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第四章

树根朝着自己直扑而来……正确来说那应该不是树根，不过光就外观来看以树根称呼并无不妥，亚拉见到那物体直朝自己而来，使出浑身之力劈落手中的力量之斧。「咿嘻，好痛……好痛啊，真是……咿嘻嘻嘻！妳怎么不体恤自己的同事啊？」威尔口中吐出嘲讽般的话语。虽然嘴巴上喊痛，但他感受到的恐怕并非痛觉吧。事实上，威尔直盯着亚拉呢喃喊痛的时候，脸上浮现的依旧是嘲弄的表情。「如果真的会痛，可以表现得像一点吗？看你这样实在不像在痛！」力量之斧随着这句话挥出，斩断了自亚拉背后逼近的树根。斧头原本就是人类为砍倒树干而发明的工具。虽然亚拉使用的这柄战斧纯粹是为了当作武器使用而诞生，但是要用来斩断树根没有更合适的道具。不过……问题在于这个当下攻击亚拉的不只有树根。与威尔同样是魔兽兵……却遭到威尔控制的士兵，正动作迟缓地靠近亚拉。被树根操纵的魔兽兵已经失去了不久之前还拥有的自我意志。如同傀儡这字面所形容，被威尔控制的人偶渐渐逼近亚拉。「威尔，你真的堕落到极限了啊……老实说，因为我认识过去的你，与你也并非毫无交情……至少就由我亲手让你解脱吧。」「咿嘻！？堕落？谁堕落了？什么堕落了？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么么么……」大概是对亚拉话中某些字眼起了反应，威尔仿佛精神失常般自言自语。看到自己过去的同事、过去的友人变成这般模样，亚拉更是握紧了抓着力量之斧的手掌。眼前这人不只背叛了自己，杀害了丘斯提，更重要的是背叛了艾蕾娜。虽然艾蕾娜鲜少表现在外，但是亚拉可说是艾蕾娜的好友，长时间行动与共的部下背叛了自己，她十分理解艾蕾娜所受的打击。尽管如此……没错，虽然那样的愤慨与愤怒之情确实存在于胸口，可是如此看着眼前的威尔……不，应该称之为威尔的残骸的怪物，亚拉甚至感到一阵哀戚。至少就由自己亲手结束那条生命吧──亚拉如此判断，冲上前去。◆　◇　◆　◇　◆　◇希安丝咬牙切齿时，雷伊手持死神镰刀一直线朝西米那鲁指示的方向不停奔驰。手持死神镰刀，一旦撞见米雷亚那王国军的战士正和魔兽兵交战，就在从旁奔驰而过的同时挥出巨镰。虽然那行为有如随机杀人魔，但也因此击倒为数不少的魔兽兵，不少负伤苦撑的米雷亚那王国军的士兵也捡回了一条命。他是为了前往与敌方指挥官交战的艾蕾娜身边而奔驰于战场上，但或许是战斗时动作过于剧烈的关系，他环顾周遭，迟迟没有看到可说是艾蕾娜特征的华丽金发。在战场上奔驰的时候，熟识的人影映入眼帘。对方不是艾蕾娜，而是艾蕾娜的亲信亚拉。她挥舞着巨大的战斧，看起来正与复数的魔兽兵展开激战。亚拉肯定知道艾蕾娜正在何处战斗吧。雷伊如此判断，手持死神镰刀逼近正与亚拉战斗的魔兽兵。但是……愈靠近战斗现场，就愈感困惑。与亚拉战斗的魔兽兵动作非常迟缓，而且身上长着触手般的物体。而那些触手似乎连接到一段距离外的其他魔兽兵身上。雷伊对那背影感到似曾相识，但他立刻判断现在不该去想这些，只管朝亚拉靠近。在雷伊经过魔兽兵身旁时，他对准了似乎正用触手操纵其他魔兽兵的那家伙的背影，猛然横挥死神镰刀。「咿嘻！？」不理会躯干被分成上下两半倒向地面的魔兽兵，雷伊走向亚拉。也许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在雷伊以死神镰刀砍倒这名魔兽兵之后，刚才与亚拉战斗的所有魔兽兵也都同样倒向地面。（触手？不，是树根吧？）