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四章沉睡者的『光』

(卡利亚斯SIDE)

「艾莉亚，是那里的店喔！」

「——等等我，姊姊。」

兴奋的伊莉丝拉着艾莉亚的手，打算前往杂货店。

「伊莉丝！不可以让艾莉亚太累，知道吗？」

「——啊、对耶。艾莉亚，对不起！」

「……我没关系喔，姊姊。」

被我提醒的伊莉丝急忙停下脚步，跟艾莉亚道歉。

艾莉亚虽然看起来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的确没有显得吃力的样子。

「——艾莉亚也是，你才刚醒来，不可以太勉强喔？」

「嗯，我没事……谢谢。」

艾莉亚听到费安娜说的话，点头说她没事——然后有些害羞地说了谢谢……费安娜闻言，脸颊也染上了些许红晕。

昨天我们带着艾莉亚回到教会，佛洛克斯先生就在入口等着我们。

看到艾莉亚，他果然吓了一跳，经过我们说明事态之后，他同意……总之，他同意由『我们』担任监护人，让艾莉亚留在教会里。

一夜过去之后，来到今天早上。

原本我们想跟蕾宓莉雅报告而使用了『映光玉』，但没有得到回应。

可能是因为现在时间不方便吧，我们打定主意下午再连络看看……这段时间空了下来，我们决定去买一些艾莉亚需要的日常用品。

所以我们四个人就出发去逛市场与杂货店。

——不过，艾莉亚真的已经可以跑了吗……

在艾莉亚身上的古代封印术，将她所经历的时间也一起冰封了，因此虽然不会造成肌力衰竭，被封印的灵魂却忘了驱动身体的感觉。

昨天她的脚步非常不稳，也丧失了记忆，应该就是封印术造成的后果。

如果只经过一晚，她就找回了跑步的感觉……应该算是不得了的大进展吧？

看着伊莉丝和艾莉亚在店里选商品，我同时思考着——费安娜出声问道：

「……关于昨天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你是指把艾莉亚当成『女儿』这件事，对吧？我虽然有点惊讶……不过无论如何你都没有丢下她，这很像你会做的事情啊。」

「唔……」

听我这么说，费安娜觉得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即使昨天费安娜没有收艾莉亚为『女儿』，艾莉亚应该也会以孤儿的身分留在教会，与我们共同生活吧……不过一旦如此，即使只有一段时间，艾莉亚也会感觉到自己是『无依无靠』的。

费安娜应该是不希望看到眼前这个『孤单一人』的少女，承受那份孤独的感觉吧，这样一想，当下的确只能那么做。

「……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你的缘故喔？」

费安娜满脸通红，对我投以怨恨的眼神——我的缘故？

「——伊莉丝和你，已经完全变成父女了……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无论出身于何处，你们都成为了真正的父女——让孩子脸上露出笑容。所以我也想让眼前这个快哭了的孩子微笑啊……所以自然而然就说出那句话了。」

