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3 那种人只要叫「那家伙」就够了

某一天下午，我在平时的谈话室等着萨菲纳下课。毕竟大家的课程不完全相同，如果遇到只有她有选修的课，我就会像这样闲到不行。

「愈是接近武术大会，大家感觉就愈紧绷呢。」

「是啊……」

萨赫一脸兴奋地四处张望，我则是兴趣缺缺地随口回应。说实话，比起那种事情，我更在意有时会露出烦恼表情的萨菲纳。

（不过，玛基路卡也叮咛我不要自己主动过问了。呜呜，好在意喔……我非常在意啦。）

抱着今天一定要跟萨菲纳问清楚的想法，我在这边等着她过来，她却完全没有走进谈话室。

（太奇怪了。她平常在下课后，就会立刻来我们身边的……）

我开始担心起来，准备从谈话室离开，萨赫虽然嘴上说我想太多，但还是跟了上来。

我们一走出谈话室，就在走廊上找到萨菲纳。

（我是不是有些在意过头了……？）

我松了口气，同时也对自己变得有些过度保护露出苦笑。我正准备往她身边走去，却又停下了脚步。因为一名男孩将萨菲纳压到墙边，正对她说些什么。

「那是怎样？」

我用非常不悦的语气开口说道，萨赫也眯起眼睛，一脸认真地站到我身边。

「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虽然不知道内容，但是她很害怕。」

看到打算逃走的萨菲纳被那名男孩抓住手臂，我的不愉快指数上升到顶点。

「萨赫先生！」

「啊啊！」

即使没有说出口，萨赫也知道我的要求，他回应一声，朝萨菲纳他们靠近，接着不容分说抓住男孩的手臂用力往后扭。

「痛痛痛痛！」

抓着萨菲纳的那只手臂突然被从后面抓住反扭上去，让男孩发出了惨叫声，我则是眼神冷漠地靠了过去。

「你、你在做什么？啊，你是爱雷克熙尔！」

「那是我的台词，你在对我的朋友做什么？」

「……啧……是雷葛利亚……」

男孩啧了一声，打算从萨赫手中逃走，但萨赫似乎也怒上心头，所以没那么容易就松开擒拿。

「可恶，放开我——！」

男孩终于认真起来，挣扎着想靠力量摆脱萨赫的擒拿。他那高速的肘击让萨赫下意识放手向后推开。

（嗯？这个架势是……？）

在从头看到尾的我面前，男孩摆出了武术架势。我从他身上的别针得知他也是索尔欧司的学生，他那副架势跟我近距离看过的架势很类似。

（跟萨菲纳一样……）

「哼！如何？只要我认真起来，就连你的拘束都能轻易解开，受教了，爱雷克熙尔。」

对方自傲地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我眼神冷漠地瞪着他，向萨赫问道：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他谁？」

我们过于露骨的挖苦，让男孩胀红了脸颊瞪过来。

「我、我是！」

「萨菲纳，妳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无视激昂的男孩，跑去抱住萨菲纳，要她把先前被抓住的手让我看。

「啊……是的……那个……我没事。」

萨菲纳交互看着我跟那名男孩，总之先回答没事，可是从她胆怯的模样，多少能理解她在我来之前被恐吓了一阵子。

「是吗？太好了。我们还有下一堂课要上，走吧。」

我这么说完，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牵起她的手，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我还有话要跟那个女的说！」

那名男孩伸手打算抓住我们，正确来说，是要抓住我准备带走的萨菲纳的肩膀，但被萨赫伸手阻止。我用眼角余光确认到这个情况。为了不让手被扭到后面，男孩这次使足了力气，所以两人保持那个姿势僵在那边。至于我，则是因为男孩用「那个女的」称呼萨菲纳，心情已经超越不愉快的范围，升级成暴怒。

（该怎么办才好呢？我要「认真地」给他一巴掌，还是巴他头呢？）

我放开牵着萨菲纳的手，转身面对那男孩，准备往前跨出第一步。这时萨菲纳扑上来用力阻止我。我惊讶地望向萨菲纳，发现她眼泛泪光，不断摇头打算说些什么。

「你们在这边做什么？拜托不要起争执好吗？」

我们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这时，有人从后方用扰乱现场氛围的轻松语气开口。

「凯里斯学长！」

抱着我的萨菲纳高声说出班级长的名字，我的怒气也跟着沉静。

「啧！」

大概是察觉情势不妙，男孩啧了一声，用力甩动被抓住的手。萨赫也判断凯里斯学长登场后不宜继续挑起争端，所以很干脆地放开他。逃离拘束的男孩朝萨菲纳瞥了一眼，直接转身离去。

