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他们创造的东西，是梦。</p>
<p>醒来时可以看到和触摸的梦。</p>
<p>但是触摸着梦的那只手，不可避免地被现实侵染——</p>
<p>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挥动锤子，锤炼梦想。</p>
<p>数十年前</p>
<p>这是一个小学生的作文。</p>
<p>我的梦</p>
<p>二年一班 朝乃桥彻也</p>
<p>我的梦想就是开动电视或漫画里的那种超巨大机器人。</p>
<p>我不知道这个梦想的理由。</p>
<p>可能是因为很帅气吧。</p>
<p>因为很帅气，所以想跟大家炫耀。</p>
<p>我会跟老师炫耀。</p>
<p>跟父母炫耀。</p>
<p>跟班上的同学炫耀。</p>
<p>跟每个人炫耀。</p>
<p>跟棒球选手炫耀。</p>
<p>跟小孩子炫耀。</p>
<p>跟邪恶的外星人炫耀。</p>
<p>炫耀之后，我想打败邪恶的外星人。</p>
<p>我想进入巨大机器人里，像开车一样开动它。因为它比房子还要大，所以我想开动它。</p>
<p>我想要一台只属于我的机器人。</p>
<p>爸爸说现在没有这种机器人。</p>
<p>我想，未来这种机器人一定会出现的。</p>
<p>我想把零花钱存起来买下它。</p>
<p>因为大机器人真的很帅气。</p>
<p>㈱</p>
<p>现在</p>
<p>“曾经，——人们会做梦”</p>
<p>经验老道的男演员饱经风霜的声音在电视扬声器中回响。</p>
<p>画面上出现了几近于古书的古老漫画的封面，书页啪啦啪啦地卷了起来。</p>
<p>“作为实现梦想的第一步，人们在画中描绘出了【他们】的英勇形象。然后，人们给它们赋予了声音和动作——以动画的形式让梦想动了起来。”</p>
<p>随着旁白，画面变成了黑白动画片的影像。</p>
<p>不久之后，影像变成了彩色，从让人联想起旧时代的图案，慢慢转变成现代风格的画风。</p>
<p>但从漫画封面的画面开始，这些画面都拥有一个共同的题材。</p>
<p>“梦想逐渐变得五彩缤纷，人们运用各种技术使梦想更接近现实’</p>
<p>在动画片中还混杂着全3D的CG和通过实景拍摄的特摄片等画面——还出现了最新的特摄影像。</p>
<p>“你现在看到的电影是由最新技术的CG制作的。这已经和现实没什么区别了。但是，我们还没有亲手触摸过它。”</p>
<p>这时，影像中出现了旁白演员的身影。</p>
<p>他手里握着的是一个塑料模型。</p>
<p>“作为动画和漫画的副产品，人们创造出了这些模型——我们创造了这些东西，把的梦想变成了现实——而如今，在日本的某处土地，我们正在创造一个全新的‘梦想’。”</p>
<p>演员把塑料模型放在桌子上时，摄像机开始慢慢拉动，拍摄出他背后的东西。</p>
<p>这应该是某个工厂的内部吧。</p>
<p>各种各样的工业机械中间，似乎包围着什么巨大的东西。</p>
<p>终于，摄像机拍摄到了它的全貌，同时，演员笑着低语道。</p>
<p>“是的……梦想——现在就要成为现实。”</p>
<p>他背后的是——</p>
<p>工业机械组装而成的，巨大人形机器人的头部。</p>
<p>㈱</p>
<p>埼玉县所泽市 某住宅区</p>
<p>“……爸爸，爸爸！”</p>
<p>“嗯？ 啊，怎么了，有菜。”</p>
<p>听到年轻女孩的呼唤，某个出神地看着电视的男人抬起了头。</p>
<p>“怎么了？味噌汤都凉了。”</p>
<p>“啊，是吗，不好意思。”</p>
<p>男人的年龄大约是40多接近50岁吧。短发花白、戴着眼镜的男人听了女儿的话点了点头，视线仍然投向电视画面。</p>
<p>电视中，出现在演员旁边的毫无疑问——就是电视前端着碗的这个的男人。但画面里的男人身穿工业用工作服，和被女儿催促吃饭的这副印象相去甚远。</p>
<p>“那么，在这里想请教负责该工厂的开发和生产工作的朝乃桥彻也先生。”</p>
<p>“啊，好，好的。请多关照。”</p>
<p>“这个巨大的……我该怎么称呼它呢？”</p>
<p>“可以直接叫它巨大机器人。超级机器人也没关系。”</p>
<p>“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个——巨大机器人……据说还没有确定正式名称，是以什么样的概念制造的呢？”</p>
<p>“我只是想把我们童年时的梦想塑造成形。一开始，这只是让大家帮忙实现我一个人自私的梦想而已。”</p>
<p>不知是不是不习惯这种状况，从画面上可以清楚地看出他的紧张。</p>
<p>看着自己在电视上与演员不断交谈，男子——朝乃桥满脸通红，露出了一丝微笑。</p>
<p>他的视线，并不是看着他自己僵硬的样子。</p>
<p>而是映在他背后的“巨大机器人”的头部。</p>
<p>看到爸爸的手又停了下来，女儿——朝乃桥有菜叹了口气，拿起了桌上的遥控器。</p>
<p>啪，电视画面突然变黑。</p>
<p>停顿了一瞬，屏幕上出现了早间新闻的占卜栏目。</p>
<p>“喂，你在干什么？”</p>
<p>“真是的，爸爸，从昨天开始，你已经看了多少遍了！”</p>
<p>女儿说着，柳眉倒竖。</p>
<p>她剪短的头发给人一种男孩子气的印象，但穿着围裙准备早餐的举止也给人一种独特的女子味。</p>
<p>对于这样的亲生女儿，作为爸爸的彻也露出困惑的表情反驳道。</p>
<p>“你不也拍着手说好厉害好厉害吗？”</p>
<p>“那是在昨天。但是，你居然录下来一直看到今天早上，这谁受得了啊！ 而且连饭都不吃了！ 你昨晚睡着了没啊？”</p>
<p>听到女儿势头数倍于他的反驳，彻也慌忙开始狼吞虎咽味噌汤和米饭。</p>
<p>看到彻也这副样子，女儿似乎更不高兴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嘀咕着。</p>
<p>“明明我们都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吃早饭了……我真的很理解妈妈的辛苦。”</p>
<p>“喂，喂。跟这没关系吧。而且，电视拍到的那玩意就像我的儿子一样，所以没办法啊。”</p>
<p>“哦，比亲生女儿还重要的儿子吗？”</p>
<p>女儿瞪着爸爸，爸爸低声下气地回答。</p>
<p>“这是个误会，有菜。就算电视里播的人是有菜，我也会好好录像，看上无数遍的。”</p>
<p>“赶紧把它吃了吧。我上学前还要洗碗呢。”</p>
<p>“嗯……是，是这样吗？”</p>
<p>爸爸老老实实地喝完剩下的味噌汤，又一口气喝完茶离开了座位。</p>
<p>“那，今天我可能还会住在工厂，你可得小心锁门啊。”</p>
<p>“嗯，我知道。”</p>
<p>他一边走向玄关，一边停下脚步回头看女儿。</p>
<p>“啊，对了对了。也替我向你们班的针山问好。等它的正式名字确定下来，还要请她爸爸为它设计商标呢。”</p>
<p>㈱</p>
<p>埼玉县所泽市 『马熊重工』中富工厂</p>
<p>马熊重工——通称马熊。</p>
<p>这是一所向各业界广泛提供技术和开发产品的工业机器制造企业。</p>
<p>虽然公司的规模并不大，但是以近年来开发的新材料的专利为基础，正在</p><p>向各个领域展开业务。</p>
<p>它在琦玉各地设有工厂，其中进行大型机械研发的工厂就是位于所泽市东部的马熊重工中富工厂。</p>
<p>这里靠近城镇之间的边界。</p>
<p>——工厂坐落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中，与对面的大型零食工厂正面相对。</p>
<p>这个工厂到底生产的是什么呢。</p>
<p>就在几天前，附近的人们还不知道这一点。</p>
<p>但是——以前一天播放的某个电视节目为契机，该工厂生产的产品变得全国闻名。</p>
<p>在此之前，杂志和网络上偶尔会有人提及这件事，但具体的“产品”在视频中出镜还是第一次。</p>
<p>二足行走巨型机器人。</p>
<p>这就是这个工厂生产的东西。</p>
<p>不是玩具，而是像动画片里一样大小的东西，而且可以让人乘坐、开动的机器人——也就是真正的机器人。</p>
<p>之前，各家公司已经推出了自动二足步行机器人和弹出橡皮球的摩擦式乘用型步行机器人。</p>
<p>当然，这些机器也是了不起的成就，本来也是在现实中创造出梦中才有的东西，是了不起的杰作。</p>
<p>然而，这家公司想要创造的与其说是梦中的产品，不如说是近乎幻想的荒唐产物。</p>
<p>首先，机器人的大小和机动性超出了常规。</p>
<p>虽然全长12米，但重量只有3.7吨。</p>
<p>虽然看起来很重，但总长度几乎差不多的大型卡车重量超过8吨，而机器人的重量却不到其重量的一半。据悉，全长12米的暴龙推测体重为6吨左右，相当于巨型机器人的体重，与之相比，这架机器人可以说是“轻量级”了吧。</p>
<p>根据马熊重工的发布会,“如果充分利用我公司开发的新材料和应用的技术，可以进一步减轻重量，但是考虑到稳定性等因素，就定为了现在的重量。</p>
<p>“虽然不太明白，不过附近的工厂好像制造了什么厉害的机器人。”</p>
