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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一章 颠覆者

作者:すえばしけん 字数:54671 更新:2024-02-23 00:36:08

<p>暑假最后一天,在宿舍的厨房里。</p>

<p>她的一席话,令正在为大家泡茶的我,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p>

<p>「让我来告诉你吧。关于那个与你对立,同时身兼亚夜花的父亲和我们敌对的神——《终结者》的事情。」</p>

<p>这席话是出自这间宿舍,亦是『天秤会』的负责人——御子神弓虎的口中。</p>

<p>我的确一直都很想知道,而且也必须了解这些。即使听了就无法再后悔也一样。</p>

<p>我咽了口口水,等待着弓虎接下来要说的话。</p>

<p>但是,她却忽然一改严肃的表情,脸上也泛起平时那有气无力的慵懒笑容。</p>

<p>「哎——我看你还是先把茶泡一泡,等大家都到齐之后,我再继续往下说吧。」</p>

<p>*  *  *</p>

<p>在这座实寻市里,有着许多的,非人者。混杂在人群之中生活着。</p>

<p>近年来随着人类的发展,非人者的势力也随之逐渐地衰退。</p>

<p>在非人者之中,有着力量格外强大,并且拥有『神』之称号的人物。而这种状况对祂们来说是十分严重的问题。当人类的信仰低落时,众神的力量也会大幅地减弱。如果状况持续恶化下去的话,甚至将可能危及到众神的存在。</p>

<p>因此,众神最后做出了「所有『非人者』都应该尝试在人类世界和人类共存共荣」的结论。</p>

<p>在这之前虽已有部分主动融人人类社会里生活的例外者,如今众神则是试图扩大规模,组织性地推展这项计划。</p>

<p>祂们趁着数十年前的一场大战所造成的混乱展开了行动。在考虑到人类及神灵所需的环境条件后,众神选择了这座实寻市作为示范都市。</p>

<p>曙光山学园红南宿舍,通称中立国宿舍。</p>

<p>这里除了是一间学生宿舍之外,同时也是管理及监视所有非人者的『天秤会』据点。住在这里的居民也几乎全都是神只,是一处脱离常识的场所。</p>

<p>这也正是我目前的住处。</p>

<p>*  *  *</p>

<p>在暑假接近尾声之际,我因为卷入了某个事件而暂时离开了宿舍。虽然整起事件乍看之下顺利解决了——但其实并未结束。</p>

<p>因为事件的背后仍有许多状况持续发生着。</p>

<p>我的室友突然开始和我保持起距离。</p>

<p>我的青梅竹马也成了任人操控的人偶。</p>

<p>连我自己都被『天秤会』视为猎物持续地观察着。</p>

<p>我的周遭宛如快要变质,又彷佛即将偏离原本的面貌般令我反胃。然而我又被迫面对这样的感觉。</p>

<p>而这一切的元凶——正是《终结者》。也就是试图践踏我栖身之所的邪恶神只。</p>

<p>如今,此人提出想和我进行一场游戏的要求。</p>

<p>——我是从弓虎口中听闻这件事的。</p>

<p>「呼,那么,我想差不多该开始进行会议了。这一次的议题是——咦,好像少了一个人耶?」</p>

<p>弓虎疑惑地微歪着头说道。</p>

<p>饭厅的餐桌上放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则摆着一人一份的冰茶以及糕点。</p>

<p>而桌边的每张座位上都坐了人——只有一张椅子空着。</p>

<p>「亚夜花人呢?」</p>

<p>我问道,一位身穿女仆装的年幼少女开口回答:</p>

<p>「呃——她说『如果心情好的话就会过去』……还是我去请她过来呢——?」</p>

<p>她从臀部延伸而出的尾巴也跟着摇了摇。</p>

<p>「不用……」</p>

<p>我稍作思考后,摇摇头。</p>

<p>「我看还是算了。谢谢你,乌尔莉卡。」</p>

<p>现在应该没有必要勉强她参与。毕竟接下来要谈论的正是和她密切相关的话题,对她而言压力或许会很大。</p>

<p>弓虎像是认同了我的判断似地点了点头,接着再次开口说道:</p>

<p>「呃——这次的议题是讨论针对冰室结的对策……由于这算是重大事件,因此请各位要集中精神——」</p>

<p>「……我觉得你的口气才是最没劲的耶。」</p>

<p>柚原万那嘟哝道。</p>

<p>她是曙光山学园高中部大我一年级的学姊,是一位发色鲜明的美人。而和那张强势的脸蛋相符,她的真实身分正是战神。</p>

<p>「不过,整问宿舍的成员齐聚一堂开会,也真是少见呢。」</p>

<p>黑发少女接在万那后头向弓虎说道。</p>

<p>「把大家都卷进来真的没关系吗?毕竟这次的对手并不好惹,我认为天人和小诗可能会有危险……」</p>

<p>说话的人是柚原千那。</p>

<p>她是万那的姊姊,同时也是大我两个年级的学姊。和妹妹恰成对比,是位温柔娴静的和风美人,但真实身分也同样是战神。顺带一提,如果惹她生气的话,后果可是非常可怕的。</p>

<p>「我赞成姊姊的意见——这件事不是应该由我们几个负责摆平才对吗?」</p>

<p>「呃——关于这么做的理由嘛——」</p>

<p>「在说明理由前应该先把状况讲清楚吧。」</p>

<p>和泉小诗用有些不悦的语气插话说道。</p>

<p>她是这间宿舍里唯一的纯种人类,同时也是个魔法师,目前就读于小学部六年级。虽然说话语调和秀气的五官都像是个少年,但事实上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p>

<p>「那个叫作冰室结的人是谁?我们会有危险又是什么意思?」</p>

<p>「既然如此,就先来厘清问题吧。」</p>

<p>和泉龙太面带微笑地开口说道。</p>

<p>他虽有着一张清秀的脸庞,但实际上所属的种族却是恶魔,而且名号似乎十分响亮。而他的人类身分则是个大学生,同时也扮演着小诗兄长的角色。</p>

<p>于是,他便接着说明起一连串的事件始末。</p>

<p>名为冰室结的男人其实是亚夜花的父亲。</p>

<p>据说他从以前开始,就因某事而和『天秤会』处于对立的立场。</p>

<p>除了对我的青梅竹马下手之外,他甚至还意图加害于我的妹妹。另外——他很可能还对亚夜花施加了某种压力。</p>

<p>「总觉得他找麻烦的对象全都是天人哥身边的人呢。难不成他对天人哥有意思吗?」</p>

<p>虽然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但羽村梨玖却乐天地笑着说道。</p>

<p>她是我就读国中部三年级的青梅竹马,并且是在前阵子曾和冰室结有过直接接触的人。但由于她实际上是吸血鬼,所以称她为「人」多少还是有些语病就是了。</p>

<p>「就算他对我有意思,我也一点都不会高兴好吗?」</p>

<p>「不管是喜欢那家伙或被他喜欢,最后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天人,前阵子你和鬼之一族交过手了对吧?」</p>

<p>「是啊。」</p>

<p>我点点头回应了龙太的提问。</p>

<p>当时我为了保护某位女孩,因而卷入了和恶鬼集团的纠纷之中。</p>

<p>「我认为那件事,结在背后搞鬼的可能性很大。」</p>

<p>「……我想也是。」</p>

<p>亚夜花也是在那次事件之后开始变得有些奇怪。我想,她应该也曾在某个时间点和结有过接触才对。</p>

<p>「对了,关于这次为何要召集各位举行会议……」</p>

<p>弓虎把话题导回了主轴。</p>

<p>「正如梨玖所说的,似乎天人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既然如此,经常待在天人身旁的小诗和梨玖自然也会身陷险境,而事实上梨玖也已经被波及到了。所以我认为大家应该分享一下现有情报会比较好。」</p>

<p>『天秤会』的主要战力是弓虎、龙太、千那和万那等四人。我和小诗由于能力相对受限,无法和众神相提并论,只能在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帮忙。而乌尔莉卡是亚夜花的随从,梨玖则因为立场有些不同的缘故,表面上和我们没有互动关系——就一般情形来说。</p><p>总而言之,这问中立国宿舍目前可说正处于十分特殊的状况中。</p>

<p>「另外,我也希望可以获得大家的协助。」</p>

<p>我环顾了餐桌前每个人的脸。</p>

<p>「我想迟早会有需要的。因为这件事原本就是我强出头,主动向冰室结递出战帖的。我希望各位能够助我一臂之力。」</p>

<p>我向着所有人低头请求。众神的反应各有不同——万那是「咦?」地皱起了眉头,千那则眨了眨眼,而龙太像是兴致高昂似地扬起了嘴角。</p>

<p>「——反对,我反对!你到底在说什么呀!」</p>

<p>而当中最先开口大声抗议,同时不忘用手猛拍桌面的则是万那。</p>

<p>「我不是说了这是很危险的吗!拜托你也稍微衡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好吗?我身为教导你战斗的师父,在我看来,对方根本就不是你可以应付得了的对手!」</p>

<p>「那种事我当然知道啊……」</p>

<p>「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真正的神和非神族者之间隔的墙,可是远远比你所想得还要厚很多喔!」</p>

<p>「在这种情况下,『神。是一种总称,代表拥有独立于其他存在的力量。就像是堆叠起来的信仰,以及外在的力量差距之类的。基本上会和神交战的也只有神而已。」</p>

<p>龙太面带苦笑地说道。</p>

<p>但我算是拥有三种一般人类所不具备的特异能力。</p>

<p>首先,我有着超乎常人的运动能力及回复能力。</p>

<p>再来是能够操纵重力。我可以改变自己和所触及所有物品的重力方向。应用于战斗的话,就能让自己飞檐走壁,或是在近身战中破坏对方的重心等。</p>

<p>最后则是身为弓虎的眷属,亦即所谓的代行者之力。我可以借用并行使『唯一神』一小部分的力量。</p>

<p>但是,即使每一项能力都勉强称得上媲美神的力量,但却依然不足以和真正的神匹敌。</p>

<p>「话说回来,我还是不太清楚那个叫作『结』的神到底是何方神圣……实力差距姑且不论,天人到底为什么非得和他打交道不可?我怎样都想不到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不过你那么爱多管闲事,我也是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会想挺身而出就是了。」</p>

<p>小诗夹带着辛辣批评,提出了心中的疑问。</p>

<p>「说得也是——我个人认为杀了结应该是最快的办法。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人受到指责了。」</p>

<p>千那用疗愈系的温柔声音道出不得了的意见。</p>

<p>「千那,不可以无视协定喔!」</p>

<p>弓虎则接着用佣懒的语调否定了千那的发言。</p>

<p>实寻市是一处让人类和非人者融洽相处的场所,因此绝对禁止任何会伤害都市或居民的行为。但是,一旦神和神在这里发生纠纷,可以想见状况会变得难以收拾,因此也同样严格禁止使用神之力进行私斗。</p>

<p>而所属于『天秤会』的众神,也就是弓虎等人,则可在维护实寻市秩序的前提下使用神之力。不过要是为了其他目的行使神之力,那么神格愈高,就会受到更多非议,因此像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弓虎,在采取行动时就会显得绑手绑脚。</p>

<p>和人类共生共存的做法,原本就只是一种暂时性的尝试,许多力量拥有者仍然抱持着反对意见。像万那这种选择和人类站在同一边的神只则属于少数派,被认为是特立独行的一方。如果不慎给了共存反对派阻扰的藉口,将可能演变成攸关『天秤会』、甚至是整座实寻市存亡的问题。</p>

<p>不过需要留意力量平衡的,也不仅限于人类就是了。话说回来,我总觉得哪部圣书中好像曾记载—人类是由神所创造出的一种形似于自己的存在。</p>

<p>「冰室结这个人表面上是赞成我们做法的人。他自己也说过愿意尊重人类,并且帮忙推广共存共荣的理念。」</p>

<p>万那向我进行说明。</p>

<p>「所以他有义务必须尽力不造成我方损失或伤害,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能够对我们随意出手。」</p>

<p>龙太继续接着说道。</p>

<p>「所以我想他应该会一边摸索着不造成问题的底线,一边对我方采取试探性的攻击才对。」</p>

<p>「不造成问题……可是连小奏都被袭击了耶!」</p>

<p>奏是我八岁的妹妹。由于和我有血缘关系而导致她被盯上,甚至还遭到了结所派出的怪物攻击。后来虽然在大家的帮助下得以化险为夷,但整起事件毕竟还是因我而起,我还是对她感到很抱歉,同时也打定主意绝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p>

<p>「因为她并不是这座城市的居民。严格来说,她的确不能算在『为了维护实寻市的秩序而必须保障安全的对象』当中。所以无论她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没有必要将其视为需处理的问题——大概就是这么回事。」</p>

<p>我不禁蹙眉,因为龙太的说法听起来实在相当冷淡。</p>

<p>然而就在我准备开口反驳时,小诗抢先一步做出了回应。</p>

<p>「哥哥,你说得太过分了吧!」</p>

<p>「抱歉。」</p>

<p>龙太并未有所动摇,只是保持着一贯的微笑。</p>

<p>「我的意思并不是小奏遭到袭击也没关系,只是冰室结的说法确实有其成立的合理空间,加上赞成他的势力也不在少数。对他而言,人命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如果硬要追究下去,可能会反过来被他抓住『有必要以神之力保护这座城市居民以外的人吗?』这一点来反击也说不定。」</p>