「这是怎样？那家伙是谁？」

我眯起眼睛，瞪着男孩离去的方向。

「谁知道？」

「喂喂，你们真的不知道吗？在这次的武术大会中，他可是最有可能成为萨赫同学劲敌的人喔。」

「咦？我的劲敌？」

「咦～～？」

凯里斯学长介入我们没有营养的对话，说出的内容让萨赫吃了一惊，我则是发出打心底厌恶的叫声。

「毕竟他学的可是那位萨菲纳小姐……不，是卡尔夏那的家传武术呢。」

「「咦！？」」

学长接着说出的话语，让我们凝视起低头俯视的萨菲纳。

＊＊＊

我们目前身处校舍外的露天咖啡店。，

毕竟在谈话室附近引起那种骚动，而且大家好奇的眼神也有点烦，所以就移动过来这里。我、萨赫及萨菲纳三人靠在桌子上。

「所以说，那个令人不爽的男的是谁？」

光是回想起来都令人火冒三丈，我的语尾有些激动，让萨菲纳害怕到身体一阵颤抖。

「听到那家伙有可能变成我的劲敌，不问清楚可不行喔。」

萨赫非常稀奇地逼近萨菲纳。

「呃……那个……这个……」

「到了这个地步，我可不准妳说我们是外人所以不能讲喔？妳最近会那么烦恼，都是因为那家伙吧？」

一想到那家伙很可能是朋友的烦恼源头，我就没办法丢着不管，于是也跟着逼近。萨菲纳看了看我们后，深深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开口：

「那个，首先，他的名字是……」

「这就不用说了！我不想听！那种人用『那家伙』称呼就好！」

我忍不住打断做好觉悟开口的萨菲纳。因为我根本不想去记那家伙的名字。我对他的印象就是这么差。

「所以那家伙是谁？萨菲纳的家人吗？」

萨赫似乎也是相同心情，他立刻同意我的提案。

「不，不是的……」

「不过那家伙的架势跟妳一样呢。而且凯里斯学长也说了，他有学过卡尔夏那的武术？」

「我们卡尔夏那的武术并非只传授给族人，而是大量募集弟子，把技术传授给各式各样的人。」

「感觉就像是卡尔夏那流道馆之类的对吧？」

「道……馆？？？」

「不，别在意……继续说下去吧。」

萨菲纳跟不上我自顾自的解读，使得谈话中断，所以我要她听过就好。

「换句话说，那家伙是在妳家学习武术的学生，而且实力相当厉害对吧？然后他就得意忘形，开始找宗家的人的麻烦。」

萨赫的解释再次点燃我的怒火。

「那个时候果然应该把他击沉……」

如果挨了我稍微认真起来的巴掌，应该能让他受到靠恢复魔法也无法完全治愈的伤害。不，甚至能让他再也站不起来。我明明在前一次的失败中，学到伤害人有多么恐怖，但是对那名男孩却完全无法涌现那种感情，于是我认真地思考起来。