——我看着边说边露出羞赧笑容的费安娜，有一瞬间不禁看呆了。

为了掩饰我的失态，我急忙将视线转向伊莉丝她们，然后说道：

「……费安娜和艾莉亚，你们一定可以成为很棒的『母女』。」

「真的吗？」

「——嗯，因为……伊莉丝应该也把费安娜当成母亲了吧？」

我没有看费安娜的反应，而是朝伊莉丝她们走了过去。

「——啊，父亲！我们买到好东西了喔♪」

看来两个人都买了新的马克杯。

……艾莉亚手上的杯子图案，是一只精巧而且体格粗壮的龙……她看起来很开心，所以我什么都没说。每个人的审美观果然都不同啊。

请店员将杯子放进袋子之后，我将袋子拿在手上。

「谢谢父亲。」

伊莉丝伸手牵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则牵着艾莉亚。

「……」

艾莉亚看了看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抬头看向费安娜——

「？艾莉亚，怎么了吗——」

费安娜走近我们，艾莉亚『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费安娜的手。

「……母亲，可以吗……？」

「……可以啊——我们手牵手吧？」

「！……嗯♪」

艾莉亚开心地与费安娜重新牵起手，费安娜看起来有点害羞，但是并不觉得讨厌的样子。

「——听好喔？小孩本来就可以跟父母撒娇……你还小，无论想怎么跟我撒娇都可以……知道吗？」

「……嗯♪——谢谢你，母亲……」

少女开心说道……看起来很安心，她用脸颊碰了碰与费安娜牵在一起的手。

我和伊莉丝微笑看着她们两个人。

「——啊，不过如果你恶作剧……或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也会骂你喔？」

「……嗯。」

听到费安娜的追加声明，艾莉亚微微移开了视线，小小应了一声。

……我真的觉得，她们一定会成为很棒的母女。

到目前为止，我都是个轻松自在的旁观者。

不过回到现实里——我、伊莉丝、艾莉亚与费安娜，我们依序牵着手。

在市场大道上……这里当然是个热闹的地方。

当我发现时已经太迟了，周围的人纷纷对我们投以充满温情的视线。

对比两位心情很好的小朋友，我和费安娜……在接下来的购物行程中，直到回到教会都一直微微低着头走路。

……不过，很不可思议的是，一点都不觉得讨厌呢。

午饭后稍微算了一下时间，我们在勤务室集合。

「——时间差不多了，来用『映光玉』吧？」

「……嗯，不知道他们又会说什么，老实说有点不想面对。不过我们还是需要报告昨天发生的事，还有『那件事』……对吧？」

费安娜心事重重地说道……她感到沉重的理由是——

「……母亲，你怎么了……？」

艾莉亚伸手抓住费安娜，歪着头，眼神流露睡意，她已经完全与费安娜亲近了……我看得出来，『她很开心有人可以让她安心撒娇』。

对于这样的状态，接下来我们要连络的人物不可能会遗漏——我可以理解为何费安娜不想面对。

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报告昨天在遗迹发生的事情。

教皇的『神谕』预言将有灾难降临伊古尼兹城。而被说是防止灾难的关键的伊莉丝，同时还拥有『精灵的爱女』这样的稀有能力。

她在能力觉醒之后，发现并救出了被封印在遗迹内的人造生命体——艾莉亚。

除此之外——有一件从圣殿送过来的东西，现在正放在桌子上，关于这件东西我们也有问题需要询问。

买完东西回到教会之后，有人交给我们一个小箱子，说是我们不在的时候送到的——箱子里有两个水蓝色的透明小球。

看起来与使用圣术时辅助的『光石』有点像……但球体拥有很强的圣术力量，应该是某种特别的圣术道具。

没有附说明书这点，应该也是迂回地暗示『请连络我们』的意思，时间点刚刚好。

「——那，要开始啰？」

我确认大家（除了状况外的艾莉亚）都准备好了之后，启动了映光玉，球体开始发光，在勤务室的墙面上投射出另一个空间的影像。

出现在影像中的——

『——回覆呼叫，飞天团长来了……！！』

「「「「…………」」」」

——并不是被称为『女神的化身』的女教皇蕾宓莉雅。

而是我的养父，圣殿骑士团长马克史威尔。他身上穿的不是平时的银白色铠甲，而是十分紧身的内衣，还摆出强调胸部肌肉的姿势。

而且，内衣上还写着『我是把拔呦！』

『…………』

「「「「…………」」」

所有人一动也不动，现场陷入一片静默——

『……教皇，那个，这比我想的还要难以忍受啊……』

『呵呵♪很快你就会习惯的唷？』

与这段让人无言的对话一起出现，女教皇蕾宓莉雅也走进了画面中。

……画面里的两个人也不管沉默的我们，迳自继续着他们的对话。

『——辛苦了，马克史威尔大人，请回到你的工作岗位吧。』

『……什么？——等等！？所以我只是来搞冷场子的吗——！？』

『没错没错，部下都在等你了喔？——各位～？请把他带～走。』

『等一下，真的假的！？——混蛋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

我的养父，就这样被他的属下，也是我的前辈，排名第四与第五的强壮圣殿骑士带走了。

「……蕾宓莉雅，你……」

费安娜的声音中混杂了颤抖和无奈，艾莉亚还是一脸问号地歪着头。

蕾宓莉雅微笑目送养父被带走之后，悠悠转身面向我们。

『——大家好吗？哥哥、姊姊、伊莉丝还有——咦？』

……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笑容满面的蕾宓莉雅将视线停在——没看过的某人身上。

『……母亲……这个人……是谁……？』

第一次见到蕾宓莉雅的艾莉亚问道……蕾宓莉雅果然没有错过这一幕。

『唉呀唉呀唉呀唉呀♪』

「蕾、蕾宓莉雅……？」

『女教皇』虽然还是笑容满面，但笑容中好像多了一点不怀好意啊——

『——哥哥、姊姊，恭喜你们结婚、生小孩了♪』

「——我就说了，刚生出来的小孩怎么可能这么大嘛……」

『有一位小姐，脸很红喔♪』

「……呃？」

「哇！费安娜姊姊，脸好红……」

「……母亲……？」

「蕾宓莉雅……你别故意开玩笑了……！！」

『可是很有趣嘛♪』

「……唉——艾莉亚，这个人姑且算是教会里最伟大的人——接下来我要说的是秘密，她也是我们的儿时玩伴，是费安娜的妹妹。」

「……母亲的、妹妹……？」

「！艾莉亚，你过来一下！！」

费安娜与蕾宓莉雅一如往常般地很快开始争吵——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斗嘴吧……她打算让艾莉亚做什么呢？——难道……

「……嗯……只要这么说，就可以了吗？」

艾莉亚听了费安娜的『指示』，站在蕾宓莉雅的影像前，对她行了礼之后说道：

「——嗯……我是艾莉亚……请多多指教，蕾宓莉雅阿姨……」

『阿姨……！？——姊、姊姊！利用小孩进行精神攻击也太不人道啰！』

「你没资格说我吧！」

看见这对姊妹无视距离与身分又开始斗嘴，艾莉亚不禁开口询问：

「……大哥哥？这个人，真的是很伟大的人吗……？」

「实在不想让你知道这种事……不过，有的人表面和私底下很不一样喔。」

『哥、艾莉亚……我听得到喔！』

「真是不好意思啊，蕾宓莉雅『大人』……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吧。」

虽然隔岸观火看她们斗嘴还满有趣的……但也不能一直这样玩闹下去。我刻意加上『大人』两个字，蕾宓莉雅也态度一变。

『……我知道了——圣殿骑士卡利亚斯，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你这种双面人个性，真的很令人佩服啊……」

「我们这边要报告的事情比较复杂，等一下再说。首先……今天你们送来的包裹到了，这是什么呢？」

『因为你们的捐款和营收表现实在太好了，我想送一些你们应该会用上的东西作为奖励。包裹里应该有两个小珠子吧？』

「是的——这是？」

『那是「转送珠」。两颗一组，拿着一颗珠子祈愿，就可以把人转移到另一颗珠子所在的地方。虽然不能无限次使用……但可以使用多次，转移距离也几乎没有限制，一次可以转移三～四个人——我想，变得出名的歌姬可能会碰到「某些危险」，正好适合。』

蕾宓莉雅露出充满教皇慈爱光辉的笑容说道。

在昨天发生了那种意外之后，这份关心真是特别令人感到开心。

「原来如此……的确，对这孩子来说应该会很有用……真是太感谢了。」

「谢谢您，蕾宓莉雅大人！」

『不会，多亏了歌姬，我们才能帮助更多不幸的人、拯救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请把它想成我们表示感谢的回礼——圣殿骑士卡利亚斯，可以请问你那边的状况吗？……恐怕是与艾莉亚有关的事情吧？』

