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以家常好味化敌为友 插曲【一】

<p>我是人称朱门山天狗大老的松叶，此生有一大懊悔。</p>

<p>那就是我曾彻底伤透我唯一的妻子──笹良的心。</p>

<p>『相公……我们是一家人，即使孩子们独立长大，展翅高飞，至少彼此的心必须是相系的。毕竟不管吵得多凶，最后到头来能打从心底依赖的，只有家人了。』</p>

<p>『笹良……』</p>

<p>『所以，假如说……叶鸟那孩子有一天对你有事相求，到了那时候……请你对他伸出援手……要相信那孩子。』</p>

<p>笹良如此说完之后，便含泪辞世了。</p>

<p>因为她直到最后都没能见到心爱的儿子之一，叶鸟，就这样带著遗憾离开。</p>

<p>以妖怪来说，她的生命实在过于短暂。</p>

<p>笹良一直认为叶鸟会被放逐山下，都是因为自己的错。</p>

<p>六兄弟之中就属叶鸟特别亲近母亲，虽然那捉摸不定的吊儿郎当性格没有天狗该有的样子，但身为三子的他确实才气洋溢。当时由于他远离朱门山，在外地工作，因此在母亲命危之时没有回来的意思。</p>

<p>不，也许他心里想回来，但也回不来吧……毕竟是我将他逐出家门的。</p>

<p>与叶鸟发生争执的起因只是些小事，但我不是不能理解那兔崽子为何会气成那样。</p>

<p>因为我把笹良做的一桌饭菜给掀了。</p>

<p>她总是忍耐著我的任性，然而唯独那一天，再也无法忍受的她第一次哭了。因为她特别为我炖了美味的鸡肉炖菜，却被我一句「味道根本不一样」而翻了一地。</p>

<p>我的母亲是人类女子，笹良却用心偷偷学习婆婆的味道，努力为我做了一桌菜。即使尝起来跟母亲的味道不同，我也应该认同她的口味，告诉她「很好吃」才对……</p>

<p>因为对于膝下的六个孩子来说，那才是真正的「母亲的滋味」。</p>

<p>「父亲大人你这蠢蛋！光顾著喝酒摆出一副臭屁样，只会惹哭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是希望讨你欢心，才拚了命学做祖母的料理耶。」</p>

<p>六兄弟中大发脾气的只有三男叶鸟一个人。长子自幼就被培养成典型的天狗性格，所以认为父亲对母亲这样的态度再正常也不过；而次子的个性怯懦，不敢多说任何一句；四男则是正值发育期，只顾著吃；五男当时吓了一跳，哭了出来；六男那时还在襁褓中，所以正在睡觉。</p>

<p>叶鸟在天狗之中算是有点特殊的。还有，容貌比起我，与笹良更相似几分。</p>

<p>虽然武艺称不上过人，个性机灵狡猾又活得随心所欲，但是对重视的人有情有义，绝不会背叛对方。</p>

<p>也因为这种性格的关系，叶鸟在与我大吵一架之后，想出了一个天狗最开不得的玩笑来恶作剧──利用源自朱门山山顶小山泉，一年仅涌出一次的秘酒，来干一些勾当。</p>

<p>这酒泉一年就只涌出这么一点，滋味美妙得简直超越现实，喝一口就彷佛攀上云霄。只有天狗首领一家在重大场合上才能品尝这秘酒，而叶鸟那小子却从酒窖里把这传家宝偷了出来，带出朱门山外高价转售。</p>

<p>此举也打破了天狗一族的门规，让他不再被承认是朱门山的天狗之一。</p>

<p>被逐出家门的他此后消声匿迹，我也打算当作没生过他这个儿子。</p>

<p>虽然心里某处同时也抱持著一股充满歉疚的懊悔……</p>

<p>笹良对于叶鸟被逐出朱门山一事感到非常难过，在那之后久病不愈，只能卧床度日。因为她始终认为是自己的料理害得家族分崩离析，而非常懊悔……</p>

<p>在我安慰著这样的笹良，体谅她的同时，终于对她产生夫妻之爱，让我们心意得以相通。如果我打一开始就这么做，我们的家庭也许能有更好的相处模式，笹良也不会这么早辞世吧。</p>

<p>叶鸟也就不会犯下那样的罪行，而必须离开这座山了吧……</p>

<p>每当我见到叶鸟，心中的这番纠葛就被唤醒一次。</p>

<p>明知如此，至今每一次见面，我还是拉不下脸，执意重翻那次争执的旧帐。脑袋充血的我，总是忍不住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发脾气。</p>

<p>我斥责他为何在笹良病危时，不赶回母亲的身边陪她最后一程。</p>

<p>我质问他难道工作真有这么重要，胜过母亲……</p>

<p>逐他出门的分明是我，却说出如此任性的话。</p>

<p>甚至还在叶鸟自食其力所找到的这个栖身之地闹事，给他添了麻烦。</p>

<p>真痛恨自己这个固执又任性的老糊涂。叶鸟大概已经不愿原谅我了吧。</p>

<p>我彷佛能看见笹良对这样的我露出失望透顶的表情。</p>

<p>……对不起，笹良，直到现在还让你如此操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