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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章

作者:瘤久保慎司 字数:17545 更新:2024-02-23 00:34:17

<p>一般来说,对在一座都市里出生,并在那高墙中死去的现代日本人而言,忌滨是文明的最北端。再往上走的北方地区实情,顶多只有位在岩手的万灵寺总本山比较有名,除此之外几乎都认为是一大片未开化之地。</p>

<p>原因不仅出在贝沙海、腐姬沼、大蛇林道等难以突破的地区彼此接壤,连越过之后的霜吹县本身也是一个主因。</p>

<p>为了净化锈蚀风而著手开发划时代的新技术,冰净回路的实验设施,才运转不到三天就发生了重大事故,在福岛县南端留下大规模永冻土这份大礼。这块地区后续则演变成为霜吹县。</p>

<p>与周边县完全没有交流的该县别说关隘了,甚至也没有一个统管整个县的单位。不过因为即使在夏天也不曾停止的风雪不断吹送,导致此地比较不受锈蚀风影响,所以也有不少人在风雪之中过著俭朴的生活。</p>

<p>「唔哒,侬安捏港马唔得。日货唔嘚使。」</p>

<p>「日货唔嘚使咩?」</p>

<p>「唔哒。」</p>

<p>一辆大大的货车停在风雪之中,两头巨大强壮的绵牛,将红黑色的舌头伸到几乎盖住整张脸的毛之外,舔掉附著在脸上的雪片,发出「咘噜噜」的叫声。</p>

<p>美禄在货车前面跟老板用霜吹语沟通,拿著日货回头看向毕斯可,困扰地缩了缩脖子。</p>

<p>「他说日货不能用。然后说想要东京爆炸前的酒或罐头,以及棉被之类的东西。」</p>

<p>「哼,怎可能有那种东西啊,我们又不是做打捞的。」</p>

<p>毕斯可说完,为了隐藏眼神中对美禄的尊敬之色而别过脸去。</p>

<p>「是说你竟然会说霜吹话喔?我听起来只像熊在低吼耶。」</p>

<p>「我有治疗过从霜吹来的患者,多接触几个人之后,就学到不少了。」</p>

<p>「哦……这样就会了吗?」</p>

<p>「而且学校也有教。」</p>

<p>「你应该只要告诉我跟患者学的就好了,白痴!」</p>

<p>跟美禄交谈的霜吹旅行商人,穿著圆滚滚的蓬松保暖衣,头部也套著某种胶囊,再从外头覆盖牛毛兜帽。那模样就像很怕冷的太空人,看在旁人眼里很是可爱,但这位旅行商人本身却与外观相反,其实非常贪婪。</p>

<p>「爪八。爪八俾俺,掐呴侬。」</p>

<p>「咦咦?不、不行啦!」</p>

<p>「喂,他说什么?」</p>

<p>「就说想要螃蟹……如果给他芥川,他可以用整辆车跟我们交换。」</p>

<p>「这、这家伙怎么这么恶劣。」毕斯可大概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于是粗暴地翻找芥川身上的行李,取出几块珍藏的大鯙肉乾,丢在商人面前。</p>

<p>「这是我为了这趟旅途猎来保存的肉。这些就是全部了!要是还不够,那就算了。」</p>

<p>商人完全不受毕斯可的气势影响,品评了一下摆在雪上的鯙肉,接著站起来,点了一下头……</p>

<p>「呢个呴侬。」说罢,从货车里面接连翻出商品来。</p>

<p>「真的吗?好耶!」</p>

<p>「好个屁啦,白痴。」毕斯可显得不太高兴。「居然这样趁机敲竹杠……我们又得重新打猎了。」</p>

<p>两人穿上从商人那里换来的霜吹熊大外套,在霜吹县向北前进。</p>

<p>对于不太习惯雪与寒冷天气的毕斯可来说,这不是一个想要久留的地方。毕斯可放任芥川不断前行,一直看著从田螺少年康介手中获得的地图。</p>

<p>「这附近应该有地下铁喔。是冻武白桦线,对吧?呃……可恶,放眼望去都是雪,根本搞不清楚啊……」毕斯可眯细眼睛,用手指抚过地图。</p>

<p>「如果废弃线路可以运转,确实可以节省好几天的时间。但没有地标很麻烦耶。」</p>

<p>这时毕斯可往旁边一看,发现美禄正拉满弓,瞄准远处雪地。他的脸相当威风凛凛,姿势也很有气势。瞄准的对象,似乎是一只中等大小的霜兔。</p>

<p>「咻!」一声射出的箭命中正在挖雪的霜兔──旁边一点点,插进雪地里。</p>

<p>「咕嘻嘻嘻……熊猫医生,真可惜啊。」毕斯可笑的格外开心,顶了一下美禄的侧腹。「你太在意风的影响了。听好了,在风雪中射箭要……」</p>

<p>正当毕斯可打算半挖苦半讲解的瞬间,以插在兔子旁边的箭为中心,一团像白色棉花的东西「啵!」地炸开,洒在周围地上。洒落的棉花层层叠在打算逃跑的霜兔身上,使它无法动弹,当场跌倒。</p>