「我知道了，其实……」

我开始说明伊莉丝的能力『精灵的爱女』，并透过这个能力让我们找到艾莉亚，以及发现艾莉亚身上的封印。

『——原来如此……没有被解除的封印到底是什么呢？顺便问一下，费安娜，艾莉亚拥有多少魔力呢？』

「与普通人差不多，可能稍微高一点……不过在误差范围内。」

『嗯……所以，与其说是把人造生命体封印起来，不如说人造生命体是为了封印某个东西，而被创造出来的吧。』

「——果然是如此。」

『……不过，因为封印原本就在逐渐损毁中，如果放置不处理的话，有可能随时都会毁坏，「封印之冰」会变成普通的冰，艾莉亚很可能会被冻死——恐怕她也是某种「关键」。在那种情况下，考量到生命之重，你做的判断是正确的。』

「谢谢！」

『不过，可能还是需要做一些紧急应变措施……五天——不、请你们先等三天。三天后，我会派包括几位圣殿骑士在内的先遗部队与调查团过去，再过一天，马克史威尔团长也会率领本队过去。』

养父——马克史威尔所带领的圣殿骑士本队，是国内战力最强的军队。

……这代表蕾宓莉雅也对这次事件有不祥的预感。

「我知道了。」

『——圣殿骑士卡利亚斯，请你做好长距离转送阵的准备，我会尽快开始编组派遣团。』

「——好的，拜托您了。」

『那就先这样了……对了对了！』

『蕾宓莉雅』身上的氛围又转瞬为之一变。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应该会比较有空了——下次再跟姊姊、伊莉丝、艾莉亚轻松愉快地聊天喔？』

「呵呵，这样啊，你不再乱开我玩笑的话，当然很欢迎喔？」

「嗯！谢谢，蕾宓莉雅姊姊！」

「……嗯♪……谢谢，蕾宓莉雅阿姨……」

『咕呜！？……姊？请你重新教她好吗……？』

「——啊、哈哈哈哈……我考虑一下。」

『总、总之！今天先这样吧——下次见！』

蕾宓莉雅说完之后，通讯画面随之结束。

「……费安娜。」

「怎么了？卡利亚斯。」

「……被叫『那个』的打击，其实比你想像中大喔。你再教教艾莉亚正确的礼仪吧？」

「……说得也是。」

当我们继续聊着，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请进。」

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佛洛克斯先生。

「不好意思——艾利尔和丽婕来了。」

「好，我马上过去！——对了！艾莉亚，等一下我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喔？」

「……？朋友……」

「嗯！那我去叫他们过来喔？」

伊莉丝说完就离开了房间，去找艾利尔和丽婕。

艾莉亚看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啦，艾莉亚？」

费安娜问道，艾莉亚恍恍惚惚地说——

「——朋友……？……我的朋友……」

艾莉亚的神情并不似失去了什么那般悲伤。

简直像是——想取回重要的东西，仿佛只要想起来，就能够拿回来一般。

她的表情仿佛就是如此相信——

(伊莉丝SIDE)

「——慢、慢一点嘛，伊莉丝，你怎么了？」

「我们又不会逃走，为什么这么急啊？」

「——啊，对不起啦！」

我想快点把艾莉亚介绍给丽婕和艾利尔，结果好像有点太急了。

他们两人有点被吓到了，因为被我不顾一切地拉过来，丽婕有些喘不过气。艾利尔可能因为平常与父亲的剑术训练，又是男孩子，看起来神色自若。

「——所以？你到底在急什么啊？」

……说到这个，我才想到我连理由都还没跟他们讲。

「跟你们说喔……我有『妹妹』了！」

「什么？」「……欸？」

艾利尔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丽婕的脸变得有点红，为什么要脸红呢……？

总之，好想快点让他们见到艾莉亚，我加快脚步急切地回到了刚才的房间。

「我们回来了！艾莉亚，我带了朋友来见你喔。」

「……姊姊。」

朝我跑过来的艾莉亚差点跌倒，我赶紧上前扶了她一下。虽然她已经会跑了……不过一不小心还是有点危险啊。

「小心点喔，艾莉亚？」

「……对不起。」

艾莉亚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我看得出来她有一点沮丧。

我摸摸她的头，她好像觉得有点痒，眼睛眯了起来，看起来真可爱♪

「……伊莉丝？她是……」

——啊！我应该赶快帮大家介绍！

「她是艾莉亚，昨天成为费安娜姊姊的『养女』，也是我的『妹妹』，请你们当她的好朋友。」

「……拜托了……？」

我介绍完之后，艾莉亚也在旁边轻轻点头打招呼……虽然表情有些茫然，但我想一定没问题的！

「欸……你叫做艾莉亚吗？我是丽婕——很高兴能跟你当好朋友喔。」

丽婕一开始有些迟疑，不过很快就露出了笑容欢迎艾莉亚。

「……！……嗯，请多多指教……」

艾莉亚说道，虽然还是很难从她的表情读出情绪——但我看得出来她是开心的。

「嗯♪请多指教喔！……不过，费安娜姊姊……？」

丽婕握住艾莉亚的手打完招呼之后，就去找费安娜姊姊，两个人走到房间角落……要说悄悄话吗？

……当我正好奇她们在说什么的时候，精灵就让我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你家的女儿，长得很可爱耶……应该没关系吧……？』

『……应该不用担心，我觉得目前艾莉亚还无法理解恋爱感情——而且艾利尔在伊莉丝出现的时候也没有动心啊，不会有问题的——』

……我还是不懂，什么东西『不会有问题』呢？

「你是艾莉亚对吗？我是艾利尔！既然你是伊莉丝的妹妹，那也是我的妹妹，请多指教啰！」

这次换艾利尔跟艾莉亚打招呼。

艾莉亚一瞬间有点呆住，然后微笑说道——

「……嗯，请多指教——艾利尔、哥哥……」

「唔、嗯……请多指教。」

艾利尔的脸变得有点红。

「「——糟了！『妹妹属性』！」」

……费安娜姊姊与丽婕发出『绝望』的惨叫声……『妹妹属性』是什么？

「父亲、佛洛克斯先生——什么是『妹妹属性』呢？」

「……嗯——我也不太清楚耶？」

父亲也歪着头，一脸疑惑的样子。他们大概跟我一样，虽然知道字的意思，但是不懂为什么这些字会被这样使用。

「——我想……她们大概是在说艾莉亚很可爱吧。」

佛洛克斯先生有点困窘地回答，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但是故意不想明说——不过我也有同感！

