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一章

「雷伊，不好意思叫你过来。你应该正在忙吧？」「不会，用不着在意……帐篷之类的先前已经拿出来了，需要做的就只有准备晚餐而已。而且也做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渐渐习惯了。」夜晚，雷伊的身影出现在达斯卡的帐篷中。除了数名护卫的骑士外，还有大约十名贵族坐在椅子上，大概是中立派的贵族吧。「达斯卡大人，这位就是刚才您提到的那位？」「呃，不管再怎么说，未免也……太矮了吧？」中立派的贵族纷纷微蹙眉心，视线指向雷伊。浮现在他们眼神中的情感，与其说是轻视，更近似于『选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吗？』。不过达斯卡点头表示不需担心，视线朝向刚才说雷伊太矮的贵族。「怎么？我的眼光无法信赖？」虽然他如此问道，但口吻并非责怪，而是以贵族们的反应为乐。「不会，我并未怀疑达斯卡大人的眼光。毕竟您可是在边境担任领主的拉鲁库斯边境伯爵。」听了那人连忙说出口的理由，一旁的贵族也跟着点头。「是说，这样的眼光唯独拉鲁库斯边境伯爵达斯卡大人才有。我们并非镇守边境，只是区区的乡下贵族。虽然因此常有机会见到领地中的冒险者，但在那些场合……该怎么说呢，见到的冒险者大多身材魁梧……」「的确如此。也许是我的领地同样地处偏远，几乎没几位魔法师，大多是战士。」贵族们纷纷表示同意，可是听到他们的意见，达斯卡面露捉弄般的笑容。「你们是不是有所误会？雷伊的确是魔法师。虽然我感觉不到，据说他持有的魔力强大到让可以感知魔力的魔法师都难以置信，但是这家伙并非单纯的魔法师，而是魔法战士。换言之，他属于在前线战斗同时施展魔法的类型。」「……咦？」一名贵族发出愣住般的惊呼声。虽然实际上只有一个人如此脱口惊呼，不过其他贵族也对雷伊投出同样的目光，但是不久后……「啊，对了。差点忘了。这位冒险者驯服了狮鹫嘛。那么有这等评价也十分合理。是近距离战斗交给狮鹫，自己专心施展魔法吧？」尽管是匆忙之间挤出来的理由，但这番话似乎有十分强烈的说服力。在场几乎每位贵族都同意般点头，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然而达斯卡掩不住笑容，再度摇头予以否定。「雷伊的从魔狮鹫确实是极为强力的怪物，不过我刚才说的纯粹是雷伊本身。实际上他实力强大，就算面对守护贵族派公主将军的护卫骑士团，也能随手撂倒。我这样讲，各位应该能理解雷伊有多么强大的实力了吧？」「我明白，凯雷贝尔公爵相当宠爱人称公主将军的艾蕾娜大人，也彻底利用那份才干带来的益处。对心爱的女儿，当然给了实力坚强的护卫。」一名贵族低声呢喃着点头，再度将视线转向雷伊。「不过，那终究只是一对一时的实力吧？那个，这样说虽然不好意思，但光是得知了他对个人的实力，就要我们放心把达斯卡大人的计策交给他，实在是……」（他们在讲什么？既然提到我的实力，可以推测和这次的战争有关就是了。）虽然知道自身的存在成为了当下议论的焦点，不过还搞不懂内容究竟是什么。见这场会谈撇下他迳自进行，雷伊微微皱起眉头。达斯卡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观察着贵族们的反应，他注意到雷伊的表情，转而对雷伊说道：「雷伊，这些家伙是我的同盟……不，也许称之为伙伴比较适合吧。」同盟、伙伴。这措词眼让雷伊理解了在场的贵族属于何种身分。拉鲁库斯边境伯爵达斯卡在边境坐拥的战力堪称一大势力。会被达斯卡称为同盟或伙伴的人物非常有限。换言之就是……「中立派。」耳闻雷伊口中低声说出的字眼，达斯卡露出教师称赞学生答案时的满意笑容。听雷伊这么说，贵族们终于注意到他们甚至还没自我介绍。一名五十来岁的中老年男人代表在场的贵族开口道：「失礼了。我们以达斯卡阁下为首而齐聚一堂，人称中立派。虽然达斯卡阁下已经向我们解释你究竟有多么强大，但外表实在是……」由于雷伊过去也屡次因自身外貌被卷进麻烦事，见男人难以启齿地含糊说道，他摇头回答：「我的外貌看起来绝非孔武有力，这我也十分明白。因此请不用介意。」「唔、唔嗯，不好意思……话说回来，达斯卡阁下，让人一直站着也不好意思，就让他先坐下来再谈吧？」达斯卡点头回应，对自己的护卫骑士使了个眼神，要他为雷伊搬一张椅子来。该说这顶帐篷不愧是拉鲁库斯边境伯爵持有的魔法道具，尽管不及艾蕾娜持有的帐篷，也有五坪左右的大小。虽然前往此地的行军过程中，雷伊曾有数次进入帐篷，但这时也再次为了内部的宽敞程度而赞叹。雷伊坐到骑士为他搬来的椅子上，将视线转向中立派的贵族。首先挑起议论的，理所当然是中立派的中心人物达斯卡。「其实啊，今天中午过后抵达阵地时，我已经和贵族派、国王派针对这次战争进行了讨论……国王派似乎只把这场战争视作例行公事的定期袭击。」「难以理解！达斯卡阁下明明已经逮到了贝斯提亚帝国的奸细作为情报来源，人也移送到王都了！竟然还敢说只是例行公事！」大概是实在难以忍受吧，刚才对雷伊搭话的男人愤然低语。「哎，先冷静下来……言归正传，既然国王派认定本次战争无异于例行公事，当然会认为只要守住瑟雷姆斯平原，米雷亚那王国就会胜利。那么，问题来了。国王派认定接下来的战争已经胜券在握，你觉得他们的脑袋会想些什么？」「想什么……？要如何对贝斯提亚帝国军造成更大的损伤吗？」要击退定期发动攻势的对手，当然也必须耗费资金。以萨布鲁斯达为例，因为代理领主不愿花钱，派遣的部队人数也少，雷伊对此记忆犹新，所以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意见，但是达斯卡听了却摇摇头。他以态度表示答案并不正确，不过朝向雷伊的视线有几分柔和。自己这群人已经太习惯身为贵族的权力斗争，自然而然会深究对方暗地里是否另有盘算。与自己这些人相比，雷伊的意见肤浅且稚气，但同时听起来也爽快。此外，在场大多数贵族对雷伊的战斗力仍半信半疑，不过就算把达斯卡的话打个对折，雷伊的实力也已堪称令人畏惧。如果这等人物除了战斗力之外还持有聪敏的头脑，肯定会被视作危险因子吧，可是光听雷伊提出的意见，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要是雷伊知道因为自己的见识之低使得贵族放下了戒心，想必会不大愉快吧。不知是福是祸，雷伊并未察觉这件事，继续谈论下去。「接下来，国王派认定战争已经胜券在握，目的就剩增强派阀的影响力。」「……所以说，国王派打算对贝斯提亚帝国军发动总攻击？」听了雷伊这话，达斯卡左右摇头。目睹那反应，雷伊露出纳闷的表情，开口问道：「这是为什么？既然要增加影响力，就要在这次的战争立下功劳吧？」「若在这次的战争立下重大功劳，那么国王派的影响力想必会有所提升吧，不过这么做同时也伴随着高风险。比方说，假设我军对贝斯提亚帝国军展开全面攻势。如果能击溃敌军使之溃逃，影响力的确会提升；但如果攻击失败，影响力就会下降，自己的战力也会减少。可是，假如攻击敌人的是我们中立派，结果会怎样？」「……你问结果会怎样？不是和国王派一样吗？」听到雷伊的回答，达斯卡再次左右摇头。「影响力会提升这部分也许相同，不过两个派阀原本持有的影响力可差得多了。国王派毕竟是以国王为中心的派阀，本身势力就很大。即使我们中立派或贵族派在这场战争中立下显赫的战功，也不会对他们有太大影响。彼此差距就是这么大。」我们在这场战争中获胜，能赢得的影响力想必也很有限。