雷伊视线一瞬间转向倒在地面的数名魔兽兵，随即连忙赶到亚拉身边。「亚拉，你知道艾蕾娜在哪边战斗吗！？」「知、知道。那个，不久前我看到那个方向，连接剑变成鞭子状态……那个，雷伊先生？你知道刚才砍了谁……咦？」一听见亚拉的回答，雷伊便赶往她所示的方向。目睹那身影离开，她露出哑口无言的表情将视线移向过去的同事。「……完全没被放在眼里呢。真是悲哀的下场。」在突然恢复宁静的战场上，亚拉带着哀伤的低语声响起。亚拉先是看着躯干被砍成上下两半的威尔，突然间回过神来，扫视周遭。映入视野的是倒在地上就连指头都不动的四名魔兽兵。一开始明明有五名魔兽兵在这里，但这里只剩被威尔控制而断气的四个人。「还剩下一个人……」她呢喃说着，扫视周遭，可是只看见在远处和其他魔兽兵战斗的身影。唯一幸存的甲虫魔兽兵已经脱离此处。他前去向希安丝报告威尔的行径，却在半路上撞见雷伊，和威尔同样惨遭腰斩。「亚拉大人！」亚拉转头看向呼喊声传来的方向，看见了年纪比自己大上十岁、蓝色头发的中年男子。男子担任副团长，比身为骑士团长的自己更懂得统领护卫骑士团，对亚拉而言虽然是属下，但也是尊敬的对象。「看来你也平安无事啊，梅臣。」也许是因为骑士团长的立场吧。她的口吻不像平常与艾蕾娜或雷伊交谈时那样，而是带着几分冷硬。「是的。就目前已确认的状况，团员中有两名死者，重伤者十三名左右。」亚拉的眼中浮现哀伤之情，叹了口气，随后将视线转向倒在地面的威尔。梅臣沿着那视线看过去，察觉那张脸庞隐约留有谁的神韵。「威尔！？团长，这是……」「对，我们过去的同胞威尔•赛鲁兹。他最后的下场。」「这真的是威尔吗？那个，看起来变了很多啊。」自左肩伸出树根状触手，脸庞烧伤变形，还有四只眼睛，若非留有几分过去的神韵，恐怕完全认不出是威尔吧。目睹那模样，梅臣也和长官一样叹息。「听闻威尔背叛了我们之后，我也曾想过亲手杀了他……可是见到这模样，连那种心情都消散了。」「是啊。就连亲眼见到他背叛的我也一样，见到当下这状况，也忍不住觉得悲哀啊。因为他仇视的对象甚至没把他放在眼中，被当作垃圾般随手击败而死。」「咦？这不是团长做的吗？因为躯干都被砍成两半了……」听了这话，亚拉不由得用不满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副官。「这番话清楚体现了梅臣平常究竟怎么看待我啊。不过很遗憾，击杀威尔的人不是我，而是威尔发自内心憎恨的人物，也就是雷伊先生。还真是讽刺啊。」「团长说的雷伊先生，我记得就是艾蕾娜大人的……」梅臣也已经接到艾蕾娜倾心于雷伊这条情报。当然那并非艾蕾娜亲口告知，而是亚拉担心雷伊对人的态度不佳，与梅臣的关系恶化，因此事先知会。「他好像正在找艾蕾娜大人，偶然间来到这里……看到我被威尔控制的魔兽兵攻击，出手帮了我。从威尔背后用那柄巨镰把他一招砍成两半。」「巨镰啊。根据拉鲁库斯边境军传来的情报，似乎是柄相当巨大的镰刀。能把那种兵器当作自己的手脚一样操纵，臂力恐怕更在团长之上……」梅臣如此说着的时候，亚拉注意到视野角落确实有所动静。没错，威尔躯干被分成上下两半的断口处长出了树根，正试着将彼此重新连结。看到那情景，亚拉反射性推开了站在自己与倒地威尔之间的梅臣。虽说是推开，但动作出自力气过人的亚拉，导致梅臣倏地朝旁边飞了好几公尺，倒在地面上。「呜哇！队、队长，再怎么说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就惩罚而言未免太过头了吧？