<p>周围的居民对这些事实感到非常兴奋，“能不能借助它来活跃这个地区的经济？”“不，是不是别闹太大比较好啊？”他们发出各种各样的意见，话题在附近流传着。</p>
<p>孩子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开始在工厂周围骑自行车转啊转的，希望能看上一眼那台巨大机器人。</p>
<p>四周遍布着这样的景象，而在这个工厂的室内。</p>
<p>在内部工作空间最大的地方——响起了厂长彻也的声音。</p>
<p>“听着！ 只是区区上个电视而已，别得意忘形，工作不要偷懒！”</p>
<p>在女儿面前抬不起头的男人，现在却在大声高叫着，毫无当时的样子。</p>
<p>“不管外面的人关不关注我们，我们只要做好工作就好！”</p>
<p>“好！””</p>
<p>回应着他，工厂里的工人们一齐喊道。</p>
<p>这家工厂内部感觉不到一般工厂印象中的粗犷，而是更像科幻电影中出现的宇宙飞船的着陆码头。</p>
<p>在被淡黄绿色的墙壁所包围的空间里，由银色和黑色组成的作业机械像生物一样蠕动着。</p>
<p>各种作业机械的中央——正是厂长今天早上看到的录像中所展示的巨大人形机器人的头部。</p>
<p>它采用流线型，设计精美，哪怕单单摆在那里看起来也像是一个工艺品。</p>
<p>不过，作为工艺品来说，尺寸也太大了。</p>
<p>“装上外壳后的平衡调整是关键。如果这里失败了，一切就都完了。”</p>
<p>厂长对旁边的男人说了这句话之后，想继续指挥现场，但是——</p>
<p>工厂的职员跑到他跟前，悄悄地和他耳语。</p>
<p>“厂长，总部来电话了。”</p>
<p>“？ “谁打来的？”</p>
<p>“是社长。”</p>
<p>“哦，我明白了。我这就去。”</p>
<p>彻也给周围的部下下了几个指示，小跑着来到工厂内的事务所。</p>
<p>剩下的工人一边工作，一边开动机器，一边窃窃私语。</p>
<p>“厂长真是太投入了。”</p>
<p>“啊，也是啦，他的梦想终于快实现了嘛。”</p>
<p>“一开始，我还觉得要制造这么大的机器人简直就是做梦呢。”</p>
<p>年轻工人的视线前方，是巨大机器人“体内”的基础部分。</p>
<p>白色骨骼标本周围缠着许多粗大的电缆和管道，每一根管道在远处看起来就像骨骼、血管和肌肉，就像机器人的人体模型。</p>
<p>看着这么巨大的“试验机”，上了年纪的工人回答年轻男子。</p>
<p>“不，那其实不是那个人的梦想”</p>
<p>“哎？”</p>
<p>“厂长的梦想不是制造它。而是开动它。”</p>
<p>“什么意思？”</p>
<p>年长的男人苦笑着对迷惑的年轻人低声说道。</p>
<p>“因为他发现自己想开动的东西现实中根本不存在……所以决定自己制造一台出来。”</p>
<p>㈱</p>
<p>厂长——朝乃桥是为梦想活着的男人。</p>
<p>他对自己的梦想充满信心，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梦想，是个对梦想虔诚的俗人。</p>
<p>当他三岁的时候，他遇到了决定他一生命运的动画片。</p>
<p>他第一次看到的动画片《地幔》讲的是生活在地下的昆虫少年乘坐巨大机器人，与毁灭地表世界并攻击地下的外星人战斗的作品。</p>
<p>同一时期通过其他频道开始播放的《机枪战线装备集群》则是身穿动力服上战场的男人们谱写的人性大戏。</p>
<p>看着这两部作品长大的彻也，自然而然对这两部动画的共同点一直怀有憧憬。那就是人类乘坐和操纵的机器人(虽然实际动画中对机器人这个词的表现手法和使用的术语存在着千差万别)。</p>
<p>——能坐上它的人，是最强的！</p>
<p>多么幼稚、单纯、任性的憧憬。</p>
<p>随着的成长，在这些动画片中，主人公们渐渐明白了，拥有巨大机器人这件武器并不代表着他们本身的强大——尽管如此，彻也那发自内心的愿望，“我想乘坐机器人”的愿望并没有消失。</p>
<p>那愿望已经超越了憧憬，哪怕说是恋慕之情也不足为奇。</p>
<p>这只是小学二年级时在作文中发表的一个梦想。</p>
<p>到了小学高年级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些机器人根本不存在。直到那个岁数，他才明白这一点，也许是因为他故意回避现实吧。</p>
<p>他的梦想曾经被同学们嘲笑，差点成为欺凌的对象。</p>
<p>然而，少年彻也却在想。</p>
<p>“如果打架不够厉害，将来选拔机器人驾驶员的时候，我可能会落选。”</p>
<p>他不停地锻炼、锻炼、锻炼。</p>
<p>他还击了那些欺负他的孩子们，反而变成了小鬼们的老大。不过，他的内心很善良，不会欺负弱者。与其说这是因为道德观或男子气概——不如说这是为了成为适合驾驶机器人的人，仅仅这样的一个愿望，就具体地塑造了少年的人格。</p>
<p>当然，机器人驾驶员的选拔只是他的妄想。</p>
<p>到了中学阶段，他开始意识到，在未来的几年里，巨型机器人是不可能实现的。</p>
<p>但是，少年彻也看到日本不断出现的高层建筑、带有微电脑的家电、道路上泛滥的汽车等等，心想。</p>
<p>“未来一定会出现像动画片和漫画里一样的巨大机器人。”</p>
<p>至少，他如此相信并且毫不怀疑。</p><p>高中的时候，他发现了。</p>
<p>——与动画片不同，这里是真实的世界。</p>
<p>——他不可能有一天突然成为巨型机器人的驾驶员。</p>
<p>事到如今，彻也少年才发现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p>
<p>然而——</p>
<p>——那么，是不是那些学习勤奋刻苦的人更有可能被选为驾驶员呢！？</p>
<p>从那一天起，少年彻也就成了一个书呆子。</p>
<p>由于他坚持不懈地努力学习，他在班上的成绩也变得名列前茅。</p>
<p>但是——他越是学习社会学、物理学等常识，就越意识到要实现他的梦想——巨型机器人是很困难的。</p>
<p>然后，少年彻也思考着。</p>
<p>“没有的话……只能制造出来了。”</p>
<p>第二天，他就开始学习机械工程，开始探索自己将来应该从事的职业。</p>
<p>他小时候心中的梦，丝毫没有动摇。</p>
<p>他制作的塑料模型超过5000台，一半的兼职费用用于购买超合金玩具和无线电遥控机器人，另一半则存了起来，用于将来买下巨型机器人的资金。</p>
<p>就这样，彻也继续过着普通人看来是异常——但某种程度上来说无比正常的青春。</p>
<p>与恋爱之事无缘也不难理解，他的恋人正是“尚未谋面的巨型机器人”。</p>
<p>在这个时候，他甚至丝毫没有察觉到后来成为他妻子的女子对他的好感——他只是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巨大机器人。</p>
<p>然后，一个转机造访了他的人生。</p>
<p>在大学学位论文中，他开发出了独创的步行平衡控制系统，并且在机器人工学领域一鸣惊人的时候——一家中小型企业公开了一种新材料的“可能性”。</p>
<p>他们正在开发一种超过现有的碳纳米管等产品，轻度和强度兼备，令人惊异的新材料“圆磁合金”，并正在取得其基础技术的专利。</p>
<p>虽然因为材料的特性不能大量生产，但是那家企业的目标是完善材料并进行技术上的应用。</p>
<p>在报纸上看到这样的报道时——彻也自然而然地对那家公司产生了兴趣。</p>
<p>公司的名字是马熊重工。</p>
<p>该公司制造各种各样面向企业的工业机械，还为了展示公司的技术能力，制作了海马型一人用潜水器、小型多脚蜈蚣型机器人等。</p>
<p>朝乃桥彻也认为，从现实角度来看，这家公司大概最接近自己的“梦想”</p>
<p>回过神来，他已经去参加了那家公司的面试。</p>
<p>25年后。</p>
<p>朝乃桥彻也在负责马熊重工开发计划部的一个部门的同时，也成为了掌管中富工厂的厂长——</p>
<p>他用自己的双手将他未曾改变的梦想中的一部分拖入了现实。</p>
<p>然后，时间到了现在————</p>
<p>㈱</p>
<p>私立所泽祭媛高中 二年七班 教室</p>
<p>“喂喂，你买了拉蒂的写真集吗？”</p>
<p>“男生都买了吧。”</p>
<p>“明明随时都可以见面，为什么要买同学的写真集？”</p>
<p>“拉蒂有重大活动的时候不会来学校嘛……”</p>
<p>“话说，那些人在男厕所前面看了很久。”</p>
<p>“我现在才发现，男生是不是超恶心的？”</p>
<p>“男生都不知道，拉蒂皮肤超好的。”</p>
<p>“夜里的棺原同学，超上相的。”</p>
<p>大家似乎正在热议同班同学——女高中生偶像棺原拉蒂推出写真集的事，少女们用独特的用词吵吵闹闹地说着。</p>
<p>远离喧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朝乃桥有菜大大地叹了口气。</p>
<p>坐在她面前的同学用雪一般冰冷的目光看着她，问道。</p>
<p>“……你好像很没精神。”</p>
<p>“嗯，发生了一些事……”</p>
<p>面对有菜一脸疲惫的喃喃自语，坐在前排的少女一边任马尾随着窗外的风飘动，一边用机械般的表情低声说。</p>