作为最大的派阀，国王派绝对不会允许我们的影响力超过他们。而且就算战胜，我们的战力也会减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不折损一兵一卒就获胜吧。」「我想也是。就算是大获全胜，也不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死。」（唯一的可能只有从远距离单方面施加攻击，在敌人靠近之前彻底歼灭吧？不，就算想这么做，对方当然也有从远距离攻击的手段。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无人牺牲。）「对我们而言，最糟糕的状况、同时也是国王派最理想的状况，就是中立派与贵族派和贝斯提亚帝国军互相消耗，等无法维持战线时，国王派的战力再冲出来，以决定性的一击夺得战事的胜利。」听了达斯卡这番话，在场的贵族纷纷皱起眉头，表情苦涩。见到那反应，雷伊理解到国王派现在正打算实践达斯卡刚才说的策略。「看你这表情应该懂了吧。没错，我刚才说的就是国王派在本次战争打算采取的手段……那么，虽然花了一番工夫解释，我叫你来的理由就在这里。」「……要我也上前线，是吧？」听到雷伊回答后，达斯卡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就达斯卡原本的规划来说，派雷伊上前线……形同让雷伊成为自军盾牌，这种想法他自己也不怎么喜欢。然而中立派的现况使他别无选择。达斯卡率领的基鲁姆的冒险者、骑士与士兵都是在边境历经磨练的菁英，人数也许不多，但是光论实力，在米雷亚那王国军中首屈一指。然而在战争中，拥有二分力量的五个人，比拥有十分力量的一个人更为重要。「理由我明白了，不过只是要上前线的话，用不着派我，艾鲁克也可以吧？」「是啊。当然我第一个就问过艾鲁克的意见，他二话不说答应了。」为了替自己对雷伊做出的行径谢罪，艾鲁克将在这次战争中打倒大量敌人──雷伊从这句话理解到，艾鲁克真的会付诸实践。「关于你和雷神之斧之间的事，我这边也收到消息了。艾鲁克会接受我们的请求，那也是重要的理由吧。」达斯卡大概是和雷伊想到同一件事，一边点头一边如此说道。雷伊短暂思考了几秒，回想起在这种场合下便利无比的魔法。和赛特合力施展，堪称广范围歼灭魔法的那一招。「和贝斯提亚帝国军正面冲突时，让我方的损害降到最低就好了吧？」「嗯？哎，说穿了就是这样。」「不择手段吗？」「一般在战争时可能采取的手段就没问题。但如果是捉人质威胁之类的方法，日后国王派那些人可能会用贵族的自尊等等理由挑毛病，所以避免用见不得光的伎俩，我会比较方便。」「……既然这样，这种手段怎么样？」语毕，雷伊向达斯卡说明了自己手上堪称杀手锏的魔法，而他的提议也受到采纳。◆　◇　◆　◇　◆　◇「中立派的最前线啊？哎，考量到雷伊的实力，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向达斯卡提议的隔天，鲁诺一面保养长剑，一面呢喃说道。听见他这么说，躺在地上的雷伊将全身重量倚在赛特身上，同时这么回答：「你被部署在哪个位置？」「我喔？我大概是中锋附近吧？我和专职战斗的你或艾鲁克他们不一样，艺不专精，不适合那种打从一开始就正面火拼的位置。」「你好歹被指派来当我这个重要人物的护卫，战斗力也不至于不够吧？」被指派而来──正如雷伊所说，在先前赶赴战场的行军过程中，鲁诺身负护卫雷伊的任务。话虽如此，他现在还是来找雷伊而非其他冒险者，也许是过去至今的交流，让彼此都大致了解对方的性情吧。「虽说我是护卫，但真有必要保护你吗？说是被指派为你的护卫，实际上是聊天对象吧。护卫对象比护卫本身还强，而且还有赛特在耶？」尽管鲁诺嘴巴上说着自卑的话，可是浮现在他眼神中的感情，比较接近「真够轻松，有够好运」这样愉快自在的神色。「聊天对象啊……也许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喔。」春天的阳光洒落，雷伊仰望着几乎无云的晴朗天空，长叹一声。「怎么啦，干嘛唉声叹气？总不会是因为害怕参加战争吧？」「这个嘛，我对战争这件事本身没什么不安。只是啊，总觉得应该更……」想要说出自己当下的心情，却找不到适合的描述。「我们在这里扎营布阵，是昨天的事吧？」「对啊。昨天下午才抵达这里嘛。」「……到底要在这里一直待命到什么时候？战争要多久才会开打？」「什么嘛，你不是害怕战争，是因为战争还没开打才觉得不满喔？」「倒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只是，我就是不喜欢战争开始前的气氛。过去都是由我来决定战斗何时开始，但这次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晓得战斗何时才开始，对吧？」「虽然是定期发生的战争，毕竟也是国与国的战争。不先完成礼仪上的程序，没办法正式开战吧？如果刻意忽视那些程序，就算打赢了也会被周遭各国指责。」雷伊点头回应鲁诺这番话，感受着赛特的体温，心中萌生疑问。（那些家伙战前就已经在米雷亚那王国内部引发那么多骚动，难道真的会在意礼仪之类的吗？）尽管心中这么想，雷伊只是默默观看鲁诺保养长剑。也许是被他盯着瞧感到不自在吧，鲁诺摆出不大开心的表情，视线转向雷伊。「你这样一直看着，我会觉得不舒服啦。你的武器都不用保养喔？」「死神镰刀是灌注魔力使用的武器，几乎没有保养的必要。其他武器诸如秘银匕首、剥取素材用的小刀和长枪之类的，都在离开基鲁姆之前拜托铁匠帮我保养了。」雷伊如此回答，回忆起拜托铁匠帕米朵尔保养武器时他那张表情。帕米朵尔容貌凶恶，甚至会被误会是盗贼之流，但实际上相当关心家人。虽然这人如此矛盾，不过身为铁匠的技艺相当优异，据说他想要为在边境生活的人一展所长，才特地从王都来到基鲁姆，是个人不可貌相的极端例子。当初雷伊为了参加战争做准备，造访店铺想拜托他保养武器，帕米朵尔却当面拒绝这份工作。他声明自己的技术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保护边境居民不受怪物所害。但是，当雷伊告诉他一旦贝斯提亚帝国长驱直入，边境民众正是受害最深的一群人，他便不情不愿接下了保养武器的工作。虽然不情愿，他在工作上仍绝不偷懒，除了死神镰刀之外，所有武器都受到完善的保养，送返至雷伊手上。雷伊没有拜托他保养用过即弃的投掷用长枪，不过要保养的武器中也包含魔法道具，耗费了数枚银币，算得上一笔不小的开销。「啧，有钱人真好啊。既然这样，干脆……」鲁诺话才说到一半，数名士兵便一面高声呐喊，一面冲进拉鲁库斯边境军的阵地。「贝斯提亚帝国军已抵达瑟雷姆斯平原！而且似乎已经开始布阵。开战时刻预计会在明天！重复一次！贝斯提亚帝国军已抵达瑟雷姆斯平原！」听着士兵大声呐喊的话语，雷伊突然低语。「既然正在布阵，趁现在突袭不就能占上风了？」「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礼仪上的程序也是很重要的。要是真的用这种手段获胜，贝斯提亚帝国铁定会趁这个大好机会连同其他国家一起大肆谴责。」「但是，这个国家是大国吧？不管周边小国有什么意见，也不至于会怎么样吧？」「哎，光看战力是这样没错。可是喔，比方说炼金术发源地•魔导都市欧州斯等地附和贝斯提亚帝国的意见，减少对米雷亚那王国的魔法道具输出量，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喔。」