<p>「我利用调剂机,将爆破菇跟钢蜘蛛的毒调和在一起。」</p>

<p>美禄侧眼瞥了一下傻眼的毕斯可,得意洋洋地说道,并且因为无法隐藏喜悦而露出笑容。</p>

<p>「就算箭射不中,我也可以用别的方法达到目的!毕斯可同学,你懂了吗?」</p>

<p>「我不认同~~~~!」</p>

<p>「咦──!为什么啦──!」</p>

<p>刚开始旅行时是个都市菜鸟的美禄,现在已经展现高度成长,甚至可以表现出让毕斯可吃惊的一面。</p>

<p>制作药品和调配独特蕈菇毒方面自不在话下,之前穿过大蛇林道时,美禄甚至采用了将医疗机器的电流冲击传导在蜘蛛网上,藉以击退来袭的大群钢蜘蛛的离谱做法。面对跟人差不多大的杀人蜻蜓抱晏蜓攻击时,也毫无畏惧地站在毕斯可身边,并以十足长进的射箭技术从毕斯可手中抢下最终的致命一箭。</p>

<p>透过毕斯可培养的勇气,让美禄原本就拥有的独特智慧泉涌而出,促使他身上独一无二的蕈菇守护者才华渐渐开花。</p>

<p>(……嗯──确实是很厉害的毒……)</p>

<p>落地之后,当毕斯可想拎起被蜘蛛网缠住而挣扎不已的兔子时。</p>

<p>「嘎喵!」</p>

<p>随著一股出乎意料的沉重手感,一个大东西拨开雪堆,被毕斯可拎了起来。</p>

<p>两人都有印象的粉红色头发露出,就是在浮游藻原的水母少女,那个小个子女商人。</p>

<p>「啊、啊啊!是她!」</p>

<p>金色双眼忿忿地看著惊讶的两位少年。每当上下颠倒的头发摇晃一下,堆积在上的雪就「哗啦哗啦」落下,其中一团直接命中小巧的鼻子,少女大大打了一个喷嚏。</p>

<p>「不好了,她冻僵了!为、为什么会埋在雪地里啊?」</p>

<p>「躲避霜豹追杀的方法之一就是埋在雪堆里面,因为那些家伙鼻子不太灵敏。不过呢,我想她是运气不好,碰到霜豹赖著不走……所以没机会出来吧。」</p>

<p>「毕、毕斯可,你要拎著她到什么时候啦!快放她下……哇,不要甩啦!」</p>

<p>虽然是一趟跟时间赛跑的旅程,但也不能放著眼前快冻死的女孩不管。毕斯可不情不愿地抱起僵硬得跟冰雕没两样的少女身体,驱策著芥川,总之先找个可以遮风避雪的洞穴。</p>

<p>「哼,为什么我们要做这种事……不论上次还是这次,这女人狗屎运真好。」</p>

<p>「真的,只能说这是命运的安排了。要是再慢个十分钟就不妙了。」</p>

<p>在深度偏浅的洞穴中,美禄正在折断好几根骨炭暖炉棒。将散发橙色光芒的那玩意儿塞进少女衣服底下之后,原本冻僵的身体渐渐恢复应有的体温。虽然少女仍不断发著抖,但总算放松下来,悔恨地「哼」了一声,从探头看过来的毕斯可身上别开目光。</p>

<p>「……又是你们?怎么老是这样多管闲事……哈啾!你们真的很闲耶。」</p>

<p>「你看看她,这什么态度啊──做到这种程度,也不懂得低头向救命恩人道个谢吗?你该不会是那种跟人低头致谢,心脏就会停止跳动的体质?」</p>

<p>「谁要道谢啊,不管说还是被说都只会碍事。只会换到人情啦、缘分之类的无用长物跟著自己……哈啾!」</p>

<p>「你还好吗?这是蜜火酒,慢慢喝吧,对……应该马上就会起效用了……吶,我们很想尽快赶路,所以想问你是</p><p>怎么过来这里的?」</p>

<p>少女面对美禄诚挚的目光,没有余力装模作样,低下头,用下巴努了努雪地的远处。那个方位上,可以看到插在地面上,冒著黑烟的小型直升机残骸。</p>

<p>「我修好了附著在那个寄居蟹寺院上的直升机,然后原本想往宫城过去……」这时少女又「哈啾!」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并吸了吸鼻子。「但被霜吹驻扎地的高射炮打下来,成了这副惨状。行李也全都烧光了……啧,运气真是够背的了。」</p>

<p>「不就是因为你用欺骗他人的罪恶深重方式过活,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吗?」</p>

<p>「不然你说说看啊,我该怎么生存下去?」平常只是奸巧的金色眼眸,这时却狠狠地瞪向了毕斯可。「为了求生存,我什么都做了,包括骯脏的事情、没出息的事情,甚至连你们两个小孩无法想像的事情也一样!谁会自愿背负这些罪恶啊?我只是做了能做的事情而已……!」</p>