<p>“你又和爸爸吵架了吧……与其说是吵架，可能不如说是单方面的生气吧。”</p>
<p>“什么……你怎么……”</p>
<p>“昨天上电视了吧，有菜的爸爸。我们一家人都看到了，但是你爸爸一心工作，你感到不爽，不是吗？”</p>
<p>看着眼神仍然冰冷却露出微笑的少女，有菜无奈地叹了口气。</p>
<p>“深冬，你还是老样子。既无情又精准。”</p>
<p>“换成谁都能看出来的。因为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我面前抱怨啊。”</p>
<p>“呜……”</p>
<p>面对朋友无情的的话，有菜沉默了一会儿，一边移开视线，一边自言自语般地开了口。</p>
<p>“因为，我从小他就满嘴都是工作，一开口就是自己制造的机器人……妈妈病倒后到去世的这段时间里，他都忙着工作没怎么来看望……看来比起家里人，爸爸到底还是觉得工作比较重要。”</p>
<p>虽然她烦躁地说着，但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话语中感觉不到憎恨。</p>
<p>“今天早上，我们好久都没一起吃早饭了，爸爸却一直在看昨天电视的录像。他根本不在乎我做的味噌汤什么味道！”</p>
<p>不知道有没有留意到同学的这副样子，被称为深冬的少女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事不关己地开口说话。</p>
<p>“好啦，你爸爸做的东西肯定会十分吸引人的。我弟弟看完电视后也说：‘我想要那个！ 给我买给我买！’简直吵死了。”</p>
<p>“啊……”</p>
<p>“连我爸爸都眼睛里闪着光说“不知道多少钱啊”，……弟弟都已经小学六年级了，说到底，男人永远都只是孩子啊。”</p>
<p>听着深冬冷冷地蔑视这些男人的声音，有菜趴在桌子上回应道。</p>
<p>“没办法。确实，我爸爸做的东西引起了世人的注意嘛。”</p>
<p>“有那么厉害吗？ 那个机器人。”</p>
<p>面对她那带有嘲讽意味的语气，有菜抬起头，用力地说道。</p>
<p>“那当然了！现在它还是原型机，但是只要把二足行走和球形轮子结合起来，理论上可以达到每小时130公里呢！”</p>
<p>“万一驾驶员头晕摔倒，不是会当场死亡吗？”</p>
<p>面对轻蔑地摇头的深冬，有菜带着充满自信的笑容开始说起来。</p>
<p>“不用担心头晕！除了爬高的时候之外，驾驶舱基本上都会保持在同样的高度！就算绊倒了，脚底的轮子也可以在地面上滑行！ 就像溜冰一样。”</p>
<p>“喔～”</p>
<p>“不过，实际上不会达到130公里的时速的，它做出来也不是为了像动画片里那样战斗，设计首要考虑的还是驾驶员的安全。不过爸爸他想让机器人带上斧子和枪的配件啦。”</p>
<p>“……喔？”</p>
<p>面对应和着她的同学，有菜露出得意的微笑，自然而然地坐起身来，双眼放光地继续说着。</p>
<p>“但是，如果把圆磁合金的外壳和管状圆磁合金结合起来制造人工肌肉，利用它来吸收冲击的话，在安全方面就是完美的！……比如，即使在以时速80公里的速度移动时失去平衡摔倒，实际上跟摔在垫子上……差不……多…………？”</p>
<p>有菜热情地说着，直到她发现深冬笑眯眯地看着她。她睁大眼睛沉默了下来。</p>
<p>对这样的有菜，深冬无情地说了一句。</p>
<p>“你好清楚啊。”</p>
<p>“……呜！刚、刚才是从爸</p><p>爸那里听来的……”</p>
<p>有菜在这里撒了一个谎。</p>
<p>她的爸爸彻也，向她提起机器人的时候，会说：</p>
<p>——“快看，这完成概念图！结合了装备集群的锐利线条，还有与地幔13号相仿的颜色！ 没错，它结合了曾经被战争所利用的装备集群和地幔13号的灵魂，是最棒的机器人！真的太棒了！好期待它完成的样子啊，有菜！”</p>
<p>大部分内容都完全只站在他那些感兴趣的视角。</p>
<p>所以，她刚才说的所有知识都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p>
<p>“不需要隐瞒啊。你明明刚刚还在抱怨爸爸，从他那里是现学现卖不来刚才的热情的吧。”</p>
<p>“等、等等……”</p>
<p>面对狼狈不堪的有菜，深冬斜着椅子靠向窗边问道。</p>
<p>“有菜，你其实也喜欢吧？你爸爸造的那个机器人。”</p>
<p>“……哪有……”</p>
<p>“真是的，你不坦率也该有个限度。刚刚谈论机器人的有菜那么热情，就好像在夸耀男朋友一样呢。”</p>
<p>她就像机械一样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口气就好像满不在乎这世上的一切。</p>
<p>面对这位表现得就像折磨奴隶的冷酷女王的同学，有菜只好微微低下头，无奈地点了点头。</p>
<p>“嗯……也许深冬说得没错。”</p>
<p>“哎呀，你承认了吗？”</p>
<p>“那份工作夺走了我的爸爸。我爸爸一心只想着他的工作。这两边我都不喜欢。……但是，我也不觉得讨厌。”</p>
<p>她微微将视线转向窗外，编织出带着怀念的话语。</p>
<p>“……而且还有妈妈的遗言在。”</p>
<p>“……遗言？”</p>
<p>“你知道我的妈妈临终前对我和爸爸说了什么吗？”</p>
<p>有菜寂寞地笑了，开始对同学轻轻地说起自己的妈妈。</p>
<p>“我总是……很期待你和有菜做出来的东西。”</p>
<p>这是——5年前去世的有菜妈妈留下的最后一句话。</p>
<p>如同睡着一般死去的妈妈最后对爸爸微笑着说了那句话。</p>
<p>这句话强烈地刻在了有菜的记忆中。</p>
<p>妈妈笑着留下了这句话。</p>
<p>但有菜和爸爸不一样。</p>
<p>她还没造出什么东西。</p>
<p>可是妈妈却这样说。她到底期待自己创造的什么呢。</p>
<p>——搞不懂。</p>
<p>——我该做些什么呢。</p>
<p>正因为不知道这一点，那么自己至少可以成为爸爸的帮手吧。至少可以支持他吧。</p>
<p>这样一来，自己也可以自豪地挺起胸膛对妈妈说：“这是我和爸爸一起做的！”。</p>
<p>这或许是刚上初中的孩子任性想象出来的道理，但现在这种想法仍然深深地印在她的心里，这是不争的事实。</p>
<p>然后，时光流逝——</p>
<p>轻描淡写地叙述完自己的过去和想法后，有菜自嘲地笑着喃喃自语。</p>
<p>“从深冬的角度来看，你可能会觉得这很荒唐，但是也没办法。所以，爸爸的机器人完成后，我还是会很高兴的。妈妈也一定……怎么了，深冬？”</p>
<p>一看，坐在前排的少女正把脸转向窗外，下巴搁在手上，仿佛正在沉思。</p>
<p>就好像，她在故意把目光从有菜身上移开。</p>
<p>“……”</p>
<p>“……”</p>
<p>这个叫深冬的女孩，仿佛对全世界都是一副冰冷客观的态度。为什么有菜还能继续做这样一个少女的朋友呢。</p>
<p>“难道你在哭吗？”</p>
<p>“……我才……没有哭……呢。”</p>
<p>“你就是在哭嘛。不，不，呃……确实，妈妈死的时候我也很难过……但是在刚才的故事中，有什么会惹哭深冬的要素吗！？”</p>
<p>那是因为——有菜知道深冬这个少女比别人爱哭一倍。</p>
<p>“开什么玩笑……都……说了……我没……哭……吧……呜”</p>
<p>深冬边小声说着，边拼命摆动颤抖的手，戴上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来的眼镜。</p>
<p>有菜知道那只是一副眼镜框。她还知道每次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深冬会为了遮住含泪的眼睛故意戴上眼镜。</p>
<p>“对不起，我让有菜想起对你来说很难过的事情。”</p>
<p>“不，没什么好在意的。”</p>
<p>一般情况下，有菜可能会觉得自己被同情了，心里会觉得不太舒服，但对方一定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坚持说自己没有哭。</p>
<p>说到底，跟她相处了这么久，有菜也知道她并非出于怜悯而哭泣。</p>
<p>——她大概是想象如果家人对自己说了同样的话才哭了吧。又来了。</p>
<p>——深冬还会因为忠犬八公和弗兰德斯的狗的故事而哭泣，所以可能只是因为泪腺脆弱吧。</p>
<p>——……她还会一边读着不治之症题材的小说，一边嘴里说着“呵呵，就是骗眼泪的吧”，同时把眼镜戴上。</p>
<p>跟深冬聊起桃太郎的时候，她还会说：“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却要去鬼岛这个死亡之地，但老父母还是帮孩子做好了吉备团子，送孩子出发，真不知道他们心里该有多么辛酸。”同时把眼镜戴上。</p>
<p>——可是，她平时却要装出一副坏坏的样子，真是拿她没办法啊。</p>
<p>在这位朋友忍不住伤心哭泣的时候——有菜想起了一件事，悄悄地把脸凑到深冬面前低声说。</p>
<p>“我爸爸让我向你问个好。”</p>
<p>“哎？”</p>
<p>“他说等那台机器人的正式名称确定后，一定要拜托承蒙关照的设计师针山真吉先生为它设计标志。我也觉得不错。深冬爸爸的设计风格，我很喜欢。”</p>
