的魔法，能让魔族控制魔力的能力强行失控，借以从周遭汲取过量的魔力。

被迫汲取过量魔力的魔族，会因为无法控制过剩的魔力引发魔力失控……简单来说，就是会爆体而亡。

……不过，艾利亚斯撑得还真久啊。

换作是其他同阶级的魔族，接收到这么大量的魔力之后，就算早已爆体身亡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真是不负怪物之名的残暴魔法……但是，这还不足以击败我！」

艾利亚斯这么说着，表情痛苦地挤出笑容。

从周遭汇聚的魔力骤然减少许多。

我的魔法并没有失败。

单纯是因为周遭的魔力被吸干了。

毕竟在召唤艾利亚斯时，我引发了魔力灾害，使得这一带的魔力变得稀薄许多。

「你说得没错，这些魔力还不足以了结你。看在你这么努力地控制魔力的份上……就送你一份大礼吧。」

话落，我从收纳魔法之中取出了魔石。

「……魔石？」

艾利亚斯控制着过剩的魔力，在瞥向我的同时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没错。尽管如此，我不打算直接把整颗魔石都送给你就是了。」

我在回答的同时，将魔力注入魔石。

看到这幅光景的艾利亚斯，应该也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吧。

因为它已经看过我震碎魔石，借以引发魔力灾害的那一幕了。

「住……住手！别这么做！」

「啊，抱歉，已经太迟了。」

魔石在我的手中碎裂。

迸裂而出的大量魔力，全数被艾利亚斯的身体吸了进去。

下一刻——

「呜、呜嘎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艾利亚斯发出的惨叫，因爆炸掀起的阵风将周遭的一切轰飞。

我以防御魔法护身，等待着风暴平息。

而在数秒之后。

建筑物被摧毁得不留痕迹——而在建筑物原本的位置后方，留下了一座以艾利亚斯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的陨石坑。

我在确认过有一根断掉的金属桩穿出了陨石坑的坑底后，便对上空送出了【强制探测】。

伊莉丝开始向下降落。

「马丁！」

从伊莉丝身上下来的琉璃用力抱住了我。

「你为什么要突然往下跳！我担心死你了！」

「啊——这是为了欺敌啦。虽然敌方好像没被我骗到。」

这是谎言。

我其实是为了不让她们跟着我往下跳，才会等伊莉丝提升高度后才一跃而下。

「可是……」

「哎呀，反正马丁亚斯大人没事，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没错、没错，马丁可是那个马丁喔，肯定能平安归来啦！」