「梅雅莉大小姐从刚刚就杀气腾腾呢……好恐怖……」

萨赫很稀奇地吐嘈我的低语，而且还退避三舍。

「……跟萨赫同学说的一样，他很瞧不起宗家出身的我。不过这也没办法……他就是有这种实力，连父亲大人也更加重视他。」

看着萨菲纳露出自嘲的笑容，我为了镇静自己的怒火，喝了一口在咖啡店点的红茶。

「可是，那家伙至今为止都没有在妳身边出没吧？为什么突然冒出来？」

萨赫提出问题，我也点头附和。

「这是……最近……那个……开始谈起一件事……」

萨菲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讲话变得断断续续。

「谈起什么？」

由于怒火逐渐平息，我开始有心情享受红茶。

「未婚夫候选人的……事情……」

「未婚！咳！」

萨菲纳出乎意料的发言，让我一口气把红茶喝干，甚至还有些呛到。

我有听说过，这个世界的贵族千金都在很早的阶段就开始洽谈婚约，但实在没想到会从身边的人口中听到这种事，我有些讶异。

「原来如此……所以那家伙就得意忘形起来，误以为妳是自己的所有物，开始跑来挑三拣四是吧？」

啪啦！

听到萨赫用「原来如此」的表情说出的话语，我拿在手上的杯子把柄表现我的感情般发出声响逐渐粉碎。我慌忙放开手，假装是因为被吓到才把杯子弄掉造成碎裂。

「对、对不起……我惊讶到没把杯子拿好。」

大概是听见我的失态吧，咖啡店的店员立刻过来清扫起我的周遭。

几分钟后，打扫完毕的店员离开。这段期间也化为很好的冷却时间，让我完全恢复冷静。

「……话虽如此，这是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事，不是我们能指指点点的问题。」

「啊？你在说什么啊，萨赫先生？目前还在洽谈吧。萨菲纳，这件事尚未正式决定对吧？」

萨赫重新做了结论，我随即提出不同的意见。

「是、是的……但是……我会烦恼，不是因为有人要成为我的未婚夫……这件事我从小就已经做好觉悟了。」

稍微窥探到贵族界的黑暗面，让我觉得不太舒服，但只有这点我完全没办法做些什么。毕竟我的未来也是如此……

「那么，妳在烦恼什么？」

「……他身为未婚夫『候选』，却很焦急地提出了条件。如果他在这次的武术大会上取得优胜，就能正式确定成为我的未婚夫。然后他提出的条件是我从明年开始，就要离开这间学园专心做新娘修行。」

「这算什么啊！？」

我忍不住站起身大声吼道。四周的人全都吓得望向这边，店员也困扰地准备走过来，所以我连忙坐下。

「妳没有答应这种条件吧？」

看到我气势汹汹地逼问，萨菲纳露出苦笑。

「原本就决定我只会来这间学园就读一年，所以对父亲大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很困扰的条件。」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偏离一下主题喔，卡尔夏那家代代都培养出许多武术杰出者，当然其对象不分男女，所以我也不例外，从有记忆以来就在学习武术的基础。」

萨菲纳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也先压抑怒气安静听她说。

「但是正如你们所见，我迷糊胆小又总是在逃窜……剑术也自然而然变成不是在格挡，就是在闪避，父亲大人也因此对我感到厌恶，开始热心指导家人以外的徒弟……」

「结果就让那家伙诞生了。」

萨菲纳苦笑着点头同意萨赫的话。

「父亲大人非常看重他，甚至说要帮他支付就读学园的支出，虽然后来变成我跟他一起入学，但我们家实在没有足够的钱支付两人份的学费，所以就演变成各自进入学园一年，其中成绩较差的一方会在隔年退学。」

「「…………」」

「我……曾经觉得这样就好……毕竟被强迫来到这么可怕的地方，不过只要忍耐一年就行了……」

「怎、怎么这样……萨菲纳……」

听到萨菲纳的话，我大受打击，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可是……那是我在入学前的心情，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我遇到梅雅莉大小姐，跟大家一起上课……虽然我还是有些害怕……也常常会想哭……但是，即使如此，我现在也想跟大家一起待在这间学园……即使可能会给各位添麻烦……我真的这么想。」

「萨菲纳……我完全不觉得妳有给我添麻烦喔。」

听到萨菲纳的自白，我先前受到的打击瞬间消失，我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这么一来，问题就是那家伙了……」

萨赫的话语，让萨菲纳下定决心的面容逐渐蒙上阴影。

（是吗……？如果她希望明年也能来这所学园上学，就得把那家伙处理掉才行。）

「那家伙有那么强吗？」

「谁知道呢？不过卡尔夏那卿和凯里斯学长都那么关注他，应该有相当的实力吧？」

萨赫用疑问句回答我的问题。

「嗯～啊～够了～！在这边烦恼跟发牢骚也没有意义。到了这一步，只能赌在基本上面了！」

我握紧拳头从椅子上站起。

「基本……是指什么？」

「就是特训！！」

我对着战战兢兢的萨菲纳大声叫道后，应该是店长的人困扰地向我们搭话，把我们赶出店家……不对，是我们就离开了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