「是这样吗？」「况且，你不是以中立派的身分站上前线吗？万一做出那种事，就算赢了也会被国王派指责喔。用伤害了国家威信之类的理由批评，最糟甚至会被判死刑。」在战争中，比起拥有十分力量的一个人，拥有两分力量的五个人在战力上也许更为有效，可是在不择手段的战斗里，拥有十分力量的那个人就能恣意行动，设法将弱者个别击破。（况且最糟糕的情况下，也能躲回魔之森林的研究所啊。）虽然魔之森林中存在着目前雷伊和赛特实在无法与之抗衡的对手，比方说龙种，尽管如此，想不被发现悄悄溜回研究所也不成问题吧。而且一旦躲进了魔之森林，凭A级水准的冒险者想必也对他束手无策。「我大概知道了。总之在正式开启战端之前，没办法出手吧？」「就是这样。不过，一旦开战，要攻击敌方阵地就没什么问题……哎，如果能深入敌阵深处……的……话……」鲁诺这句话没有说到底，说到一半便消散在空气中。他的视线不是看向雷伊，而是雷伊背后倚着的赛特。「是这样啊，原来如此。难怪你想突袭阵地啊。」大概是理解了雷伊的目的，鲁诺嘴角浮现狡猾的笑。「是这样没错……不过既然不准抢先突袭，可能就有一点困难吧。」「为什么啊？」「我预定作为前线的一员使用广范围歼灭魔法。一旦使出那一招，应该会被贝斯提亚帝国的家伙盯上。这样一来，当然赛特也会被盯上。不对，因为赛特的种族是狮鹫，想必会远比我更引人注目吧。」「广范围歼灭魔法啊？光听名字就觉得很厉害，不会对我方造成损伤吧？」「基本上我打算在敌阵中央施展，应该不会伤及友军，不过像艾鲁克那种强大战力一旦太过深入敌阵，是有可能遭到波及。」「喂喂喂，真的没问题吗？」鲁诺对雷伊投以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雷伊耸了耸肩回道：「你不觉得艾鲁克那个人就算被我的魔法正面轰到，也会毫发无伤吗？」鲁诺听了雷伊这句话陷入沉默，恐怕也是有一瞬间觉得艾鲁克也许会安然无恙。「喂，我不是讲这个。不管怎么样……」「我知道。开个玩笑而已。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故意波及艾鲁克。在开战之前，我会事先提醒他。」「真的吗？总觉得你这个人也许会觉得好玩就故意扫到艾鲁克。」两人谈天说地时，注意到有名眼熟的骑士正往他们所在之处而来。对方是在行军时护卫雷伊的骑士。见到那人，雷伊挺起倚着赛特的身体，站起身上前迎向骑士。见到骑士笔直往自己走来，雷伊察觉对方大概有事找自己。而他的判断无误，骑士来到眼前便对雷伊说道：「雷伊，达斯卡大人找你。现在马上跟我一起来。」「我想也是。刚才士兵到处通告明天要开战，就是这个缘故吧？」雷伊猜测大概是要和艾鲁克他们一起讨论前线的战术而这么问，但骑士左右摇头。「不，不是这样……那个，该怎么说，不好意思，希望你来大本营的帐篷。」大本营。换言之就是国王派的阵地。因为是米雷亚那王国军，国王自身的派阀且权势也最强的国王派当然就是大本营，换言之也是主要战力。然而对雷伊而言，骑士向他说的这些话简直难以理解。自己是中立派的达斯卡所雇用的冒险者，为何会被叫去国王派的帐篷？大概是看穿了雷伊心中的纳闷，骑士露出有几分歉疚的表情，开口说道：「大致上来说，是为了开战的问题没错。贵族派的人向指挥这次战争的国王派将军陈情，说前线交给艾鲁克还能接受，但竟然要交给没没无闻的冒险者，成何体统。」鲁诺的眼神仿佛在对雷伊说「我深表同情」。雷伊注意到鲁诺的眼神，一边开口道：「疯了吗？」「我实在很希望你先问『认真的吗？』……他们没疯。」骑士如此回答，他大概也明白雷伊的心情吧，于是面露苦笑。「不对，现在问『疯了吧』才对。追根究柢，国王派已经把前线交给中立派和贵族派了吧？那么前线里头有没有我这个人根本无关紧要吧？该不会前线部队所有人都是知名的战士？」「不，普通士兵也很多。骑士也是，当然战斗力是远比一般士兵要高，但也并非所有人都享誉盛名。至于冒险者就更不用我说了吧？」「那么为什么只找我的碴？」「你知道路诺吉斯•伊马亨这个人吗？」听见自骑士口中冒出的人名，不好的预感在雷伊脑海中急速膨胀。「好像是贵族派的骑士吧？昨天他来找过碴。」「那就是原因吧。他好像在抗议说，身为同样站上前线的一员，绝对无法接受和雷伊这种无名小卒一同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疯了吗？」雷伊再度发出相同疑问，骑士摇头说「很遗憾并没有」。「如果他是爵位低一些的贵族也许还能忽视……但毕竟是侯爵家的人。」「等等，但他是贵族派吧？既然这样……」艾蕾娜和自己熟识，应该会阻止为了这种蠢事而引发骚动的家伙吧？虽然雷伊这么想着而开口，不过骑士只是默默摇头。「我知道你和公主将军有些交情。如果只是贵族派也许还没问题。但是运气不好，这件事已经传到国王派的耳中。当这两个派阀一起开始鼓噪，凭公主将军一人的威信也压不住。」「这就是所谓的派系力学吧。」雷伊脱口说出在日本时于新闻及报章杂志上看过的字眼，只见骑士面露惊讶神情。「哦，原来你知道这种艰涩的词汇。」「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然后呢？说穿了我该怎么做？」「其实事情并不复杂。简单说，路诺吉斯那家伙的意思是雷伊并非知名冒险者，换言之实力还是未知数。」「……我有多少实力，艾蕾娜应该很明白吧？」雷伊不假思索便直呼公主将军的名讳，骑士不禁浮现讶异的表情，但他立刻判断若是出自雷伊之口，也不值得惊讶。「公主将军确实名震天下，可是能证明雷伊实力的只有公主将军一人，这样国王派不会接受吧。」骑士如此解释，但事实上贵族派除了艾蕾娜之外，还有其他人知晓雷伊的实力。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担任凯雷贝尔公爵骑士团团长的菲尔玛•德吉尔。可是他确认雷伊实力的方法，是趁着基鲁姆发生骚动时暗中进行，因此无法公开表明。「……我知道了。总之我去展现实力就可以了吧？走了，赛特。」赛特遵循雷伊的指示，喉咙轻鸣自地面站起身。不过，骑士连忙喊停。「因为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尽是些大人物，上头希望你不要带赛特到场。」「……赛特也是我实力的一部分吧？」「这我也知道，但这是对方提出的理由……恐怕是路诺吉斯认为无法胜过狮鹫，预先做好安排了吧。」听到这句话，雷伊发出叹息，摸了摸赛特的头并开口：「胆小鬼好像会怕你。我去让他们闭嘴，很快就会回来，你待在这里等我。」赛特像是觉得可惜似地再度躺回地面，雷伊见状于是转身背对赛特。「有名人还真是辛苦啊。哎，你就好好加油吧。不过千千万万不要把人给杀了喔？」雷伊听见鲁诺像是等着看好戏的说话声从背后传来，与骑士一同前往主力部队的阵地。明天就要开战的消息已经传开，参加战争的人们正赶忙整装备战时，达斯卡属下的骑士带领着雷伊，走在米雷亚那王国军的大本营中。两人的目的地正是视线前方那座巨大的帐篷。那异样庞大的外观与其说是帐篷，称之为房屋也许更加贴切。雷伊的视线看向巨大的帐篷，表情中没有一丝惊讶。视线所向的帐篷虽然巨大，但只是普通的帐篷，不是艾蕾娜或达斯卡使用的那类魔法道具。光是如此，看在雷伊眼里，已经足够让他判断，接下来前往之处会出现的贵族撇开地位或派阀不谈，纯论包含财力在内的贵族实力，都不及刚才提及的那两人。更是声名远播的公主将军；另一方面，达斯卡则是统治边境之地的拉鲁库斯边境伯爵。寻常贵族与这两人本来就无法相提并论。