<p>与一直以来的蛊惑态度不同,她的声音颤抖著。毕斯可收敛差点脱口的抱怨,凝视低著头的那顶粉红色头发。美禄也在毕斯可身边,等待少女继续说下去。</p>

<p>「……不过,我觉得累了……如果今后也只能过著骗人、被骗,然后拖著越来越沉重的自己而活……这么无聊的人生,我觉得也差不多够了……所以才说你们多管闲事。要是没有你们,我就可以在这里好好告一个段落的说……」</p>

<p>娇小的身体之所以颤抖,是因为寒冷所致吗?美禄正温柔地要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少女身上,这时毕斯可就从他的背后走过去……</p>

<p>接著将火热的骨炭暖炉前端按在少女的后颈上!</p>

<p>「好烫烫烫烫────!」甩著麻花辫子弹起来的水母少女,在傻眼的美禄身边绕著圈圈跑,接著来到露出贼笑的毕斯可面前放声怒骂:</p>

<p>「你这王八蛋,是想杀了我啊────!哪有人这样对待柔弱女生的──!」</p>

<p>「总之,我看你现在是还不想死吧。」毕斯可咯咯笑著。</p>

<p>「你刚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实在不像用一股蛮力死抓著我,大喊著不想死的人会说的啦。我还以为你被什么附身了耶,有没有啊?」</p>

<p>水母少女听到毕斯可这番话抽了一口气,回顾自身软弱之后不禁红了脸,一把从毕斯可手中抢下新的暖炉,以金色双眼由下而上瞪著毕斯可。</p>

<p>「哼!我只是希望熊猫弟弟多关心我!你走开啦!」</p>

<p>「有没有听到?」毕斯可傻眼地回头,就看到美禄回给他微笑,将从芥川身上卸下的一个皮囊,放在少女眼前。</p>

<p>「我们也没有什么储备……但这里面有雪具与食物,往南方过去会碰到商人营地,你可以拿这些去那边交换所需物品。」</p>

<p>看著少女睁大眼睛,急忙摸索怀里的美禄,带著微笑出手制止她。</p>

<p>「我们不需要钱!你不是说过吗?这个世道如此艰辛,一定要珍惜礼义人情啊!」</p>

<p>总之这件事算是结案了。毕斯可对回过头来的美禄点点头,在雪中往芥川处走去。这时一张折叠好老旧的纸张,从他怀里飘落到白色的积雪上。</p>

<p>「……等等!有东西掉了!」</p>

<p>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水母少女发出「沙沙」的踏雪声,不悦地走了过来。接著仔细地看了沾满雪花的老旧纸张,才将它塞回给毕斯可。</p>

<p>「这是白桦线的路线图吧。你们打算利用地下铁穿到北方吗?」</p>

<p>「算是吧。不过我们没时间去找车站,已经决定放弃搜索,直接从地面……」</p>

<p>「我知道在哪里喔。」</p>

<p>「……什么?」</p>

<p>「我说,我知道白桦线的废弃车站在哪里啦!」</p>

<p>少女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承受两个少年的目光,闹别扭般别开视线。</p>

<p>「想在这么大风雪中只靠螃蟹前进也太乱来了!……真拿你们没办法耶。如果放著不管害你们死了,我可是会作恶梦……」少女边把玩麻花辫子边嘀咕。</p>

<p>「如、如果你们相信我,我也是可以……帮你们带路啦……?」</p>

<p>在少女的指引下前进了约一公里,拨开看似什么也没有的积雪路,接著让芥川砸碎厚厚的一层冰,就发现通往地下暗处的一道石砌楼梯。</p>

<p>「这里是狐坂站。有段时间在旅行商人之间传开,大家好像都会来用。」</p>

<p>「怎么,你没用啊?你的伙伴应该在这里赚钱吧?」</p>

<p>「天晓得?在那之后我都没有收到消息,说不定已经在里头化为白骨了。」</p>

<p>听著少女的说词,面面相觑的两位少年总之走在前面,往一片漆黑的楼梯下去。虽然风雪吹不到这里,但刺骨的寒冷仍充满整个空间。湿气很重,某种类似青苔的气味刺激著鼻腔。</p>

<p>「这么黑的话,芥川可能会害怕,不肯进来。」</p>

<p>「嗯──虽说点亮这里也不太好啦……」</p>

<p>毕斯可从怀里掏出装满某种宛如细致金粉的袋子,随意含入口中,再像喷雾一样朝天花板吐出。过没多久,会发光的小小橘色蕈菇丛生,很快就长满一整片天花板,将之覆盖。</p>