在琉璃还想追究的时候，伊莉丝和阿尔玛出面为我缓颊。

「可是阿尔玛，你在看到马丁的身影之前，不也一直很担心吗？」

……琉璃这么反驳阿尔玛。

让人为自己操心还真是相当新鲜的经验啊。

毕竟在转生之前，并没有人会为我担心。

话说回来，在我们对话的这段期间，琉璃都一直紧抱着我。

我个人感到非常开心，所以希望能继续保持这个状态久一点……

「是说，琉璃，你要抱马丁抱到什么时候啦！」

「啊！对……对不起！」

我才刚冒出这个念头，琉璃就在阿尔玛的指明之下抽开身子。

琉璃红着大半张脸，垂下了头。

……该怎么说，气氛有点尴尬啊，还是换个话题吧。

毕竟要应付的问题又增加了。

「总之，先回来谈魔族的话题吧。」

「对、对啊！我刚才看到一阵好惊人的大爆炸，那是怎么了!?」

听到我这么说，阿尔玛才像是想起有这回事似地朝我问道。

「那是魔族引爆带来的结果。当然，我已经确认它彻底死了。」

毕竟「看似被卷入爆炸而亡，实际上则是悄悄逃离战场」，是一种还算有名的战术啊。

为了不被这种欺敌手段骗到，在要让敌人炸死的时候，一定要仔细观察魔力反应。

「魔族、引爆……？」

「是啊。有这种魔法喔……不过，问题不在于魔族，而是这处废墟。」

经我这么一说，阿尔玛和琉璃开始四下张望。

「废墟……嗯？总觉得地上好像有一根奇怪的棒子，那是什么呀？」

过没多久，阿尔玛指着断掉的金属桩大声喊道。

琉璃和伊莉丝的视线也转了过去。

「总觉得和制作结界时所使用的铁桩有点像……但是尺寸相当大呢。」

「的确，那和结界柱很相似……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比较像龙脉柱吧？」

听到琉璃话语的伊莉丝这么回答。

「伊莉丝说对了。那是龙脉柱——是打入龙脉之中，借以操作魔力流动的道具。问题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久之前，我们打败了名为阿休利尔的魔族对吧？」

「与其说是『我们』，不如说是马丁一个人摆平的呢。」

「阿休利尔在将死之际，用上了能够大量产生魔物的魔法。」

「魔族牺牲性命……难道这和神话中出现过的是同一种魔法吗？就是以性命作为代价的……」

神话中也记录着那种魔法啊？

那一招明明限制很多，应该会被归类在冷门的魔法才对啊。

「我是不了解神话如何，不过以性命为代价这点倒是不假。我那时候的魔力几乎已经见底，所以只能延迟魔法发动的时间。」

若我那时候的魔力残留量和现在一样，应该能够彻底阻止那个魔法发动吧。

……不过，虽说强度可能有点差强人意，但难得有这么大批的魔物送上门，放跑这个机会也很可惜啊。

总觉得就算魔力充裕，我也会做出让其延迟发动的决定，并且在王都的结界完成后再把魔物们歼灭。

「总觉得马丁这个说法，就像是在说能够阻止神话级的魔法发动呢……」

「因为是马丁嘛……是说，伊莉丝小姐如果真是本尊，岂不也是神话生物吗……」

「嗯？人家怎么了吗？」

被喊了名字的伊莉丝以人语回应。

「啊，她们在聊神话的话题。我虽然对神话一无所知……不过伊莉丝你应该知道吧？」

「唔——人家一直没离开过那座山，所以没听说过呢……」

看来伊莉丝在提供情报方面似乎派不上用场啊。

反正不管伊莉丝到底是不是神话生物，都不影响该做的事。

……话虽如此，若是神明真的存在，我倒是有点兴趣。

真想找个机会与之干上一架啊。

「……那么，那根金属桩……那根龙脉柱和魔物大量滋生有关吗？」

就在话题差点扯远的时候，阿尔玛拉了回来。

「嗯。从刻划在上头的魔法来看，这点不会有错。艾利亚斯它们之所以待在这里，就是为了操作位于地底的龙脉，并调整魔物大量产生的启动位置。」

正因为察觉此事，我才不用一般的方式击败艾利亚斯，而是以释出大量魔力的手法让它自爆。

这根龙脉柱打进地底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效力几乎已经固定了……不过爆炸的威力那么夸张，应该多少能让指定地点偏移一些吧。