<p>「嗯,不过如果需要战斗的话,我当然也不会手软的。只是冰室结那家伙老是做一些小动作,实在让人烦得要命。」</p>

<p>万那板着一张脸说道。</p>

<p>『天秤会』竟然在非必要的状况下行使神之力。不值得信赖。毫无存在价值。</p>

<p>——想必众人都想避免上述这些事态发生。</p>

<p>就算众人强行赶走了结,不过一旦导致和人类共存的计划泡汤,或是『天秤会』本身因此瓦解的话,对众神而言依然是弊远大于利。</p>

<p>「……这样子啊。」</p>

<p>我无法释怀。但是,却不难理解这一切。</p>

<p>「呃,如果以这样的论点来解释结主动找上我的理由嘛——」</p>

<p>梨玖「唔——」地用食指抵着嘴唇说道。</p>

<p>「虽然你是诱饵,但是也已经装出了愿意接受对方提议的样子,所以公开责备你也不是好办法。毕竟连他也说了那种话呀。」</p>

<p>「的确是那样呢。」</p>

<p>龙太点头附和道。</p>

<p>「嗯。不过,在其他人眼中,我看起来就像是天人哥的亲人一样对吧?这一点让我有点开心呢!」</p>

<p>明明差点遭到怀着恶意的神只利用,稍有差池还可能会身陷险境,但梨玖却宛如事不关己似地笑着说道。</p>

<p>她就像是无自觉地,完全把自身安全和利益得失置之于度外。</p>

<p>简直就像认为自己毫无价值一样。</p>

<p>当我想要指出这一点而准备开口时,却又不禁叹了口气并打消了念头。虽然总有一天必须和眼前的青梅竹马好好谈一谈,但并不是现在。此刻必须思考的另有其事。</p>

<p>于是我将话题再次拉回我们面对的敌人身上。</p>

<p>「另外就是关于,再度变回茧居族的亚夜花。她的模样看起来很怪,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吧……因为她本人什么都不肯说,所以这么一来也无法追究冰室结的责任了。」</p>

<p>「她的模样很奇怪?我还以为她窝在房间里不出来才是正常的呢。」</p>

<p>「基本上我每天都会和她见到面,所以也比较知道她的状况。」</p>

<p>我如此回应了万那。</p>

<p>虽然她一整天都窝在房里不出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这次却似乎有些不太一样。</p>

<p>「总而言之,就现状而言,不得不说如果采用『将冰室结视为需强制排除的</p><p>对象』这个处理模式的话,是相当困难的。因为我们没有什么取得先机的机会。你了解了吗,天人?」</p>

<p>「……嗯。」</p>

<p>先不论我的感受如何,事实的确就是如此。我想,或许龙太的意思也是要我别再过于情绪化也说不定。</p>

<p>「如果了解了的话,就要记得别再去和对方有所牵扯。我们的手上既没有筹码,对方的力量也不是你能够去招惹的。」</p>

<p>万那像是做下结论似地说道。</p>

<p>然而,我却无法就此默不作声。</p>

<p>「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自己直接面对他是有意义的。」</p>

<p>「喂,天人——」</p>

<p>万那眉头深锁地准备开口训诫我,但我依然继续说下去。</p>

<p>「请先听听我的理由。这次的事件可以算是冰室结和『天秤会』之间的战斗,但对方不知为何只对我特别感兴趣。」</p>

<p>「那又怎么样?」</p>

<p>「我很清楚我方很难主动出手。因为冰室结有很多后路可退,我们甚至还可能被他反将一军。对他而言,与其正面交锋,不如用旁敲侧击的方法来探我们的虚实,这么一来他明显来得更加轻松且更有利——可是,面对我的时候却不一样。我认为他很可能想要和我一决胜负。」</p>

<p>「……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p>

<p>万那臭着一张脸应声道:</p>

<p>「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你接受他的挑战,这场战斗就一定会成立对吧。」</p>

<p>「也就是说,我方就能够藉此获得主动出击的机会罗。」</p>

<p>弓虎不改一贯佣懒的语调接着说道。</p>

<p>「没错,这是一个在结的主场上打败他,让我方绝对能获得胜利的机会。只要有我在,就有可能创造出这样的机会。」</p>

<p>众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p>

<p>首先——</p>

<p>「天人哥,你好棒喔,责任重大耶!」</p>

<p>而梨玖拍起手来表明赞成之意。</p>

<p>而弓虎也接着缓慢地举起了手。</p>

<p>「嗯——我也赞成好了。」</p>

<p>「等、等等,你们先等一下啦!」</p>

<p>万那慌张地出声阻止。</p>

<p>「要和对方一决胜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之间的力量也差太远了吧?而且抱着这种『要战斗是无所谓,但是毫无胜算』的想法,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吗?」</p>

<p>「咦?万那,天人哥一定会赢的啦——因为他是天人哥呀!」</p>

<p>「……呃,梨玖,拜托你先不要说话好吗?」</p>

<p>「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但是我觉得万那实在担心过头了。简直就像个对弟弟保护过度的姊姊一样耶。」</p>

<p>「那、那是因为我有责任——等等,你不要来捣乱啦,龙太!」</p>

<p>「既然如此,为了天人的安全着想,不如在他被对方杀掉之前,就由我来——」</p>

<p>「姊姊也不要吵啦!还有,不要再把话题扯回原点了好吗!」</p>

<p>我则是抓准了万那向所有人吐嗜完并稍作喘息的时间点开口插话。</p>

<p>「我认为对方并不只是单纯想压倒性地赢过我而已。因为如果只为了这个,那么他只要立刻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把我撂倒在地就行了。」</p>

<p>对方是货真价实的神,和我这种半调子的家伙相比,两者之间的能力差距可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p>

<p>「但是,从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来看,都令人感觉他是在一边分析我,一边慢慢地把我逼进绝路。虽然这样的做法阴险狡猾又令人火大,但我觉得与其说他重视输赢,不如更像是在享受着折磨对手的乐趣,或者是说彷佛在观赏着对方内心崩坏的过程一样。虽然我并未直接和冰室结打过照面……不过我想他应该就是这种个性的人吧?」</p>

<p>我环顾了在饭厅的众神们的表情,每个人看起来都肯定我的推测。</p>

<p>「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觉得一定有趁虚而入的机会。而且除了我之外,他也可能把我周围的人当成目标。这方面我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协助……因为我一个人要保护待在老家的妹妹还有学校的朋友,实在是分身乏术。」</p>

<p>「我了解这么做的好处……不过,我还是觉得天人没必要把所有的风险揽在自己身上。」</p>

<p>小诗露出成熟的表情,冷静地道出自己的看法。</p>

<p>「你为什么非得要刻意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呢?」</p>

<p>到底是为什么呢?</p>

<p>就算是我,也一样会害怕疼痛和可怕的事物……但是每当我做出横冲直撞的决定时,大概也都是秉着心中一股『这时候必须采取行动!』的强烈冲动而已。</p>

<p>如果以现在的状况而言,我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十分重视这间宿舍和住在这里的每个人吧。不过——也或许是因为任性地期望着这里成为符合自己理想的场所也说不定。</p>

<p>我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某人才这么做的呢?</p>

<p>追求自我满足并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其实是为了某人而采取行动的吗?</p>

<p>——在我来到这座城市之前,曾经因此而遭遇过挫折。</p>

<p>(所以这次才会想要尽可能不再重蹈覆辙。)</p>

<p>为此,在和结决一胜负之前,我必须先和亚夜花还有梨玖好好地谈一谈才行……</p>

<p>「……可能是我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吧。」</p>

<p>虽然最后,我还是理不出一个称得上答案的答案,但还是试着用最接近自己心境的话语回应了小诗。</p>

<p>也不知道小诗是否接受了我的说法。她轻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多做回应。</p>

<p>「那么,关于天人这一次是否能够参与战斗的问题嘛……」</p>

<p>弓虎缓缓地环顾了所有人一轮。</p>

<p>我的参与究竟会成为有效的策略,抑或变成众人的拖油瓶呢?</p>

<p>这件事的决定权就握在『天秤会』的四大神只——弓虎、龙太、千那和万那手中。</p>

<p>「正如同我刚才所说的,我认为这是一项不错的提议。」</p>

<p>弓虎率先表示了支持。</p>

<p>「我也赞成。」</p>

<p>龙太接着说道。</p>

<p>「我想,结应该并不想单靠神格的差距来分出胜负,所以这么做未必完全没有胜算呢。」</p>

<p>「我反对。理由是太危险了。」</p>

<p>万那一如预期地站在反对的立场。</p>

<p>而千那则显得有些犹豫不决。</p>

<p>「虽然我也觉得有点危险……不过如果是天人的话,应该可以设法化险为夷吧?毕竟到目前为止都是如此。」</p>

<p>梨玖点头同意。</p>

<p>「可是,即使如此,也未必能保证这一次也能像先前一样安全过关——咦?」</p>

<p>千那说到一半,双眼不自觉地眨了眨,然后拿出了手机。手机上头挂着一个略旧的小型人偶吊饰。</p>

<p>她将手机拿近耳边,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后,才再度将视线移到我的身上。</p>

<p>「呃……大哥说有话想要对各位说。」</p>

<p>「咦,那还真是难得呢。可以呀,请吧——」</p>

<p>得到了弓虎的许可后,千那便将手机放在桌子的正中央。下一刻,手机里便传来混着杂讯的某个年轻男性的声音。</p>

<p>『呃——喂——这样的音量大小可以吗?各位好,好久不见了呢。』</p>

<p>声音的主人是柚原一二三。他是千那以及万那的兄长。</p>

<p>过去他曾是隶属于『天秤会』的神只之一,然而如今却丧失了维持实体的力量。平时他总是透过千那的手机来和众人通讯,但据说也不是随心所欲就能进行通讯的样子。</p>

<p>「你的身体不要紧吗?」</p>

<p>『今天的状况似乎还算不错是也。』</p>

<p>他的说话口吻一如往常地奇妙。不过,由于前阵子我们一同生活了好一段时间,</p><p>因此我对这一切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p>

<p>「一二三,你有什么看法吗?」</p>

<p>『这个嘛,既然各位对于冰室结这个人还不熟悉,那么应该得等到更了解他之后再决定会比较好。在下只是想提供个人的经验来做为各位的参考而已。』</p>

<p>「一二三过去曾经和结见过面吗?」</p>

<p>「呃——嗯,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之前说过要告诉大家那起事件对吧。现在可以吗?」</p>

<p>弓虎向着手机如此问道。</p>

<p>『在下无妨。』</p>

<p>「嗯,那我们出发吧,天人。」</p>

<p>「出发?」</p>

<p>不是要把那件事说给我们听吗?</p>

<p>「因为我想直接把情报敲进你的脑袋里,这样也比较省事。」</p>

<p>「……这种形容听起来有点恐怖耶。不过如果那样比较快的话也没关系啦。」</p>

<p>「我也要去,说不定可以帮上天人哥的忙。」</p>

<p>梨玖举手说道。而小诗也接着开口:</p>

<p>「我也可以一起去吗?既然自己有可能被卷入其中,那我就应该有知道的权利才对。」</p>

<p>「OK,那就三个人一起来吧。」</p>

<p>弓虎话毕,便打了个响指。</p>

<p>下一刻,众人的眼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而就在下个瞬间,画面忽然一口气在脑中扩散开来。</p>

<p>◇  ◇  ◇</p>

<p>宛如要撕裂黄昏般的咆哮灌入了宿舍里。</p>

<p>那是一般人类的耳朵绝对无法听见的狼嚎。而该声音的目的则是告知自己的所在处,藉此挑衅众人。</p>

<p>「……好了,一二三,你到现在还觉得弓虎不会有事吗?」</p>

<p>龙太问道。</p>

<p>「自然不会有事是也,而且在下认为弓虎也没有战意。」</p>

<p>柚原一二三如此回答。</p>

<p>在确认《栖息于沼泽的巨狼》现身于实寻市之后,弓虎便立即前往处理。</p>

<p>对方不仅拥有『杀神者』的名号,更是能够一口将主神吞下肚的怪物。如果单纯只论战斗能力的话,或许足以和弓虎相提并论也说不定。</p>

<p>不过,『天秤会』所持的方针仍是尽可能不勤干戈和平解决。虽然尚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若有机会和谈的话就会放下武器。即使对方主动挑起纷争,『天秤会』也不会随之起舞,而会刻意地以回避的方式来消磨对方的气势。因此并不需要多所顾虑。</p>

<p>而一二三真正担心的则是城市的状况。</p>

<p>这阵子以来,『非人者』的移居人数正异常地攀升。</p>

<p>而就在今天——市内将举办一场大规模的户外综合演唱会活动。据说是由某间IT企业筹办,场地则选在拥有广大土地的郊外都市,因此实寻市雀屏中选。</p>

<p>由于活动中会有不少的配音员和动画歌手登台演唱,对于人类文化中的动漫次文化倾心不已的一二三也同样备感兴趣……但依然必须以任务优先。只要来自市内外的众人齐聚一堂——想必非人者必定也不会缺席——如此一来自然必须格外警戒各种突发状况。</p>