<p>有菜天真地微笑着。那句话绝对没有虚假吧。</p>
<p>针山深冬似乎无法忍受如此纯真的同学的眼神，转过脸去，话语中真诚地流露出自己的感情。</p>
<p>“谢，谢谢你……像我爸爸这样悠闲的人能活下去，都是因为有像有菜爸爸那样的人……所以……呜。”</p>
<p>“等下、你别哭啊！ 你就算在这种奇怪的时候因为感谢而哭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p>
<p>“我没有哭……我……”</p>
<p>把脸转向窗外，深冬不断摇头，有菜则抚摸着她的背部。</p>
<p>这两人的情景虽然有些奇怪，但在学校里这样的景象却并不稀奇。这时候，有一个男生向她们打招呼。</p>
<p>“嘿，朝乃桥。正巧……哇啊，针山怎么又哭了？为什么啊？”</p>
<p>“我没哭。”</p>
<p>“你戴眼镜的时候绝对就是在哭吧……算了，昨天在电视上看到的机器人开发者，就是你爸爸吧？”</p>
<p>“啊！？嗯，嗯。是的。”</p>
<p>今天，除了深冬之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提到这件事。</p>
<p>有菜，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有些紧张——</p>
<p>少年一边看着手机屏幕确认，一边问有菜。</p>
<p>“呃……应该是马熊重工对吧。骏马的马，熊猫的熊，加上重工。”</p>
<p>“哎？ 啊，嗯。确实是的……”</p>
<p>——什么事？ 什么事？</p>
<p>因为不知道男生想说什么，所以有菜一脸紧张地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p>
<p>男生把手机画面展示给她看。</p>
<p>“这是新闻。你看。”</p>
<p>“……哎？”</p>
<p>听到这</p><p>番话，有菜把目光转移到男生手机上的新闻网站上。</p>
<p>而那里写着的是——</p>
<p>㈱</p>
<p>埼玉某处 马熊重工总部 社长室</p>
<p>“社长，怎么回事？”</p>
<p>这里是马熊重工总部大楼，空气中弥漫着庄严的气氛。</p>
<p>在与会客套房合为一体的总经理室中，彻也正面对着自己的主管——马熊重工总经理马熊勘十郎。</p>
<p>“啊，没事没事，对不起，彻哥。我在关键时刻打电话给你。……请坐。”</p>
<p>面对用轻松的口气说话的社长，彻也满脸狐疑地听从了他的指示。</p>
<p>隔着会客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坐在同一高度的社长。</p>
<p>他继承了几年前去世的爸爸，成为了第三代社长。</p>
<p>可能也因为他只有38岁，周围的人都说他没有爸爸那么厉害的能力。但是，对彻也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总经理，只要不妨碍自己的梦想，都值得跟随。</p>
<p>在彻也的眼中，实际上并没有对公司未来的展望。只是冷静地评估着公司，看它是否能成为工具，有助于实现他的梦想。</p>
<p>虽然这也算是一种冷静的立场，但实际上，彻也为了创造能够打造自己的梦想，‘巨型机器人’的环境，25年来将自己的人生奉献给了公司。准确地说，他是通过公司这一媒介，把人生奉献给了自己的梦想。</p>
<p>为了赢得别人的信任，他也主动与他人交往。有时候，他也会扮演肮脏的角色，为了不被抛弃，还设置了好几个特殊的‘保险’。</p>
<p>尽管如此，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他可以说是帮助这家名为马熊重工的公司获得发展的主角之一。</p>
<p>近年来，也是彻也完善了新材料圆磁合金的加工技术和应用技术，为了向世人展示圆磁合金的优秀，策划开发巨大机器人的人也是彻也本人。</p>
<p>当然，之所以能够通过那个企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本身已经成为了这个马熊重工中无可替代的存在。就影响力和发言力而言，他可以说是仅次于社长的二号人物。</p>
<p>面对这样的“不起眼的大人物”，马熊社长露出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容，把一张照片放在了桌子上。</p>
<p>在白底背景中微笑的是一个散发着酷酷气息的少年。黑发带着湿漉漉的光泽，还有一双带着一丝可疑的眼睛。简直就像是从当今的推理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p>
<p>“你怎么看？”</p>
<p>“？”</p>
<p>——哎，社长的孩子不是女孩吗。</p>
<p>因为不知道照片是什么意思，厂长脸上浮现出问号。</p>
<p>“这位是社长的亲戚吗？”</p>
<p>“不，不是，不是啦。你见过这孩子吗？”</p>
<p>“没有……啊，不过，好像在哪里看到过……”</p>
<p>厂长歪着头思考，社长把椅子晃得吱吱嘎嘎的，念出少年的名字。</p>
<p>“出云伊兹奈。最近最受欢迎的童星演员……经常上电视或者登上杂志封面，所以你应该见过吧。”</p>
<p>听到这句话，彻也不禁发出了惊呼。</p>
<p>“出云伊兹奈！”</p>
<p>“这名字真奇怪。不过，只是艺名而已。”</p>
<p>面对哈哈大笑的社长，彻也心中产生了像闪电一样的冲击。</p>
<p>──艺名！</p>
<p>——还有这种手段吗……！</p>
<p>自己的名字叫朝乃桥彻也。</p>
<p>并不是讨厌这个名字。</p>
<p>他觉得这是个好名字。</p>
<p>但是，总觉得不像那种“乘坐超级机器人”的人。</p>
<p>不如说，这个名字更像是制造机器人的博士。“朝乃桥博士”这个名字非常适合成为主人公的后援，对他的梦想来说可不太合适。</p>
<p>不过，在现阶段，他确实只是一个制造机器人的人。</p>
<p>——出云伊兹奈……伊兹奈……该死，这名字真像会驾驶机器人的人！</p>
<p>——……真羡慕！</p>
<p>厂长产生嫉妒的对象，与他的年龄和地位完全不符。</p>
<p>虽然通过各种知识、经验和努力的积累才造就了他今天的外壳，但他的内心仍然是沉浸在梦想中的孩子。</p>
<p>“怎么了，彻哥？”</p>
<p>“……我的艺名叫‘户隐武’怎么样？”</p>
<p>“……你突然说什么呢？”</p>
<p>“没事，对不起，社长。……这孩子怎么了？”</p>
<p>社长冷静的吐槽让厂长冷静下来。</p>
<p>但是，他心中涌起了一种怀疑——一种不可抑制的不安。</p>
<p>——怎么了？</p>
<p>——社长应该知道吧，现在是调整系统的重要时期。</p>
<p>——为什么把我叫到这里，特地给我看童星的照片？</p>
<p>——不会吧。</p>
<p>一个猜测在脑海中盘旋，但彻也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p>
<p>——不，不会吧。</p>
<p>不可能。</p>
<p>虽然在心中反复否定，但这并不是完全的否定，而是带着一种“希望不会是这样”的一厢情愿。</p>
<p>但是社长却毫无恶意地哈哈大笑着——说出了打碎他希望的一句决定性发言。</p>
<p>“怎么样了？下个月不是要公开试运行吗？昨天在电视上发表的那玩意。”</p>
<p>“……嗯。”</p>
<p>“我们可以把到时候的第一号驾驶员换成这个孩子吗？”</p>
<p>㈱</p>
<p>私立祭媛高中 二年七班 教室</p>
<p>“出云伊兹奈将会成为马熊重工的【超级机器人】第一号驾驶员？”</p>
<p>手机新闻网站上的确是这么写的。这不是专登小道消息的网站，而是由著名报社运营，广泛报道娱乐新闻的网络新闻网站。</p>
<p>“这是……什么……”</p>
<p>有菜瞪大眼睛惊呼。</p>
<p>意义重大的第一号驾驶员将由爸爸——朝乃桥彻也担任。</p>
<p>他几个月前就开始吹嘘这件事了，而且有菜也知道这就是他建造机器人的目的。</p>
<p>“怎、怎么回事？ 为什么啊？”</p>
<p>男生被瞪大眼睛的有菜逼近，不知所措地回答，</p>
<p>“要，要说为什么……。啊——这还不是正式的新闻，只是个传闻啦……”</p>
<p>说着，他又开始玩弄自己的手机，翻到某一页之后，他又把画面拿给有菜看。</p>
<p>“之前还有件这个事，说不定有什么关系吧？”</p>
<p>他展示的网页，虽然显示的不是新闻，而是写有企业八卦等内容的专栏，但是——</p>
<p>上面写的内容足以让有菜再次瞪大眼睛。</p>
<p>㈱</p>
<p>马熊重工总部</p>
<p>“不是……哈哈……你开玩笑呢吧，社长。这笑话可不好笑。”</p>
<p>“是吗？ 我倒是觉得这很有趣。如果巨型机器人的驾驶员是现在最令人心动的美少年童星，大家对它的印象也会变好的。”</p>
<p>“社长……马熊重工打造的形象是‘铁之最前线’啊。当然我也不讨厌年轻的偶像和演员，但我们以前都尽量不依赖这些人宣传，而是以技术和商品为重心宣传，这不就是马熊重工的战略吗？”</p>