「……总觉得有股很不好的预感呢……」

「我也是……马丁，大量产生的地点会是……」

对于两人的问题，我做出了回答。

那恐怕是可预期的答案之中最糟的一个。

「——就在王都。」

「大批的魔物会出现在王都吗!?这岂不是一场大灾难吗!?」

「得快点回去，引导大家避难——」

「等等，没必要这么惊慌。刚才的爆炸扰乱了魔力，所以产生地点大概会偏移到距离王都十公里处的地方吧。」

听到出现地点是王都的两人大为慌乱，于是我安抚她们道。

「但那可是大批的魔物耶!?十公里不就是眨眼间就会抵达王都的距离吗!?就算做好万全准备防范……」

「虽说是大批的魔物，但我想数量应该不多。」

透过那种魔法所产生的魔物数量，会受限于施法者和召唤系魔法的契合度等条件所影响。

这次大量产生的启动者既非强大的魔族，也不是专攻召唤系魔法的魔族，是以规模应该不会太大。

我施加其上的封印，应该也有削弱的效果。

「……大概在一百只左右吗？」

「不，再怎么说也不会少成那样。至少也有……大约三千只吧。基本上，你们可以想成有五千只强度在迷宫第十阶层左右的魔物会现身，然后也会有几只头目混在里面吧。」

「第十阶层等级的魔物有五千只！还有，你说的头目难道是……」

「头目是和迷宫阶层主类似的存在。虽说强度会因状况而有所起伏，但就算是最弱的，应该也有第二十阶层左右的实力吧。」

「这样的头目会有好几只!?那王都不是完蛋了吗!?若是有好几个马丁一起迎击倒还好说……」

「但也有只出现一只头目的案例啦。」

不过，即便只有一只头目现身，也不代表比较好应付。

不如说，这代表能够造出好几只头目的魔力都集中在一只身上，令其难缠的程度上升好几个层级。

「就算真的只有一只，感觉也是相当绝望的状况呢……马丁，你为什么还能如此冷静啊？」

「难道说，你能够分身成好几个人吗!?」

「我是造不出分身啦，但有应对的法门。」

「法门？」

「没错。虽然这还需要学园学生们的协助，不过几乎能够肯定可以成功迎击。毋宁说，这还是一次取得大量魔石和素材的好机会。」

尽管魔物会大量产生，但其实际上发生的时间点应该会晚于结界的架设。

毕竟能透过龙脉变更的只有地点，无法影响魔物产生的时期。

「就算召集所有学园学生，我也不觉得能够抵挡那么多的敌人耶……」

「如果众人的状况维持现状，那么确实如此……然而，实际状况并不是这样。」

我所提议的结界制作计划，乍看之下只是征召学生作为苦力，但其实那是一种相当有效的培育方法。

「的确，用马丁的方式开始学习后，大家的实力变强，可说是今非昔比……可是，这样有办法打赢五千只第十阶层的魔物吗？」

「能赢。不过，预计头目会交给我对付就是了。」

我说着，坐上了伊莉丝的背部。

「……一般来说，这应该是很荒唐的一席话才对，但出自马丁的嘴里，听起来就像是肯定会发生的事呢。真是不可思议……」

「因为马丁本身就是荒唐的集合体嘛……」

「总之，这部分就等架设完结界再来讨论吧，我们先回王都！」

「好的！」

我们对话的同时，踏上了归途。

在返回王都的路上，伊莉丝开口问道：

「请问，人家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点我还真没想过。」

说起来，要是每次必须出远门时都得上山找伊莉丝一趟，那可真是麻烦。

而且就为她治疗这点来看，让她待在近处也比较方便。

然而，要是让伊莉丝降落在市镇中，肯定会引发大骚动……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忆起龙族拥有的一种特殊魔法。

「伊莉丝，我记得龙族有化为人型的魔法吧？现在的你能用吗？」

「虽然人家几乎没用过，但应该施展得出来喔！毕竟那个魔法几乎不会消耗魔力嘛！」

「那你就用那个魔法伪装成人类，和我们一起进王都……不、等等，我有个更好的方法。」

「……好方法？」

「是啊——伊莉丝，要不要来我们学园？」

「您说……学园？」

「是啊，能学到的东西——虽然可说是几乎没有，但只要进学园就读，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待在我们身边。这么一来，不论是治疗还是其他方面都会便利很多。」

「……人家去上学是没关系……可是人家没有变成人类过喔？就这样进学园就读也没关系吗？」

「是啊。至于缺乏人类常识的部分，你就用『自己是深山来的』说法蒙混过去吧。」

「毕竟学园里已经有个缺乏人类常识的存在了呢。」

「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呢……我最近也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在不自觉的状况下成为无视常识的其中一员呢……」