<p>「你应该也已经拜托你的妹妹们帮忙了吧?」</p>

<p>「嗯,不过之后在下得请客就是了。」</p>

<p>一二三有两位同为神只的妹妹也住在这座实寻市里。由于人手不足的关系,因此便请她们以会场为中心,在市区内人群聚集的场所定点巡逻。由于两人的神格和能力都相当高,因此大部分状况应该都能毫无窒碍地加以排除才对。</p>

<p>万一发生难以收拾的严重事态,两人则会联络在这里等待的一二三和龙太前往协助处理。</p>

<p>「《栖息于沼泽的巨狼》竟然会在这个时间点现身,确实令人很在意呢。」</p>

<p>假设对方的意图在于分散我方战力的话——那么发生状况的可能性就相当高。</p>

<p>就在这时候,万那打了通电话过来。</p>

<p>「发生什么事了吗?」</p>

<p>『啊——嗯,有几个非人者之间发生了点纠纷……』</p>

<p>平时讲话总是不拘小节的妹妹,此时却显得有些吞吞吐吐。</p>

<p>『呃,不过双方人数多得有点夸张耶。虽然都不是什么太难应付的狠角色,要一个一个解决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我一个人……抱歉,可以请哥哥帮个忙吗?』</p>

<p>当一二三答应了她并结束通话后,电话立刻又响了起来。这次打来的人换成了千那。</p>

<p>而通话内容几乎和方才万那所说的话如出一辙。</p>

<p>「状况是不是不太妙?」</p>

<p>龙太向着蹙起眉头,手紧握着手机的一二三问道。于是一二三便将两位妹妹的报告转述了一番。</p>

<p>「除了彻底阻止双方争执之外剐无他法。虽然有点像是在善后就是了。」</p>

<p>「嗯,说得也是。不过——你不会觉得有点奇怪吗?在不同的地方竟然同时发生骚动,时机也未免太凑巧了一点。」</p>

<p>龙太的质疑正好和一二三心中的疑问一致。</p>

<p>「总之在下先去把状况控制下来吧。」</p>

<p>让人类警官处理非人者之间的纠纷确实力有未逮。虽然警察里也存在着『非人者』,但是由于事件发生频率过高,所以无法全数应付。也因此一二三等人必须亲自出面处理才行。</p>

<p>在一二三的指示下,众人各自到所负责的地点待命,并且制伏捣乱的人。当然,有时候也可能演变成惨烈的战斗,甚至导致血流成河的场面。但如此一来,却能将对人类造成的伤害抑制到最小。另外街道上所设置的结界则会适当地修正人类的记忆,因此只要维持现状,应该就能避免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状况才对。</p>

<p>(不过话说回来……)</p>

<p>数量真的很多。虽然非人者之间的纠纷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正如龙太所言,这两起事件同时发生,确实不像是偶发事件。包括。非人者』的人数激增在内,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背后有意图地操控这一切。</p>

<p>在为数众多的『非人者』种族之中,也存在着彼此仇恨,处于敌对立场的种族。因此只要选对方法进行诱导,要引发这种程度的骚动并不是什么难事。</p>

<p>另外,假设真的有人在幕后煽动,那么可以想像这场骚动的人数和规模将会继续增长,甚至足以演变成难以遏制的暴动。如此一来,光凭『天秤会』恐怕会无法应付。</p>

<p>「…………」</p>

<p>当推测到这里时——一二三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更加嫌恶的预感。</p>

<p>「情况已经糟到谷底了吗?不……」</p>

<p>如果状况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糟糕的话——一二三忧心地呢喃着,并且拿出了手机。</p>

<p>「啊——龙太,我有点事要去找千那和万那确认一下才行——」</p>

<p>几分钟后,一二三便抵达了户外演唱会的会场中。</p>

<p>由于活动会场占地广大,因此除了舞台之外的其他场所也随处可见席地休息,或是正在大口品尝摊位美食的观众。</p>

<p>一二三拦住了走过自己身旁的女孩,主动询问这一带是否有发生任何争执或斗殴等情事。</p>

<p>「咦,呃……我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事,应该说我并没有听说……」</p>

<p>突然被人用诡异语气搭话的女孩显得有些惊讶,脸颊略泛红潮地如此答道。</p>

<p>一二三则是向对方道了谢后,便迳自离开了此处。</p>

<p>虽然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络,但看起来确实不像发生过任何可疑骚动的样子。</p>

<p>「看来似乎赶上了呢。」</p>

<p>「——或许是吧。」</p>

<p>一二三的身后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p>

<p>有个少年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后方。他有着一头白银色的头发,还穿着一身引人注目的华丽服装。虽然外表像个国中生,但散发出的气息却明显不是人类。</p>

<p>虽然对</p><p>方和自己算不上朋友,但至少曾打过照面。记得他的名字应该叫作冰室结。</p>

<p>「先让我确认一下,你怎么能够找到这里来,柚原一二三?」</p>

<p>一二三微微地耸了耸肩。</p>

<p>「在下只是运用了现代异能物当中最常见的魔法技巧而已。首先,在整座城市里架设巨大的魔方阵,然后在其中几个点注入鲜血,藉此使其连结并让魔力得以循环,最后就是发动术法——在下请同伴帮忙分析过后,便确定了最后的启动点就是这里。」</p>

<p>「施术的目的是?」</p>

<p>「使龙脉产生变动。」</p>

<p>由于实寻市具备适合灵体依存的优秀条件,因此才会被选定为『非人者』定居区域。在地底下流动的灵能量则称为龙脉。而这座城市则是建设在最能够有效莉用灵能量的位置上。</p>

<p>一二三向千那和万那问了乱斗发生的地点,然后在地图上将各个地点串连起来,如此一来魔方阵就会随之浮现而上。</p>

<p>接着再由龙太加以分析,很快便识破了对方试图改变能量的术法。</p>

<p>一旦龙脉的流向改变,导致灵气枯竭,实寻市便会失去作为人类和非人者共存场所的价值。当大量的能量同时发生变动时,地表上自然会发生难以忽视的严重损害。</p>

<p>自己差点就把这一切视为单纯的暴动而误判情势了。</p>

<p>「呼——想不到你能够看穿这一切呢。」</p>

<p>「不过话说回来,以一个人类所做的事而言,整起事件的规模实在太大,且危险性也太高了一点。」</p>

<p>如果设置魔法阵时稍有疏失的话,庞大的魔力将会一口气倒流逆冲,而施术者想必也无法全身而退。</p>

<p>「——你就是幕后黑手吗?」</p>

<p>一二三早就知道眼前的神只一直都在召集『非人者』进入实寻市里。事实上该行为并没有错,且他表面上的立场还是『天秤会』的合作对象……难道说这一切都隐藏着其他目的吗?</p>

<p>「才——不是呢。」</p>

<p>结像是事不阑己似地双手一摊。</p>

<p>「我是因为觉得自己也得负起一部分责任,才会独自采取行动来设法控制状况。当我察觉了魔方阵的存在后,便立刻赶到这里来,结果就和你碰个正着了。」</p>

<p>「…………」</p>

<p>他的说词怎么听都像是勉强拼凑出的藉口。但是,自己真的能找出证据,足以确定结的罪行吗?</p>

<p>「喂,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吧?」</p>

<p>「在下当然会怀疑啊。」</p>

<p>一二三面带笑容地回应道。</p>

<p>「因为客观来看实在是太可疑了。」</p>

<p>「……你已经开始进行解除魔方阵的作业了吗?」</p>

<p>「嗯,早就开始了。」</p>

<p>龙太正在采取行动使每个术点失效,而目前魔方阵已经成了不完全的术法,如此一来便无法造成『龙脉的变动』,危机也就此宣告解除。</p>

<p>但是——一二三的胸中却依然忐忑不安。这股不祥的感觉究竟是什么?</p>

<p>「对了……我有个方法可以轻易揪出犯人喔?」</p>

<p>结嘴角上扬地笑着说道。</p>

<p>「你不妨试着启动魔方阵如何?这么一来施术者就会因为术法不完全而受到重创喔。」</p>

<p>「…………」</p>

<p>——没错。</p>

<p>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此时一二三总算了解结的目的了。</p>

<p>同时,他也知道如今要再采取对策已经为时太晚。</p>

<p>「魔方阵是一种十分纤细的术法,只要有一部分损坏,就会无法发挥功能。但是即使如此,仍然会残留足以扭曲龙脉的魔力。所以你不妨想想,如果在不完全的状态下启动的话会变成如何呢?」</p>

<p>「……所有的魔力都会反弹到施术者的身上。」</p>

<p>这么一来,难以想像的强大能量想必会让施术者的肉体粉碎。人类自不用说,就算是拥有实体的神只,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的事。</p>

<p>「所以我打算启动魔方阵。这里就是其中的一个术点对吧?这么一来就省了收拾犯人的时间,同时也能证明我的清白。」</p>

<p>「可是这么做会对周遭造成相当大的损害。而且如果犯人真的就在此处,不也会把整个演唱会场全都卷进来吗?」</p>

<p>一二三将情绪压抑在心里,忍耐着用悠闲的语气说道。</p>

<p>而结也同样以平静的语气回应。</p>

<p>「我并不认为会发生那样的状况。」</p>

<p>「怎么说?」</p>

<p>「如果在这里造成骚动,就代表魔方阵即将完成并且启动。一般来说,施术者不可能会特地跑到这种可能会被波及的地点来,而会躲在杳无人烟且观察得到城市状况的山里面,静静地等待时机到来才对。」</p>

<p>如果以正常的角度思考,这的确是十分合理的推测。</p>

<p>「既然如此,即使魔力逆流,也不至于会造成多大的损害。所以启动不完全的魔方阵,让施术者承受伤害才是有利的做法。」</p>

<p>「……但如果施术者就是你本人呢?」</p>

<p>结露出了苦笑。</p>

<p>「拜托你不要一直让我重复理所当然的话好吗?如果我真的是施术者,肉体当然会承受极为严重的伤害而四分五裂,最糟糕的状况甚至会导致我的存在就此消灭。」</p>

<p>「…………」</p>

<p>「这么一来我不就等于在自杀了吗?所以我才会赌上性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p>

<p>听起来确实合情合理,作为藉口已可算是满分了。</p>

<p>如果真如一二三的推测,那么在场的所有人类将全都难逃一劫——但是结却自信满满地认定,绝对不可能发生那样的状况。</p>

<p>启动术法将只是一瞬闻的事。而且已经无法阻止了。</p>

<p>(在下输了吗?)</p>

<p>一二三叹了口气,并在心中做好了觉悟。</p>

<p>*  *  *</p>

<p>回过神时,自己正身在再熟悉不过的宿舍餐厅里。</p>

<p>我确认了一下手表。指针几乎完全没有移动。看来似乎只经过了几秒钟而已。</p>

<p>感觉好像看完一部余韵不佳的电影一般。梨玖虽然看起来还好,但小诗明显地露出一副像是吞下了什么苦药般的表情。</p>

<p>「呃,请问你们还好吗——?」</p>

<p>乌尔莉卡望着我们的表情,关心地问道。</p>

<p>我则是答了声「没事」,然后一口气喝下了杯里的冰茶。</p>

<p>「一二三……你使尽全力勉强抑制住了那股逆流的魔力对吧?」</p>

<p>结果也使得他因此失去了肉体。</p>

<p>『没错。因为魔力在到达施术者身上前就被我挡了下来,所以最后也无法确认犯人究竟是谁了。或许犯人真的是结,也可能有另一个被推出来当替死鬼的人也说不定。不过,只要无法肯定结确实是清白的话……』</p>

<p>一二三就必须牺牲自己来阻止这一切。万一当时如此庞大的魔力全数回流到结的身上,恐怕将有数以万计的人类也会跟着一起陪葬。</p>

<p>或许,这一切都是以魔方阵将会遭到解除为前提,为了将一二三引诱至现场所设下的陷阱。若非如此,结也不会这么凑巧地等在那边了。</p>

<p>而寻找真正犯人一事也就这样无疾而终了。</p>

<p>后来,『天秤会』被不重视人命的一派以「因拙劣的判断导致失去逮住元凶的机会」的理由大肆批评。然而结却以「自己过于积极地引入非人者,导致犯人有机可趁。因此不只是『天秤会』,自己也应该受到责难」的理由来为一二三开脱,听起来实在可笑至极。</p>

<p>后来一二三无法再像原本一样自由行动后,结便将亚夜花交给了『天秤会』,故事也就到此为止。</p>

<p>「当时连我都上钩了呢。」</p>

<p>弓虎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她所感叹</p><p>的对象当然正是《栖息于沼泽的巨狼》。</p>

<p>『当时再怎么想,能够在毫无损害的前提下解决事态的都只有弓虎而已。即使知道对方采取的是诱敌策略,但是却无法先一步看穿他们背后的陷阱。如今想起来在下确实是全盘皆输,这一切都是在下的责任……</p>

<p>一二三掺着笑声自嘲似地说道。</p>

<p>千那和万那则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似乎为了尊重一二三而始终没有开口。</p>

<p>『在下对他并没有怨恨——只是,天人,你打算怎么做?你不觉得自己的负担太过沉重了吗?』</p>

<p>「——对我来说,确实怎么想都很沉重。」</p>

<p>毕竟双方的神格天差地远,但是决定这么做的前提条件,就是打从一开始就已做好觉悟。</p>

<p>「不过,我还是认为自己有办得到的事,所以我的想法并没有任何动摇。」</p>

<p>『唔……算了,如果无法阻止冰室结,状况确实也会变得愈来愈不妙……</p>

<p>一二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显得稍微轻松了一些。</p>

<p>『在下愿意支持天人的决心。虽然在下已退居二线就是了。』</p>

<p>「——既然如此,我也投赞成一票。」</p>

<p>千那直接开口附和。</p>

<p>「这么一来意见就差不多统整好了——万那,你呢?」</p>

<p>「……只有我一个人坚持己见也不是办法。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说服得了天人。」</p>