<p>彻也之所以推崇这种企业文化，就是因为担心会出现这种“把外部人士招来当形象代言驾驶员”的声音。</p>
<p>厂长原本一心想谈论这种企业文化，但——社长静静地摇头，淡淡地说出了一个事实。</p><p>“不，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受到马熊重工企业文化的束缚了。你我都是。”</p>
<p>“哈？”</p>
<p>“已经不存在了。马熊重工。”</p>
<p>㈱</p>
<p>“新锐IT企业Gaiashaft收购马熊重工大量股份？”</p>
<p>“马熊重工方面对这一倾向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尚不清楚是善意收购还是恶意收购。”</p>
<p>“事实上，Gaiashaft社长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对周围的人发表评论，表示对正在开发中的‘巨型机器人’应用感兴趣。”</p>
<p>“Gaiashaft过去曾因大量收购出版社股票而成为热门话题，它是一家涉足食品行业、电影制片以及虽最终被搁置，但曾经打算收购位于所泽的忍术公园等诸多方面的企业，因此，即使此次收购股票是为了‘巨型机器人’，也不足为奇”</p>
<p>这就是——跳进有菜视野的网络专栏的大致内容。</p>
<p>㈱</p>
<p>马熊重工总部</p>
<p>“不是……哈哈……你开玩笑呢吧，社长。这笑话可不好笑。”</p>
<p>厂长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困惑，他回答了和刚才完全一样的话。</p>
<p>“嗯，不好笑是事实。但悲哀的是，这并不是玩笑。”</p>
<p>“……”</p>
<p>面对沉默不语的厂长，社长开始安静地讲述。</p>
<p>“你知道那个叫Gaiashaft的IT企业吧。”</p>
<p>“啊，嗯，是的。它在过去的几年里，收购了很多公司。……那个，难不成。”</p>
<p>“没错。我们公司将被那家公司并购。他们已经拿到了我们公司的股份————————”</p>
<p>听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没怎么听进社长的解释。但是‘公司将会消失’的事实在脑海中回荡。</p>
<p>但同时他也心怀希望。</p>
<p>如果公司没有了，自己正在进行的开发企划本身能占上风的话，刚才谈论的驾驶员的事应该就会取消。</p>
<p>——如果能完成“那家伙”的话……</p>
<p>——如果能乘坐上“那家伙”的话……自己根本不需要公司。</p>
<p>沉浸在梦中的男人就这样干脆地想通了。但他考虑到自己被解雇的可能性，却又开始考虑如何维持公司的现状。</p>
<p>“下周，我们将对媒体正式宣布。目前，只有一部分高层知道这件事。”</p>
<p>听到社长这么说，厂长提高嗓门发表了自己的意见。</p>
<p>“总有办法的吧！ 你，你看，那叫什么来着，什么白武士啦，什么反噬防御啦，还有黄金股制度什么的，避免恶意收购的手段不是有很多吗！”</p>
<p>彻也虽然连珠炮似地说出了反收购手段的名字，但只是罗列了他知道的单词，并不理解其中的意思。</p>
<p>此刻彻也很后悔。为什么在机械工程学之外，他丝毫都没学过经管知识呢。</p>
<p>就算自己把眼前的男人踢下台，接管公司，被大家指责为独裁者也无所谓，如果能直接把机器人的驾驶员指定为自己，那该有多好。</p>
<p>厂长心里深藏着这样的想法喊道，而社长把背靠在椅子上，用看开了的眼神喃喃自语。</p>
<p>“没错，如果是恶意收购的话。”</p>
<p>“……哈？”</p>
<p>“这次收购一半是善意的，一半是恶意的……总而言之，这家公司将被Gaiashaft并购。董事会已经决定了。令人欣慰的是，董事会成员的人事安排，暂时保持不变。谁都不用担心会被炒鱿鱼……不过，只是暂时的。”</p>
<p>——怎么会这样！</p>
<p>正要再次提高嗓门的时候——彻也背后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p>
<p>“说什么一半是敌对的，好过分啊，马熊先生。”</p>
<p>厂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人站在那里。</p>
<p>一个20多岁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穿着一套价格似乎是马熊社长身上的衣服几倍的西装。</p>
<p>只要看看手表表面的反射光芒，就能清楚地看出对方有多富有。</p>
<p>那个男人梳着背头，戴着一副高级眼镜，从会客桌旁走过，靠在社长的桌子上上，开口说话。</p>
<p>“我可是打算以百分之百，完全友好的态度收购贵公司的。”</p>
<p>听到这句话，彻也立刻明白了。</p>
<p>眼前的这个人就是——</p>
<p>这就是他们之前讨论的Gaiashaft的社长。</p>
<p>“很高兴见到你，朝乃桥先生。这是我的名片。”</p>
<p>“……谢谢。”</p>
<p>在递过来的名片上，印刷着采用近未来风格设计的背景图案，还有“株式会社Gaiashaft董事长 西神零也”的字样。</p>
<p>——西神零也。</p>
<p>——数字的零和也……？</p>
<p>──是本名？</p>
<p>——……真令人羡慕。</p>
<p>——彻也和零也……明明只是彻和零的差别……</p>
<p>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燃烧着一点点嫉妒的火焰，彻也用力地瞪着眼前的男人。</p>
<p>“哈哈，请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p>
<p>无视眼前这个尴尬地笑着的男人，彻也质问他的社长。</p>
<p>“你为什么事先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我会解释的。”</p>
<p>西神零也轻轻摇摇头，淡然地开始对彻也说道。</p>
<p>“首先，要提到的是你没有马熊重工的股票……那个就先不说了，其实我不想给你增添多余的负担。”</p>
<p>“……多余的负担？”</p>
<p>“我就直接说吧。我们Gaiashaft完全没有打算妨碍你的项目，而且在与马熊重工公司合并之后，也请你继续作为领导继续工作。当然，昨天电视上公布的公开试运行计划也不会改变。”</p>
<p>像机械一样说完刚才的话后，他稍微放松了表情，说出了另一句话。</p>
<p>“哎呀，朝乃桥先生。你的项目真的很棒。我听说完成概念图也是由你绘制的，它的色彩让人联想起《地幔13号》，而且那尖锐的风格，大量应用流线型的设计又汲取了源自于《机枪战线装备集群》的潮流。”</p>
<p>“那当然了！ 这个设计是我的力作……”</p>
<p>听到西神的话，彻也以为能理解自己的人终于出现了，高兴地叫出声来，但他立刻想起对方是自己的敌人，便闭上了嘴。</p>
<p>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几乎敞开心扉——那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第一个发现巨型机器人的设计模仿了地幔13号和装备集群的人。</p>
<p>彻也立刻把惊讶和喜悦扼杀在内心深处，用厌恶的眼神问道。</p>
<p>“……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古老的动画片？”</p>
<p>“没什么吧？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巨型机器人就知道了。”</p>
<p>西神扑哧一笑，继续说着。</p>
<p>“但大部分的设计，包括内部系统，都深深地染上了你的色彩。事实上，你为了完成这个项目一定做了很多乱来的事。”</p>
<p>“……”</p>
<p>“简直就好像你只是为了自己制造的。”</p>
<p>——这家伙。</p>
<p>——竟然……看穿了我。</p>
<p>“不，我不是在责怪你。自我意识有时也会成为人进步的源泉。”</p>
<p>“……”</p>
<p>“过去其他公司也制造过各种各样的机器人，比如贴地式行走的‘沙漠行者’、以及救灾机器人‘番龙’等——但是</p><p>你制造的东西，从大小来看——简直就像是从动画片中直接走出来的。”</p>
<p>“每次看到那种新产品的新闻，我都会后悔进错了公司。”</p>
<p>“彻，彻哥。”</p>
<p>“我开玩笑的，社长。”</p>
<p>不管面前的社长，厂长说出了与真心话仅有一纸之隔的玩笑话。</p>
<p>西神轻笑了一声，然后轻轻收紧表情，开始了对彼此来说是重点的话题。</p>
<p>“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有没有可能在下个月的公开试运行之前，把实验驾驶员换成那个照片里的男孩？”</p>