阿尔玛和琉璃也赞同我的意见。

看来学园里面已经有个欠缺常识的人了啊。

我还没见过那位没常识的仁兄，不过我的交友圈原本就很狭隘，这也是没办法的呢。

「既然如此，人家就去学园就读吧！」

好，这下就谈妥了。

这么一来，我就等于获得了一项随时都能动用的便利交通工具。

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把体型缩小，看起来比较不起眼，这样就能作为可以在邻近城镇使用的飞行用坐骑了。

「好！那么，等到回到你原本待着的那座山之后，就立刻赶回学园吧！」

就距离上来说，直接前往王都会比较快，但让伊莉丝以巨大身躯的型态降落，未免过于引人注目。

还是先回她住惯的山，然后再用跑的回去吧。反正也不会花多少时间。

「伊莉丝小姐，你要立刻前往学园吗？先不论你要怎么变成人类，学校的入学考应该还得等上很长一段时间才会举办……」

「没有插班考试一类的制度吗？」

我虽然不太明白现在的学园制度，但前世的时代应该有这种制度存在。

就算到时伊莉丝的外表年龄看起来不像我们的同龄人，只要用魔法稍微掩饰一下，应该就能过关了吧。

「插班考试……有是有，但我没听说过有人合格呢。」

「我也一样，听说插班考试的难度高得莫名其妙喔！」

「……是这样吗？算了，总之问问校长就知道了吧。」

即便化为人型，也不改伊莉丝是龙的事实。

虽说吐息一类的特殊魔法大概无法施展出来，但其基本素质不是人类能比拟的。

就算是和如今的学生们相比，伊莉丝的强度应该也是鹤立鸡群吧。

若是奉实力为信条的校长，说不定会直接帮她开个方便之门。

而对于打算入学的人，应该不会有考官特别提问『你是不是人类？』之类的问题。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等待伊莉丝回山里降落。

——在那之后，过了数小时。

我们平安地抵达了伊莉丝住惯的山上。

「……好啦，伊莉丝。」

「是！」

「虽然等下还要移动，但龙的外型实在太显眼了，你从现在起就变为人型吧。」

「人家明白了！呃，记得大概是这种感觉……嘿！」

伊莉丝这么说后使劲一吼，魔力流动随即急遽变化。

看来流动的法则从龙族变成了与人类相近的状态。

接着，伊莉丝的身子迅速地缩小。

过了一阵子——原本伊莉丝（龙型）所在的地方，站着外观与人类别无二致的伊莉丝。

就外表的年龄来看，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吧。

「……唔嗯，似乎不需要调整年龄啊。」

但是，还不能轻忽大意。

虽说人型的她不像魔族那样长着易于辨识的角，但若是有哪边的构造与人类不同，就有必要加以遮掩。

像是尾巴一类——

「等等，马丁，你在看什么啦！」

就在我忧虑地打算确认的时候，琉璃不知为何遮住了我的眼睛。

由于感受不到恶意，所以我没有采取防御或反击的意思，琉璃却不知为何有些慌张。

「……？要是眼睛被遮住，我就没办法确认了啊。」

「琉璃小姐，怎么了吗？」

我和伊莉丝感到困惑的话语，惹得琉璃不敢置信地大喊道：

「问题可大了！伊莉丝小姐不是个女孩子吗!?而且还没穿衣服！」

这么一提，她的外表确实是一名赤裸的女子。

但伊莉丝是龙族，她应该不会在乎这点小事吧。

「就算外表是人类，伊莉丝还是龙族喔？况且若是不让我看看，不就没办法调查可能会让种族曝光的地方了吗？」

「这种事让我们确认就好！马丁把头转开！」

阿尔玛这么说着，将被琉璃遮住双眼的我转向背面。

看来虽然不及琉璃，阿尔玛也很慌张啊。

就算将龙当成人类看待，会对裸体被看一事感到介意的也是伊莉丝，理当和琉璃与阿尔玛无关。

她们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呢？

……唔嗯。

实在不懂。

第二卷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