<p>「哇啊……好漂亮!」</p>

<p>天花板的小蕈菇所散发的光芒照亮了车站的月台。虽然随处可见粉碎的地板,以及附带歪七扭八时刻表的柱子残骸等,但这里意外地保持得还算不错。</p>

<p>「这是灯火菇,虽然亮度不算太够就是。」</p>

<p>毕斯可又吹了两三口喷雾,接著一副觉得口中残留的粉末很难吃一般吐掉。</p>

<p>「这孢子不是会附著在墙壁上生长吗?毕斯可嘴巴里面没问题吗?」</p>

<p>「这有诀窍的啦,你以为我是谁…………唔。」</p>

<p>发著淡淡光亮的灯火菇,从咳嗽了几下的毕斯可嘴巴里掉出来,照亮车站地板。</p>

<p>「这不是长出来了嘛。」</p>

<p>「走了啦。」</p>

<p>「你没有掌握到诀窍对吧?」</p>

<p>「你真的很啰唆耶!闭上嘴巴跟我来啦!」</p>

<p>美禄一边笑,一边对门口的芥川招手,让它进来地下铁车站。水母少女也战战兢兢地靠著芥川,来到地下,往两人所在处跑过来。</p>

<p>「在、在发光……!你们真的可以靠蕈菇做到任何事情耶。」</p>

<p>「这并非万能啦,我顶多也只能就做到这样。」毕斯可回答少女同时,拉下头上的风镜,窥探洞穴深处。「蕈菇守护者也各自有擅长的领域,尤其在菌术这方面更是显著。我家老头的菌术很不得了喔,地藏菇根本就是他的杰作。」</p>

<p>「贾维的杰作?那是怎样的蕈菇?」</p>

<p>「如同其名,就是……发芽之后,会开出很像地藏菩萨的蕈菇,而且非常精致,精致到每次的表情都不一样,大家都吓死了……」</p>

<p>「好、好厉害……可是,那个要用来做什么?」</p>

<p>「咦?」毕斯可发出彷佛完全没料到美禄会这样回问的憨傻声音。他将耳朵贴在地下铁的铁轨上,一边感受著有没有任何动静,一边沉思了一会儿。</p>

<p>「不就是中元节之类,要拜拜的时候……很方便吧?马上就可以开出地藏菩萨。」</p>

<p>毕斯可有如想闪躲美禄继续追问般站起来,迅速往前方过去。</p>

<p>「……搞不懂耶,蕈菇守护者是贤者还是笨蛋啊?」</p>

<p>「啊哈哈!说得也是,就我对贾维和毕斯可的观察……我想一定两者皆是。」</p>

<p>「……熊猫弟弟,我问你。」水母少女此时略略低下头询问美禄。</p>

<p>「赤星老头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吧。你的姊姊也是,一旦开始锈蚀,就理所当然会死吧。为什么要为了他人做到这种程度……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呢?」</p>

<p>「你问我为什么……」</p>

<p>美禄面对少女的疑问,好似被偷袭</p><p>一样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说:</p>

<p>「……我想,因为我们都爱著他们……这是理由之一。第二个是──」美禄显得有点害羞地难以启齿。「因为我们都……非常笨拙吧……大概!」</p>

<p>「……你们喔,真的很笨耶……」</p>

<p>美禄笑著牵起少女的手,追著一边吹出灯火菇一边前进的毕斯可而去。</p>

<p>「……毕斯可,你看!有好多列车!」</p>

<p>顺著约有七八条铁轨并排的宽敞路线往前,就走到一处简直是列车墓场的可怕地方。或许经历过强烈地震,眼前的列车彼此折弯、重叠、压溃,简直像被痛哭流涕的小孩彻底破坏的玩具。</p>

<p>「兴号、俊通、震风……全部是华北制铁的列车。」美禄看著扭曲变形的列车上面的字样嘀咕。「这类型的列车应当能用自助服务的方式启动,但前提是它们还能动……」</p>

<p>「喂──美禄,康介的地图确实就是指这条线,这个列车看起来还能动吗?」</p>

<p>毕斯可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就看到一辆外观比较完整的粗犷货车停在铁轨上。</p>

<p>「好厉害,这个或许可以动!我试试看喔……呃,将把手扳到规定位置……这样吗?打出运转灯号,投入行车费三百日圆,按下红色按钮……」</p>

<p>「好贵喔,不过也没办……等等,日圆?」毕斯可把手伸进怀里,不禁反问美禄。「怎么可能会有日圆啦!又不是古币商。」</p>

<p>「啊──够了!让开让开!真是看不下去!」</p>

<p>就算在一片漆黑之中也非常醒目的粉红色头发少女跳上列车,推开两位少年,抽出怀里的铁撬,往收费箱上一敲,取下凹陷的上盖,看了看里面。</p>

<p>「哎呀,结构很单纯嘛。感觉只要能动就好了。哎,这样我也比较好处理,是很轻松啦。」</p>

<p>「你看得懂这么古老的机械构造啊!你真的只是一个旅行商人?」</p>

<p>「就只是一个旅行商人,不过前一份工作是机械工程师罢了。」</p>

<p>少女迅速剪断盒子内的排线,再把黑色的像是绝缘胶的东西咬烂之后,将它延展开来缠在替换的排线上。她的手法精准熟练到令少年们不禁面面相觑。</p>

<p>「这技术绝对是专家级……!你说前一份工作,难道是在哪间企业高就吗?」</p>

<p>「……当时的待遇虽然跟奴隶差不多,但薪水还不错。不过,某天突然接到修复出土铁人的工作……」</p>

<p>「铁人是那个铁人吗?在东京开出一个大洞的元凶那个?」</p>

<p>水母少女没有回头,直接颔首表示肯定,并持续做著手上工作回答毕斯可:</p>

<p>「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就是了,总之接到要修复它的命令。天下第一的的场制铁难道想毁掉哪个县吗?只会让人觉得有毛病吧,但他们是认真的。施工人员一个个因为锈蚀病死亡,等到地位最低的我当上施工负责人的时候……我拚了老命偷走公司的一台法国蜗牛逃出来……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p>