<p>虽然万那的口气依然不悦,但仍旧回应了弓虎的询问。</p>

<p>「嗯,那么就决定请天人好好加油罗——」</p>

<p>弓虎用懒洋洋的语气做出了结论。</p>

<p>「不过这也得看对方是不是会完全按照我方的预测行动呢。」</p>

<p>我说道。</p>

<p>除非冰室结对我有着异常的执着,并且只视我为目标的话,我才能在这前提下接受他的挑战。如果状况不是这样的话,就完全没有我出场的余地了。</p>

<p>「我个人倒是比较期待不如预测的结果,因为整个计划怎么看都太莽撞了。」</p>

<p>万那无奈地叹气说道。</p>

<p>「不管怎么样,眼前确实还不是天人出头的时候呢。」</p>

<p>「说得也是。从结下一步的行动或许可以看出什么也说不定。我也在想要利用这段时间去找亚夜花谈一谈。」</p>

<p>「是因为她的样子有点奇怪的关系吗?不过既然天人都这么觉得,我想应该不会错吧。由你去找那孩子谈应该是最有效果的做法了。」</p>

<p>「最有效果——真的吗?每次只要我太过死缠烂打跟她搭话,她都会变得很阴沉冷淡耶!」</p>

<p>原本以为自己和亚夜花已经建立起不错的友谊了,但想不到她却又突然变回了从前冷漠的模样,不难看出她在这件事当中应该受了不小的伤害。</p>

<p>「如果连你都办不到的话,我觉得不管换谁去都一样了。」</p>

<p>万那说道,其他人也露出赞同般的表情。难道真的是这样子吗?</p>

<p>「话说回来,弓虎,结先前曾告诉我亚夜花是以『人质』的身分寄在这里的,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p>

<p>梨玖提出了一个切中核心的问题。她果然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女孩。</p>

<p>「嗯——虽然乍看之下是这样,不过我并没有把她当成人质喔。无论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闹得有多僵,我都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把亚夜花赶出宿舍。」</p>

<p>「——可是,如果是本人主动说要离开的话又会如何?」</p>

<p>突然间,有个别于众人的声音传进了耳里。</p>

<p>声音是从那个应该没人的座位上传来的。</p>

<p>而第一个对声音产生反应的人则是乌尔莉卡。她像是差点从椅子上摔落似地跳起身来,然后一口气窜到了我的背后,头上的耳朵和尾巴也畏缩地垂了下来。</p>

<p>我蹙起眉头,小诗也立刻稍微从座位上起身,而梨玖则是睁大了双眼。</p>

<p>众神们并未有所动作,看起来似乎已掌握了眼前的状况。只见万那正伸手揪住了千那的衣领,应该是正试图阻止她不由分说地朝对方发动攻击的关系吧。</p>

<p>不知道什么时候——亚夜花的座位上竟出现了一位少年。</p>

<p>「初次见面,名塚天人。我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吧?」</p>

<p>露出宛如肉食性猛兽般虐笑的少年,正是方才我在影像中所见到的那个人。</p>

<p>——冰室结。</p>

<p>「……那里是亚夜花的位子,我不记得有邀请你来作客。」</p>

<p>「别那么不知变通嘛,反正那家伙还不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p>

<p>他无论是长相或声音都像是个国中生,但在现身的瞬间却让气氛明显地为之一变。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家伙和弓虎等人一样,是属于不同次元的存在。</p>

<p>要说他没散发出压迫感是骗人的,但是我并未因此畏缩。</p>

<p>「你到底对亚夜花说了些什么没必要的话?」</p>

<p>平时的她原本就是个不容易相处的人。她的话不多,表情也少有变化起伏,而且只要专注打起电玩后,甚至连回应别人都省了。</p>

<p>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之间依然有着长时间建立起的关系。</p>

<p>如今我们已经会聊一些稀松平常的事,她偶尔也会在我面前露出温柔的表情。有时候还会主动地走出房间。另外,虽然次数少得可怜,但她确实还曾经和我一起外出过几次。</p>

<p>而开始有所改变的她又再次将心灵封闭起来的原因,除了眼前这个人造成的之外不做他想。</p>

<p>「『没必要的话』是吗?」</p>

<p>结歪着嘴角,而我则有种宛如受到嘲弄而肝火上升的感觉。</p>

<p>「对某人而言,所谓的『有必要』或是『没必要』,其实是一个很难以定义的问题呢。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p>

<p>「……你到底想说什么?」</p>

<p>「我想说的是,对亚夜花而言什么是有必要或多余的,当然都是由我来决定。要怎么管教孩子应该都是父亲的权利吧?」</p>

<p>当我听见结发出「咯哈哈哈哈」笑声的瞬间,我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断了线。我不自觉地踹开椅子猛然起身,同时一把揪住了结的衣襟。</p>

<p>就在这一瞬间——天地跟着为之反转。</p>

<p>我的手臂骨头和肌肉则感到一阵剧痛。</p>

<p>当我才以为自己的手将被撕裂时——结忽然从我的身旁跳了开来。</p>

<p>而这一切都是在我还不及反应时所发生的事。</p>

<p>「天人哥!你不要紧吧?」</p>

<p>当梨玖将我从地上扶起时,映入我眼帘中的竟是千那和万那用巨大木剑抵住结的画面。</p>

<p>我再次确认自己的手臂。手腕部分多了一个五指形状的黑斑。如果万那她们没有及时出手相助,我的手臂恐怕早就已经和身体分家了。</p>

<p>「——如果你敢再轻举妄动,我会立刻把你的头敲碎喔。」</p>

<p>万那用不带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p>

<p>「喔,听起来真不像是负责维护城市秩序的『天秤会』会说出口的台词呢。」</p>

<p>「我才不管自己的立场呢,反正我是只要说出口就会去实行的人。」</p>

<p>结露出了苦笑。</p>

<p>「不过先出手的可是你们喔。算了,总之我不会乱来的,而且那家伙应该也已经冷静下来了吧?」</p>

<p>……是啊。我确实深刻地体验到力量的差距了。多亏了方才的失控,我才总算想起了自己真正该做的事。</p>

<p>「呃,总之——请各位再一次回到座位上吧。你们接不接受我这提案?」</p>

<p>弓虎用像是不曾发生任何事般的平稳声音说道。</p>

<p>结则是敷衍地应了个声,然后再度坐回到方才的座位上。而其他人则是在确认过他的动作后,才接着各自回到自己的</p><p>位子。</p>

<p>当中只有乌尔莉卡依然垂着双耳颤抖着(她的座位在结的隔壁),于是我便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p>

<p>「我今天真的只是来和名塚天人见上一面,还有来找大家说些话而已,所以拜托你们不要那么激动好吗?」</p>

<p>「……你要说什么?快点讲一讲吧。」</p>

<p>「如果一开始你就这么老实,就不会碰上刚才那样的倒霉事了呢。」</p>

<p>这家伙说起话来还真是句句都令人不爽。</p>

<p>「——嗯,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对于你,也就是名叫名塚天人的存在很感兴趣,所以我希望找你来陪我玩一场游戏。」</p>

<p>「游戏……?」</p>

<p>「没错,是个很简单的游戏。而获胜的一方则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如何?」</p>

<p>结露出轻蔑的笑容,感觉就像是在说着『这不就是你们所期望的吗』。不过仔细一想,他也很有可能是用了某种方法窃听了刚才众人的谈话。</p>

<p>「在回答你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p>

<p>「什么?」</p>

<p>「为什么身为神的你会对平凡无奇的我有兴趣?而且我只是个『天秤会』里最底层的半调子而已。」</p>

<p>「应该可以说是基于享乐主义所做出的选择吧。」</p>

<p>「什么?」</p>

<p>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p>

<p>「简单地说,就是你能够带给我最大的乐趣。我现在是把『天秤会』当成主要的玩伴,而你在这个组织当中则扮演着扣环的角色,也就是所谓的结合零件。就像刚才为了保护你『这种人』,可是有两位神只同时采取了行动呢。光是这件事就已经很不得了了。」</p>

<p>「…………」</p>

<p>「也就是说,对于『天秤会』而言,他们并不希望你遭到摧毁。不过我倒想看看……当你粉身碎骨的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p>

<p>结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p>

<p>那近乎疯狂般的话语中所隐含的意义,以及潜藏在背后的心理,我无法完全理解。但是,比起敬畏和恐惧,我对此人直接产生的感觉,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愤怒和嫌恶。</p>

<p>——毫无疑问地,我打从心底厌恶眼前这家伙。</p>

<p>「好了,你的回答呢?」</p>

<p>「陪你玩游戏,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p>

<p>虽然我早已决定要接受这场对决,但我依然试着刺探他内心的想法。</p>

<p>「你不是很在意亚夜花的事吗?既然如此,我愿意和你立下约定。如果你愿意陪我玩这场游戏,我可以答应你这段期间不会对宿舍里的其他人出手,当然也包括亚夜花和羽村梨玖在内。不过如果你们主动找我麻烦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我愿意发誓绝对不主动挑起事端,如果违背约定的话,要怎么处罚我都行。」</p>

<p>结轻轻地举起右手做出了宣誓。</p>

<p>「——这是要我相信你的意思吗?」</p>

<p>「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证人,应该没有比这还可靠的保证了吧?」</p>

<p>我将视线投向弓虎,她则是轻轻点了个头。</p>

<p>「好,现在就只剩下你的答覆而已了喔?名塚天人。」</p>

<p>「…………」</p>

<p>这样的发展完全如我所愿。而只要接受他的提议,就能保护亚夜花和梨玖不受结的伤害。</p>

<p>如此一想,我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p>

<p>「……可以,我答应你。」</p>

<p>「很好。」</p>

<p>结满意似地点了点头。</p>

<p>「那么,等我决定好游戏内容之后会再联络你。」</p>

<p>结抛下这句话后,便在转眼间消失无踪了。</p>

<p>我深深地吐了口气,全身也跟着疲软下去。不知何时,自己的背上已经渗满汗水湿成了一片。</p>

<p>不速之客离开后,中断的茶会也决定就此结束。</p>

<p>虽然万那嘴上依然嘟哝着「事情都演变成这样了,你不再重新考虑一下吗」之类的话,但我实在没有回答的力气了。或许是因为精神疲惫的关系,身体也跟着变得沉重无比。我拜托梨玖帮忙收拾善后,然后便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p>

<p>当我一打开房门,立刻看见了一位身穿睡衣,专注地盯着电脑萤幕看的少女。</p>

<p>虽然她看起来正在上网,但我却有种她的心并不在这里的错觉。</p>

<p>「……唷,你没有一起来喝茶耶。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p>

<p>「…………」</p>

<p>少女没有回应。</p>

<p>她是冰室亚夜花。外表看起来是个十几岁出头的少女,但真实身分是冥界神。不过平时却只是个足不出户,身体虚弱的社会不适应者。</p>

<p>另外,她也是我的同居人。我们将还算宽敞的房间用窗帘隔两半来共用,因此这里既是亚夜花的房间,同时也是我的房间。虽然她是个会打电玩或看动昼到半夜的御宅族,而且还是个毫无整理能力,对我造成困扰的乱扔魔人,但住在一起几个月后,我也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模式。</p>

<p>话虽如此——这几天我们之间的气氛却显得格外沉重。最近我们几乎没什么交谈。因为她原本就是个态度冷漠的女孩,所以即使我们相敬如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p>

<p>(……平时我们应该会再多聊几句才对。)</p>

<p>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女孩果然不太对劲。就连沉默也感觉不太自然……我能感受到亚夜花内心似乎正为某事而苦恼不已。</p>

<p>「冰室结来过了喔。」</p>

<p>这次她总算有了反应。只见她一语不发地颤动了一下。</p>

<p>我想亚夜花应该也有察觉到结的气息才对,毕竟结也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p>

<p>在宛如犹豫般的沉默后,背对着我的亚夜花才缓缓开了口:</p>

<p>「……他说了什么吗?」</p>

<p>「他想要和我一决胜负,而我接受了他的提议。」</p>

<p>「——!」</p>

<p>只见她猛然地转过头,并且睁大双眼注视着我。</p>

<p>「……你终于愿意看着我了。」</p>

<p>「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呀!那样做太冲动了!」</p>

<p>她无视于我的反应,迳自地拉开嗓门喊道。</p>

<p>「我们又不是要决斗,那家伙说想要玩一场游戏而已。」</p>

<p>「他有保证不是需要赌上性命的游戏吗?」</p>

<p>「呃——……」</p>

<p>我搔了搔头。</p>

<p>真想不到她这么快就找出了盲点呢。不过毕竟对方是她的父亲,结的个性亚夜花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p>

<p>「虽然细节还没决定,不过我已经做好某种程度的觉悟了。既然要和神决一胜负,我当然不会做出得先确保生命安全之类的任性要求啊。」</p>

<p>「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天人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做呀……」</p>