「好，我们到了……达斯卡大人虽然不注重礼仪，但国王派和路诺吉斯那种典型的贵族对礼仪很挑剔。拜托你千万别太失礼啊。」「要求我这一介冒险者彬彬有礼也很让人伤脑筋耶……我尽量吧。」听了雷伊的回答，骑士面露笑容，并对着帐篷前方的士兵喊道：「我是服侍拉鲁库斯边境伯爵达斯卡大人的桑吉。我带领大人传唤的雷伊来此。」「是！请稍待片刻。」一名担任警卫的士兵飞快用右手握拳并举起，像是要触及心脏般敬礼，随后便走进帐篷内。观察那模样，雷伊判断警卫的水准并不差。「听好啰？态度千万不可以失礼喔？万一你有什么失礼的举动，会害达斯卡大人也跟着一起丢脸。」在等候时，骑士桑吉耳提面命，雷伊才刚点着头回应，刚才的士兵很快就自帐篷中回到此处。「请进。各位大人都在等候。」桑吉将收在鞘中的长剑交给警卫，雷伊见状，也将暗藏在长袍内侧的秘银匕首递过去。之后雷伊追向先走进帐篷的桑吉，同样进入里面。在帐篷中，雷伊见到贵族们排成ㄇ字型，分成三个不同集团。「哦？那男人就是刚才提到的？」「什么！根本还只是个小孩子吧？这样看来路诺吉斯阁下说的来历成谜，也不是没有道理啊。要把前线交给那样的小孩子……」「等一下。冒险者也同样注重实力吧？只要拥有足以担起前线职责的力量，我个人完全没有意见。」「既然如此，还是有必要请他直接展现实力吧？」「路诺吉斯也真是窝囊。也许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才特地挑起这次的骚动，不过就连我也能理解那个孩子……不对，那位冒险者持有的实力绝非寻常水准。」「哦？阁下竟然会称赞别人，真令人惊讶。他真的暗藏那般实力？」「区区冒险者和血脉尊贵的我等不同。只要当作肉盾送上前线不就得了？」「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连那种程度的男人也无法使唤，伊马亨家的将来真令人忧心啊。」「咿……咿咿咿咿──！」在大如一幢房屋的帐篷中，众贵族目睹雷伊的瞬间，传出了各种不同的意见。反应绝大多数是雷伊预料中的轻蔑，但其中也有一眼就察觉雷伊实力非凡的贵族，情况似乎不若雷伊事先所想的那样身陷敌营。然而，其中一人突如其来的行动，让原本热闹的帐篷内情况骤变。在帐篷内等待雷伊的贵族之中，有一人在目睹雷伊的瞬间发出尖叫，整个身体自座位上跳了起来，随后便蹲下身子，缩起全身紧抱住头。是的，那模样就像是小孩子听见夜里打雷而用棉被包住身体、忍耐着恐惧。对于帐篷中绝大多数的贵族来说，那想必是出乎预料的行为吧。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蹲在地上，仿佛什么也不愿意看、不愿意听、不愿意说。这样的行为当然引来了众人注目。在这样的情况中，众人公认颇具实力的数名贵族，或者是原本就知道雷伊实力的人，已经理解是何种原因导致了这般事态。雷伊本人也了解为何如此。因为他过去已经体验过数次同样的经验，他猜测现在在地上瑟缩的贵族，大概拥有察觉他魔力的能力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名贵族的呢喃声，在鸦雀无声的帐篷中变得格外响亮。紧接着其他贵族的视线，几乎全部都集中在雷伊身上。众人心知肚明，原因就在雷伊身上。但是，雷伊本人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可疑的动作，因此也无法一口咬定他是犯人，唯独沉默支配了帐篷内部。很快地，身穿装饰华丽的铠甲坐在中央处、年约五十左右的贵族男子气愤地对瑟缩的男人怒斥：「够了，国王派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喂！你们几个把他拖出去！」男人对担任护卫的骑士下令，那身影自帐篷中消失后，他的视线再度转向雷伊。尽管感觉到视线，雷伊也有了余裕扫视帐篷中的诸位贵族。其中有几个人他认得。最熟识的就是雷伊直接的雇主达斯卡；其他还有当他接下前线任务时，出现在达斯卡身旁的贵族；而在国王派贵族并排之处的边缘，西米那鲁摆着一张坐等好戏上场般的表情看着雷伊。而位于中立派对面的贵族派集团之中，艾蕾娜正对雷伊投以全面信任的眼神，同时也能找到引发本次骚动的路诺吉斯。短短一瞬间与雷伊四目相对，他便摆出厌恶表情，仿佛瞧见了倒在路旁的哥布林尸体。最后……在贵族派的中心处有名男子，以中立派来说就相当于达斯卡的位置。见到那男人的瞬间，雷伊顿时涌现似曾相识之感。仿佛曾经在某处见过一面的感觉。大概是注意到自己正被雷伊笔直注视吧，男人也同样迎向雷伊的视线。（哦？注意到了吗？在基鲁姆交手时明明有蒙面啊。）男子在内心感叹般自言自语，他正是拥有凯雷贝尔公爵骑士团团长的头衔，身为凯雷贝尔公爵的代理人，率领凯雷贝尔公爵军参加这场战争的菲尔玛•德吉尔。过去，里贝鲁提•凯雷贝尔自艾蕾娜口中听闻了雷伊的能力后，命令菲尔玛与雷伊交手。菲尔玛那时遮蔽了容貌，但现在雷伊几乎是凭着本能对菲尔玛的模样起疑，仔细打量对方。只是撇开战斗力不谈，要论涉世深浅，雷伊当然不可能胜过率领凯雷贝尔骑士团的菲尔玛。尽管四目相对，他的表情依然文风不动，对雷伊投以完全是初次见面般的眼神。观察着那神色，雷伊也渐渐觉得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就在这时，与菲尔玛有段距离之处，一名贵族突然上前来。「喂，你这家伙！区区冒险者竟敢直视凯雷贝尔公爵骑士团团长，成何体统！简直不知天高地厚！」那声音中藏不住的优越感，以及把将他人踩在脚底下视为理所当然的态度，就连贵族中都有人不由得皱起眉头，但本人浑然不觉，依旧对雷伊投出侮蔑的视线。路诺吉斯•伊马亨。这人正是雷伊本次被叫到此处的原因。对路诺吉斯而言，他的用意大概是想让身为冒险者的雷伊，好好体会自己和身为贵族的路诺吉斯之间的身分差距吧。至于路诺吉斯为何采取这样的举动，光看他的视线不时飘向菲尔玛身旁的艾蕾娜，就已经昭然若揭。尽管艾蕾娜看向路诺吉斯的视线温度冰冷至极，不过他浑然不觉，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幸福吧。雷伊回想起带领他来此的骑士桑吉的忠告──引发问题会给达斯卡带来麻烦──于是便闭着嘴保持沉默，只将视线转向达斯卡。达斯卡大概也察觉了这点，雷伊是为了保住他的面子才任由对方辱骂，于是他将视线转向国王派的贵族，特别是坐在中心处的五十多岁男子，开口说道：「亚立乌斯阁下，各位认为有问题的雷伊已遵命前来，接下来有何指教？」「哼，问题就在于那位冒险者有没有实力能担起前线的任务吧？」「似乎是这样。当然对我个人而言，因为他是在基鲁姆活跃的冒险者，我也理解他的实力。要请他上前线，我不认为有任何不妥之处。在基鲁姆登录为冒险者公会的一员之后，他已创下最快升上C级的纪录，这等实力毋须质疑吧？再说，他甚至还驯服了狮鹫。」听到达斯卡这番话，周遭一阵骚动。因为狮鹫确实是如此令人震惊的存在。但是，当然也有人对达斯卡的说词大感不悦。「哈，拉鲁库斯边境伯爵还真爱说笑。」发话者不是别人，正是本次骚动的起因路诺吉斯。「哦？我在说笑？还请告诉我，到底哪一句是笑话。」路诺吉斯关系亲近者，以及国王派之中乐见争执者。特别是国王派的贵族，他们认为只要这次争执使贵族派与中立派的关系恶化，和贝斯提亚帝国开战之后，两方的战力肯定会消耗得更为剧烈，因此致力于煽动双方对立。（啧，一群蠢货，现下贝斯提亚帝国都已经占上风了，为何这时还要为自己阵营添加火种。）达斯卡虽然在心中暗自咂嘴，但事态已经超过了能大事化小的程度。