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丰收与离别的秋之祭 插曲【一】劲敌再次驾到

<p>我──担任天神屋小老板一职的银次，正为了十月底展开的秋日祭绞尽脑汁，思考着是否能举办一些特别的活动。</p>

<p>由于突然接到大老板的传唤，于是我急忙赶来这间办公室。</p>

<p>「咦！您说乱丸要来天神屋？」</p>

<p>「是呀。他是来为葵在折尾屋完成的任务支付相应的报酬，不过真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白夜所开的漫天高价啊。葵要是听见这金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p>

<p>「呵呵。毕竟葵小姐到现在似乎仍不太清楚，自己为折尾屋的仪式所做出的行动是多重大的贡献吧。」</p>

<p>据大老板所言，葵小姐达成任务的报酬金额，就算扣除了天神屋临时歇业多日所产生的损失、营运的赤字部分，以及补贴葵小姐的一小笔奖金，都还绰绰有余。至于最后剩下的部分，当然就是拿来抵债了。</p>

<p>「唔哇，真的耶。」</p>

<p>我看着大老板递来的明细，不自觉地露出最直接的反应。</p>

<p>白夜先生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交涉手段才争取到如此庞大的金额……</p>

<p>不，话虽如此，我也曾经在折尾屋多次参与过仪式的执行，所以很清楚。葵小姐的功绩，对后世留下了相当大的贡献。</p>

<p>这份报酬完全合乎她的付出，我想乱丸也是如此认为才答应的吧。</p>

<p>「话说回来，大老板。前些日子您与葵小姐的约会还顺利吗？虽然重点好像不是约会。」</p>

<p>「的确呢。葵被山里的玃猿抓去当成神明祭拜，还在击退山贼作战中参了一脚……预想中被水果包围的温馨约会变成了一连串灾难，不过也因此获得了一些情报。再说，葵因为能发挥厨艺似乎也很开心。她还收到了平时难以入手的山产食材，乐得很呢。她爱料理成痴的毛病大概一辈子也治不好了吧。」</p>

<p>「啊、啊哈哈！真像葵小姐的作风呢。总之两位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p>

<p>大老板回了一句「的确呢」，弯起了眼尾笑着。</p>

<p>以前的他，会露出这种少年般的青涩笑容吗？</p>

<p>我心里突然有了这个疑问。</p>

<p>「好了，银次，你的兄长也差不多要到了。难得他来一趟，这次聚会你也一起出席吧。」</p>

<p>「咦！真的方便吗？」</p>

<p>「只有我跟白夜在，气氛实在太严肃了。要是没有你，场面一定会安静得很尴尬。」</p>

<p>「会、会吗……呃，的确是这样呢。」</p>

<p>虽说天神屋与折尾屋才刚齐心协力度过一场难关，但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是很紧张。正因为如此，才会在经营上互相较劲。各方面也因为有了切磋的对象，才更能精益求精。不过想象起几个大人物齐聚一堂的画面，的确很难说话吧。</p>

<p>……不，也许我的担心只是多余。</p>

<p>「哇哈哈！真是好久没来天神屋啦！虽然这么说，其实夏天才刚来过？今天我们带了满满的伴手礼过来啰。对了，话说小姐人在哪里呀？真想请她做点东西来吃吃呢。」</p>