<p>少女嘀咕著做完,顶著一张满是煤灰的脸伸了个懒腰,然后重新扳好美禄刚刚动过的把手,接著用力一踹收费箱中间。</p>

<p>「轰隆隆隆隆!」</p>

<p>整辆列车震动起来,燃料库的骨炭熊熊燃烧,发出「啵嘶啵嘶」的声音。</p>

<p>「启、启动了!毕斯可,这个好厉害喔!」</p>

<p>「喂──!芥川,快过来!我们可以一口气冲到秋田了!」</p>

<p>原本在一旁觉得很稀奇般,拿著列车残骸玩耍的芥川听到毕斯可呼唤,于是「咚咚咚」地跑了过来。只见它渐渐加速跳上列车,恰恰好塞进庞大的货台。</p>

<p>美禄穿过欣喜的毕斯可身边,抓住想静静地下车的那个人的手臂。</p>

<p>「……吶,我想跟你道谢,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p>

<p>美禄的目光与惊讶地瞪大眼睛的少女对上,诚恳地说:</p>

<p>「我是美禄,猫柳美禄。那边那个凶巴巴的是赤星毕斯可!要是没有你,我们说不定在这里就玩完了。吶,告诉我名字好吗?」</p>

<p>「叫、叫我水母就好了。我、我一向不说自己的名字,因为每次都会被笑……」</p>

<p>「我们的名字不也很奇怪吗?别担心!我绝对不会笑你!」</p>

<p>被美禄强而有力的目光盯著,水母少女抽了一口气,低下头,抬眼看了一下美禄,接著才低声嘀咕:</p>

<p>「滋……滋露。大、大茶釜滋露……已、已经很久没人叫我的名字了,但既然熊猫弟弟……美、美禄你想知道……」</p>

<p>「谢啦,兹露。多亏有你的帮忙。」</p>

<p>开口致谢的是毕斯可,这让滋露更是吃惊,与毕斯可对上眼。</p>

<p>「确实,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应该早点问清楚你的名字才是。不然要是在旅途中碰到你挂了,会不知道该在墓碑帮你刻上什么名字才好。」</p>

<p>「啰唆!先死的会是你们啦!要是被我发现了,会帮你们倒头埋葬啦!」</p>

<p>「滋露,我们一定会再见!」美禄对著跳下列车的滋露大喊。「我们一定会常常聊到你,会一直想朋友现在在哪里做什么!你一定要保重!下次再会!滋露,谢谢你,再见!」</p>

<p>「……你、你说朋友是……」</p>

<p>在远处目送对自己大喊的美禄,以及凝视著自己的毕斯可,滋露彷佛被什么控制了般往前一步,发出连自己都惊讶的大声音回应美禄:</p>

<p>「赤……赤星!美禄──!」</p>

<p>「谢、谢…………!」</p>

<p>「…………谢谢你们……」</p>

<p>滋露彷佛把无法传达给两人的这句话,很宝贝地从上锁的盒子里取出般嘀咕完,接著确认自己真的有说出口般,紧紧地握住了胸口。</p>

<p>然后……</p>

<p>一时之间显得委靡的金色眼眸总算在黑暗之中闪闪发光,滋露背起皮囊,回头看了地下铁线路一眼……接著彷佛野兔般从原本过来的路奔了回去。</p>

<p>「焦红头伯劳……应该不是。乾虫、鬼茴香……这边的也不一样耶。」</p>

<p>「你在读什么?从霜吹商人手上买来的吗?」</p>

<p>一朵大大的灯火菇以方才用蜘蛛网收拾的兔子为苗床,正散放著光芒。美禄贴近灯火菇,好像在翻阅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籍。</p>

<p>「据说这是子哭之谷的生态图鉴。你看,全部是手写的……写的内容也非常粗略。你看这边,『体长』的项目旁边只写了很大二字。」</p>

<p>这是之前交易的霜吹商人见美禄有兴趣就塞给他,省得自己还要想办法扔掉的玩意儿。从美禄的角度来看,这是可以理解食锈猎场生态系的宝贵资料,内容看起来却像是小孩写的暑假作业,使他不得不对里面内容的可信度抱持怀疑。</p>

<p>「……不,我想可以采信。这是蕈菇守护者写的。」</p>

<p>「咦咦!这、这样吗?既然如此!不过为什么?」</p>

<p>「贾维也会画那种图,形式是一样的。而且这张图……你不觉得有种特殊的风格吗?明明是在画图鉴,却好像加入了某种艺术感。只要给蕈菇守护者画图,基本上就会这样。」</p>