他同时也判断，国王派的贵族可能想要借此挽回刚才同僚丑态毕露的失态。如果达斯卡没有记错，刚才那位异常害怕的贵族在国王派之中地位不低，而且那男人也是位实力高强的魔法师，颇有名气。令同僚颜面尽失，已经构成贵族们以严厉眼光审视雷伊的理由。达斯卡原本正盘算着该如何收拾当下状况，这时视线突然间与某个人对上。那个人正是位于贵族派中心的凯雷贝尔公爵骑士团骑士团长──菲尔玛•德吉尔，浑身散发着精悍而类似霸气般的气场。（哦？看来对面打的算盘也和我一样啊。）视线交缠仅仅一瞬间。达斯卡与菲尔玛以眼神互相交换意见后，同时点头，而后菲尔玛高声说道：「肃静！」不愧是公认当代第一的武将，话语中充满了力量。见他短短一句话便让贵族们纷纷噤口，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菲尔玛的实力吧。「既然想看清那位名叫雷伊的冒险者有多少实力，请他在战斗中展现身手就可以了……路诺吉斯，这次的骚动应该始自于你的一句话吧？」路诺吉斯虽然傲慢不逊，但也无法正面顶撞贵族派的总帅菲尔玛，于是顺从地点头。「那事情就简单了。路诺吉斯，你和这位雷伊比试。自己亲自检查他的实力吧。」「要我与冒险者之流亲自交手？」「没错。有什么异议吗？」「……不，谨遵您的指示。」虽然出身同样是侯爵家，不过路诺吉斯是正式继承人，相较之下，对方只不过是当家的次子，是备用的继承者。尽管路诺吉斯心中这么想，却还是无法违逆菲尔玛散发的压力，顺从地点头。「亚立乌斯阁下，应该没问题吧？」菲尔玛见到路诺吉斯点头后，转而询问亚立乌斯，他是本次会议的最高负责人国王派贵族，同时也是米雷亚那王国军总帅。「唔嗯。老夫也想见识那位年轻人的实力。」亚立乌斯优雅地点头，于是路诺吉斯与雷伊的比试就这么决定了。西米那鲁在国王派角落位置，脸上挂着等待好戏上演的笑容，静静观察情势演变。「阴天啊？若有春天的和煦阳光，应当能让我的胜利更添光采吧……」路诺吉斯仰望天空，天色不同于刚才，云朵遮蔽了太阳，令他不悦地低语。他手中已经握着长剑，铠甲与披风装饰豪华但也重视实用性。现在路诺吉斯所在之处是米雷亚那王国大本营的帐篷前方。除了刚才目睹雷伊魔力而陷入错乱的男人之外，其他贵族都围绕在周遭，为了观赏接下来即将上演的战斗而齐聚一堂。这件事本身没有问题。毕竟这是个对众人宣扬自身实力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在男人们倾心仰慕的公主将军的眼中深深烙印自身的存在。同时，对贵族派的总帅菲尔玛也一样。（即便是凯雷贝尔公爵骑士团的团长，终究只是当家的次子。我可是伊马亨侯爵家的正式继承人，你竟然敢命令我，实在该稍微认清自己的身分吧？）尽管在心中对菲尔玛咒骂，但因为更加深痛恶绝的对象就在眼前，他将视线投向目标。站在眼前的那人，身穿看似暗藏魔法效果的长袍。身高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要说他还是个小孩子也不夸张。但是，面对这样的对手，路诺吉斯毫不打算手下留情。因为雷伊看向自己的视线实在令他烦躁至极，简直不把他当作贵族看待。冒险者与自己相较之下可是云泥之差，路诺吉斯心怀身为贵族的自尊，绝对无法容忍雷伊那样的视线。如果雷伊没有不知分寸地对公主将军那样态度亲昵，也许还不至于如此，而且艾蕾娜竟然也对雷伊显露平易近人的态度，看在路诺吉斯眼里绝对无法原谅。（只要我击溃这肮脏的冒险者，艾蕾娜小姐也会理解自己的错误吧。然后有朝一日选择我，为结合两家血脉而缔结婚姻……）虽然路诺吉斯本人浑然不觉，但他敌视雷伊的最主要理由，其实源自艾蕾娜的态度。先前亚拉与路诺吉斯发生冲突时，艾蕾娜当下的应对方式并非要求亚拉谢罪，反而破坏了路诺吉斯手持的长剑。看在路诺吉斯眼中，那代表了艾蕾娜并非选择自己，而是选择站在亚拉以及亚拉身旁的雷伊那边，因此他对雷伊怀抱强烈的嫉妒。然而他对此并无自觉，在当下这场合堪称悲剧……又或者是一出喜剧吧。他完全没考虑过前因后果，只对艾蕾娜挺身保护亚拉与雷伊这件事留下强烈的印象。身为女性的亚拉另当别论，他对身为男性的雷伊心生嫉妒，一听说雷伊和自己同样被指派为前线部队……在心中闷烧的嫉妒便轻易转变为憎恨。「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就让大家见识一下，你是不是真有成为前线部队一员的实力！」在尖锐呐喊后，路诺吉斯为了随时开始战斗而持剑摆出架式。雷伊打量着他的反应，短短一瞬间将视线转往达斯卡。看见达斯卡微微点头之后，雷伊从雾气环中取出了死神镰刀。「竟然有道具箱！？」「不对，等等。那也许不是道具箱，只是廉价版的空间扩张吧？再怎么说，区区一介冒险者怎么可能持有道具箱……而且还是那样没没无闻的小鬼头。」「你的情报太过时了吧。你难道没听说，拉鲁库斯边境军食用的餐点远比我们部队更高级？据说提供食物的人持有道具箱，恐怕就是那个人吧。」「虽然之前听说过了，但实际上亲眼见识的冲击力还是不一样啊。」听到周遭贵族的对话，达斯卡面露苦笑。其他中立派贵族对他搭话，他沉默点头并观察周遭的反应，发现有些人眼神显然骤变，而且人数绝非区区一、两人。在场的贵族有一半以上，都对雷伊持有的道具箱投出了燃烧欲望的视线。当然程度高低有所不同。有的只是『那就是道具箱啊，真教人羡慕』，但也有『如此宝贵的魔法道具，无论如何，不择手段也要占为己有』，形形色色各有不同。（真伤脑筋。哎，考虑到道具箱的稀有性和便利性，这也很正常吧。真没办法，姑且事先牵制一下吧。）达斯卡佯装要回应中立派伙伴，将音量拉高到周遭的贵族都能听见。「道具箱是很宝贵，但是据说对使用者设下相当严格的限制。每个人的魔力波长好像都有微妙的差异，与使用者波长不同的人若想使用，听说会遭遇悲惨的下场。」「……悲惨的下场？」感觉到四周的贵族纷纷将欲望深重的视线往自己集中，达斯卡佯装浑然不觉继续说明：「这个嘛，详情我也不晓得……不过，既然能创造道具箱这种魔法道具，那种技艺高超的炼金术师所设下的陷阱，至少我自己可不想以身尝试。」听见达斯卡口中透露的话语，竖起耳朵想尽可能打听情报的贵族，几乎人人都露出惋惜的表情。没错，「几乎」。其中也有少数几个人听了达斯卡的话仍毫无放弃的神色，满是欲望的污浊视线直指雷伊。在诸位贵族窃窃私语的同时，雷伊与路诺吉斯即将正面交锋。「我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来吧。」雷伊右手握着死神镰刀的握柄，竖起左手手指挑衅，要对方放马过来。自尊甚高的路诺吉斯见到雷伊这样当面挑衅，当然不可能忍气吞声。下一个瞬间他便猛然蹬地，飞快缩短与雷伊的距离。（突击速度是挺快的。不过，这么简单就中激将法的话……）伊的侧腹锐利地横挥长剑……高亢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周遭。「哦，能接下我的一击啊。就区区的冒险者来说还算有点本事。还是说是那柄大而无用的武器隐藏的力量？」「嗯？你在说什么？」雷伊以死神镰刀的握柄挡下长剑，抹去讶异的神情并如此回问。「而且接下我魔剑的一击居然连个刮伤都没有。像你这样的无名冒险者，究竟是在何处取得这种高性能的魔法道具？」「羡慕吗？哎，就凭你，大概无论如何也拿不到吧。」「少大言不惭！」长剑再度横向挥来，雷伊竖起死神镰刀以握柄挡下。比刚才更加高亢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周遭。金属碰撞声虽然同样响亮，但唯独一点有所不同。