<p>「叶鸟你吵死了，给我安静点。」</p>

<p>「乱丸你干嘛啊，明明是你要我一起过来的不是吗？」</p>

<p>折尾屋的乱丸却偏偏带着叶鸟先生同行，来访天神屋。</p>

<p>这实在出乎预料。不过他这种不会看场合的个性也算是神乎其技，或许能成为这次聚会最佳的润滑剂。</p>

<p>……难道乱丸其实也跟大老板一样，害怕尴尬的气氛吗？</p>

<p>「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折尾屋的大老板，欢迎你的到来。」</p>

<p>「哼！少说这些违心之论，天神屋大老板。不过我们也是希望早早把欠你们的还清啦。我可不想欠你们什么人情债……喂，叶鸟。」</p>

<p>叶鸟先生把一大包东西递往我们面前，外头裹着一层包袱巾。</p>

<p>这包裹怎么看怎么可疑，不过我们天神屋的会计长白夜先生不动声色地收了下来，快速地确认了内容物。</p>

<p>「嗯哼，没问题。」</p>

<p>然后他拿出只有会计长与大老板能过目的正式收据，盖上天神屋的金印玺。</p>

<p>「之后得给葵写份报告书才行，还有，必须包点奖金犒赏她呢。」</p>

<p>白夜先生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入袋，不高兴才奇怪。他甩开折扇，悠哉地说：</p>

<p>「这是葵小姐的第一份奖金呢，她一定会很开心的。」</p>

<p>要是得知发奖金的事，不知道她会多惊喜呢。</p>

<p>想象着她吃惊的表情，令我不禁发出轻笑。</p>

<p>「小老板，奖金就由你负责发放吧。虽然我想依照那个小姑娘的性格，大概最后又会全花在食材上就是了。」</p>

<p>「说得没错呢。」</p>

<p>大老板露出的苦笑只有「无奈」两个字可以形容。他的这张表情似乎让乱丸与叶鸟先生感到很稀奇，两个人斜眼瞥着彼此。</p>

<p>「所以说，天神屋的大老板，在那次之后，黄金童子大人还有到天神屋来吗？」</p>

<p>乱丸眼见刚才的对话已告一段落，便切入新的话题。大老板马上摇摇头。</p>

<p>「没有……我也有些东西想请她归还，一直希望能取得她的联系。但要掌握那位大人的行踪，可不是那么简单呢。」</p>

<p>「想请她归还的东西？」</p>

<p>叶鸟先生啜饮着天神屋的茶，开口询问：「那是啥东东？」</p>

<p>「天狗圆扇。目前归葵所有，但听说被黄金童子大人拿走了。」</p>

<p>「啊，啊啊，原来呀，对耶。」</p>

<p>叶鸟先生似乎现在才想起这回事，对乱丸使了个眼色。他的眼神就像在质问：「喂，现在要怎么办啦？」</p>

<p>乱丸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p>

<p>「黄金童子大人说过，她将前往西北大地。」</p>

<p>「西北大地？」</p>

<p>大老板与白夜先生的神色双双一变。</p>

<p>西北大地──同时又被称为「文门大地」。</p>

<p>那是个充满知识与医学分子的学术之都，西北大地出了许多文官，并参与中央政务，加上在八方大地之中位置邻近中央，可说是在政治面上具有极大影响力的一区。</p>

<p>「这可真是『政治目的明确』的一块地方啊。」</p>

<p>白夜先生不着痕迹地挖苦了一番。</p>

<p>「没错。西北大地是由妖都宫中握有大权的右大臣──家康公所管辖的地区。黄金童子大人似乎为了北方大地的事情而有求于他，但我想那只贼狸猫不可能轻易有所动作。黄金童子大人应该觉得很棘手吧。」</p>

<p>大老板扶着下巴吐出一口漫长的叹息。</p>

<p>「北方大地是吧……我前两天也从那边山区的居民口中听说了当地的问题。北方大地长久以来由冰人族的老贤者治理，但那位大人卧病在床又后继无人。因而助长了山贼的气焰。」</p>

<p>「那个老爷不是已经死了喔？」</p>

<p>不懂得看气氛的叶鸟先生在此时插嘴问了一句，结果被乱丸狠狠瞪了一眼。</p>

<p>然而他却吹着口哨装没事。</p>

<p>「恐怕黄金童子正是为了解决北方大地越来越严重的内乱问题，所以才前往西北大地。一部分也是不想让八叶的职位出现空缺吧，毕竟这有可能成为宫中那些贵族扩张势力的机会。现在多亏有八叶制度，八块土地各由不同的八叶掌握地方主权，但也有很多人认为应该废行此制，实施中央集权啊。」</p>