尽管他怀着这想法而嘀咕，可是抬起视线后，却见到亚拉的力量之斧被树根缠住了。理所当然，缠住力量之斧的树根就来自倒在地面上的威尔。「那个状态，竟然还活着！？」虽然震惊，但他立刻从地面重新站起身，从腰间的剑鞘拔剑。？刚、刚才是雷伊砍了我！？」明明躯干已经上下分离，威尔却毫无痛觉般呐喊。被切断的部位长出了树根，上半身与下半身朝着彼此伸长树根试图连结。目睹那模样，亚拉的脸庞因为厌恶感而扭曲。「威尔，就连身为人的矜持都不要了吗！」「呵嘻！我、我又不是自、自愿变成这种身体。是因为暗杀艾蕾娜失败了……少碍事！」见梅臣正要往他的头部劈落长剑，他朝梅臣伸出树根，但在那之前，他察觉亚拉以蛮力扯断了缠住力量之斧的树根，于是被迫先迎击亚拉。「毕竟你这男人原本也是同伴……安息吧！」伴随着这句话，梅臣朝威尔头部刺出犀利的一击。威尔明白来不及用树根迎击，便以唯一还维持人类样貌的右手猛拍地面，让全身向上弹起。因为成为了魔兽兵，基础的身体能力也比过去的人类之身大幅提升了吧。虽然只凭着右手的力量向上飞跃，威尔的身体却足足向上弹跳两公尺。然而……威尔原本就比较擅长以智谋决胜负。因为成为魔兽兵使得思考迟钝，精神也变得不安定，原先虽以精准的判断力见长，可是思路已经不再敏锐。没错，往空中跳跃这个行为代表何种意义，过去的威尔应当能事先理解。「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紧握力量之斧，发挥最极限的力量挥出一击。纯论那一击的威力，甚至更在艾蕾娜之上吧。威尔现在浮在半空中，面对这样的一击，唯一能依靠的树根太过脆弱而无法抵御，也没有足够时间能闪躲。结果……由上往下劈的战斧利刃命中了威尔的头部，嵌进了四只眼睛的中央，威力使整颗头颅迸裂四散。大脑、碎骨、肌肉、血液，以及大概是变为魔兽兵而转绿的体液。这一切都在坠落的过程中向四周洒落。当威尔的身躯坠地时，上半身的颈部以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一旦头部被打碎，也没办法再生了吧？」亚拉如此呢喃，看向颈部以下的上半身以及被切断的下半身，不愉快地皱起眉头。「为防万一，梅臣，把剩下的部位都打碎吧。我负责上半身，下半身交给你。」「这样应该比较好。真没想到躯干都被斩断了，还能那样活动……」梅臣拔出刺进地面的长剑，将视线转向从腹部被切断的下半身。尽管失去了头部但似乎还没死透，自腹部伸出的树根仍在蠢动。「贝斯提亚帝国到底在想什么……威尔，这是从前同袍的慈悲。至少好好安息吧。」随着这句话，全力挥出的剑身朝着威尔的下半身劈落。在一旁，亚拉也同样朝失去头部的上半身劈出力量之斧。「我不晓得你到底在想什么，但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行动所招致的结果。」对威尔的尸体简短说完，亚拉的视线转向副手。对于一心敬爱艾蕾娜的亚拉而言，面对背叛艾蕾娜的威尔没有分毫慈悲。「梅臣，我们去支援伙伴。现在要尽可能保全骑士团成员的战力。」「不管艾蕾娜大人没关系吗？」「雷伊先生已经过去了。光是这样就不需要担心艾蕾娜大人了。」亚拉心中已经认定雷伊的实力足以承担起她的绝对信赖。无法亲自救援艾蕾娜虽然令她不甘心，但是在雷伊前去救援的当下，艾蕾娜对提欧雷姆一战的胜利在亚拉心中已是无可动摇的结果。「好了，我们走吧。就算击退这次突袭，这次战争很可能还不会结束。放眼未来，现在要尽可能保全艾蕾娜大人的战力。」「……不过我的体力已经濒临极限了。