「——嗯！艾莉亚很可爱♪」

听到自己的『妹妹』被称赞，我觉得好高兴——父亲笑着摸摸我的头。

我看着大家——发现大家都笑开了。

我想今后一定会很开心的。

——然而就在此时，『那件事』发生了！

「——咦……？」

……并非耳闻，我在心里听到了——『啪』，像器皿破裂的『声音』。

接下来我听到——不、是感觉到……从地底蔓延溢出的恐惧……

「——啊、啊、啊……！」

「……伊莉丝？——伊莉丝！？」

地底下，卷起一股漩涡——逐渐往上涌起——！？

「——！？大家快趴下！！」

「「「「「——！？」」」」」

就在这一瞬间，城市开始剧烈摇晃——

(卡利亚斯SIDE)

「——！？大家快趴下！！」

「「「「「——！？」」」」」

伊莉丝突然发出近似惨叫的大喊。

随后——地底发出巨大的声响，强烈地震侵袭了伊古尼兹城。

我立刻将伊莉丝护在身边，费安娜立刻抱住了艾莉亚，艾利尔也靠近保护丽婕，佛洛克斯先生则就近照看着他们。

「……停了……吗？」

「……好像是……伊莉丝，你为什么知——伊莉丝……！？」

伊莉丝脸色发白，神情惊恐——她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不寻常。

「伊莉丝！怎么了！？」

「很生气……！土与火之精灵都很生气……！！」

「！？——伊莉丝，你知道生气的精灵聚集在何处吗……？」

费安娜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难掩紧张神色，急忙问道。

伊莉丝侧耳倾听精灵们的声音。

「——正下方……不对，是在遗迹那边……？」

「……可能真的不好了——卡利亚斯，请再连络一次蕾宓莉雅！！」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几乎没看过费安娜如此焦急的样子，我知道情况一定很严重。

我依言寻找连络用的『映光玉』——刚才放在桌子上的映光玉，因为地震掉落在地上——

「——裂开了…………嗯，果然没有反应。」

伊古尼兹应该有熟悉此类道具的工匠可以修理……但是我自己无法修复，而且就算交给工匠应该也无法立刻修好。

「或许非常不妙呢……！佛洛克斯先生，请连络自警团，准备发布紧急通知。我会跟大家说明状况，请集合城里的有力人士……！」

「费安娜姊姊……？」「费安娜姊姊，怎么回事……？」

由于事出突然，艾利尔与丽婕觉得十分困惑。

「——你们先回家吧？请家里的人做好随时前往避难的准备，理由是……总之就说可能会有比刚才更大的地震发生——知道了吗？」

「嗯、嗯，知道了……！」

艾利尔与丽婕都对费安娜话语中有所保留的部分有些疑问……但他们还是点了点头，急忙回家去了。

「——费安娜，我知道事情应该很严重……但究竟怎么回事？」

她应该是不想让孩子们过度受到惊吓，我感受到她的顾虑，拜托佛洛克斯先生帮忙照顾伊莉丝与艾莉亚之后，才开口询问。

「……蕾宓莉雅不是要我们等三天吗？」

「——没错，她是这么说的……？」

「……如果只是我杞人忧天还好，但是，若被我料中的话——」

费安娜看向窗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遗迹。

「——最糟的状况，这座城市可能连明天都没有。」

◆　　◆

「……果然是这样。」

我们来到发现艾莉亚的遗迹密室。费安娜破坏入口的墙壁，压抑着感情，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也陷入了沉默……此处原本充满被封印的冰块，现在却有大量的水流出——封印正在消解中。

再次确认状况后——我想起费安娜之前所说的话。

『有一说指出这一带过去曾经是火山口，这件事你知道吗？』

『……？——但是并没有火山喷发的痕迹啊……这里有森林也有湖泊，而且大约三千多年甚至更早以前遗迹就存在了……』

『你说得没错，所以大家都不当一回事……我当初也只是觉得，原来有这种传说啊——但是从地形看来应该是真的，虽然一直被认为只是偶然。而且，这座城市的名字伊古尼兹，从这里只是个聚落时就有了，而聚落是何时出现的也没人知道……这个名字的语源是什么呢？』

『——是「火（Ignis）」吗？难道……那是火山的封印？』

『不，那个封印并不是为了干涉这个世界而出现的——一起被封印的艾莉亚也没有那种魔力——压制住火山的，是别的东西。』

『……等等，如果是强行压制，伊莉丝应该会察觉……』

『——没错，她应该会察觉被解放的精灵的失控行为……但是，如果是伊莉丝能够察觉到的范围以外呢？……或者，那不是强迫性的？』

『先不论可察觉范围外的可能性，如果是非强迫性的压制方法……啊！』

『想到了吗？存在于「精灵的爱女」之上，「统御精灵的存在」。』

如果精灵的爱女是精灵喜爱的对象，那么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个种族，是精灵服从的对象，被称为『精灵的支配者』——

『——龙族。』

『没错——而且是能够压制千年火山等级的。』

『……所以，幸运的话我们碰上的是高等龙族，不幸的话，就是古龙等级……！』

眼下太阳已经西沉。前往遗迹的途中，我抬头看向天空，满月闪耀生辉……此时我不禁觉得那份美丽『不合时宜』，作为一个崇敬太阳与月亮双女神的特洛提斯教徒，我的想法可能该受罚了。

对城里的有力人士说明状况之后，我们尽可能将人聚集在包括教会在内的避难所。我与自警团的成员，加上较有实力的冒险者，尽我们所能对避难所施下最强等级的防御术，再请其他人协助维持防御术，希望能撑过今晚。