<p>尽管美禄对于蕈菇守护者奇妙的特质感到困惑,却意外地觉得很有说服力,仔细观察起蕈菇守护者所绘,充满玩乐心态的的动物图。</p>

<p>「可能是东北地区的蕈菇守护者画的,上面有没有提到蕈菇的种类?基本上这类图鉴一定会写哪种动物身上有什么基因,例如鸿喜菇或木耳之类。」</p>

<p>「啊,有耶,有!右下角还有盖章!如果是这样,呃……」</p>

<p>美禄迅速翻页,打开方才留意过的某种动物页面。右下角画著一个可爱的鸿喜菇角色,旁边则写上了蕈菇的名称。</p>

<p>「……食锈……竟然是用注音写?」</p>

<p>「因为食锈两个</p><p>字很难写吧……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啦。吶,大部分的蕈菇守护者啊──」</p>

<p>「如果是这样!那果然是这个!『筒蛇』……俗称竹轮虫,是一种超级巨大的双头蛇。会飞,只对大型食物有反应,常会吃掉直升机或战斗机……」</p>

<p>「嗯,真要谢谢这本图鉴了。因为贾维只有告诉我,就是那一带最大的家伙。如果有当地蕈菇守护者画的图,状况就完全不同了。」</p>

<p>美禄在行进的列车上点头同意毕斯可的发言,正打算再从这些粗略的资料之中找出有用的内容时──</p>

<p>噗吱!</p>

<p>「哇啊!」美禄大叫。某种像是呕吐的黑色物体滴在页面上,把整个页面涂黑了。这时有个软体物体蠢动著触手,扑到情急之下护住美禄的毕斯可脸上。</p>

<p>「咕啊!」</p>

<p>「毕斯可!」</p>

<p>黑色飞沫往四周散开。毕斯可掏出腰际短刀一挥,削过自己的脸部。</p>

<p>「该死的家伙!」接著一甩短刀,那玩意儿整个被砸在货车地板上,黏答答地扭动著。它身上有好几个在黑暗中散放黄色光芒的眼球,胡乱地不断眨著。</p>

<p>「恶,呸!是重油章鱼。」毕斯可低声说。</p>

<p>「我们应该是在哪里经过它们的巢了,会沿著墙壁追过来吧。」</p>

<p>随著隧道的宽度越来越窄,周围的墙壁也越来越亮,才看出覆盖墙壁的黑暗真面目并非黑暗,而是一大群一大群重油章鱼时,美禄因为觉得太可怕而毛骨悚然。列车应该是以相当快的速度前进,如果这些章鱼能够追得上来,那么它们追杀猎物的速度确实非常了得。</p>

<p>「瞄准跳过来的家伙们就好,没跳过来的就别管了。」</p>

<p>「毕斯可,我的射箭技术还……!」</p>

<p>「你可以!」毕斯可擦掉沾在脸上的黑油,以双眼看著美禄大声说道。「你可以射箭,而且会中!我知道你做得到,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p>

<p>「毕斯可……!」</p>

<p>「回话!」</p>

<p>「是!」美禄如答道。重油章鱼们似乎把这当成开战的信号,一举从岩壁上跳过来,扑向两人。</p>

<p>背对背的两人手上的弓像闪光一样闪烁,接连击落飞扑过来的章鱼。美禄特制的蜘蛛网箭直接缠住一群章鱼,将它们打落铁轨上,但漏网之鱼还是贴上了货车,这时美禄急忙丢出腰际的火焰菇榴弹,带著高温的烟卷走剩下的章鱼脚,使之滑落地面。</p>

<p>「做得很好!」毕斯可边笑,边放开如同万力般拉满的弓,射出一箭。</p>

<p>带著强大威力的粗箭贴著岩壁飞行,一口气扫下了几十只重油章鱼。</p>

<p>另一方面,芥川正毫无顾忌地在车头附近发威,只见它的大螯一挥就能打掉一堆章鱼,甚至还抓起来痛快享用。而那些被从它口中「啵啵」地吐出的黏性大泡泡包住的章鱼,全都摔到了列车下。</p>

<p>尽管一行人如此卖力奋战,重油章鱼的攻击行动不仅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反倒变本加厉持续增加袭击而来的数量,现在甚至是有章鱼从章鱼身上跑过来的状态。</p>

<p>「没完没了啊!」</p>

<p>「没办法,看来回程这条路是行不通了……!」</p>

<p>毕斯可咬牙下定决心,从箭筒抽出一只带著银线的箭射出。插在墙上的箭,接连在漆黑的岩壁上开出蕈菇。</p>

<p>这些是带著非常黏稠黏液的银色蕈菇,拥有惊人繁殖力的它们瞬间长满隧道的整面墙壁。强烈的酸性气味充满周围一带。</p>

<p>「唔恶──!这是什么啊!」</p>

<p>「银酸光滑环锈伞。」毕斯可边咳嗽边吼著回覆美禄。「别吸太多气!趴下!」</p>

<p>强烈的酸烧溶掉追杀过来的章鱼们,阻止它们继续前进。溶解后的章鱼变成普通的重油,眼珠子掉出来,堆积在铁轨上。原本那样大群扑来的重油章鱼被银色光滑环锈伞墙阻挠,渐渐远去。</p>