那就是……「呜……！怎么可能，简直像是砍中墙壁一样……不，现在的我，应该连铜墙铁壁都能劈开才对！」路诺吉斯利用与死神镰刀对撞时的冲击力，拉开与雷伊之间的距离，因为手掌的麻痺感而皱起眉头。不只是雷伊本身的强大臂力，再加上死神镰刀压倒性的重量，灌注于死神镰刀的雷伊魔力也同样无人能及。即使手中兵器是魔剑，若非性能非凡之物，与死神镰刀的握柄相撞的瞬间就该毁损碎裂了。从这一点来看，路诺吉斯的魔剑现在还能发挥武器的功能，应该算得上相当高性能的武器了。他为了消除手掌的麻痺而减轻握住魔剑的力道，但雷伊也没好心到放过这个破绽。「看来你的攻击告一段落，接下来该轮到我了。既然你刚才那么瞧不起人，好歹要撑过我的第一招啊。」听见这话的瞬间，路诺吉斯那张端正的脸庞顿时青筋暴露。对路诺吉斯而言，这绝非区区冒险者有资格对自己说的话语。『火焰啊，遵吾之意焚烧敌人。』雷伊快速咏唱咒文。同时在死神镰刀握柄尾端的金属箍发动魔法，创造直径三十公分左右的火球。「哦哦，那柄巨镰同时也是魔法发动体吗！？」「不但持有道具箱，还有那种魔法发动体。要认定他持有相应的实力应该无妨，不过……」听着周遭那些贵族的恣意评语，雷伊甩动死神镰刀的握柄。『火球。』射出的火球飞过半空中，朝着路诺吉斯而去。值得庆幸之处大概是火球的速度实在算不上快吧。当然理由是雷伊已经刻意手下留情了。雷伊顾虑到万一对手躲过火球，魔法会误伤附近的贵族，虽然雷伊自己并不在乎，但不希望达斯卡也一并遭受责难。「你以为这种魔法能摆平我，是想侮辱我吗！」因为魔法的速度不快，他大概判断在雷伊的战斗方式中魔法应该只是辅助。路诺吉斯认为只要看穿伎俩就没问题，踢向地面，自直线轨道上避开，想从飞向他的火球旁边经过……啪！弹响指尖的声音清脆响起，下一个瞬间，位在路诺吉斯旁边的火球爆炸了。幸好那只是非常小规模的爆炸，因此旁观的贵族毫发无伤，路诺吉斯自身也只受了轻微的烧伤。然而，路诺吉斯从未料想到自己身旁竟然会突然发生爆炸，当然无法应对突发状况，整个人被炸飞。尽管如此，他将剑锋刺进地面当作支撑，没有在地上翻滚弄脏身体，这是出自贵族的骄傲及路诺吉斯本身经过锻炼的瞬间判断力。能撑过这一击的路诺吉斯的战斗能力不俗，甚至可以说比寻常冒险者还要优秀吧。但在雷伊看来，也不过是「不俗」的程度罢了。「当心啊，我要攻击你的躯干了，随便你要防御还是闪避都好。」雷伊故意说出自己要攻击的部位，横挥死神镰刀。路诺吉斯连忙想以魔剑挡下，但剑尖插在地上，需要时间抽出，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防御动作也跟着慢了一点。这一瞬间，成为了致命的一瞬间。「呜哇啊──！」如果他手持魔剑摆好架式，再防御雷伊的一击，也许某种程度上还能承受吧。路诺吉斯手持的魔剑能与死神镰刀正面交锋，算是相当高性能的魔法道具。但那也要处于万全的状态下才能办到，半吊子的防御反而直接导致这场战斗走向尾声。路诺吉斯手握着魔剑，整个人被往旁边打飞。已经成人的大男人，而且身上还穿着重量十足的半套板甲，却整个人往侧边飞了出去，那情景令附近绝大多数的贵族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目睹这光景却未面露惊愕表情的人仅仅三人。只有达斯卡、艾蕾娜与菲尔玛。就连事先从达斯卡口中听闻雷伊实力的中立派贵族也不例外，目睹眼前上演的光景，甚至有人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集众人惊愕的目光于一身，雷伊缓缓走向倒在地上、全身沾满泥土的路诺吉斯。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那身铠甲明明打磨得足以反射太阳光，现在却已沾满泥土，连脸庞也因为摩擦地面而出现了几道细微伤痕。「咕、混帐……本、本大爷竟然……」路诺吉斯将手中的魔剑刺向地面，当作拐杖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可是雷伊对他造成的伤害实在太重。因为刚才那一击，路诺吉斯已经无法挺起身子，雷伊缓缓走向他……最后将死神镰刀的镰刃轻轻摆到他的颈侧。接下来雷伊只消一抽握柄，路诺吉斯的首级就会与躯干分离吧。尽管如此，路诺吉斯还是直瞪着雷伊，但雷伊不理会他，将视线转向此处的最高负责人，也就是国王派的亚立乌斯。「……到此为止。」亚立乌斯也理解到继续战斗下去只会削减己方的战力，宣告战斗结束。虽然国王派的目的在于消耗贵族派与中立派的战力，不过要是在开战前折损太多因而输了战争，可就本末倒置了。其中恐怕也包含这样的算计吧。尽管宣告已响彻周遭，路诺吉斯仍旧以充满憎恨的眼神瞪视着雷伊。◆　◇　◆　◇　◆　◇「哟，雷伊，听说你昨天大闹了一场啊？」雷伊与赛特一同在瑟雷姆斯平原行进时，这句话突然飞向他。听见熟悉的说话声，雷伊转头一看，只见以巨大战斧为个人特色的艾鲁克就站在身后。「也不是我闹事，只是有个家伙对我被排在前线这件事看不顺眼，才变成那样……要是我像艾鲁克一样出名就没问题了……不，还是会有问题吧。」路诺吉斯找雷伊麻烦的根本理由，不在于名不经传的雷伊没有足以名列前线部队的实力。不对，这也许是一小部分的原因，但真正的心声还是觉得雷伊出现在艾蕾娜身旁很碍眼。那眼神染满嫉妒而阴暗，甚至能感觉到憎恨，让雷伊做出如此判断。「出名啊……」听了雷伊的话，艾鲁克环顾四周。被选为中立派前线的战士映入他的视野。虽然知名冒险者与骑士人数不少，当然绝大多数的成员还是士兵，其中几乎没有人称得上有名气。特别是那些担任游击队的冒险者，来自基鲁姆的人还另当别论，其他中立派雇用的冒险者也少有知名人士。考虑到等级最低也有D级，因此要视作战力已经相当充分了吧。「哎，想那些麻烦事就是那些贵族大人的工作嘛。别太在意。话说你有确实理解战争的程序吗？」艾鲁克扫视周遭，因为他率领知名的A级小队『雷神之斧』，众人的视线不时往他集中，但他毫不在意，对走在身旁的雷伊搭话。因为成为了艾鲁克的交谈对象，雷伊当然也是视线焦点，不过因为持有道具箱，身旁带着赛特，再加上昨天与贵族上演了一场决斗，名声大概已经不胫而走，因此投向雷伊的视线不再含有惊讶。赛特大概觉得这些话题都与牠无关吧，牠对走在身旁的雷伊撒娇，用头磨蹭着他。「首先是双方面对面排开阵势对吧？然后两军代表在中央发出劝降宣告，并拒绝接受。等到代表回到阵势之中才开战……没错吧？」，将视线转向雷伊。「喔，这个我听说了。不过你真的懂得什么广范围歼灭魔法吗？如果达斯卡大人告诉我的话是真的，应该真的能让我方一举占尽上风，主导战局。」「我已经实验过了，这部分就放心交给我。」「哦，既然你那么有自信，我们应该也用不着操心吧。」突然有个人声插进雷伊与艾鲁克的对话，转头一看，那是张熟识的脸庞。「是米蕾努啊？」「干嘛，我不可以在这里喔？小赛特的所在之处就是我的所在之处嘛，对不对～？」她神色不满地对雷伊说完，下一个瞬间便抱住走在一旁的赛特。因为一行人正在行军，为了不妨碍赛特移动，她没有将全身体重压向赛特，这也体现了米蕾努对赛特的爱情吧。「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在米蕾努身后，持杖的中年男人如此说道。同一时间，看起来与雷伊年龄相仿、大约十五岁左右的持弓少女面露歉疚之意，对雷伊低下头。「不会，用不着在意。话说原来你们也被派上前线了啊。既然你是魔法师，我还以为就算分配到前方部队，也是会在后面一点的位置。」