在城里安排好警戒措施之后，我和费安娜全副武装来到遗迹确认状况。

虽然内心希望能更早点前来……但考虑到可能发生的状况，无论如何准备都不够充分，因此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巩固防守。

「——费安娜，里面有门。」

之前被冰块掩埋的密室里面，有一道金属门，经过了如此长久的时间，上面竟然一点锈蚀的痕迹都没有。

「……该怎么做，卡利亚斯？」

「——走吧，说不定还来得及再次封印……如果是龙族，也有可能可以沟通。」

「…………是呀。」

费安娜点了点头，表情还是相当严肃。

我和费安娜都通晓封印魔物的术式。但是当对手是高等龙族时，若对手仍在沉睡或无法取得对手的同意，封印术就无法发挥效用。

如果是懂人类语言的龙族，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服对方……不过要一个被长久封印的存在理解人类的状况，应该不太容易……

我一边思考各种可能性，一边确认金属门没有陷阱，伸手一推，出乎意料地，门一下就开了，里面是一道往下延伸的阶梯。

「——走吧。」

「……好。」

我们小心谨慎地走下阶梯，从阶梯数判断大概的深度，以及遗迹内的相对位置。

「如果只是一只高等龙族的话，应该多少还能够应付——我一个人至少可以撑一阵子，城里也有足以与之对战的冒险者。」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不过不太可能。」

「——我想也是。」

我也察觉到了，这里虽然长久以来无人进入，却一只魔物都没有……仿佛有什么——『连黑暗都害怕』的东西存在。

我渐渐感觉到愈来愈强的——只能以『压力』形容的『事物』。

阶梯来到了尽头，旁边有一扇巨大的门扉……『那物』就在门的另一边——

「……这应该不是我们能打败的对手，我们先看看状况，然后就用那个珠子逃走吧。」

「——嗯，我知道。」

那个珠子正是『转送珠』，我身上带着一颗，另一颗给了伊莉丝，如果遇到危险，我们可以立刻回到教会，通知居民紧急避难。

到时候再跟蕾宓莉雅联系，请她立即派遣支援部队，等后援抵达后再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映光玉已经紧急送修，应该今天晚上就可以修好。

……老实说，我很想连门都不要开，现在立刻逃走。但是考虑到未来的对策，还是需要对手正确的情报。

而且——虽然不愿思考这一层，但对手一旦开始发狂，我们必须为大家争取时间。

这里是地底下。如果是稍微暴走还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如果对手是古龙等级以上的龙族，其攻击力可以轻易改变地形。

「……我要开了，准备好了吗？」

费安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恐怕已经开始在心中咏唱咒语，所以才没有出声。

我也默默确认手边月光石和阳光石的数量，以及附加于辉剑上的圣术，考虑如何因应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

……面对这股『压力』，我们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到底有没有用——至今仍是未知数。

我将门推开，门发出了嘎吱声响，出现在门后方的，是一片挑高的广大空间。

在空间深处——『那物』就在那里。

如我们所猜想的……是龙族。

它的头几乎要顶到天花板，是一只非常巨大的赤龙。

「是古龙等级的、赤龙……！」

赤龙是龙族之中攻击力最强大的，加上它压制着火山，应该也获得不少精灵之力。与我听说过的古龙相比，这只赤龙的巨大程度，在我曾听闻的古龙之中亦是数一数二。

……这真的不是人类能够打败的对手。我从怀中拿出『转送珠』，将费安娜揽在身边，正准备逃走的时候——一道光突然出现。

「……什么？」

它发现我们了吗？——似乎不是如此。

赤龙的确看着我们的方向，正确来说，是瞪着我们前方的墙面，它大大展开了布满火焰的翅膀——光线开始在它的口中凝聚。

通常龙喷出的气息有不同的名称，火龙的气息被称为火焰之息，冰龙的气息被称为冰雪之息，雷龙的气息被称为雷霆之息。

可是古龙等级以上的龙之吐息，只有一个名称，因为当古龙喷出气息，只会造成一种结果。

那就是——『毁灭』。因此，古龙的气息被称为——

「——那是『制裁的吐息』……！！」

令人目眩的美丽白光，聚集精灵之力，使之压缩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它想毁了墙壁飞出去吗……！」

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我们一定会被卷进去，我为了逃离此地，开始发动『转送珠』——

「——！……费安娜，对不起，我们不能逃了……！」

「你、你说什么！？怎么回事，卡利亚斯！？」

费安娜发出惊呼……但是，我们不能逃……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不能逃，就算逃走也于事无补了。