<p>乱丸语毕，突然发出一声苦笑并撩起刘海，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p>

<p>「天神屋的大老板啊，真是作梦也没想到，我会有跟你讨论起这种事的一天呢。」</p>

<p>「甚有同感。你的个性也磨得越来越圆滑了呢，乱丸。」</p>

<p>「啧！要你管。」</p>

<p>「啊哈哈哈！」</p>

<p>叶鸟先生哈哈大笑了起来。</p>

<p>这一</p><p>笑让大老板也摆脱了原本的严肃，突然转为淘气的笑脸。而白夜先生见状则静静地瞪着大老板，刻意清了清喉咙。</p>

<p>从那无言的抗议之中，可以读出他正在说：「这副态度简直威严尽失。」</p>

<p>当事人大老板也似乎微冒冷汗。</p>

<p>「欸欸，严肃的话题结束了吧？我们多聊点开心的事情吧。我们折尾屋带了一个好消息过来报告喔。其实啊，就是啊，我们家的小老板跟女二掌柜竟然结下婚约啦。」</p>

<p>「咦咦！秀吉先生与宁宁小姐吗？」</p>

<p>刚才还保持低调的我，因为叶鸟先生突然爆出老东家的这桩喜事，激动地不由自主往前倾。</p>

<p>秀吉先生是猴妖，在折尾屋担任小老板；而宁宁小姐则是火鼠，是折尾屋的女二掌柜。</p>

<p>在之前夏天共事时，从没发现这两人之间有任何情愫耶……</p>

<p>尤其是宁宁小姐，怎么看都对乱丸一片痴心，所以说那份感情也许并不是男女情爱啰？</p>

<p>「这……进度不会太赶吗？」</p>

<p>距离夏天也才不过两个月，此时竟然已经进展到缔结婚约的阶段了，我对于这震惊的事实只能瞪大了眼。</p>

<p>「秀吉跟你这种慢熟又被动的家伙才不一样。」</p>

<p>「你……我可不想被一心只有爱犬的乱丸这么说呢。」</p>

<p>乱丸露出窃笑，话中有话地调侃我，令我忍不住回嘴。</p>

<p>「不过我听说啊，比较积极的一方其实是宁宁喔。」</p>

<p>「咦咦！」</p>

<p>那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p>

<p>「他们俩一定是在仪式结束后，趁休假一起回乡时迸出了什么火花吧，嗯嗯没错。」</p>

<p>「也是，毕竟他们原本就是同乡的青梅竹马，从小就摸透对方的一切了。这次还一起克服了仪式这个难关，也许被彼此某些地方所吸引了吧。不过这对折尾屋来说也是一桩喜事。他们都是我值得信赖的干部，现在缔结了更深的羁绊，让组织的凝聚力更强了。」</p>

<p>乱丸与叶鸟似乎非常乐见推心置腹的两位干部结为连理。</p>

<p>特别是乱丸，虽然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从他的言谈与散发出的氛围中，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喜悦。我就是明白。</p>

<p>「啊哈哈！虽然我还曾经劝过秀吉要多懂得找乐子，不过别看那家伙那样，可是相当专情又一板一眼啊。毕竟出生自乡村，他所认定的男女交往就是以成亲为前提，不懂什么速食爱情啦。宁宁也是，再怎么说还是跟秀吉最速配了。要说这两人登对，好像也真的满登对的。」</p>

<p>「跟只懂得找乐子的你简直完全相反呢，叶鸟。」</p>

<p>「啊啊真是的，我就知道一定会被吐槽。大老板你别管我啦。」</p>

<p>叶鸟挖了个洞给自己跳。然而大老板却一脸笑咪咪的，随后充满感慨地说：</p>

<p>「是呀，我很能明白。一路打拼至今的员工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这是多令人感到欣慰的事。但是天神屋的诸干部，自从菊乃成亲之后，就再也没传出其他好消息了……大家看起来也还没有这样的打算。」</p>