<p>「我从弓虎和梨玖那里听说了很多事。那家伙带着半开玩笑的心情对『天秤会』出手,把众人要得团团转对吧。可是,这里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地方,我不能允许他继续这样下去。而且——他还打算把你带走对吧?」</p>

<p>我一说到这里,亚夜花的表情也跟着蒙上了一层阴影。</p>

<p>「……这该不会也是你答应这场胜负的理由之一吧?」</p>

<p>「因为你这阵子看起来一直都很烦恼的样子啊。难道不是因为冰室结回来之后对你的心情造成干扰的关系吗?我还是看不下去,我不喜欢你露出那样的表情,所以我才想要试着做些什么。」</p>

<p>这是我未经丝毫矫饰的真心话。</p>

<p>「…………」</p>

<p>亚夜花欲言又止似地闭上了口,只是静静地轻叹了一口气。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忍受某种痛苦一样。</p>

<p>「……你有考虑过我的意志吗?」</p>

<p>亚夜花再度开口时所说的话,在我听来显得格外地平</p><p>静而冷漠。</p>

<p>「意志?」</p>

<p>——『如果本人自己想要离开的话就另当别论了』。</p>

<p>结的话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p>

<p>「你该不会……真的想回去吧?你想要回到那家伙的身边?」</p>

<p>不,这是不可能的。</p>

<p>我打从心底不认为这家伙会想要离开这间宿舍。</p>

<p>如果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或许状况会有所不同也说不定。因为对于当时的亚夜花来说,自己的栖身之所不管是在哪里,其实应该都大同小异。</p>

<p>但是,从那时开始,我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变化。而此刻,我深信这间宿舍对亚夜花而言,应该是一处能够放心地安身立命的场所才对。</p>

<p>「——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心里面是想要回去的。」</p>

<p>「…………」</p>

<p>亚夜花垂低着视线说道,我则是无言以对。</p>

<p>原本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定程度的友谊,以及彼此相互帮助的信赖关系。</p>

<p>难道我错了吗?</p>

<p>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吗?</p>

<p>对亚夜花而言,这间宿舍和其他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异吗?</p>

<p>我们的存在对她而言难道也无关痛痒?</p>

<p>说难听一点,这样的感觉宛如遭到了背叛一样——我想,就连我自己应该也受到了出乎预期的打击才对。</p>

<p>也因此——我才会忍不住开了口。</p>

<p>「……这样啊,那随你高兴吧。」</p>

<p>亚夜花面无表情的脸庞,在须臾间似乎闪过了受伤般的神色。</p>

<p>而我也在说出口的当下便立刻感到后悔。</p>

<p>只要冷静下来思考便不难理解,亚夜花并不是不重视宿舍里的居民们,而是害怕自己的存在成为这间宿舍的困扰。</p>

<p>可是……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她不愿意选择和我共同面对结呢?</p>

<p>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就只有这点程度吗?</p>

<p>——就在此时,怱然传来收到邮件的提示音。是我的手机。</p>

<p>「……你不用确认内容吗?」</p>

<p>亚夜花细语道。</p>

<p>我则是一边懊恼着错失了收回前言以及向她道歉的时机,一边悻悻然地打开了手机。</p>

<p>上头罗列着成串的英数字母,是个不曾见过的寄件位址。如果不打开邮件的话,就无法确认寄件者究竟是谁。</p>

<p>『刚才多谢罗,明天就我们两个人单独聊聊吧☆』</p>

<p>我打开邮件,里面写着一行简短、读来却令人莫名火大的文字,而且还指定了时间和地点。</p>

<p>「……是结吗?」</p>

<p>我点点头回应了亚夜花的质问。</p>

<p>「他说明天要和我见面谈一谈。」</p>

<p>虽然我不记得曾经告诉过他自己的信箱——不过毕竟那家伙也是个神,要获得这点无足轻重的情报应该是易如反掌吧。</p>

<p>「……你打算赴约吗?」</p>

<p>「是啊。既然都接受了对方的挑战,在以某种形式和他分出胜负之前,我绝对不能够打退堂鼓。」</p>

<p>之后,亚夜花便没再多说些什么了。</p>

<p>◆  ◆  ◆</p>

<p>天人正窝在窗帘的另一侧,也就是属于他自己的空间里。</p>

<p>虽然房间用窗帘隔开,但我们依然算是共处一室。以距离为基准来描述的话,其实他就在能听到我声音的范围里而已。</p>

<p>我想要主动和他说些什么——但却遍寻不着适当的话语,最后还是默默地打消念头。</p>

<p>结果,即使我选择刻意地避而不见,事态依然迳自地发展下去。</p>

<p>结恣意地玩弄摆布他人的生命以及其存在本身。并且为了换取自身的愉悦而不择手段,就连我也完全无法猜出他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p>

<p>所以我才会希望天人能够不要和他接触。</p>

<p>如果父亲试图利用我,那么自己就应该和天人保持距离,如此一来或许就能避开结的纠缠——但是这样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了。</p>

<p>结已经打定主意把天人当成玩耍的对象,而天人则选择了和结一战。</p>

<p>已经无法阻止两人了。</p>

<p>还是说——我仍然应该勉强试着阻止他们呢?</p>

<p>例如使用自己的权能,也就是所谓干涉生命的力量的话,要让天人失去意识一段时间并不是什么难事。</p>

<p>可是……如果这也在结的计算之中该怎么办?</p>

<p>这么一来,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反而成了导致毁灭性结果的引线?</p>

<p>想到这里,我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p>

<p>(这下子糟糕了……)</p>

<p>我感觉得到,那道束缚着内心的黑影正与日俱增。</p>

<p>前阵子在鬼之一族的事件中,我完全被结玩弄于掌心之间。原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天人好,但结果却是结渔翁得利而已。</p>

<p>这次也一样。结为了和天人玩一场「游戏」,而宣示将要把我当成棋子利用。虽然我试着和他保持距离,但这么做却反倒变成了天人和结产生牵连的原因之一。</p>

<p>那么,接下来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对?</p>

<p>我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可是,万一又像上次一样,最后事与愿违地造成了天人的伤害的话,又该如何是好——?</p>

<p>战栗开始从体内深处涌出,我只能紧咬牙根强忍着。</p>

<p>然而这种恐惧却已经在我的胸口深深地扎下了根。</p>

<p>即使认定有99%的机率不可能发生——但只要仅剩的1%不安尚未消除,我就无法采取任何行动。这样的状况或许早就在结的计算之中。但是,即使知道这一点,我却依旧无能为力。</p>

<p>——在我的心里除了对结的厌恶外,同时还烙印着深邃无比的恐惧。</p>

<p>不如干脆把自己交给结处置吧。自己会变成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他愿意放过天人就行了。如果自己向父亲下跪请求,他应该会愿意在「游戏」当中手下留情才对。</p>

<p>「…………」</p>

<p>我深深地长吐了一口气。</p>

<p>冷静下来。结并不在这里。</p>

<p>如果有人问自己想不想要离开宿舍,我的答案当然是不想。</p>

<p>可是,在天人费心尽力想要守护的这个场所里——自己真的有存在的资格吗?毕竟自己从头到尾也只不过是父亲为了对『天秤会』出手所需要的道具而已。</p>

<p>虽然试图隐藏住这些想法,但天人似乎还是察觉了我的烦恼。</p>

<p>除了「不妙」、「意外」之类的心情外,其实被注意到这些,也令我感到有些开心。</p>

<p>而听见他对自己说「随便你」的时候,我也跟着涌起一阵悲伤。即使明知道是自己迫使他这么说的。</p>

<p>「真是可笑呢……」我不禁喃喃自语。</p>

<p>自己的情绪竟然如此轻易地陷入混乱之中,想起来确实相当可笑。我可以感觉得到,天人的每一句话都令自己无法自制地任其摆布。</p>

<p>其实只要他愿意对自己说点什么,就能轻而易举地将累积在内心的阴郁吹散才对。</p>

<p>例如一声「不要走!」之类的。</p>

<p>或者是「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一定会把你带回这里」。</p>

<p>——我的内心某处或许正期待着如此不合常理的发展也说不定。</p>

<p>「……我真是个笨蛋。」</p>

<p>我轻声笑了笑,心头一酸。</p>

<p>说穿了——我的内心其实既肤浅又不堪一击。</p>

<p>*  *  *</p>

<p>隔天下午,我独自一人前往了结所指定的地点赴约。</p>

<p>今天是新学期的开学日。由于只要举行开学典礼和班会而已,中午就可以回家。因此在放学后,我也有时间回到宿舍更衣、以及做好和强大神只对峙的心理准备。</p><p>但是——</p>

<p>「……为什么会选在这种地方?」</p>

<p>出现在眼前的,是位于实寻市闹区的一间速食店。</p>

<p>总之,我还是先点了最便宜的汉堡套餐,然后找了二楼窗户边的空座位坐了下来。</p>

<p>放眼望去,外头到处都是身穿制服的学生,想必是因为只有半天课的关系吧。</p>

<p>「唷,名塚天人。」</p>

<p>没多久,少年便一如约定地现身,并且主动向我说道。</p>

<p>「啊,真是不好意思,还把你找出来。」</p>

<p>他手中的托盘上头堆叠着将近五人份的汉堡。</p>

<p>结迳自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下,然后开始豪快地大啖起来。</p>

<p>虽然他应该已经刻意抑制了力量,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力。连感受力相对迟钝的我都能察觉,想必他的力量绝非一般人所能比拟。至少可以确定他的力量绝对远超过一般的人类。</p>

<p>但也因为如此,他大刺剌地啃着速食的这一幕更显得诡异。毕竟眼前的少年怎么看都只像是个没家敦的小鬼而已。</p>

<p>我总觉得,如果要和存在于神话中的神只对决的话,杳无人烟的森林或废墟之类的场所应该比较适合才对。</p>

<p>「呃……你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p>

<p>我问道。</p>

<p>「嗯?我不能吃吗?」</p>

<p>嘴里塞满汉堡的结抬头反问。</p>

<p>「也不是那个意思啦。」</p>

<p>「住在那间宿舍里的家伙不也是每天昭竺一餐吃饭吗?既然要带着肉体在人类世界生活,该享受的乐趣就要好好享受才不会亏本。啊——不过话说回来,人类世界的食物还真是美味呢。综观整个人类历史,饮食文化应该算是发展得最好的领域吧?」</p>

<p>嗯,这一点我倒是没有异议。</p>

<p>总而言之,正事还是等到这家伙填饱肚子后再谈吧。</p>

<p>我也跟着抓起自己剩下的薯条塞进嘴里。酥脆的口感,在口中扩散的马铃薯香气,加上适度的油炸味和咸味。虽然称不上什么高级料理,但确实有着难以抗拒的美味。</p>

<p>「对了——」</p>

<p>结边盯着我看边开口说道:</p>

<p>「——你还真敢把那种东西吃下肚呢。」</p>

<p>「——?」</p>

<p>对他的发言感到一头雾水的我不禁蹙起了眉头。</p>

<p>我不经意地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手——想不到我的手上竟然抓着一条又肥又大,而且不断蠕动着剩余的残破身躯的蚯蚓。</p>

<p>「呜——!」</p>

<p>我反射性地松开手并且站起身来,而手中的蚯蚓也跟着掉在桌面上——此时我再定睛一看,桌上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蚯蚓,而是毫无任何异状的普通薯条。</p>

<p>结则像是被逗乐似地咯咯笑了起来。</p>

<p>「哈——抱歉抱歉,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代替自我介绍而已。我是《终结者》,也是谋策之神,特质则是取得各种情报并且加以恶用,所以你得小心不要上了我的当喔。」</p>

<p>「…………」</p>

<p>我咽了口口水,重整呼吸。</p>

<p>——原来刚才的是幻觉。</p>

<p>我想这类幻术对结而言应该只是开玩笑般的小儿科而已。我真正应该注意的是他的性格,那种以欺骗对方为乐的扭曲心灵。</p>

<p>为了不再露出破绽,我得努力保持着平静。</p>

<p>我就像是在告诫自己似地如此想着,同时慢慢地再度坐下,准备继续把眼前的食物吃完。</p>

<p>「顺便问你一个问题——」</p>

<p>就在这时候,结一边拿起眼前的薯条,一边再次开口向我说道。</p>

<p>「——你觉得哪一边是幻觉,哪一边又是真的?」</p>

<p>「哪一边……?」</p>

<p>我跟着思考起结话中的含意,并且很快就懂了。</p>

<p>究竟是方才的薯条变成蚯蚓是他所制造的假象——</p>

<p>还是现在他又把蚯蚓变成了薯条呢?</p>

<p>「普通的店基本上不可能把蚯蚓当成食材调理。但是,假如这间店的人类认知全部都陷入了疯狂状态的话又会如何呢?如果我用了我的力量改变了整间店的认知呢?你方才吃的东西确实有着薯条的味道,但是你确定自己的味觉认知是正确的吗?——欸,名塚天人,你真的觉得我是那种让对方产生看见一只蚯蚓的幻觉,就会感到高兴的神吗?」</p>

<p>「…………」</p>

<p>我不禁循着他的话想像起来。</p>

<p>店员将看起来像是薯条的蚯蚓塞进纸盒,而顾客则是把看起来像是薯条的蚯蚓一把接一把大口塞进嘴里。被咬得稀巴烂的环节生物在嘴里不安分地蠕动,最后无力抵抗而只得被吞下肚,沾满着黏液的淡桃色肉片就这样滑进了肚子里。</p>