想到遗迹入口的标高，我们往下行走的深度、方位——

「……我们不能逃。『制裁的吐息』的方向是往城里……！！」

「什么……！？」

伊古尼兹城的位置太接近遗迹了，一旦它释放『制裁的吐息』……恐怕整座城市、山脉的一角都会被完全消灭。

「——上吧，费安娜……！！」

「也只能这么做了……！！」

我们踏进了『制裁的吐息』的射程范围——古龙一瞬间皱起了眉头，但它并没有改变动作——就要来了。

假设我们能够从这里逃脱，回到在教会里的伊莉丝身边，我们会一起因『制裁的吐息』灰飞烟灭。

而且——在那之前，还有一个让我怎样都不想逃的原因。

——一旦攻击袭向城里，一切就完了。然而防御也只是无谋之举，既然如此……！

「费安娜！请你保持倾斜的角度全力展开障壁，把攻击往上弹！！」

「……只能上了，卡利亚斯，我们死的时候也要在一起喔……！！」

「别说这种触霉头的话，我们要一起活下去！总之，我们尽全力阻挡这一发攻击！！」

我将所有的月光石和阳光石砸在地上，释放出所有的力量，然后进入障壁之中。

「展开压缩法阵！『月光阵』『阳光阵』『星海阵』！『集合吧，覆盖天空之光，封印一切灾厄，神之御力』——！！」

「『集合吧，四方的精灵，请形成对抗不合理制裁的障壁吧』——！！」

「『天盖阵·极光』——！！」

「『灵光壁·抗魔』……！！」

『制裁的吐息』开始发威了。

「「……！」」

眼前出现一片令人目眩的强烈光芒，耳边听到的并不是破坏的声响，而是来自远方的地鸣声。

我用了圣术最高位阶的防御术，集合终日的光明所产生的极光，可以阻绝所有的攻击。如果对手只是普通的高等龙族，使用极光术就得以阻止。

费安娜的障壁也借用了所有的精灵之力，属于最高位阶的防御法术。

两种最高位阶的防御术合在一起，成功让『制裁的吐息』往上弹开——但是……

「啊……！！」

虽然我们已经让『制裁的吐息』的威力减弱了一大半，但还是被对方压制住了。

我们已经尽全力抵挡，但赤龙的攻击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再这样下去，障壁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但是，我们有想要守护的人，在我们身后——还有身边。

「费安娜！让我来集合精灵！请你增强障壁的力量！！」

我想起了赋予伊莉丝灵魂的时候……

向圣术之光聚集而来的精灵们——我开始独自念起咒语。

——光与意识同化，召集来自远方的精灵们……！

「『追随光的精灵们啊，请到我身边，成为我的力量』……！」

「卡利亚斯……！那么……『四方的精灵啊，请于此成为灵光——所有的意志，都化为光，引领我等向前』……！！」

费安娜也开始念起咒语——

「「——『集合吧，天地之力』」……！！」

——下一个瞬间，我的感觉完全消失了。

是光明还是黑暗？是寂静无声还是吵杂喧嚣？我连这些都感觉不到。

——我还活着……吗……？

视觉与感觉恢复了，我仰躺在地面上……正上方的石壁被『制裁的吐息』贯穿了一个大洞——从中可以看见在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满月。

我看向旁边——费安娜倒在不远的地方。

「……你没事……吧……？」

我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声音对费安娜说——然后听见微弱的回答：

「……我、尽全力了……总算……」

费安娜似乎已经完全无法动弹……话虽如此，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成功阻挡了『制裁的吐息』，但是——

『嗯，你们竟然能够撑住……有点令我惊讶呀，人类。』

古赤龙似乎游刃有余，它正直直地俯看着我与费安娜。

——看来我们不可能……活着回去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我还是用剑撑着站了起来，并用这个动作做为掩护，将转送珠放在脚边——我往前走了几步，高声说道：

「我是卡利亚斯，特洛提斯教国的圣殿骑士！……拥有高度智慧的古老龙族——您为何会在此处！请您回答我这个赌上性命之人的疑问吧！！」

「——卡利、亚斯……？」

费安娜听到我的发言，也注意到我将转送珠放在脚边的举动，她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图……却希望是自己会错意，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无视了费安娜沙哑的呼唤，继续瞪视着古龙。

『——我就告诉你吧，我——过去曾被朋友唤为『赫洛德』……但因为人类，我失去了朋友，身体也被封印在地底作为镇山的基础……！我绝对无法原谅那些让我失去朋友与尊严的人……！』

我往上望着古龙，它的眼神中确实流露出憎恨之意。

「——您被封印直至今日，已经过了数千年，您所憎恨的人们在遥远的过去已经死亡——就算我这么说，您也不打算停止吧……」

『——既然你已经知道，就不需要再浪费口舌了吧……来吧！你的战斗也许可以让那位小姑娘得救呢？』

「……您果然注意到了——那就来吧……！」

我想争取时间让费安娜用转送珠逃走，通知城里的居民避难。

如果两人一起逃走，只要再次被『制裁的吐息』击中一切就结束了。所以我必须争取多一点时间——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费安娜能够活下去。

「——不可以……不可以，卡利亚斯！你快逃……！！」

费安娜发出悲伤的哀鸣……虽然现在不是该大意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点高兴——然而我选择无视。

……对不起，费安娜、伊莉丝……我们再也无法相见了……你们要活下去喔？

我在心中最后一次祈愿——然后迈步向前。

『精神可嘉……！就让我看看你要如何战斗吧，人类！！』

古赤龙赫洛德在它的前方做出一道火焰之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看我的！——『月光，集合吧——月光盾』！」

我在说话的同时也发动了圣术，做出好几个光盾，将光盾组合起来，前端为方锥体的形状——既然无法逃跑，我打算从最短距离进行强行突破。

『太天真了！』

突破了火焰之墙后，古龙的巨型尾巴从侧面向我袭来——不过，这种程度在我预料之中。

我跳了起来，在身体右下方做出光盾，闪避过横扫过来的攻势，更往上跳跃——

「喝！！」

辉剑一闪。我使尽浑身力气一剑刺入古龙的身体——几片龙鳞被我划开弹飞。

『呼！』

「呃！！」

古龙的前脚朝在空中的我袭来。

光盾虽然为我挡下激烈的冲击力，但我还是直接被弹飞了。

——果然，现在的我还是无法打败它。

剑几乎无法伤到它，我就等于没有胜算……但是我不能放弃。

「看我的！」

当我重整态势，打算再次进行攻击时——旁边的地面上突然发出微弱的光线。

——什么……？

光出自于转送珠，代表有人要被转移过来——

——究竟是谁！？……不管是谁，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转送珠太接近龙了，一个不好，被转移过来的人一到这里就会被扫开。

「哼，既然这样——！！」

我将转送珠丢向不会受到古龙伤害的地方，古赤龙借此机会瞄准了我。

『受死吧——』

它的前爪一挥——

「……不可以……！『赫洛德』……！！」

从转送珠的光芒中，红发少女飞身而出。

「「『！？』」」

少女为了保护我，纵身一跃，挡在龙爪之前。

——接着，一抹艳丽的红，在空中散开。

(伊莉丝SIDE)

地鸣声与光。从遗迹的方向出现了一道射向天空的白光，将城市照亮得宛如白昼。我知道那道光——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父亲、费安娜姊姊……！！」