真羡慕队长有那柄斧头啊。」两人面露苦笑，为了救援伙伴而投身战场。◆　◇　◆　◇　◆　◇「呼……公主将军，身手比过去更加矫健了啊。」海市蜃楼的剑锋从右斜后方这种无法预料的方向杀来，提欧雷姆以长剑弹开，拉开距离，对面前的艾蕾娜说道。经过屡次短兵相接，持有闪光之异名的提欧雷姆渐渐呼吸急促，艾蕾娜的表情却依旧泰然自若，会忍不住吐出丧气话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我的身手变好，而是你的身手变差了吧？听人家说，你好像加入了第三皇子的派阀啊。我想你大概成天忙于权力斗争，疏于锻炼了吧？」将海市蜃楼恢复为长剑的状态，艾蕾娜如此说道。艾蕾娜也并非游刃有余。不，其实她心中正再次对提欧雷姆的实力感到讶异。自己已经过继承仪式继承古龙力量，而他竟然能缠斗到这个地步。尽管现在还无法完全活用继承而来的力量，但艾蕾娜的身体能力已比过去明显提升。既然能与这样的自己打得平分秋色，艾蕾娜口中的「身手变差」除了挑衅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妳的实力比过去更强了，但还不足以单方面击倒我。既然如此，我只要相信前去狙杀亚立乌斯伯爵的希安丝，维持这个状况就够了。」提欧雷姆如此说道，在军马上再度以长剑摆出架式。艾蕾娜也明白时间是自己的敌人，听到这句话，在心中咬牙切齿。尽管如此，既然这个战场只有自己能够阻挡提欧雷姆，也没有其他办法……是的，在这瞬间之前。「啾呜呜呜呜！」在战场上应该听不见的鸣叫声响彻周遭。那鸣叫声让提欧雷姆面露讶异，让艾蕾娜浮现笑容。艾蕾娜手持海市蜃楼维持架式，短短一瞬间将视线投向鸣叫声传来的方向，一如她的预料，在该处看见了一只小龙，以及她所爱的男人手持巨镰的身影。与亚拉分开，雷伊朝着她指示的方向奔跑。虽然重量不成问题，但死神镰刀还是不方便带着跑，雷伊暂且将武器收进雾气环中，在草原上一直线奔跑。他的目的地是亚拉目击化为鞭状的海市蜃楼的剑锋位置，在那种状况下，他也无法问清楚详细地点，此外，亚拉也是在与魔兽兵交战的过程中偶然间瞥见，大概也不记得正确地点吧。尽管如此，雷伊还是往艾蕾娜所在方向而去，途中发现了眼熟的身影，停下脚步。对方大概也发现了雷伊吧，牠朝雷伊快速下降，冲进了他的怀里。「啾！啾啾呜──！」伊耶罗像是有话急着说，连连鸣叫。可是雷伊和龙言语魔法创造的伊耶罗无法彼此沟通。话虽如此，光看牠紧张地对自己诉说的模样，可以想见发生了不好的事，雷伊于是对伊耶罗问道：「是艾蕾娜的事？」伊耶罗毫不迟疑地点头，回应雷伊的疑问，头转向自己飞来的方向。「原来如此，艾蕾娜在那边吗？那就拜托你带路了。」语毕，雷伊再度从雾气环中取出死神镰刀。（既然对方和艾蕾娜一样拥有异名，那更应该尽快赶到。）在掌中旋转死神镰刀的长柄后，雷伊将伊耶罗送向空中。「伊耶罗，跟我一起移动会被战斗波及，飞在空中帮我带路。」伊耶罗短促鸣叫以回应雷伊的话，不停拍打着那对短翅在空中前进。看到那模样，雷伊也跟在牠身后。（异名……持有异名的敌人啊。虽然不知道实力到哪个程度，但我和艾蕾娜通力合作的话应该不会输。）雷伊在心中呢喃，再度蹬地奔驰。雷伊现在还不知道，因为他创造了火灾旋风，那之后也用死神镰刀在贝斯提亚帝国军的前线部队大闹了一场，这些影响已经为他博得了「深红」这个异名。「就是那里吧！」追赶在飞行的伊耶罗背后，大约过了五分钟，来到了一处二十公尺见方的草原附近，草原四周长满了树木，从那堪称自然形成的竞技场之中传来的金属碰撞声，被雷伊的听觉所捕捉。