<p>搞不好连坐在隔壁座位的亲子、情侣甚至是对面的女国中生们所吃的食物——以及我刚才塞进口中,如今已在胃里纠结成团的薯条也全都是——</p>

<p>「呜——」</p>

<p>我不禁按住自己的嘴巴,然而却难以遏止胃里某种物体正蠕动不已的错觉。</p>

<p>——不,这真的只是错觉吗?</p>

<p>「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p>结则像是再也忍不住似地放声大笑。</p>

<p>「哈——你真是个老实的家伙呢,难怪大家会这么疼你。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啦。别担心,刚才你吃下肚的全都是炸薯条。我不是也吃得很开心吗?」</p>

<p>我好不容易压抑住恶心的感觉后,才总算有余力瞪向眼前的结。</p>

<p>「……你在整我吗?」</p>

<p>「没有啊,我的举动可是很亲切的呢。我刚才不是说过代替要自我介绍了吗?我就是这样的神。当看见他人感到惊讶、慌张失措或受到冲击时——我就能藉此让心灵获得慰藉,可以说是个既幼稚又悲哀的小人物。唯一可取的,就是我拥有比别人还要强一点的力量而已。」</p>

<p>「…………」</p>

<p>换句话说,他是个『幼稚却力量强大的神』。不过,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令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p>

<p>而结则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似地,慢条斯理地拿起薯条放进嘴里,并且细细地咀嚼起来。</p>

<p>「我和寿命有限,且在短暂的岁月里能够拥有多重身分的人类不同,神的角色定位和特性都会成为束缚住本质的锁链。所以我也无法跟充满谎言的自我做切割,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一切对于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人类领域的你而言,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p>

<p>「你少在那边说一些愈听愈让人火大的话,我早就听说你做过哪些好事了!既然我已经摸清楚你的个性,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再疏忽大意了。」</p>

<p>「——话说得好听,不过你刚才看起来倒是一下子就动摇了呢?」</p>

<p>「…………」</p>

<p>我无言以对。</p>

<p>「算了,既然你已经了解我的个性,那事情就好谈多了——接着我们就来谈谈正事吧。」</p>

<p>结吞下最后一口汉堡,然后再次开口说道:</p>

<p>「我要谈的就是关于这场游戏的事。」</p>

<p>总算进入正题了,于是我也跟着绷紧神经。</p>

<p>虽然早已被先声夺人,但从现在起没有必要再让对方绩占上风,真正的成败现在才要开始。</p>

<p>「那我们就先来商量内容和规则吧,毕竟我希望能够在双方都能接受的状况下进行游戏。那么,就由我先来提议游戏的内容——」</p>

<p>「在那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p>

<p>我插话问道。</p>

<p>「要订什么游戏规则都随便你,毕竟我是接受挑战的一方。不过,我想知道你真的会公平地进行游戏吗?不管规则是什么,如果你不打算遵守的话,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p><p>我虽然试图用强势的口吻取得主导权,但结的回应却意外地简短。</p>

<p>「你是笨蛋吗?」</p>

<p>结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接着说道:</p>

<p>「如果我打算在背后做小动作,何必还得向你预告每一件事?而且不管我内心究竟怎么想,除了『是的,我一定会遵守规则』之外不可能会有其他答案,所以你的问题根本毫无意义。还是说其实你想对我施加压力,让我不敢随意打破自己定下的规则?如果你是在打这种算盘,那就得追加强制力才行。例如『一旦破坏规则,我就会受到某种处罚』。除非你拥有足以定下这种规则的力量,这一切才能发挥效果,但现在的你并没有这种力量。何况御子神她们不在,你想和我谈条件根本就是白费工夫。」</p>

<p>我完全无法反驳。</p>

<p>因为结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p>

<p>「不过我倒是确定你在谈判上的确是个菜鸟了。」</p>

<p>结嘲讽似地干笑了几声。</p>

<p>「你就像是个单细胞的蠢蛋一样,容易受骗上当,也很容易就踏入陷阱中。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针对你这一点攻击的话实在少了点乐趣。」</p>

<p>「你这话是什么意思?」</p>

<p>「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欸,名塚天人,你觉得『有趣』这个词指的是什么样的概念?」</p>

<p>少年并未给我回应的时间,而是迳自地继续往下说。</p>

<p>「当然,这是一个会彻底被个人的感觉所左右的问题。所以我个人则会如此下定义:所谓的『有趣』,指的就是无限的可能性——」</p>

<p>「…………」</p>

<p>「因为未来无法确定所以才有趣。反过来说,如果早就已经知道结果,整件事就会变得毫无生趣。原本人类是不可能胜得过神的。即使是身为半天使的你,只要身分没有改变,面对我就不会有任何胜算。虽然这是一般的理论,但在我听来实在一点都不有趣。也就是说——」</p>

<p>结扬起了笑容。</p>

<p>「——这场游戏里面将会存在着你所期望的未来。无论我和你之间的力量差距多大,我都会让游戏维持绝对的公平公正。为了背叛对方的期待,嘲讽其努力,并且充分享受收下最后胜利的快感,必须得有这样的条件才行。」</p>

<p>简单地说,结的意思应该就是『我要进行一场连你也会有胜算的游戏,因为这么做才有趣』。</p>

<p>「所以我就再一次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我会公平地战斗,并且确实遵守规则。如果我输了,当然也会老实地认输。所以你也得为了求胜而使尽全力参与这场游戏才行。」</p>

<p>乍听之下虽然像是鼓励——但其实并非如此。</p>

<p>想必他只是想看着我挣扎地求取希望的模样,以及希望破灭时的绝望模样而已吧。这家伙的个性果然恶劣到无以复加。</p>

<p>但是,如果他的目的只是享乐而非胜利,对我而言应该就有可乘之机。毕竟原本双方能力天差地远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因此无论是何种形式的胜负,我就算准备万全也不会有丝毫的胜算才对。</p>

<p>但是这么一来,状况就更变得更加符合预期了。</p>

<p>「不需要你说,我也会尽全力的——我还有一件事要确认,就是关于我如果获胜时的报酬。你在宿舍时说过『会答应我一项要求』对吧?也就是说——即使我要求你今后不准再对『天秤会』出手也行吧?」</p>

<p>「当然没问题,就这么决定吧。那么为求公平,我也先说出我的要求吧。一旦我获得胜利,我就要把亚夜花带走。」</p>

<p>「……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因为那家伙不是我的所有物。」</p>

<p>同居人面无表情的模样跟着浮现在我的脑海里。</p>

<p>『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心里面是想要回去的。』</p>

<p>还有她用宛如事不关己又像是自暴自弃般的语气说出口的话。</p>

<p>这是亚夜花到目前为止,唯一主动表露出的自主意志。</p>

<p>无论背后的理由为何,我相信她对于结必定有着比面对我们更加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加上我和她之间微妙的尴尬气氛也尚未化解。</p>

<p>又或者是——</p>

<p>「她……是我们重要的伙伴。」</p>

<p>「只要给我说服亚夜花的机会就行了,反正我想结果是不会变的。」</p>

<p>结无所谓似地耸了耸肩。</p>

<p>他那副了然于心的态度再次令我心生怒火。但是也多亏了他,才让我得以再次将意识集中在眼前的敌人身上。这时候即使烦恼亚夜花的事也没有用,一切都等到获胜之后再说吧。</p>

<p>「你应该没有其他想确认的事了吧?好,那么就开始进入游戏的协议吧。首先就由我来提议关于游戏的内容吧。」</p>

<p>我点头回应了结的话并且集中精神,避免让自己漏听任何重要的情报。</p>

<p>「我打算进行一场简单的赌注。」</p>

<p>「——你是说类似抽签,或丢硬币猜正反面之类的赌注吗?」</p>

<p>「其实要那样做也是可以。不过,完全交给运气决定不是有点无趣吗?我还以为你比较希望能有适度努力的空间呢。」</p>

<p>「…………」</p>

<p>我不禁在脑中思索起来。</p>

<p>如果完全依靠运气来决定胜败的话,对于力量处于劣势的我而言并不是什么不好的条件。</p>

<p>但是,一旦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公平性恐怕就会变得有待商榷。因为我不能确定结不会从中搞鬼。他既可能在抽签过程中作弊,在硬币上动手脚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p>

<p>而且当赌注变得愈简单,我所能选择的对抗手段也会随之减少。</p>

<p>「……说得也是,或许再加入一些要素会比较好也说不定。」</p>

<p>这么一想,不光只是凭运气,而是在当中加入更多自己所能控制的要素,才是减少风险的正确做法。相对地,如果能让结背负更多的不确定要素,应该就能缩小双方的能力差距才对。</p>

<p>只见结满意似地露出笑容,并且点了点头。</p>

<p>「看来我们似乎达成共识了呢。既然如此,就来进行一场预言游戏如何?」</p>

<p>「预言?」</p>

<p>「那只是字面上的说法而已。我并不是要你实际去预测些什么,毕竟你也办不到——这是一场很单纯的游戏。我们两个人分别扮演『预言者』和『听从者』。预言者负责做出预言,只要预言命中就算胜利。而当预言并未成真时,就算是听从者获胜。当然,过程中也可以对对方进行妨碍。」</p>

<p>「……也就是说,预言者必须尽可能做出自己能够确实达成的预言,而听从者则必须全力阻止预言成真对吧。」</p>

<p>「正是如此。如果以人类的标准来举例的话嘛……就假设A是『预言者』,B则是『听从者』吧。当A预言『我接下来将会倒立三十秒』,并且完成其预言时,就算是A的胜利。而如果B能阻止该预言成真则是B获胜。但是,如果始终无法分出胜负的话也很伤脑筋,所以预言必须加上时间限制。」</p>

<p>「…………」</p>

<p>我不禁心生疑惑。这么一来还能称得上是公平的胜负吗?</p>

<p>他所擧的例子是同为人类的情况,但实际上要一决胜负的却是我和结,两者之间办得到和办不到的事简直就是天差地远。</p>

<p>但是,预言者将可以做出任何有利于己的预言,如此一来选项就会变得相当多元。只要下工夫好好思索,或许就能创造出胜机也说不定。</p>

<p>「如果一次就分出胜负的话就太无聊了,所以就采取三战两胜制吧。第一次的预言者以抽签决定,第二次开始则是由胜者来担任预言者——你觉得这样的内容如何,名塚天人?」</p>

<p>「我大概了解游戏规则了。」</p>

<p>但是,在做出结论之前还是必须慎重考量</p><p>才行。于是我决定将目前所浮现的疑问全数提出。</p>

<p>「我有几个问题。首先,如果你用了神之力,我不觉得自己会有任何胜算。还有,这样的规则对于实质上能够决定胜负内容的预言者不会太过有利吗?」</p>

<p>「你也可以去找其他的神来帮忙啊?这么一来,我们之间的差距多少也会缩小一些。至于预言者嘛……好,那就来追加规则吧?如果是由你担任听从者的话,你有权利拒绝预言者所做的预言。」</p>

<p>「如果我拒绝的话会怎样?」</p>

<p>「那么一来预言者,也就是我有义务放弃该次预言,然后重新提案能够让你接受的新预言。」</p>

<p>也就是说,当我觉得不利于已时,就能够拒绝该预言的内容。</p>

<p>例如结做出「名塚天人将被冰室结痛殴一顿」的预言时,只要结把我揍趴在地,就算是他的胜利。而我如果认为自己无力阻止这样的预言成真,就能在实现之前加以拒绝。总而言之,只要我不认同预言的内容,这场游戏就永远不会开始。</p>

<p>相对地,当我扮演预言者的角色时,对方并没有拒绝我的权利,因此我便能自由设定对自己有利的预言内容。</p>

<p>「如何?这么一来,我觉得应该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胜负呢。」</p>

<p>「……不,我还是有疑问。」</p>

<p>如果由结担任预言者的话,实在难以想像他会做出什么样出乎预料的预言。所以我得考虑所有的可能性,同时判断对于自己各会产生何种利弊,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拒绝该预言——只是,我真的办得到吗?</p>

<p>「你的防备心还真不是普通的重耶。」</p>

<p>结语带无奈地嘟囔着。</p>

<p>「你在讽刺我吗?」</p>

<p>「我只是基于事实陈违感想而已。不过,我对初出茅芦的小鬼特别温柔,要多让一步也无妨喔——你听过切蛋糕的问题吗?在没有量尺或磅秤的情况下,如果两个人要平分一块蛋糕,而且必须公平地切成双方都能接受而不会争执的比例,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p>

<p>「什么?」</p>

<p>提这个有什么意义吗?</p>

<p>「正确答案是『由其中一人负责切蛋糕,另一人则选择自己要吃的那一块』。如此一来,切的人就会在不造成自己损失的情况下切成正确的二等分。而挑选的人则会选择自己能够接受的那一块。如此一来,就能达到双方皆能满意的公平结果。」</p>

<p>「你到底想说什么?」</p>

<p>「你理解力很差耶!我们现在就像是在切名为『胜利的可能性』的蛋糕一样。如果对自己有利自然不会有所抱怨,就算接近各五成的比例应该也能接受。我说得没错吧?也就是说,只要由我来切蛋糕,然后你来选择就行了。更具体地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所想到的第一个预言。」</p>