父亲与费安娜姊姊已经前往遗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祈祷而已。

「……这个『声音』是……？」

我听到艾莉亚的喃喃自语，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寻找什么。

「艾莉亚……？艾莉亚，你怎么了？」

「……姊姊，这个『声音』是什么呢……？」

我没有听到艾莉亚所说的『声音』。

「……好怀念，好难过——但是，又好开心……！这究竟是什么呢，姊姊……！」

——这件事对艾莉亚而言一定非常重要，是艾莉亚珍贵的『回忆』，我认为她快要找回自己的记忆了。

「——别担心，艾莉亚……慢慢来，冷静点喔？」

「……姊姊……？」

如同父亲之前安抚我一般，我看着艾莉亚的眼睛，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是不是慢慢想起来了？——一定可以想起来的……」

「……嗯。」

艾莉亚抱住了我，我轻拍她的背，让她慢慢回想。

艾莉亚维持着一样的姿势，但似乎想起了什么——

「……『赫洛德』……？……对了，是赫洛德……！」

艾莉亚抬起头，以非常慌乱的语气说道。

「——欸？『赫洛德』是什么……？」

「赫洛德是——我重要的好朋友……！姊姊，我要去刚才出现光的地方……去赫洛德所在的地方……！！」

这……？那道光——是艾莉亚的『朋友』发出的……？

当我还在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艾莉亚伸出手——

「姊姊……对不起……！」

「！？」

她的手碰到了父亲给我的『转送珠』。

「拜托……！请带我去找赫洛德……！！」

光将我们包围起来，当四周的光消失后，眼前的景色已经改变——

「……不可以……！『赫洛德』……！！」

艾莉亚大喊，冲到了巨大的龙与父亲之间——

「「『！？』」」

巨龙的前爪一瞬间似乎停住攻击……但已经来不及了。

空中——染上了一抹红色。

「「艾莉亚！？」」「……艾莉、亚……！？」

『……艾、艾莉亚……？为什么……你还活着……？』

「……你是……赫洛德吧……？……你长大了耶……？」

这只巨龙，就是『赫洛德』……？

那么，刚才艾莉亚说的朋友……？这位赫洛德——就是她的朋友……？

『……为什么……？为什么艾莉亚会出现在这里！？我竟然……！？』

「——难道，帮你取名字的人是艾莉亚！？……这孩子被封印在遗迹上层，时间停止的冰块里——！！」

『什么……！我也遭到封印，但我的时间并未停止……所以，我以为艾莉亚已经死了……』

「赫洛德……？这些人……是他们救了我……？所以……不可以……伤害他们……」

「艾莉亚！？我马上帮你治疗……！『大地的意志，温柔的精灵们啊，请用慈爱的手，治疗她的伤』……！」

我立刻对艾莉亚施展治疗的精灵术……

『这个能力是——』

「……她是、我的姊姊喔……？——这个人是……我的哥哥……然后那是……我的母亲……——他们都是我……重要的人……」

我施展的精灵术——没有用，完全没有发挥治疗的效果……！

「父亲！精灵——水精灵太少了，没办法治疗……！」

现在遗迹中有许多土精灵与火精灵，也可以召唤风精灵，但附近几乎没有最需要的水精灵……！

「难道是刚才对战的影响吗！不过，圣术对这个孩子……！」

「……怎么会这样！？——『赫洛德』！是你伤了她的吧！快救救她啊！！……请救救这孩子！你不是古龙吗！！」

『我没有治愈的能力……！我也想救她……！卡利亚斯……你可以想办法救救她吗……！！』

「我的圣术对这孩子无效啊！——可恶！为什么在重要的时候我却……！！」

「——对不起喔……？……再见了……赫洛德……母亲……姊姊……哥哥……虽然时间很短……但我很开心喔……？」

「艾莉亚！！」「艾莉亚！！」『艾莉亚……！！』

艾莉亚的声音愈来愈微弱，父亲、费安娜姊姊与赫洛德都悲伤地喊着她的名字——我们已经束手无策。

我……只能看着这悲伤的景象。

——艾莉亚，会死……？再也不存在了……？

她与我相同，我们都是『人造生命体』。

……我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创造。

但是……绝对不是为了死在这种地方……！

叫着我『姊姊』，我可爱的『妹妹』艾莉亚。

这孩子——我希望她能『幸福』，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死掉……

我低头，看到父亲的剑躺在我的脚边。

剑的中心有一颗石头，映照出天上的月亮——当我回过种时，我已经拿起了剑，对着夜空中的月亮大喊：

「——月亮之神！不可以这样……！请救救艾莉亚吧……！！」

接着，剑散发蓝色的光芒，同时从天空中也降下了光束——

(卡利亚斯SIDE)

「——月亮之神！不可以这样……！请救救艾莉亚吧……！！」

来自伊莉丝——没有得到神之祝福的人造生命体，原本不可能被听到的祈愿。

但是，奇迹发生了。

伊莉丝手上的辉剑散发出蓝白色的光晕——夜空中的满月降下了光束。

「这是……『月光的祝圣』！？为什么伊莉丝会！？」

『月光的祝圣』透过治愈灵魂的方式重新活化生命之源，并增强生命力、让身体的伤势痊愈……这是属于最高位阶的治愈圣术，某种层面正是『月神拉蒂丝的象征』，被说连前往冥府的灵魂都能引领回来。

这是连我都无法使用的圣术……是只有『圣女』才能够施展的秘术。

「为……为什么……圣术对这孩子有效……？」

费安娜面露惊愕地问道。

「……月亮女神拉蒂丝的力量，是精神与灵魂之力。即使肉体不被神明祝福，借用拉蒂丝力量的圣术，可以将灵魂注入身体之中……因此，如果是从灵魂开始治愈的圣术——」

「——但是，为什么伊莉丝会……？伊莉丝也不被神祝福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样一来……！」