<p>「……」</p>

<p>大老板口中的菊乃小姐，原本是天神屋的前任女二掌柜，在阿凉遭降职后又重新回归现任的位置。</p>

<p>的确，天神屋在她之后就没传出任何喜事。也没有哪一对看起来好事近了……</p>

<p>现场的气氛好像陷入无言以对的沉默。</p>

<p>「说这什么话，你自己赶快把那个史郎的孙女娶进门不就好啦？」</p>

<p>「……咦？」</p>

<p>乱丸的吐槽划破了这片宁静。他说得实在太有道理，让大老板脸上的笑容就那样僵住了。</p>

<p>「要是这么简单，我也不用多费苦心啦。就是因为一路意外地坎坷，我才伤脑筋。」</p>

<p>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啊啊……」的叹息，某方面来说完全能认同大老板。完完全全。</p>

<p>大家此刻都在心里估摸起葵小姐这个人。</p>

<p>想了想她的性情与大老板的辛苦，似乎都能感同身受。</p>

<p>「哈哈哈！天神屋的大老板，看你为了一个小丫头而焦头烂额真是令人愉悦。太有趣啦。」</p>

<p>「毕竟对方是史郎的孙女嘛。那位小姐呀，绝对不会让自己白白吃亏的喔。她应该还会继续成为隐世的话题人物吧。」</p>

<p>乱丸跟叶鸟拍着膝盖哈哈大笑。</p>

<p>在这之后，大家又继续闲话家常了一阵子，并交换隐世内部的情报。最后折尾屋的人除了交付约定好的金额以外，还把各种伴手礼也留下，便打道回府。</p>

<p>伴手礼全是折尾屋最自豪的南方大地特产。</p>

<p>盛产的海味当然不用说，另外还有油脂含量少、受女性欢迎的极赤牛；隐世中仅生长于南方大地的芒果与相关加工零食；另外还有最近从现世传入，目前正大量生产中的酪梨等物产。</p>

<p>这些是指定给葵小姐的礼物，想必她一定很开心吧。但大老板与白夜先生却似乎心有不甘。</p>

<p>「折尾屋最近好像推出许多高人气的土产，引起了热烈回响，真羡慕啊。」</p>

<p>「天神屋也必须尽快开发新特产与纪念品才行了。光是倚赖旧有的品项，前景令人堪忧呢。折尾屋现在开始蒸蒸日上了，虽然彼此之间的交恶渐渐化解开来，但是互为劲敌这一点可是不会变的喔。」</p>

<p>白夜先生接着转头面向我说：「话说回来……」</p>

<p>「小老板，听说你为了策划配合秋日祭的活动而绞尽脑汁，有想到什么点子了吗？」</p>

<p>「关于这件事，我想说如果依照往年模式举办例行性活动有点无聊，所以……今年想用鬼门大地这里丰收的稻米、地瓜还有南瓜来做点什么。」</p>

<p>「南、南瓜……」</p>

<p>大老板难得面露难色。</p>

<p>「说到这才想到……大老板不太能接受南瓜的口感是吧？」</p>

<p>「因为甜甜的，所以无法接受入菜是吧？」</p>

<p>白夜先生与我在宴会等场合通常会与大老板同席，所以非常清楚这件事。</p>

<p>大老板虽然给人无所畏惧的完美鬼男形象，但遇到餐桌上出现炖煮南瓜时，就会若无其事地扔进白夜先生的碗里。我曾亲眼目睹过这一幕。</p>

<p>「……南瓜是吧。」</p>

<p>「怎么啦银次，你露出一脸狡猾老狐狸的表情耶？」</p>

<p>「没事，大老板。我只是稍微灵光一闪。」</p>

<p>「噢噢，那真是太好了！」</p>

<p>「哦？被誉为天才企划的小老板，想出来的点子想必很精彩吧。」</p>

<p>大老板与白夜先生向我逼近了过来，追问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p>

<p>「这个嘛……」</p>

<p>我顺势与他们围成一圈，交头接耳地策谋着。</p>

<p>三个高层干部在小圈圈里咬耳朵，还发出呵呵呵的笑声……</p>

<p>身为门房领班的千秋先生当时目睹了这副光景，他事后告诉我：「超吓人的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