听雷伊这么说，中年魔法师……C级小队『灼热之风』中负责踩刹车的斯鲁尼恩面露苦笑，摇头回答：「虽说我是魔法师，但擅长的魔法主要是适合中距离的魔法，善于远距离施展魔法的人才会被派到后卫喔。」「所以啦，既然两个人都来这边了，身为小队的一员，我也不能独自站在后卫嘛。」少女弓箭手艾珂莉儿面露笑容，如此补充说明。「哎，一般都会以小队为单位分配位置啦。像我们小队这样被拆成前锋和后卫，其实算是比较稀奇的案例。」听艾鲁克这么说，雷伊也理解原委般点点头。以士兵来说，会按照兵种分类为弓箭部队或前锋，每个部队平日就各自分开训练。但是冒险者不同。小队之中分成前卫和后卫，单一个小队就能完善战斗行动中的职责分配。就算将小队故意拆散成前锋和后卫，也无法与其他士兵互相配合吧。基本上，原本就组成小队的冒险者，会以小队为单位所有人一起部署于前锋或后卫。不过，若是像『雷神之斧』这般，上级判断就算孤身作战也能大展身手的强者则另当别论。一群人在行进的同时交谈着，不久后，在前进方向上看到了一座杂木林。虽然树木长得不算非常密集，但已经足以遮蔽林内的状况。那正是雷伊的目的地。雷伊看向该处，而赛特好像光从这动作就理解一切，轻声低鸣。艾鲁克与『灼热之风』的成员也都知道接下来会与雷伊和赛特分头行动，众人微微点头，开口为雷伊与赛特打气。「小赛特，要小心喔。千万不要受伤了。要是有个万一，把雷伊当作肉盾自己逃走就对了……雷伊，你可不要给小赛特带来麻烦喔。」米蕾努对雷伊与赛特的态度摆明了有差，雷伊不由得苦笑，尽管如此，他早已习惯这状况，只是微微点头。「放心吧。况且在这种地方也没有任何遇袭的危险吧。」「我当然是指战斗开始之后的事嘛。听好啰，要是因为雷伊不够注意，害小赛特受了伤，我一定会好好报复你喔。」（怎么说得好像米蕾努才是赛特的搭档啊。）尽管心里这么想，因为雷伊也知道米蕾努对赛特的迷恋之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点头回应。「好了啦，米蕾努，不要给雷伊先生带来太多麻烦。战争马上就要开打了，谁也没办法保证能绝对安全。」「啊，等等啦，斯鲁尼恩，不要拉我啦！我身负守护小赛特这个崇高的使命！」「真是的，妳真的明白接下来就要打仗了吗？我能理解米蕾努小姐对赛特的想法，但是请把妳的关怀分一半给小队的安全啦。」斯鲁尼恩在前面拉着米蕾努的手，艾珂莉儿则从后方推着她的背，硬是逼她离开了雷伊面前。见到艾鲁克对自己挥手说加油，雷伊也同样对他挥手，之后便离开了前线部队，走向杂木林。当然也有人以纳闷的眼神注视雷伊的行动，可是注意到他身旁有狮鹫伴随，也判断他应该有某些特殊的理由吧。没有任何人向他们问话，雷伊与赛特来到了杂木林之中。「那么，接下来只要等待战争在瑟雷姆斯平原开打而已……听好了，赛特，我们的目标是对敌人抢先迎头痛击，而且最好是致命的一击。为此要施展过去我和赛特合力创造的火灾旋风。这你明白吗？」赛特喉咙轻鸣表示不必担心，雷伊面露笑容摸了摸牠的头。「这次的战争在各方面都很危险，所以我想对贝斯提亚帝国军造成足够的损害，顺势一口气决定胜负。只要顺利的话，甚至能在今天之内……不，也许用不着几个小时，这场战争就会结束吧。」雷伊对点着头的赛特说明，同时不禁心想，花了将近半个月才抵达此处，结果战争在短短几个小时就结束，实在有点白费工夫的感觉。话虽如此，雷伊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来，他判断只要双方的损害都能变少，应该就不成问题吧。雷伊与赛特潜伏在树林中，看着中立派所有人经过，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是贵族派。几乎所有人在行进时都没有注意到藏身于树林中的雷伊与赛特，唯独贵族派前线部队最前锋的骑兵团中，有一人突然将视线抛向树林。那位骑兵的肩膀上有只小型龙驻足，头盔底下流泄的豪华金发，是螺旋般的发型。紧抓他人注意力不放的美貌，以及隔着铠甲依然醒目的绝佳身材，显而易见地表明那人的身分。一名女骑士背上扛着巨大的战斧，跨坐在马匹上与那人并肩同行，也是佐证之一。「……艾蕾娜，别死了。」虽然雷伊只是在口中呢喃，可是雷伊很确定自己的眼睛见到艾蕾娜点了点头。不过，她不可能听见在远处自言自语的声音。雷伊如此判断后，认定刚才点头的动作纯粹只是巧合。艾蕾娜等人通过后，就在贵族派部队正要通过杂木林彼端时──「……什么？」雷伊再度轻声惊呼。理由在于方才经过眼前的贵族派部队。雷伊与那支部队的中心人物四目相对了。手持巨大斧枪、跨坐在战马上的人物，名字是菲尔玛•德吉尔。他是这场战争中统领贵族派的人，同时也身负凯雷贝尔公爵骑士团的团长职位。双方视线相对只是短短一瞬间。下一秒对方便挪开视线，面朝前方策马继续向前行进。「也许该说是名副其实吧，竟然一瞬间就看穿我的位置……不对，因为贵族派和中立派一起担任前线部队，达斯卡应该把作战计划告诉他了吧？」雷伊呢喃说着，继续静候时机，同时为了安抚赛特而抚摸牠。在中立派与贵族派通过后，最后国王派陆续经过雷伊藏身的杂木林前方。不愧是米雷亚那王国军三大派阀中人数最多的国王派，军容的确壮大。虽然人数众多而行动迟缓，另一方面，一旦发动攻势，恐怕很难拦阻这般军力吧。感受到那气氛，就连雷伊也不禁这么认为。而且因为人数众多，身手矫健的战士似乎也不少，也有几个人对雷伊与赛特潜伏的杂木林投以狐疑的视线。虽然没有人精准捕捉到雷伊的气息，不过似乎有几个人感觉到有东西潜伏在树林之中。就这样花上了几个小时，只留下守护阵地所需的最起码战力，全军前往瑟雷姆斯平原即将成为战场的中央地带。雷伊见状，便与赛特一起等候执行下一个行动的联络传来。◆　◇　◆　◇　◆　◇此处为瑟雷姆斯平原的贝斯提亚帝国军阵地。在阵地最深处一带的帐篷之中，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脸上挂着冷笑，将视线投向眼前的地图。光泽亮眼的黑发长到掩盖背部，其他人见到这男人的端正容貌，甚至可能误会他是女性吧。然而那眼神之中却浮现残酷意志，仿佛将敌对者彻底歼灭也不会满足。若置身那视线的瞪视之下，想必不会有人轻视那男人吧。因为他的眼神就是如此锐利且坚决，令人涌起深不见底的畏惧。这块土地是贝斯提亚帝国与米雷亚那王国长年来多次激战的战场，因此双方都十分详细地掌握了瑟雷姆斯平原的地形，也各自拥有此地的地图。即使如此，这男人眼前的地图是他派出某些人暗地里制成的，男人判断这应是世界上最详尽的瑟雷姆斯平原地图。而现在男人的视线正看向即将成为本次战争主战场的瑟雷姆斯平原中央地带……并非如此，正确来说，他看的应该是靠近米雷亚那王国那一侧的地区。<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298/148791/176668.jpg" class="imagecontent">「……准备进行得怎么样了？」听见男人低语，站在一旁年约二十五左右的女子立刻开口：「是！转移阵的准备已经完成，随时都可发动。只要您一声令下，随时都能转移至米雷亚那王国军的背后，发动突袭。」「转移阵的隐蔽没问题吧？」「基尔葛斯已在转移阵的所在位置待命，应该没有问题。」听到自己的副官那冷静至极的报告，男人面露浅笑。以男人端正的容貌，这抹微笑应当以冷艳形容。然而男人脸上浮现的笑容却带着令人背脊发凉的魄力。「由基尔葛斯负责的话，转移阵被米雷亚那王国发现的可能性不大吧……时间呢？」听见上司的话语，女人自怀中取出时钟确认当下时刻。时钟一般而言是高价的魔法道具，但随着贝斯提亚帝国的炼金术急遽发展，现在制造成本已成功降低，要发配给每位军官随身携带已经不算困难。