<p>“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p>
<p>他连一秒钟都没有停顿，说出了不算回答的回答。</p>
<p>然而，西神似乎也早已预料到这一点，拿起社长桌上的资料，毫无感情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p>
<p>“哪怕是年仅14岁的男孩也可以自由开动它。我们应该宣传它的泛用性。如果它让他作为私人专用机和个人玩具在世间推广——我认为这并非我们的本意。这对项目本身也没有任何帮助。”</p>
<p>“如果一开始就让孩子上去，万一发生事故的话，公司就会倒台了。当然，你们也要陪葬。”</p>
<p>“根据我事先得到的资料，本项目的安全性绝对有保证。它远比装有气囊的汽车更注重内部驾驶员的安全性、舒适性。光是从资料中得到的这些内容，我就能评价你是个天才。”</p>
<p>“那么，你能不能闭嘴让我来处理。说到底，我并没有接受公司合并这件事本身。”</p>
<p>厂长直言不讳地说。</p>
<p>对于40多岁的男人热情洋溢的话语，年龄足以当他儿子的西神以宽容的态度回应。</p>
<p>“关于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吧。我现在想问的是更换驾驶员……算了，看那些资料，我想只需要调整内部系统和座椅周围的尺寸就可以了……我只想简单地问问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可能还是不可能。”</p>
<p>他散发出一种与年龄毫不相称的压迫感。</p>
<p>在旁边看着的马熊重工的社长，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静观两人的对话。</p>
<p>相比之下，厂长的话语中充满了年龄带来的威严——</p>
<p>“绝对不可能。如果现在把驾驶员调整成其他人，那个驾驶员的骨头、内脏和眼球会全部溶化而死。”</p>
<p>他说出了完全不符合年龄的台词。</p>
<p>“请不要撒小学生那样的谎。”</p>
<p>“小学生的水平才适合做出简单易懂的表达。重点就是，我不会让出驾驶员的位置。”</p>
<p>听到彻也的话，西神扑哧一笑，一边整理桌上的资料，一边摇头。</p>
<p>“我理解你的感受。再过一个星期，你和你宝贵的‘作品’也将掌握在我们的Gaiashaft手中。但是我们也想珍惜你的那个项目。”</p>
<p>“……为什么非要让那小子当驾驶员？”</p>
<p>厂长已经忘记使用敬语，表现出毫不掩饰的敌意。</p>
<p>面对这样的他，西神泰然自若，语气也不曾改变。</p>
<p>“刚才我也说了，这是为了宣传效果。我们不可能真的让它在公共道路上奔跑，但重要的是要表现出即使是小孩子也能开动的稳定性和通用性。虽然你可能觉得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宣传，但我们有责任为我们手中的项目创造最大的影响力。”</p>
<p>西神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走向房间的出口，最后回头望着彻也，只说了一句话。</p>
<p>“你应该……也想让自己付出心血的孩子平安地重见天日吧？”</p>
<p>㈱</p>
<p>夜晚 朝乃桥家</p>
<p>“爸爸。味噌汤要凉了……”</p>
<p>听到有菜充满顾虑的话，彻也茫然地点了点头。</p>
<p>“啊，啊……对不起。”</p>
<p>“……爸爸，你会被解雇吗？”</p>
<p>“哎？”</p>
<p>“你的公司好像会被并购吧？”</p>
<p>“……你怎么知道的？”</p>
<p>面对惊讶地睁开眼睛的爸爸，女儿喃喃道：“果然是这样……”，她担心地看着彻也。</p>
<p>“今天，在学校有个朋友告诉我的。虽然他说还处于传闻阶段……然后爸爸今天明明不打算回来，却早早回来了……”</p>
<p>听到女儿不安的追问，彻也勉强挤出笑容回答。</p>
<p>“笨蛋，你太多余担心。我今天去见了那家合并公司的社长，爸爸今后还会继续负责中富工厂的。”</p>
<p>“真的？”</p>
<p>“嗯……我跟社长追问之后发现，好像整个公司的经营状况都出了问题。所以才被Gaiashaft盯上了。原本中富工厂的经营也是不计利润的，但是因为经营圆磁合金的应用产品，姑且还能盈利。所以会照原样继续经营。”</p>
<p>“是这样啊……”</p>
<p>有菜的表情露出一点亮色。</p>
<p>但是，她的表情很快又阴沉了下来。</p>
<p>因为她发现爸爸的笑容有些勉强。</p>
<p>然后她意识到——那是因为白天看到的另一则新闻。</p>
<p>“驾驶员换成出云伊兹奈？真的吗？”</p>
<p>有菜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彻也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看到爸爸的表情，有菜确信新闻是真的。</p>
<p>“……真让人吃惊。连这都已经传开了吗？”</p>
<p>“手机新闻网站上写了。”</p>
<p>“哈哈，好厉害啊。我对网络一窍不通。看来我应该多学习一下的。”</p>
<p>爸爸强行改变话题，想要蒙混过关的样子真是令人痛心，有菜想说点什么——但她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p>
<p>她知道。</p>
<p>自己的爸爸是为了什么奉献了至今为止的人生。</p>
<p>他不是为了造机器人。</p>
<p>只是单纯地，自己想乘坐机器人而已。</p>
<p>只是想拥有自己的巨型机器人。</p>
<p>【在出云伊兹奈之后，你第二个乘坐不就行了吗】</p>
<p>【说到底，在公开之前，你在调试阶段就乘坐过很多次了吧？】</p>
<p>有菜已经知道这样安慰爸爸是没有意义的。</p>
<p>爸爸不仅仅是单纯地想乘坐自己造出的机器。他想要成为第一位超级机器人的驾驶员，被世间承认，想要独占那台机体。</p>
<p>他希望得到世界本身的认可，认为他就是这个机器人的搭档。</p>
<p>这个像孩子一样任性的人，就是自己的爸爸。</p>
<p>既然知道爸爸的这种无可奈何的性格，有菜就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是多么痛苦。</p>
<p>餐桌上出现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但一直开着的电视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像。</p>
<p>“啊！”</p>
<p>“嗯？”</p>
<p>仔细一看，晚间新闻里开始播放娱乐节目，其中播放着刚刚他们还在谈论的出云伊兹奈。</p>
<p>虽然刚刚播放着电视剧或电影的录像——但是随着旁白，画面转换成了某个机场的影像。</p>
<p>“有传闻说，前几天马熊重工公布的人形机器人驾驶员当中，年仅14岁的出云伊兹奈小朋友被列入候选名单——为了探明真相，在这里想直接向刚刚在海外结束外景拍摄的伊兹奈小朋友进行采访！”</p>
<p>——可恶……原来如此。</p>
<p>——他们是想在我接受这个提议之前，就在世间造势，营造出这样的气氛吗。</p>
<p>“啊！来了来了！ 是伊兹奈小朋友！”</p>
<p>一个戴</p><p>着墨镜的少年出现在机场的过道上，身边围绕着的人似乎是经纪人和工作人员。</p>
<p>——区区一个小鬼还戴墨镜。</p>
<p>那是一位把头发染成浅色，给人一种不良少年感觉的中学生童星。</p>
<p>请问伊兹奈小朋友，你将要驾驶巨型机器人的事是真的吗！”</p>
<p>虽然这是一个相当超现实的问题，但彻也和有菜一脸严肃地等待着少年的回答。</p>
<p>但是少年对着摄像机和欢呼的旁观者轻轻挥了挥手，没有回答采访就离开了。</p>
<p>也许这对少年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反应，电视节目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开始播放演播室里女主持人的解说。</p>
<p>“嗯，正如视频所见，在中午的时候，我们没有得到他的正面回应。所属经纪公司表示：“如果能有机会的话，会纳入积极考虑。”马熊重工公司表示：“目前正在选拔驾驶员。”</p>
<p>——正在选拔？</p>
<p>“……哼。我的孩子怎么能托付给那么冷漠的小鬼。机器人和有菜都不能给他。”</p>
<p>“我和他又没有交集。还有，别把人和东西相提并论。”</p>
<p>有菜无话可说地把吃完的饭碗叠在一起，仿佛在分散注意力似的嘀咕着。</p>
<p>“就连那个孩子也被Gaiashaft利用，当成广告的工具，要说是可怜也很可怜啊。”</p>
<p>“广告的工具吗……”</p>
<p>——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事的细腻小鬼。</p>
<p>为了消除焦躁，彻也试着想别的事情。</p>