<p>我不禁蹙起眉头。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p>

<p>「如果你能够接受等一下我所说的预言……并且认为自己能够阻止该预言成真的话,那么就以我扮演预言者,而你扮演听从者的角色来开始第一场胜负。反过来说,如果你无法接受预言内容,就由你来担任预言者并且提出第一次的预言。」</p>

<p>「……也就是说,第一场胜负中如果我行使了拒绝的权利,你就要把预言者的权利转移到我身上?」</p>

<p>「没错。你不是觉得预言者比较有利吗?既然如此就让你来选择吧。」</p>

<p>从结的立场来看,理所当然不可能会拟定不利于己——也就是我能够轻易阻止的预言。但是,如果他说出对自己有利的预言内容,就会被我夺走担任预言者的权利。因此他不得不让一步,拟定出即使是我也能有胜算的预言内容。</p>

<p>也就是说,结必须得将蛋糕切成均等的两份才行。</p>

<p>至于我,则可以选择接受他的预言,或是在认为他让步不足时反过来选择成为预言者亦可。</p>

<p>如此一来,我就能从一开始就掌握住主导权。</p>

<p>只要顺利抢下第一胜,就能继续担任第二场比赛的预言者。而这次的胜负则是三战两胜制。先发制人将能使自己处于绝对有利的位置。</p>

<p>「话先说在前,我可不会设下什么陷阱或作弊。因为我也很想好好享受这场游戏。」</p>

<p>「……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吧。」</p>

<p>虽然我并不相信结的话,但我依然如此回答。毕竟无论再怎么慎重地思考,从他的提议里确实找不出任何不利己方的弊端。</p>

<p>「那么就立刻开始游戏吧,可以吗?」</p>

<p>我点头表示同意。</p>

<p>「很好。只要预言成功,就是我获胜;预言失败的话,则由你取得胜利。这是我的第一个预言——」</p>

<p>结先是舔了舔嘴唇……接着缓缓地道出预言。</p>

<p>「——你的青梅竹马——羽村梨玖必定会在一个星期内离你而去。她将会离开中立国宿舍,而且是自发性地选择离开。」</p>

<p>◇  ◇  ◇</p>

<p>他们两人就坐在二楼窗边的座位上。</p>

<p>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从表情和动作看来,或多或少可以推测出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p>

<p>「……唉,那家伙完全被牵着鼻子走嘛。」</p>

<p>站在不起眼的阴暗处,假装正在等人的万那正持续地观察着天人的状况。她因为担心天人而尾随他到了这里,而所见到的状况也确实一如预料。</p>

<p>「早知道就先和天人建立起联络网了……」</p>

<p>她拥有能够和他人共有视觉和听觉的能力。但由于对方是结,因此有很高的机率被察觉,而自己也希望尽可能避免做出落人口实的事。虽然关于两人的谈话只要待会儿再问天人就行了……但是看见敌人就在眼前,自己却只能按兵不动,这一点着实令她感到心烦气躁。</p>

<p>由于自己隶属于组织,因此自然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虽然加入『天秤会』是出自本愿,但有时候仍会因此感到烦躁难耐。毕竟自己原本就不是做事会瞻前顾后的类型。</p>

<p>「所以我才说干脆杀了他就好了嘛!」</p>

<p>站在身后的千那探出头来说道。</p>

<p>「我觉得结也应该碰上和大哥一样的遭遇才对。」</p>

<p>「……大家不是都说过不行那么做了吗?」</p>

<p>虽然自己也认同千那的部分说法,但万那还是淡淡地反驳了她的话。如果少了自己扮演制止的角色,实在不知道身旁的姊姊又会做出什么事来。</p>

<p>「如果对方不会对城市造成危害,就不能用力量加以驱逐。否则将会造成『天秤会』的信用崩盘,而且也可能会使得被卷进其中的人类因此牺牲呀。」</p>

<p>「嗯——这个嘛……」</p>

<p>千那微微地歪着头。</p>

<p>「也就是说,只要做好『天秤会』信用崩盘的觉悟,然后不要造成周遭的损害,即使出手也没关系对吧?」</p>

<p>「你——」</p>

<p>到底在说什么呀?原本想如此回应的万那及时地闭上了口,因为她察觉到姊姊的话其实正透露着她的本质。</p>

<p>「我在想,最后还是取决于哪一边会获利而已。信用未必不能在事后取回,但是天人一旦有个万一,事情恐怕就难以挽回了。但是如果我们合力处理这件事,不但能够为大哥报一箭之仇,也能让天人不至于得暴露在危险之中。」</p>

<p>「…………」</p>

<p>虽然结的力量强大,但毕竟不是以战斗为本业的神只。先不论是否能够将他彻底消灭,但要让他一段时间无法作怪应该不是难事。只要事先选好一处人烟罕至的场所,再加上千那的协助,想要在不造成其他人类伤亡的情况下解决掉结也是有可能的。</p>

<p>只要做好承担责任的觉悟,就没有办不到的事。</p>

<p>万那的心不禁略显动摇——就在此时,有个声音传进了她的耳里。</p>

<p>「…</p><p>…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做那些会引发骚动的事比较好喔。」</p>

<p>虽然听得见声音,但却看不见对方的模样,也无法掌握方向和距离。但是——对方毫无疑问地就在附近。</p>

<p>万那不禁怪起自己太过大意,从刚才起注意力就全都放在天人身上,所以才会让对方有机可乘。如今周遭已成了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使得自己无法再轻举妄动。想必身后的千那应该也有同样的感觉。</p>

<p>(啊——真糟糕……我有点兴奋起来了呢。)</p>

<p>万那稍微吐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p>

<p>她和千那都有着好争嗜斗的一面,不过两人都会刻意避免主动介入或挑起纷争。但是对方却同时挑衅两人,且还能维持住势均力敌般的均衡状态,不难想见——对方很可能是同等神格以上的神只。</p>

<p>「你是哪位?」</p>

<p>万那绷紧全身的神经,让自己处在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能立刻应对的状态,同时语带警戒地开口问道。</p>

<p>「我算是那个糟老头的保镖吧。虽然我没有要和你们敌对的意思,可是我答应过那个糟老头要帮他,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p>

<p>对方用毫无干劲而低沉的声音说着。</p>

<p>「糟老头呀——因为我曾经和蛇交手过,所以我想你指的是狼对吧?」</p>

<p>「…………」</p>

<p>气氛一沉,看来答案似乎是肯定的。眼前的人正是亚夜花的哥哥。</p>

<p>「冰室结赞成实寻市采行的方针,而且基本上也站在协助的立场上,所以我们才无法对他出手……但是你不一样。你既不是这座城市的居民,而且又一直在外面到处闲晃。」</p>

<p>「你到底想说什么?」</p>

<p>「很简单,只要你敢采取和我们敌对的行动,我就会将你视为排除对象。」</p>

<p>「你办得到吗?」</p>

<p>「要我证明给你看吗?」</p>

<p>对方没有回应。</p>

<p>空气的密度则像是要取而代之似地变得更加浓厚,感觉即将到达临界点。</p>

<p>如果我们率先发动攻击,这家伙究竟会选择承受还是闪躲呢——</p>

<p>而就在此刻,打破了紧张气氛的却是千那沉稳平静的声音。</p>

<p>「虽然你叫我不可以乱来,但是万那自己有时候也会失控呢。」</p>

<p>「……这种时候你怎么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呀?」</p>

<p>「冷静下来。我们不是不能因此让周遭的人们受到伤害吗?」</p>

<p>「…………」</p>

<p>说得也是。</p>

<p>我们的身旁就是一条车水马龙的主道路,而对方也非我们在心有旁骛的状态下还能够对付得了的对手。冷静一想,现在的确并非战斗的时机。</p>

<p>「这样一来我们的角色就反过来了耶。」</p>

<p>万那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语带顾虑地问道。</p>

<p>「你应该也没有战斗的意思吧?」</p>

<p>「……嗯——也是啦。虽然我超喜欢战斗的,但是和你们之间实在牵扯太多事情了,我实在没办法把脑袋放空来和你们打一场,真麻烦。」</p>

<p>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但是——</p>

<p>「你之前是不是曾经和弓虎战斗过?」</p>

<p>「……所以我才难出手啊。」</p>

<p>对方用不悦的声音回应道。难道还发生过什么事吗?</p>

<p>「——算了,我看就各自让一步吧。」</p>

<p>「啊,先等一下……你对于亚夜花的去留有什么想法?」</p>

<p>千那问道。</p>

<p>「随便她想怎么做都行。少拿那种问题来烦我。」</p>

<p>「也就是说,你觉得那应该取决于本人的自由意志对吧?反过来说,这件事不应该由结擅自决定,也不应该干涉她的想法,是这样吗?」</p>

<p>此时,万那也理解了千那这么提问的意义。</p>

<p>这家伙在立场上较偏向亚夜花,对结则是采取批判的态度。虽然他的任务是担任结的护卫,但此时此刻确实并没有和他敌对的必要。</p>

<p>「嗯,担心妹妹的哥哥真是迷人呢。」</p>

<p>「呃,姊姊,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那我们先走了。不过,或许之后还会再见面就是了。」</p>

<p>「…………」</p>

<p>对方并未多做回应,而气息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p>

<p>*  *  *</p>

<p>(梨玖啊——)</p>

<p>我一个人踏上了返回宿舍的道路。</p>

<p>方才结的『预言』则在脑袋里不断地盘旋着。</p>

<p>『梨玖必定会在一个星期自发性地离开宿舍』——这样的预言内容完全超乎了我的想像。说实在的,比起震撼或惊讶,我对这样的状况更是感到一头雾水。</p>

<p>如果是模样不太对劲的亚夜花倒还不难理解。可是,梨玖将会离开宿舍一事却令我完全无法想像。</p>

<p>『我再重复一次,她是依自己的意志选择离开的,可不是被我拐走的喔。只要我还在和你进行游戏,我就不会对她出手。毕竟我们已经约定好了。』</p>

<p>结笑着说道。</p>

<p>虽然我依旧没办法无条件地信任他——但是结一日一破坏了约定,『天秤会』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向他兴师问罪。</p>

<p>我稍作犹豫,最后还是接受了结的『预言』。除了我认为有较大的胜算之外,也是因为觉得如果拒绝了这项『预言』,就等同于否定自己至今为止和梨玖之间所建立起的关系。</p>

<p>而游戏也就这样开始了。</p>

<p>「只要这项预言成真,游戏就是由结获得胜利。如果预言不正确就是我赢……」</p>

<p>虽然不觉得这样的内容对结有利,但他却还是选择了这样的「预言」。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考量?还是说他其实另有目的?</p>

<p>——我试着推敲着许多不同的可能性,但还是找不出任何理由。只是,我的胸口却依然残留着难以言喻的焦虑感。</p>

<p>我叹了口气。毕竟一直拘泥在无法理解的事物上也只是白费工夫而已,不如重新打起精神吧。</p>

<p>我继续向前跨出步伐,脑中也不自觉地闪过梨玖的身影。</p>

<p>她是个善解人意,开朗且总是面带笑容的女孩,做起家事也十分俐落。我的同班同学细屋总是说,梨玖正是他心目中的妹妹类型。</p>

<p>另外,梨玖似乎很喜欢我的样子……我想这应该不是自恋衍生的幻想而已。</p>

<p>唯一有问题的,就是她在个性上有些不稳定的部分。这或许也可以称之为缺点。我想总有一天,必须和她针对这一点促膝长谈一番才行——</p>

<p>但我深信,梨玖对于现在的生活相当地乐在其中,所以我才会认定不会有任何理由足以令她选择离开宿舍。</p>

<p>我和她是在彼此都还懵懂无知的孩提时代认识的。</p>

<p>当时梨玖就住在我家对面,而我们仅只相差一岁,两人就像是从懂事起就陪伴在彼此身边一样。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她是个羞涩怕生而不擅与人相处的女孩,而我则经常挺身保护她不被其他孩子欺负。</p>

<p>距今大约七、八年前,她因为父亲调职而决定搬家,后来我们便渐行渐远,直到今年春天我搬到实寻市后才再次相遇。</p>

<p>在我们分开的这段期间,梨玖的父母和弟弟都因为车祸而丧生,她则被亲戚收养,但由于相处得并不好,于是后来便独自租了一问旧公寓的房间一个人生活。</p>

<p>而后——发生了一起对我而言算不上什么好回忆的事件。最后梨玖因此舍弃了人类的身分,并且转生成了吸血鬼。</p>

<p>但是,在一连串的事件告终后,我们因某种机缘得以同住在中立国宿舍,我也因此能够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即使未必是什么值得额手称庆的结局,但或许还能算得上是个不太坏的结果。</p>

<p>我们开始共同生活过了几个月后,梨</p><p>玖似乎也习惯了夜之一族的体质,看起来似乎很快就能回学校上课了。</p>

<p>虽然她一路走来总是和幸福无缘,但只要继续在宿舍里生活,想必应能找回那些失落的幸福才对。我始终如此相信着。</p>

<p>我穿过挂着『中立国宿舍』看板的大门,然后走进宿舍里。出现在面前的则是梨玖和乌尔莉卡正一起在打扫走廊的身影。</p>

<p>「啊,天人哥,欢迎回来。」</p>

<p>「我回来了,梨玖……咦,乌尔莉卡,怎么了吗?」</p>

<p>娇小的女仆目露忧心地注视着我的脸。</p>

<p>「呃——天人先生,你去和结先生谈事情是吗?……请问一切都还好吗?」</p>

<p>「今天只是稍微谈一下而已,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啦。」</p>

<p>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乌尔莉卡似乎相当害怕结的样子。对于基本上总能用天真无邪的模样面对他人,而且也不怕生的她而言确实十分反常。难道说过去结曾经对她做过些什么吗?</p>

