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序曲2 无法满足的人

<p>那幅光景总是伴随着一阵杂音。</p>

<p>昏暗而朦胧——这里应该是某处的地下室。</p>

<p>我静静地站在房里的一角。</p>

<p>门打了开来。父亲冲进房里，脸上挂着被绝望所占据的表情。</p>

<p>神色惊慌的父亲，将桌上的文件一口气全丢进了燃着熊熊烈火的暖炉中。</p>

<p>此时传来复数的脚步声，喀隆、喀隆，不疾不徐地迫近。</p>

<p>猎人们十分清楚，猎物已是无处可逃的囊中物。</p>

<p>父亲像是要保护栽似地站到前方，张开双手，与陆续出现在房门口的入侵者对峙着。</p>

<p>「绝、绝对不能交给你们！」</p>

<p>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然而抵抗的意志却是再清楚不过。</p>

<p>入侵者们被阴影所笼罩，我无法看清楚他们的反应。</p>

<p>父亲转身面向我，继续说道：</p>

<p>「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也绝对不会交给你们。因为这是我最重要的——」</p>

<p>父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狮子的咆哮声给淹没。</p>

<p>有着黄金色鬃毛的怪物，带着明确的杀意和离牙咧嘴的慑人模样，缓步朝我逼近而来。</p>

<p>——就在此时，我醒了过来。</p>

<p>映入眼帘的是司空见惯的宿舍天花板。</p>

<p>「嗯……」</p>

<p>我撑起上半身，将双手尽可能地向上伸展。</p>

<p>这个梦出现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而那是大概在我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既是已经过去的事，当然，结果也是无法改变的。</p>

<p>那时父亲身亡，我也因此成了孤儿。后来我被龙太带走，辗转来到了这间宿舍。</p>

<p>父亲是个真理的探究者——也就是所谓的魔法师。但我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类型的魔法师。要把这一切都留在记忆当中，对于当时还太过年幼的自己而言确实很困难。但是，我仍然记得父亲那强壮、温暖且温柔的形象。</p>

<p>时针指着上午六点。</p>

<p>虽然就时间而言还相当早，但由于已来到六月且近夏至的时期，因此太阳早就高挂天际。</p>

<p>我从床上起身，整理好衣着之后来到了庭院。</p>

<p>「喔，早啊，耕太！」</p>

<p>「早安，你好——」</p>

<p>正朝着宿舍里走去的天人还有乌尔莉卡，这对一高一矮的搭档和我错身而过。</p>

<p>「……早。」</p>

<p>我像是敷衍似地简短应了声，接着径自朝庭院的角落走去。我在这里辟了一块小小的田地，培育着药草类的植物，因此每天的照料是不可或缺的工作。</p>

<p>当我正在确认叶子与茎的状态时，后院忽然「碰隆」地传来一声巨响。八成又是那两个人在打闹吧。天人虽然自认为是训练，但我却只看过他单方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而已。屡战屡败的过程难道也含有某些意义吗？虽然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了。</p>

<p>帮所有的药草浇过一轮水后，我抬头仰望天空。</p>

<p>虽然阳光普照，但山脉棱脊的那头却隐约浮着令人反感的云。</p>

<p>这么说来，天气预报好像也说过有可能会下雨。</p>

<p>不过自己并没有预定要外出，所以就算下雨也无所谓。只是，得小心不能让田地的土壤被雨水打坏才行。还是先做些防护措施吧！</p>

<p>非人者们所聚集的这间宿舍通称为中立国宿舍。我——和泉耕太——是居民当中唯一的纯人类。</p>

<p>今年十一岁的我，本来该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而实际上我的身分确实也是曙光山学园小学部六年级的学生，但我并不会到学校去。无论是汉字、加减乘除或是其他必须的知识，我都靠自学方式习得，也因此至今我仍找不出一丝上学的必要性。对于一名魔法师而言，理所当然地不需将学业放在第一顺位。</p>

<p>除了照顾药草外，我几乎就是阅读魔法书来度过一整天。</p>

<p>日复一日做着相同事情的我，简直就和机械没两样。</p>

<p>「……魔法师吗？」</p>

<p>我不禁喃喃自语。</p>

<p>一般而言，世间对于所谓的『魔法师』所持有的印象是『能使用超乎常理之力量的人』。然而事实上，我们顶多只能使用魔法之类的把戏而已。</p>

<p>再怎么说，魔法师的本分还是『求知』。</p>

<p>我们接触非人者的睿智，并且加以研究、实验，进而解析。</p>

<p>渴望了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事物，这样的偏执让平凡的人类变成了魔法师。</p>

<p>——由此可知……</p>

<p>由此可知——或许自己根本称不上是什么魔法师也说不定。</p>

<p>这阵子的我经常会这么想。</p>

<p>即使我努力地去解读许多书卷，持续地累积各种知识，我的内心仍然是空无一物。无论是愁望或是其他欲求，乃至于愤怒、绝望等波动强烈的情感，对我来说更是从未存在过。</p>

<p>我之所以会学习魔法，纯粹是因为这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连系』。</p>

<p>如果少了魔法，我将一无所有。</p>

<p>我只是个情感稀薄，毫无任何价值的木偶。</p>

<p>——接下来要说的，正是我从这样的自己身上，找出另一个自我的故事。</p>

<p>这一切的开始，都要从那两位女孩，也就是安洁莉卡和蕾娜以访客的身分造访中立国宿舍的事讲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