<p>「好、好耶!它们没有再追上来了!」</p>

<p>「恶,呸!该死。这东西真的是有够难闻。」</p>

<p>毕斯可看著越来越远的洞穴,先呼了一口气,突然盯住了黑暗深处的某个位置。</p>

<p>某种细长物体「咻咻」地爬在墙上,一瞬间突然变粗抬起,接著像一条柔韧的鞭子卷住因为大意而发著呆的美禄的身体。</p>

<p>「呜、呜哇啊啊!」</p>

<p>「美禄──!」</p>

<p>毕斯可立刻拉弓朝触手放箭,但面对触手上面又黑又厚的皮膜,尽管箭矢刺进去了,却无法顺利散播蕈菇毒,无法开出蕈菇。美禄拚命抓住货车边缘,以防止自己被卷走,但被捆住的肩膀和身体却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惨痛声音。</p>

<p>「咕哈、啊、呃……!」</p>

<p>美禄的碧蓝双眼因为剧痛而睁大。毕斯可当机立断,一边用短刀切下袭向自己的几条触手,一边将短刀插进缠住美禄的触手内,接著垂挂般抓住触手,张大嘴一口咬下去。</p>

<p>毕斯可全身的肌肉膨胀到超越极限的程度,他的手臂与下颚分别使出浑身解数扯开触手。触手发出「啪吱啪吱」的声音惨遭撕裂,终于被扯成两半,放开了差点喘不过气的美禄。</p>

<p>「美禄,你去找芥川,一起去子哭之谷,懂了吧!」</p>

<p>「啊啊!毕斯可────!」</p>

<p>已经被其他好几条触手缠住的毕斯可无法动弹,就这样像打水漂的石头一样在地上弹跳好几下,被拖进了黑暗的洞窟深处。</p>

<p>毕斯可甩了甩在铁轨和墙壁上撞击好多下而浑沌的头,让意识恢复清醒,接著看向黑暗最深处。</p>

<p>在生出几条巨木般粗壮的触手的中心位置,黏液从一个有如地狱大锅的洞流出,反覆收缩著。洞穴里排排长著锯子般的牙齿,上面沾满了红黑色的重油章鱼内脏。</p>

<p>(这家伙就是老大吧……!)</p>

<p>那只重油章鱼的大小,和之前甩开的那些人类头部大小的家伙根本无法相比。说起来,因为它实在太大,所以毕斯可只能看到它的嘴,目前呈现整条隧道都被它的肉塞满的状态。毕斯可左脚被抓著,垂挂在这个地狱大锅之前。</p>

<p>大章鱼先观察了晕过去的毕斯可一会儿,接著大概是判断一动也不动的毕斯可已经死了,渐渐将大嘴凑了过来,打算生吞毕斯可。</p>

<p>(……如果是内脏,蕈菇毒就可以丛生!)</p>

<p>毕斯可的眼睛一亮,从背后抽出弓放箭。强弓一闪,必杀的毒蝇伞箭朝大章鱼口中飞去,深深刺入内脏。毒蝇伞的毒因为吸收到丰富的营养而欣喜地暴冲扩张,发出「啵!」「啵!」的沉闷声音在大章鱼嘴里恣意绽放,啃噬它的内脏。</p>

<p>大章鱼「嘎喔喔喔喔喔喔」地大吼,肉壁蠢动膨胀,彷佛要粉碎整座隧道。仍然呈现倒吊状态的毕斯可「咯咯」笑了。</p>

<p>「记得仔细挑选猎物啊,我可是很毒的!」</p>

<p>毕斯可吼回去。但他本人在这只对疼痛迟钝的大章鱼,因中毒死亡的漫长时间过去之前,究竟能不能顺利活下来这点,也是只能赌一把了。</p>

<p>抓住毕斯可的触手飞舞,凭藉一股死前蛮力将他重重砸在天花板上。毕斯可还来不及吐血,又立刻一甩将他打在地上、侧面墙壁、天花板,发疯般的触手倾注全力不断重击毕斯可。这些冲击让铁轨和岩壁出现裂痕,有如地震持续撼动整座隧道。</p>

<p>即使全身肌肉受创、骨头碎裂,持续承受著足以致命的冲击,毕斯可的双眼仍在流满了血的脸上熠熠生辉,熊熊燃烧著。</p>

<p>毕斯可彷佛要挤出自己的生命力量般怒吼一声,再次拉满无论如何绝不放手的弓,摆出准备射出拚死一箭的架势。这一瞬间,某种格外强大的冲击撼动大章鱼的触手,把原本抓著的毕斯可甩到洞窟的地板上。</p>

<p>某种像熔矿炉一样的火红大铁块,卷动著自身的车轮嘎吱作响,顺著铁轨直直</p><p>往大章鱼猛冲。美禄以软弱无力的腿拚命向前奔跑,抱起浑身是血的毕斯可,逃到铁轨上。</p>