<p>但无论如何，最终他的思考还是在工作上——在自己的梦想上打转。</p>
<p>——说到底……根本没有必要展示技术能力。那可是巨型机器人啊，巨型机器人。要怎么宣传。</p>
<p>──……军事运用？</p>
<p>——怎么可能。不，但是……</p>
<p>在自己喜欢的机器人动画中，有很多人把这样的巨型机器人当成战争的工具，或是当成能阻止那场战争的威慑力。</p>
<p>但是，现实中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p>
<p>他试着想象了一下自己制造的机器被投入到大量的战场上杀人的情景。</p>
<p>——太不像话了。</p>
<p>──我反对战争。</p>
<p>——所以阻止它投身于战争，是我这个生身父亲的义务。</p>
<p>——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世人……</p>
<p>——……我是笨蛋吗。</p>
<p>意识到自己心中的声音全部是棒读的彻也，对自己无话可说的同时，继续思考。</p>
<p>——如果我创造的东西被用作战争的工具呢？</p>
<p>——如果是这样的话……该怎么办？</p>
<p>——必须阻止吗……能阻止的只有我一个人吗……？</p>
<p>想到这些，朝乃桥彻也忽然发现。</p>
<p>就算这项技术真的可以应用于军事领域——他也不会在乎的。</p>
<p>尽管如此，现在自己却为了正义的名分，把道义和正义之类的东西搬出来。</p>
<p>——我到底在说什么呢。</p>
<p>朝乃桥彻也回想起来。</p>
<p>他为实现梦想付出的种种。</p>
<p>他牺牲了时间。</p>
<p>牺牲了青春。</p>
<p>牺牲了自己。</p>
<p>牺牲了其他一切可能的人生——他牺牲了选择的权利，毫不犹豫地为梦想奉献了自己。</p>
<p>连和心爱的妻子和孩子的时间都要牺牲的自己，到底是多么混账的家伙啊。</p>
<p>——我这个混账……事到如今还考虑什么正义。</p>
<p>——我要考虑的只是为了梦想而活。</p>
<p>“……爸……爸。”</p>
<p>——自己没有必要去想其他的事情，也没有这个资格。</p>
<p>——自己应该考虑更单纯的事情。</p>
<p>“……爸爸……爸爸。”</p>
<p>——难道我可以把它交给那个小鬼，那个只是区区有点名气的冷淡小孩吗？</p>
<p>──那是我的梦想。</p>
<p>——我的梦想！</p>
<p>——我的牺牲！</p>
<p>“爸爸！”</p>
<p>“嗯！？”</p>
<p>女儿在耳边大喊大叫。让彻也猛然清醒过来。</p>
<p>“哦，哦，这不是有菜吗。怎么了？”</p>
<p>“真是的……味噌汤！ 都要凉了！”</p>
<p>“啊……对不起对不起。”</p>
<p>说着，彻也把剩下的米饭和味噌汤狼吞虎咽到了胃里。</p>
<p>有菜的脸色变得更加不高兴，但彻也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以严肃的表情开了口。</p>
<p>“我说，有菜。”</p>
<p>“什、什么事？”</p>
<p>“我啊，可能会给你添点麻烦。”</p>
<p>“……哎？”</p>
<p>听到爸爸说出奇怪的话，有菜不由得停下了动作。</p>
<p>爸爸在这样的女儿面前恭敬地低头行礼，语气十分认真。</p>
<p>“我可能会像给你妈妈添麻烦一样，给你带来麻烦。我先道个歉。”</p>
<p>“等下……”</p>
<p>“我不求你原谅。但是我也没有那么高尚，不能轻易放弃追求了40多年的梦想。……所以对不起！”</p>
<p>面对把头按在桌子上的爸爸，有菜惊讶地张开了嘴——</p>
<p>“这种事啊，先道歉是很狡猾的。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做，但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了，不是吗？”</p>
<p>“……嗯，是的。”</p>
<p>“你不打算犯罪吧？ 处理掉刚刚电视上那孩子之类的。”</p>
<p>“没有。如果我进了监狱，就不能乘坐机器人了。……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说不定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包括你。”</p>
<p>对于直接回答的爸爸，有菜沉默了一会儿，但是——</p>
<p>不久，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带着绝望的苦笑喃喃自语。</p>
<p>“真是个小孩子啊……不要跟我说，你先向神龛上的妈妈道歉吧。”</p>
<p>“有菜。”</p>
<p>“我曾经问过妈妈，爸爸整天光是工作一天，根本都不回来，你喜欢爸爸什么地方……然后她回答说‘喜欢他总是像个孩子一样的地方’。”</p>
<p>有菜叹息着站起来，开始把餐具拿到水槽里。</p>
<p>“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有些地方过不去。所以我不会支持爸爸的。”</p>
<p>直截了当地说完后，她开始爬上通往自己房间的楼梯——</p>
<p>她在路上停了下来，回头又补充了一句。</p>
<p>“但是我支持爸爸的‘梦’哦。”</p>
<p>㈱</p>
<p>朝乃桥彻也，下了某个决心。</p>
<p>但是，这个决心并没有受到女儿的鼓励。</p>
<p>他对自己这么说。</p>
<p>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也许仍然是错的。</p>
<p>他自己也明白。</p>
<p>正因为如此，他去做的契机不应该是女儿的话。</p>
<p>他一边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些事，一边开始整理收藏在自己房间保险箱里的某个文件。</p>
<p>——把这个……</p>
<p>——如果实行这件事的话，我会背叛工厂里的人。</p>
<p>他虽然感到有些内疚，但是对“巨型机器人”的信念掩盖了这种负罪感。</p>
<p>只是——他的脑海里现在又浮现出自己中学时期的妄想。</p>
<p>——假设会有那种选拔驾驶员的比赛的</p><p>话……</p>
<p>——背叛同伴的家伙，恐怕在预赛中就会被淘汰了。</p>
<p>彻也一边自嘲地笑着，一边“确信”着这种事情。</p>
<p>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p>
<p>因为他现在根本无法想象，一直以来奉献的人生，还有他梦想的结晶——那个‘儿子’将会化为乌有。</p>
<p>㈱</p>
<p>数天后 中富工厂 休息室</p>
<p>这里是巨型机器人即将公开的中富工厂。</p>
<p>在最后调整工作的休息时间，几名工人一边等待订购的便当，一边聚在一起。</p>
<p>其中一名工人不经意地提出了疑问。</p>
<p>“哎，厂长怎么了？”</p>
<p>“什么怎么了？”</p>
<p>“不是……他这几天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p>
<p>他们提到的厂长并不在休息处，而是在工厂另一边的办公室里工作。</p>
<p>“是吗？”</p>
<p>“因为啊，厂长，大概是前天吧……下班后，不是在这里整理文件吗。以前工作结束后，他会在那个机器人面前咧嘴笑着说，‘看看这腿部的流线型！’在我们回来之前，他一直在那里显摆它。”</p>
<p>“你要是这个意思的话，从以前我就觉得奇怪了。”</p>
<p>工人们哈哈大笑。从他们的开怀大笑来看，厂长的人缘应该还不错。几个工人反驳说他想太多了，但是——</p>
<p>“但是啊，你看，上次你不是被社长叫出去过吗？ 第二天，厂长上午难得请了带薪假。”</p>
<p>“哦，那个人请带薪假，也就是在女儿发烧的时候吧。”</p>
<p>“是啊，而且是在这个重要的时期啊？ 所以我担心他女儿出了什么事……就问了总公司的木村，他说厂长好像那天上午在总公司。”</p>
<p>“哈？ 请带薪假去总公司？ 为什么？”</p>
<p>对于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的同事，工作人员挠着头继续说道。</p>
<p>“哎，听说他把自己关在资料室里……”</p>
<p>“要这么说的话确实，这几天他也不怎么和我们说话。”</p>
<p>“是啊，明明平时总是唠唠叨叨地说教，休息的时候总是聊着机器人动画……彻哥该不会想辞职吧？”</p>
<p>面对不安地喃喃自语的同事，其他工人瞬间面面相觑——笑着摇了摇头。</p>
<p>“不会不会，这不可能。”</p>
<p>“厂长可是比任何人都期待这台机器人的完成哦？”</p>
<p>“……是啊。”</p>
<p>工人轻声说道。</p>
<p>一定是因为机器人即将公开，他作为厂长正忙于整理什么文件吧。</p>
<p>工人们一边做出简单的结论，一边逐渐转移到另一个话题。</p>
<p>他们没有意识到。</p>