紧接着在树林的隙缝之间，雷伊隐约看见了如同鞭子般伸长的长剑。那毫无疑问是艾蕾娜使用的魔法道具──连接剑海市蜃楼。雷伊钻过树与树的隙缝，看见了乘坐在军马上的艾蕾娜，以及与她对峙的男人。两人大概都注意到雷伊闯进了战场，同时将视线转向他。「雷伊！？」神镰刀，一步又一步走上前去。「……让妳等很久了？」「这个嘛，这种时候好像该说我刚刚才到？」确认彼此都没有受伤后，两人互开玩笑。不过，在两人如此交谈时，视线从未离开提欧雷姆。无论是与提欧雷姆一直战斗至今的艾蕾娜，或是在此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雷伊，都担心一旦把视线挪开，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尽管如此，当下有利的还是两人这边。艾蕾娜理解这一点，再度将魔力注入海市蜃楼，对提欧雷姆开口说道：「面对我一个人都陷入苦战了，这时再加上雷伊，你也明白自己毫无胜算吧？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投降？如此一来我能保证你性命无虞。」听艾蕾娜这么说，提欧雷姆默默摇头。「我恐怕无法胜过你们两人吧，但这个当下，我的副官正率领魔兽兵……等等。」提欧雷姆话说到一半，突然将视线转往雷伊。「雷伊，我记得你应该驯服了一头狮鹫……可以告诉我牠在何处吗？」「听你这口吻，我看你大概心里也有数吧？牠正在保护我们这边的总帅。」听见雷伊这句话，艾蕾娜心中松了口气。她能理解，若单纯比较战场上的战力，是魔兽兵部队的力量更胜己方。然而，在狮鹫赛特参加战斗之后，至少不用担心总帅遭到狙杀。与艾蕾娜的反应相反，提欧雷姆眉心微蹙。但他的表情变化仅限于此，心中焦急全不显露于外，也许该说不愧是提欧雷姆吧。「……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你当然有自信。有狮鹫这等高级怪物，面对希安丝加上魔兽兵也能防守到底吧……那么，既然如此，要不要谈一笔交易？」「交易？」听见超乎意料的字眼，雷伊不由得反问，提欧雷姆面露浅浅冷笑，对他点头。「在这里继续与你们战斗，对我方而言只会徒增死伤。只要你没出现，这时实在不应该撤退；但是很遗憾，你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有狮鹫在。既然如此，继续打下去徒然消耗彼此的战力，你不觉得很愚蠢吗？」本次突袭动用了贝斯提亚帝国的秘密兵器魔兽兵与大量非常昂贵的转移石。一旦顺利，就能轻易决定这场战争的结局，虽然事先准备了充分的战力，却得开口提出撤退，这对提欧雷姆来说也是苦涩的选择。然而就如他所说的，这时耗费愈多时间，只会徒增战力消耗而已。既然制造魔兽兵已经耗费了相当的成本，在此白白送死只是下下策。绝不搞错撤退的时机，瞬间做出决断，也证明了持有闪光异名的将军名不虚传吧。不过，理所当然，雷伊与艾蕾娜没必要为提欧雷姆考虑。「为何我们要点头答应现在放下武器各退一步？就如你所见，我们有两个人，你只有一个人。按照现在这情况，不管是要杀了你还是活捉，同样都不难。」艾蕾娜的意见也与雷伊相同，但还是注意观察提欧雷姆是否有奇怪的动静。尽管两人的视线直指着自己、尽管明知自己正置身于绝境，提欧雷姆仍不改脸上的冷笑，开口说道：「对上你们两个的确没有胜算吧。但你们该不会忘了？