<p>「啊啊,毕斯可,怎么这样,好惨……」</p>

<p>「咳哈,美、美禄,还、还没完。」</p>

<p>大章鱼非常执著地又将触手沿著墙壁伸过来,准备抓住两人。美禄应该也是认为逃不掉了,于是抽出背上的弓,以颤抖的手搭上箭拉满。</p>

<p>美禄用来冲撞大章鱼的,是芥川凭著一身蛮力扯下的列车骨炭炉。锅炉已经失控,现在也烧得火红膨胀,即将爆炸,但散热阀门正不断喷出蒸汽,勉强阻止爆炸发生。</p>

<p>(只要能够射穿那个……!)</p>

<p>瞄准的美禄额头上冒出汗珠,焦躁使他肺部缩紧,导致呼吸急促了起来。几条触手往美禄这边逼近过来,打算把他连毕斯可一并卷起。</p>

<p>这时。</p>

<p>毕斯可将手放在美禄颤抖的左手上,弓便神奇地在这时候停止颤抖,拉紧弓弦的右手也能够直接灌注力量。</p>

<p>「拉弓只需要注意两点。首先,要看清楚。」</p>

<p>毕斯可低语的话,彷佛落在乾燥沙地上的水珠,渗透进美禄内心。</p>

<p>「还有……坚定地相信。」</p>

<p>尽管好几条触手逼近过来,紧紧缠住美禄的身体,他仍然毫不动摇。</p>

<p>只是静静地,在蓝色双眼内燃烧著熊熊火焰,瞄准骨炭炉。</p>

<p>坚定地相信。</p>

<p>他甚至开始认为「会命中」。</p>

<p>毕斯可扶持著美禄的手上传来的血流温度,化为力量传递过来,让他全身感受到某种东西正燃烧扩散。</p>

<p>「射得中吗?」</p>

<p>「──嗯。」</p>

<p>静静地、简短地点头,放箭。美禄的蓝箭化成一道直线,吸入骨炭炉的阀门内,并分毫不差地将之弹开。橘色光芒先是微微缩了一下,接著开始增强,膨胀的空气扯掉触手,让两人的外套不断飞扬。后来,那东西化作强烈闪光吞噬两人,随著巨响将他们炸飞。</p>

<p>那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冲击力道。毕斯可跟美禄有如棒球的球般被炸飞得老远,就这样在地上滚出隧道。在一片蓝天之下,差点从铁轨中断的山崖处摔落。幸亏有芥川的大螯抓住两人,才勉强停了下来。</p>

<p>这是一座绿意盎然的溪谷。鸟儿们发出的可爱啁啾,回荡在晴朗无比的天空上。</p>

<p>爆炸的骨炭、重油章鱼的油、血或汗还是疲劳之类,总之浑身沾满各式各样东西的两人就这样被芥川抱著,躺著休息了一会儿。</p>

<p>「……唔恶。」</p>

<p>美禄突然摀住嘴,在芥川脚边吐出了黑漆漆的炭。</p>

<p>「……嗯嘻嘻嘻。」</p>

<p>「你、你笑什么啦。」</p>

<p>「我还以为你是害喜呢,呼嘻嘻……嗯?呕恶恶。」在还没挖苦完美禄之前,毕斯可也吐出了炭,把一片美丽的绿地染成黑色。在那之中,一只重油章鱼宝贝地抱著毕斯可的牙齿的一角,活力十足地跳开,逃跑似的从悬崖滑了下去。</p>

<p>「毕斯可才真的生了耶。」</p>

<p>「……处子怀胎啦。」毕斯可吐掉剩下的炭之后,正经八百地面重新向美禄。</p>

<p>「我可没有被捅过喔……等等,就算被捅过也生不出来吧……」</p>

<p>这下美禄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一边拍著毕斯可的背,一边笑到流眼泪。</p>

<p>芥川将不知为何大笑著的两个主人丢到自己的背上。</p>

<p>两人勉强在鞍上坐下……然后不禁因为从悬崖上俯瞰的景色而抽了一口气。</p>

<p>「毕斯可,这里就是……!」</p>

<p>「嗯……子哭幽谷。跟我从贾维口中听到的景色一样,不会错。」</p>

<p>平原上是一片青葱的响麦,高度跟人的身高差不多,在风儿吹拂下摇摆。每当风一起,那些麦子就像打到海岸上的浪头一般荡漾,规律地反射阳光,让整座山谷有如宝石一般,美丽地闪闪发光。</p>

<p>「……美禄,我们走吧,就差最后一段路了。」</p>

<p>出神地欣赏了一会儿景色之后,毕斯可淡淡地说。美禄点点头,直直地看著手握缰绳的毕斯可侧脸。</p>

<p>然后,伸手摸了一下大大裂开的毕斯可脖子上的伤口……</p>

<p>「毕斯可,能不能请你控制一下芥川,不要这么摇?」</p>

<p>「喔……差不多这样吗?」</p>

<p>「嗯,别动喔……」</p>

<p>美禄一副早已习惯在螃蟹背上治疗伤口的样子,灵巧地著手消毒,并用针帮毕斯可缝起了伤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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