<p>「呃,不是啦……」</p>

<p>我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有着一对狗耳朵的少女则是略显尴尬地回应。</p>

<p>「结先生并没有骂过或打过我,但我还是很害怕他……因、因为我对他一无所知。」</p>

<p>「一无所知?」</p>

<p>「嗯,就算我和他说话,也有一种完全无法沟通的感觉。呃,或者应该说虽然好像可以对话,他还是有一种好像我不在他的眼前,或是希望我感到害怕,甚至赶快逃走,然后他就会因此觉得很开心的感觉……」</p>

<p>虽然是一段不得要领的说明,但我大概听懂她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了。</p>

<p>冰室结有时会把他人视为能采取自律行动的人偶而已。</p>

<p>虽然他对乌尔莉卡的话语会有所反应,但却丝毫不把乌尔莉卡的存在放在眼里。因为对于结而言,面对毫无价值或意义的对象,『抚摸她的头』和『捏爆她的头』其实是等价的选项。</p>

<p>我想结只要能够做出和乌尔莉卡的预测及期待背道而驰的事,并且藉此令她心生动摇,无论用什么方法应该都无所谓才对。</p>

<p>虽然外表并不显现凶暴,但却如同带着乐在其中的笑容捅人一刀一样——这种无法探知其内心,甚至颠覆正常价值观的想法同样令我感到不寒而栗。</p>

<p>「别担心,我不会输给他的。」</p>

<p>我笑着对乌尔莉卡说道,她的表情也跟着稍见缓和。</p>

<p>「再一下子我就要去准备晚餐了,你们两个人可以一起来帮忙吗?——啊,对了,在那之前,梨玖……」</p>

<p>「什么事?」</p>

<p>「我现在可以去你的房间吗?」</p>

<p>「去我的房间?」</p>

<p>梨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并且用两手托着腮帮子说道。</p>

<p>「噫呀——天人哥,你好主动喔!」</p>

<p>「……呃,我只是有话想和你说而已。」</p>

<p>「咦?只是要说话而已?为什么不顺便袭击我?」</p>

<p>「哪有人主动叫别人袭击自己的啊……」</p>

<p>这个人还真是会把话题扯远。</p>

<p>顺带一提,我之所以会提议到梨玖的房间,单纯只是因为我房间里还有亚夜花在的关系。由于会提到和结有关的事,所以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让她听见。我想,如果亚夜花感受到父亲的阴影始终笼罩着自己,她一定会变得更不愿对外敞开心房。不过这样下去尴尬的气氛也不会消失,所以我还是希望能够找个机会和她再一次好好地谈谈——</p>

<p>不过现在还是以梨玖的事为优先吧。</p>

<p>「嗯——好吧,那你就下次再袭击我吧。」</p>

<p>「我才不会袭击你呢。」</p>

<p>「那我们走吧。」</p>

<p>我和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的青梅竹马一同步上楼梯,然后走进了她的房间。</p>

<p>或许是因为我对物品散乱一地的亚夜花房间已经司空见惯的缘故,使得梨玖的房间给我格外整齐清洁的印象。但是,除了书桌、小型圆桌、床铺之外——放眼望去就几乎没有任何家具了。</p>

<p>虽然朴素没什么不好,但当我再仔细一看,才发现的确没有任何娱乐用的物品。这一点着实令我感到有些狐疑。不过毕竟我也没看过几个同世代女孩子的房间,所以也不太清楚到底怎样才算标准就是了。</p>

<p>「来,请坐请坐。」</p>

<p>梨玖堆满笑容地拿出坐垫请我坐下。</p>

<p>我则是顺着主人的意思坐定位,接着开始思考起该怎么开口才好。</p>

<p>『你最近有计划要离开宿舍吗?』——突然这么问实在太不自然了。</p>

<p>『冰室结说你会离开宿舍耶,难道你对这里有什么不满吗?』——听起来又好像在怀疑她有所隐瞒一样,而且我又不是在质问犯人。</p>

<p>而此时梨玖正姿势端正地坐在我正前方,面带笑容地等着我开口。</p>

<p>「呃——……你觉得宿舍还好吗?」</p>

<p>结果我还是只说得出这种抽象的问题。</p>

<p>只见梨玖眨了眨眼,然后疑惑地歪着头。</p>

<p>「还好是指什么?」</p>

<p>「呃,就是你觉得住起来舒服吗?」</p>

<p>「很好呀,而且天人哥也在这里。」</p>

<p>梨玖不带丝毫犹豫地回应道。</p>

<p>「你曾经想过要离开这里吗?」</p>

<p>「没有耶。」</p>

<p>又是即刻回答。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一丝旁徨或迷惘。</p>

<p>「因为我没必要离开嘛。只要天人哥还在这里,我就打算一直住下去。啊,不过如果天人哥决定离开的话,我想我也会跟着一起走的。咦,你该不会有这样的打算吧?」</p>

<p>「呃,是没有啦。」</p>

<p>「还是说……」</p>

<p>梨玖『嗯——』地稍作思考后,对着我开口反问道:</p>

<p>「天人哥有什么希望我离开这里的理由吗?」</p>

<p>「没有啦,你不要乱想。」</p>

<p>我急忙挥着手否定。</p>

<p>「应该是相反才对。啊——……因为之前其实也算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要你住进这里不是吗?所以我有点担心……你会不会其实住得不太习惯之类的。」</p>

<p>「哈,你根本不用担心那种事啦——太好了,我原本还想说如果天人哥希望我离开,我就会听话呢。但其实我心里面可是一点都不想离开的喔——」</p>

<p>梨玖带着笑容说道。</p>

<p>果然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想要离开宿舍的意思。</p>

<p>虽然这阵子我觉得她有点太过重视我所说的话,而且这个倾向渐趋明显。但也因此让我得以确定她并没有任何离开这里的理由。</p>

<p>——照理来说是如此。</p>

<p>但是,一股无形的不安却依然在我的内心蠢动着。</p>

<p>「呃,梨玖……」</p>

<p>「嗯?还有什么事?」</p>

<p>「……没事。」</p>

<p>我有些犹豫是否要告诉她自己和结之间的赌注,但最后还是决定暂作保留。</p>

<p>『因为这么一来我就输定了,所以我希望你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可以离开这间宿舍。』这么拜托梨玖总令我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不希望梨玖离开的理由,并非是担心输掉比赛,而是源自我内心的真正想法。</p>

<p>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梨玖的力量,而她似乎也对我抱持着爱慕之情。</p>

<p>既然如此,我就没必要因为结的话而烦恼,只要像平时一样就行了。状况就是这么单纯。</p>

<p>「……嗯,现在我和梨玖就在彼此身边,根本没必要为这件事思考理由啊。」</p>

<p>「思考理由?」</p>

<p>「啊,呃,我在自言自语——如果你满意现状就好了。」</p>

<p>之后只要慢慢地修正她过度依赖我的倾向就行了。梨玖一定能够找回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并且获得幸福才对。</p><p>「啊,对了,你不是再过一阵子就打算复学吗?目前状况怎么样?」</p>

<p>由于转生成吸血鬼,使得她失去了对日光的抗性,只好对外宣称由于重度紫外线过敏,休学到现在。而最近她的体质总算变得较能适应白天的活动,因此便开始考虑要再次回到学校上课。</p>

<p>「嗯,弓虎说我从下周起可以偶尔到学校去。不过目前可能只能去半天而已,有点像是体弱多病的学生每次到校都得去保健室报到一样吧。」</p>

<p>「就算是那样也是一种进步了。我还是觉得梨玖应该尽量和更多不同的人说话交流,这样子才是真正对你好的做法。」</p>

<p>我也暗自希望她能因此了解到,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还有许多值得信任的人类存在。</p>

<p>幸好学校里还有梨玖的好朋友,名叫珠子的女生在。她是个温柔的好孩子。虽然无法对身为人类的她透露太多细节,但是如果梨玖能够顺利复学,我想她应该也会帮助梨玖开拓视野才对。</p>

<p>至于我——此刻不知为何同时想起了现在正在楼下房间里的茧居神。对她而言看似已见终点的世界,究竟会迎向位于何处的未来呢?</p>

<p>「天人哥,你自己还好吗?今天你去和结见了面对吧?虽然你刚才说他没有对你做什么……」</p>

<p>「啊——……嗯,到目前为止倒是没提到什么太严重的事啦。我只是照对方的要求,开始和他进行先前谈好的游戏而已。」</p>

<p>只是梨玖成了我们的赌注这件事,对我来说还是难以开口。</p>

<p>「因为这件事的关系,我可能暂时会变得有点忙,这段时间或许得常拜托你帮忙准备餐点了。」</p>

<p>「嗯,放心交给我吧!」</p>

<p>梨玖爽快地一口应允。</p>

<p>「还有,如果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的话——记得要去找弓虎商量喔!」</p>

<p>虽然结说过他不会要任何小手段,但还是不能因此排除任何可能性。而且就算万一真的发生什么,我想弓虎应该还是会保护梨玖的。</p>

<p>我没有必要为此感到不安或忧心。</p>

<p>这间宿舍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亚夜花和梨玖也不会离开这里。等到胜负尘埃落定,那安稳的日常生活必定会再次重返的。</p>

<p>此时的我打从心底如此认定。</p>

<p>或者应该说——我只是想要如此说服自己而已。</p>

<p>◆  ◆  ◆</p>

<p>(啊,他回来了……)</p>

<p>玄关那头传来天人正在和乌尔莉卡她们说话的声音。</p>

<p>他今天一定跟结会晤了。</p>

<p>父亲并不会因单纯给予对手肉体伤害就得到满足,但是若有必要的话,他也会毫无犹豫地动手。加上他有着不按牌理出牌且扭曲的个性,因此难以预测他什么时候会认定有这么做的必要。一旦成了他的对手,就必须时刻警戒着他不知何时会使出什么手段。</p>

<p>虽然我是个选择了躲起来不做任何事的胆小鬼——但知道天人平安无事地回来,我还是不禁松了口气。</p>

<p>但是我依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所以即使他回到这个房间里,我也不打算问他任何事,并且不会让自己的表情有丝毫的变化。</p>

<p>天人的声音开始离开玄关了。而我也紧张地深吸了一小口气。</p>

<p>但是……他的脚步声却一反我的预测朝着二楼而去,而且身旁还伴着另一个人的脚步声。</p>

<p>(他要去她的房间……)</p>

<p>我因此稍微放下了心,但同时也感到胸口掠过一抹痛楚。</p>

<p>天人对我并没有任何应该肩负的义务,我也无法对他主张任何自身应有的权利。就理论上而言,不论我因为他而不开心或不舒服都是自找的。</p>

<p>不过,就算我如此告诉自己,胸口的痛楚依然没有改善,而是宛如有支针不断地扎刺着我一样。</p>

<p>当我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悄悄地步出了房间,并且正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p>

<p>我仰头望向二楼。</p>

<p>天人和梨玖似乎正在梨玖的房间里谈些什么。我竖起耳朵,依稀能够听见他们在交谈的声音,只是无法听清楚内容就是了。</p>

<p>想不到他才一回来就立刻去找梨玖说话。相较之下,我和他之间这阵子却几乎没有过任何交谈。</p>

<p>这也是我自作自受,但是我却无法抑制从心中持续涌现的疑问。</p>

<p>我的价值难道在她之下吗?</p>

<p>我对于天人而言,重要性其实比不上梨玖吗?</p>

<p>如果真的是这样,又是为什么?我和她之间的差距究竟是什么?</p>

<p>——不,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p>

<p>因为她能够无条件地信任天人,而不会像我一样被无谓的感情所束缚。</p>

<p>所以她才能无时无刻地展露出开朗而自然的一举一动,并且不至于破坏自己和天人的关系。</p>

<p>自己对她既羡慕又嫉妒。</p>

<p>梨玖——为什么都不会产生像我一样丑陋的情感?</p>

<p>一股难以忍受的焦躁感窜过全身,让我几乎想要直接奔上楼梯冲进梨玖的房间里,然后向天人——</p>

<p>「亚夜花小姐——?」</p>

<p>就在此时,有个声音传进了自己耳中。回头一看,乌尔莉卡正顶着一副难得一见的疑惑表情站在那里。</p>

<p>「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呃,您——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呢?」</p>

<p>「……我没事。」</p>

<p>「可是、可是——」</p>

<p>「对不起,如果有事的话我会再叫你的,现在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p>

<p>说完,我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乌尔莉卡虽然露出有些寂寞的表情,但也并未再多说什么。</p>

<p>——冷静下来,让自己回归原点吧。</p>

<p>在眼前的状况下,如果我硬是要和天人有所接触,这样的行为很可能会正中结的下怀并且遭到利用,所以我绝不能轻举妄动,而应该继续过着独善其身的一人生活。这么做也是为了天人着想。</p>

<p>……可是,这样不会变成纯粹的逃避吗?这么做真的是最正确的判断吗?</p>

<p>胸口的痛楚依然不见消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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