我是率领魔兽兵的指挥官。人类接受了转变为魔兽兵的仪式之后，有些人的伦理观念和知性会急遽下降，为了避免我军的王牌魔兽兵的秘密被其他国家夺走，事先设下了预防措施。」「……什么预防措施？」「这就任凭想像了。也许什么也没有，也许非常致命。决定这一点的不是我，而是你们。但我建议你们，不要做出害自己后悔的选择。别因为杀了我，导致所有魔兽兵与亚立乌斯伯爵同归于尽……这种后果想必你们也不愿见到吧？」虚张声势罢了──雷伊反射性地这么想，可是他完全没有证据，根据只有自己的直觉。只是赛特就在亚立乌斯伯爵身旁。再加上虽然相识不久，但就贵族来说友善得难以置信且好相处的西米那鲁也在那里。只要没有证据能断定提欧雷姆说谎，在这状况下无法对他出手。更麻烦的是，雷伊和艾蕾娜当初为执行继承仪式而前往地下城的途中，曾与贝斯提亚帝国的炼金术师创造的巨大螳螂状怪物交战，也亲眼目睹在战胜之后怪物尸体消失无踪，不留下任何证据。因为是自己亲眼见证的事实，更无法断定提欧雷姆只是随口胡说。「怎么办？我觉得那只是死到临头的谎言，但无法保证。一旦有个万一……」听到雷伊所说的话，艾蕾娜眉心微蹙。艾蕾娜的直觉也判断提欧雷姆这番话是谎言。不过，秉持着与雷伊同样的理由，既然无法证明就没办法轻易下决定。如此烦恼了大约三十秒左右。这段时间给了提欧雷姆决定性的空档。「……提欧雷姆大人，您平安无事啊。」与这句话一同现身的，是下半身为蜘蛛，上半身穿着长袍的魔法师，魔兽兵之中深得提欧雷姆信赖的基尔葛斯。「是啊，勉强还算没事。虽然你才刚到，有件事要麻烦你，你有办法摆平那两个家伙吗？特别是手拿巨大镰刀的那位。」「从那庞大的魔力来看，如果想用魔法互相攻击，毫无疑问会被他压过去。」尽管嘴巴上这么说，不过基尔葛斯本人不惊不慌。雷伊过去遇到的那些能够感知魔力的人，一旦感觉到雷伊的魔力，绝大多数都陷入了恐慌状态。光是从基尔葛斯这种态度，已经十分足以理解他究竟有多么异于常人。「那么。基尔葛斯都来了你们却没有动手，代表交易成立了？」「……也没其他办法。你去吧。」听见这句话，雷伊不由得看向艾蕾娜。她无可奈何地对雷伊摇头。「这样啊，那么我们就此打道回府吧。基尔葛斯，发出信号。」提欧雷姆这句话一出，基尔葛斯便将法杖指向天空，发射火焰魔法。那大概等同于通知撤退的信号弹吧，火焰在空中划出圆形并剧烈燃烧，随后消失无踪。目睹那火焰消失后，提欧雷姆调转军马的马头。之后，基尔葛斯也跟随提欧雷姆，自雷伊等人面前离去。他只回过头一次，那好像观察着自己的眼神让雷伊留下强烈的印象。「……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目送提欧雷姆的背影消失后，雷伊对一旁的艾蕾娜问道。「这个嘛，得看上头怎么决定吧。战争就此收场……想必不会这样演变吧。」「阻止了贝斯提亚帝国军的侵略，这样还无法满足？」「我们的大本营遭到突袭，使得国王派受到惨重的损伤；而总帅是国王派的亚立乌斯伯爵。另外，刚好贝斯提亚帝国军因为雷伊的火龙卷和我方趁机攻击，前线部队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受到突袭而丢掉的面子，就要靠攻击战力已经折损的敌人，立下功劳来挽回，这样才能将功折罪──是这个意思？」「十之八九会这样吧。总之先前往亚立乌斯伯爵那边吧。无论他要怎么决定，我们在这里议论也没意义。」

第八卷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