「若是按照计划，距离开战大约还有二十分钟。」「这样啊？那么离米雷亚那王国军断气的时刻，已经剩不到一小时了吧。」「前提是我军的计划一切顺利进行。在米雷亚那王国军之中，已经确认了凯雷贝尔公爵的左右手菲尔玛•德吉尔、公主将军艾蕾娜•凯雷贝尔、身为中立派的中心人物，同时也是知名猛将的达斯卡•拉鲁库斯，这些人都已现身。」听了副官的报告，男人脸上的冷笑依旧不改。那并非面对强敌而露出的狰狞笑容，而是哀怜般的微笑。「贵族派和中立派应该已经注意到我们这次的行动是认真的。这一点看对方准备的战力就能理解……然而，理解这一点的终究只有那两个派阀吧？身为最大派阀且是军队主力的国王派则看来并没有发现呢。」「是的。米雷亚那王国军的总帅似乎是亚立乌斯伯爵。」「亚立乌斯伯爵啊？人选倒是没问题……假设这场战争和过去完全相同的话。」男人那工整的美貌上，浮现了嘲弄的笑容。「诚如提欧雷姆大人所言。每隔几年定期发生的侵略战争──从总帅的人选就能看出来，国王派的认知似乎只停留在这个程度。」像是受到男人影响，女人也跟着流露笑容。然而那笑容并非一般人听闻这名词时，脑海中会浮现的温暖表情，若真要区分，是令见者不禁背脊发凉的极寒笑容。「看来我们的谍报作战有了成果。虽然影子的消耗相当剧烈，尽管如此，能得到这样的战果已经很够了。」「听说魔法省因为您抹杀了技术优良的炼金术士，对您颇有微词？」「妳说那件事啊。波斯特凯拉虽然技术优良，但是太顺从于自己的好奇心。米雷亚那王国那边只要提出愿意给予充分的研究设备，他大概会轻易背叛吧。」听了提欧雷姆的话，副官希安丝微微皱起眉头。「炼金术有所发展是好事，不过最重要的炼金术师几乎没几个人性格正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会吗？哎，这也许是事实，不过正常的人格……换言之思路或嗜好有如常人一般的炼金术士，应该无法让我国的炼金术发展至此吧。况且魔兽兵这种存在，妳认为拥有常识的人能够接受吗？」听他这么一说，希安丝也无法再多说什么。魔兽兵可说是贝斯提亚帝国的秘密兵器。其性能令人惊异，尽管不到万夫莫敌的程度，但一名魔兽兵至少也能发挥相当于三十名士兵的能力。可是作为取得能力的代价，成为魔兽兵的战士会失去许多事物。能承受转变为魔兽兵仪式的比例不高，很可能失去性命。除此之外就算可以承受，也会失去常人的生活甚至是人类的样貌……以某些案例，甚至还失去了特定的感情或理性。有常识与伦理观念的炼金术士能否接受这样的魔兽兵？恐怕十分困难吧。也因此贝斯提亚帝国的炼金术士中，遵循常识者较少。而且贝斯提亚帝国本来就收容了许多因为各种理由，而遭魔导都市欧州斯放逐的炼金术士。「这些就先放一旁……有找到那家伙吗？」因为话题突如其来跳脱刚才的脉络，希安丝陷入短暂思考，但她立刻理解了自己的主人指的是谁。「您说的是名叫雷伊的冒险者？过去屡次阻碍我们的那位？」「没错。虽然尚未查明雷伊本人的实力，可是已经确定他持有令人战栗的魔力。除此之外，他还驯服了狮鹫这种A级怪物……老实说，比起雷伊本人，狮鹫更是需要警戒的目标。」在阿布耶罗的城镇设下的计谋来到最终阶段时，提欧雷姆见到的狮鹫身影倏地浮现于脑海。当时双方距离超过五公里以上，而且自己躲藏在黑暗之中，那怪物却凭着本能察觉了自己的存在。虽然那是提欧雷姆第一次见到狮鹫，但让他深刻体会了何谓A级怪物的力量。不过希安丝并未实际目睹，只是听提欧雷姆转述过，因此微微歪过头。「光听提欧雷姆大人的描述，肯定不是可以轻忽的对象，可是到头来毕竟只是从魔吧？既然这样，只要逮到主人，就能轻易收拾狮鹫吧？」「不，这方法也有困难吧。就如我刚说的，对方可是拥有在五公里外就能感受到的莫大魔力……老实说，就算我亲自出马正面交手，能不能赢都很难说……不对，就算一切都顺利，胜率恐怕顶多只有三成吧。」「……提欧雷姆大人，这玩笑话未免也太夸张了吧？贝斯提亚帝国自豪的常胜将军、拥有闪光之异名的提欧雷姆大人，怎么可能有赢不了的对手……」原来自己的上司也有这种幽默感？希安丝这么想着，那锐利的美貌浮现一丝笑容，但她发现提欧雷姆的脸上毫无笑意，倏地挑起眉毛。「您是说真的？」「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不，也许我有时会开点玩笑，可是在谈论正事时绝不会插科打诨。」「怎么可能……怎么会有提欧雷姆大人认真战斗也赢不了的对手？」虽然希安丝有如冷静沉着这形容词的化身，但还是无法相信刚才这番话。她目瞪口呆地望向提欧雷姆。然而，尽管断言一旦正面交手，败北的可能性比较高，提欧雷姆还是一派冷静……不，他的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浅笑。「提欧雷姆大人？您刚才说的『没有胜算』果真是玩笑话？」因此，也不能怪副官希安丝会如此询问吧。提欧雷姆以微微摇头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道：「战斗打不赢又如何？既然知道打不赢，不要正面交手就好了。重点是在战场上不能放任雷伊与他的从魔狮鹫这种战力自由行动。幸好，这次战争中旗下拥有最多龙骑士的国王派，只带来了区区数名龙骑士。虽然贵族派准备了相当程度的人数，但龙骑士的数量还是我们占上风。既然这样，派出龙骑士压制雷伊就好了吧？」听到提欧雷姆的解释，希安丝表示理解，但下一个瞬间，她神色惋惜地叹息。「现况也只有这个办法吧。虽然能自由行动的龙骑士愈多，也就愈能轻松推进战斗……」，不过炼金术师们好像还在进行研究。」「依我个人的意见，老实说魔兽兵实在不符个人喜好。」「贝斯提亚帝国是这地区最强大的国家吧。尽管如此，并没有强大到其他国家望尘莫及的地步。这一点从过去屡次在瑟雷姆斯平原败给米雷亚那王国就已经证明了吧？」「……您说的是。刚才的只是我个人的感伤。」身为贝斯提亚帝国人、身为军人、身为女人，更重要的是身为一个人，希安丝无法全盘接纳魔兽兵，但是，她并未愚昧到不承认那压倒性的实力。也因此，这个女人才能担任贝斯提亚帝国之中异名为闪光的提欧雷姆的副官。看到自己的副官显露如此反应，提欧雷姆安慰般说道：「只要我们能得到大海，贝斯提亚帝国的国力就会更加成长。如此一来，也许就能选择自己喜好的战斗方式……况且，梅鲁库利欧大人也不喜欢魔兽兵。」提欧雷姆低声呢喃时，贝斯提亚帝国第三皇子的身影掠过脑海。虽然年纪轻轻才十五岁，但提欧雷姆确信以他的聪颖适合继承皇位。由于当前的贝斯提亚皇帝才四十来岁而且活力充沛，因此皇位继承者的斗争尚未开始，尽管如此，各方有力人士会追随哪位皇子，已经在台面下受到瞩目。目前拥有皇位继承权的皇子共有四名，提欧雷姆服侍的梅鲁库利欧是第三皇子的名字。就皇位继承权来说是第四位，可说是距离皇位最为遥远的人物。然而，提欧雷姆过去曾因为某件事，见到第三皇子作为皇帝的器量，此后便判断第三皇子才是下任皇帝的最佳人选，因此筑起了人称第三皇子派的派阀。将军部与魔法省都牵扯进来，甚至动用了秘密兵器魔兽兵发起本次战争。为贝斯提亚帝国夺得渴求多年的海岸，提升贝斯提亚帝国的国力，并让这份功劳成为第三皇子得到登基可能性的第一步。（没错，这场战争绝不能输。）提欧雷姆在内心低语，这个瞬间，不好的预感突然掠过脑海。脑海中忆起过去屡次妨碍己方策略与计谋的一人一兽，但他立刻甩头抹去那幻影。（那家伙确实厉害，但只要动用龙骑士应该能牵制。现在最重要的还是……）

第八卷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