大家的视线往同一处集中——少女再次睁开了双眼。

「……咦……？……我……？」

「艾莉亚……！！」『艾莉亚！太好了……！！』

看着刚醒过来、眼瞳尚未聚焦，面上一片迷惘的艾莉亚，费安娜哭着抱住了她，赫洛德也流下了眼泪。

而制造了奇迹的伊莉丝——

「……艾莉亚……真是太好了……月之神……谢谢……」

「伊莉丝！？」

我勉强接住了伊莉丝往下倒的身体……应该是因为用尽了力气，太过疲惫而陷入了昏睡。

伊莉丝的睡颜看起来非常幸福……非常满足。

「伊莉丝……辛苦你了——你真的做得很棒喔……！」

「卡利亚斯，伊莉丝没事吧……？」

「……姊姊……」

我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现场所有人，包括『赫洛德』都非常担心地看着我们。

「没事的，她只是因为太累所以睡着了……」

我回道，脸上自然流露出的微笑，带着对爱女满满的怜爱之情——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事件总算告一个段落……接下来就是善后了。

「赫洛德大人。」

『……请叫我赫洛德即可……想想我做的事以及你们所做的事，我才应该尊称你们——卡利亚斯大人、费安娜大人……我真是失礼了，我差点杀了我的恩人、我最重要的朋友……真的很抱歉，我打从心底感谢你们，谢谢……！』

古龙对我们低下了头……看到这个画面，我和费安娜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请、请不要这样，赫洛德大人……不，赫洛德！虽说是过去的人所犯，但追根究柢，终究是人类的行为造成这个结果……而且——」

我一边说一边轻抚着伊莉丝的头发，她躺在地上睡得很熟。

「——这次最大的功臣，毫无疑问是这个孩子啊……」

『……之后也请一定要让我跟她好好道谢……』

「……我也要，好好感谢姊姊……！」

艾莉亚走过来，轻轻亲吻伊莉丝的额头，我摸着艾莉亚的头，对赫洛德说：

「伊莉丝应该也不希望艾莉亚的朋友对自己拘泥礼节吧，所以，对我们也别用敬称了——你说是吗？费安娜？」

「——呵呵，就是啊。」

费安娜笑着来到我身旁，她的身体也恢复到能走路的状态了。

「……赫洛德，我要为过去的人对你所做的失礼行径道歉，而我更对你有所请求——我自知这是个一厢情愿的请托……愿你镇守此地的火与土之精灵，请你成为此地的守护龙——拜托你了……！」

我依照骑士礼仪单膝下跪，低头提出我的请求。

『……请抬起头来，卡利亚斯——这里有你们、有艾莉亚在，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守护此地直到生命的尽头。』

「……可是，赫洛德……？……我应该……会先死掉耶……？」

『……没错，那将是非常令人悲伤的事……不只是艾莉亚，今天在场的各位，我会为所有人的逝去而悲伤……而且这份悲伤恐怕无可避免……但是——』

方才对战时的恐怖氛围消失殆尽，现在的赫洛德用沉稳而温柔的目光看着大家说道：

『——但是，你们的子孙会留下来，你们活过的证明会留下来……为了守护你们活过的证明、所有的一切，我会留在此地。』

「谢谢你……！」

我与费安娜对赫洛德低下头，表达我们发自内心的敬意与感谢。

「——我有一个提议，虽然算不上什么谢礼……我可以在这个房间的角落设置双向的『转移阵』吗？」

『转移阵……？』

蕾宓莉雅请我设置的『长距离转送阵』，在转移地与被转移地都需要有高级术师，而被转移的对象本身也必须是高级术师。

但是这个『转移阵』则是有效距离较短，设置难度也高，不过相对地，一旦完成之后，任何人、随时都可以进行转移。

「是的，与高阶圣职者才能够使用的长距离『转送阵』不同，『转移阵』没有限定使用者，只要在这里与教会设阵——」

艾莉亚的眼神充满了期待，这次我轻抚她的头，微笑着接道：

「以后就可以随时来这里玩了喔，艾莉亚。」

「！……谢谢，哥哥……！」

艾莉亚一把抱住了我。

「真是太好了呢，艾莉亚？」

「……嗯……♪」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卡利亚斯。』

「不用客气——我家的孩子一定也会说还想再来看你。那我就快着手进行——」

——结束设阵之后，我对费安娜与艾莉亚说：

「那……虽然有些沉重，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呢？」

「『有些沉重』？为什么呢？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可以回去了啊。」

「——大地震发生后，你发出避难通知。再加上刚才『制裁的吐息』的光贯穿了山脉……你觉得城里还能维持平静吗？」

「…………啊！」

……当我们回到教会前——那里果然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许多人来到教会询问状况与情报，教会职员、自警团的成员还有一些冒险者，拼命说服民众，希望大家可以冷静下来。

我们一出现马上就被群众包围——但大家似乎注意到了我背上的伊莉丝，因此没有人推挤。

对此我有些开心，并开始对众人说明遗迹发生的事情——除了有关人造生命体的部分——让大家得以了解状况，当我说完之后——现场一片欢声雷动，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中途伊莉丝一度醒了过来，不过在群众慢慢冷静下来之时，她又再次因为疲惫而睡着了。

……牵着重要的『妹妹』艾莉亚的手，睡得十分安稳的伊莉丝——脸上表情既愉快又安心。

——不知道那名『女教皇』，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呢？

为了报告进展，我启动了修好的『映光玉』——这次映光玉正常地射出光线，映照出另一边的蕾宓莉雅。

『哥哥、姊姊！你们没事吧！？听说伊古尼兹城一带射出了光柱，我一直想到底出了什么事，都快担心死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蕾宓莉雅很少见地显得慌乱不安。

……没想到连在圣都都能看到光柱，真不愧是『制裁的吐息』。

我和费安娜相视苦笑了一下，感叹我们竟然可以生还，然后两个人一起说出了准备好的台词：

「「我们和古龙变成朋友了！」」

『……………………啊……？』

看到女教皇瞪着眼睛说不出话的样子——我和费安娜笑到肚子都痛了。

第一卷 四章 沉睡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