<p>厂长在没有加班费的情况下整理的文件——是非常私人的事情。</p>
<p>然后又过了几天————</p>
<p>㈱</p>
<p>几天后 Gaiashaft总部办公室</p>
<p>东京某个地方的一栋玻璃幕墙大楼。</p>
<p>Gaiashaft在那里的顶楼设有事务所，社长室里，两个男人正在对峙。</p>
<p>他们就是坐在社长室椅子上的西神零也和隔着桌子叉开双腿站立的朝乃桥彻也。</p>
<p>“……我有些吃惊。”</p>
<p>“怎么？社长。”</p>
<p>他用的已经不再是对企业社长的措辞。彻也虽然用的是对工厂内部下属说话的口气，但对方似乎并没有特别不高兴的样子。</p>
<p>面对狠狠地瞪着他的厂长，Gaiashaft的社长西神零也耸着肩膀开口。</p>
<p>“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会不预约直接闯过来的人呢。”</p>
<p>“我在公司工作了20多年。这点常识倒是有的……我本来想这么说的，但是就算今天没有预约，我也打算闯过来。”</p>
<p>“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明天我们将正式发表关于马熊重工并购的声明，我可以告诉你，声明内容没有任何变化。”</p>
<p>零也坐在重视人体工学的网状椅子上，淡淡地说着事实。</p>
<p>对这样的年轻企业家，50多岁的厂长——朝乃桥彻也感到手足无措，他瞪着眼睛拿出了大大的信封。</p>
<p>“你们的计划可能不得不改变了。”</p>
<p>随着挑战的言辞，他把信封丢到桌子上。</p>
<p>“……？”</p>
<p>“你知道吧，我们公司有很多专利，包括圆磁合金。”</p>
<p>“当然。说实话，马熊重工拥有的各种专利帮助说服了我们公司的董事们进行并购。”</p>
<p>零也一边和厂长说着话，一边打开信封。</p>
<p>里面装着无数的文件。</p>
<p>“……这是什么？”</p>
<p>零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继续看着文件——</p>
<p>注意到文件内容的瞬间，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了。</p>
<p>“……！”</p>
<p>“明白了吗？”</p>
<p>“这个单子……难道……”</p>
<p>对于难以置信地眯起眼睛的零也，彻也咧嘴一笑继续说道。</p>
<p>“嗯，是啊。那就是……我的爱好。”</p>
<p>厂长带来的一捆文件。</p>
<p>这是——一张非常简单的清单。</p>
<p>只是他在职务以外研究、申请的——多种“专利”。</p>
<p>在大学学位论文中开发的，面向机器人独特的自动平衡调整系统，以及与现有概念完全不同的步行控制装置。</p>
<p>以此为开端，他刚进公司的时候，在公司职务范围之外独自开发、注册了多项专利。</p>
<p>双脚“行走”机器人的双足角度自动调节系统。</p>
<p>一种将圆磁合金加工成管状的工艺方法。</p>
<p>一种前所未有的特殊齿轮的形状概念设计，只能用来移动一台非传统的人形机器人。</p>
<p>令巨型机器人姿势控制流畅化的结构方法。</p>
<p>这是一眼看上去不明所以，只是罗列着‘专利’的文件。</p>
<p>可是，零也似乎明白了那其中的意思，他表情僵硬地问道。</p>
<p>“……这不是……你在工作范围内的开发产品吗？”</p>
<p>“哪有，大部分都是我年轻时候在下班时做出来的。当然，现在它们大部分都成为了马熊重工的产品。”</p>
<p>在工作时间发明的专利权通常由公司拥有，公司可以根据自行判断提供奖励。</p>
<p>事实上，彻也还完成了多项职务内发明，制作收购马熊重工的资料时，零也曾对其数量之多感到震惊。</p>
<p>然而——朝乃桥彻也之所以真正具有在马熊重工内的话语权，原因之一在于他几乎免费地允许了这种他工作范围外的发明——即个人自由发明专利在公司中的使用。</p>
<p>“如果再仔细看看的话你应该就会明白了……现在的马熊重工大部分产品都使用了我的职务发明和自由发明专利。”</p>
<p>当彻也年轻的时候，看到彻也发明的专利时，当时的马熊重工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它们的重要性。</p>
<p>正因为如此，当彻也说要自愿提供职务以外的‘自由发明’时，上头的想法是‘嗯，应该也用得上吧’，只是这样而已。就职务发明而言，除了圆磁合金的加工技术等一部分以外，公司对大部分专利也没有支付足够的奖励。</p>
<p>他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彻也为公司开发的所有专利都是为人类巨型机</p><p>器人设计的。</p>
<p>慢慢地，当发现这些专利在马熊重工中具有重要意义时——马熊重工就被朝乃桥彻也的“梦”的副产品抓住了根基。</p>
<p>但是，西神零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并不是因为这些专利数量。</p>
<p>而是因为他意识到在这样的时机，彻也提出这份清单的意义。</p>
<p>“朝乃桥先生，你……”</p>
<p>“如果我带着这些专利离开公司，并且向公司就职务上的所有专利要求相对应的报酬的话，——马熊重工到底会怎么样呢？”</p>
<p>最近几年，针对职务发明的专利权发生了各种动态。</p>
<p>某件官司的结果，甚至是法院下令支付高达200亿日元的奖金，这对企业来说是不容小觑的。</p>
<p>“……你疯了吗？”</p>
<p>“我不认为我的每一项专利都值几十亿。再说，古老的专利已经过了20年的期限了。……但是，如果我们把我们公司垄断的专利带到别处的话，那会怎么样呢？”</p>
<p>“你……打算独自一个人搞焦土政策？”</p>
<p>所谓“焦土政策”，是针对恶意收购的防御策略之一。简而言之，就是将重要的收入源等出售给其他公司，降低公司本身的价值，让收购者打消购买意图。如果做得过火，自己公司的生存将受到威胁，如果做得不好，有可能会被判渎职罪等，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收购对策。</p>
<p>“……不过，你现在对专利的了解有很多漏洞。关于自由发明的部分，我不认为你能在法庭上获胜。就算去找律师商量，应该也会被拒之门外。”</p>
<p>“我想是的。职务发明的报酬，也就是打发要饭的程度。”</p>
<p>彻也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沉重的语调继续说下去。</p>
<p>“但是，如果因为这样的诉讼而闹得沸沸扬扬的话……毫无疑问，企业形象肯定会下降吧？ 的确，律师可能会把我拒之门外……但不管是对新兴IT企业的美谈还是丑闻，总之想大肆报道这些的杂志社会怎么看呢？”</p>
<p>“这是勒索？你觉得我们会屈服于这种东西吗？”</p>
<p>零也虽然表情僵硬，但态度坚决。</p>
<p>“我只有一个愿望。只要让我保持之前的工作就行了。”</p>
<p>“……只是不想把驾驶员的宝座拱手让给小孩子。就为了这个，你不惜做到这种地步？”</p>
<p>对于表示无法理解的青年企业家，坚持基层主义的男子说出了自嘲的话。</p>
<p>“嗯，就为了这个。因为我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了。”</p>
<p>“……你会给马熊重工的员工……也会给你工厂下属的人带来麻烦的。这是对你们工厂的人的背叛。”</p>
<p>“我想也是。”</p>
<p>“你会被指责为钻进钱眼的人……你的家人也可能会被指指点点吧？”</p>
<p>零也带着说不清是冷酷还是怜悯的表情问道，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回答。</p>
<p>然而——</p>
<p>“……为了梦想，我愿意付出一两个家人。如果我这么说呢？”</p>
<p>听到彻也的回答，比他小20岁左右的年轻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帘慢慢地吐出了自己的话。</p>
<p>“我有我的坚持，就像你有你的坚持一样。你不适合当驾驶员，这个想法我不会改变。而且这个想法现在强烈了。”</p>
<p>“你的坚持是什么？ 如果你坚持要保持形象的话，那你现在的坚持不才是破坏整个公司形象的意气用事吗？”</p>
<p>“……我不想告诉你。”</p>
<p>社长不知为何说了一句不成熟的话，然后沉默了几秒钟，面无表情地说道。</p>
<p>“……请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在明天的并购新闻发布会，我们改为不提驾驶员的事情。对外界的说法就是我们相信你的观点，也就是把系统调节为适合儿童的操作仍然有问题。”</p>
<p>“是吗……对不住了。”</p>
<p>脸上大胆的笑容消失，同时威压感也有所动摇的彻也就这样向房间的出口走去。</p>
<p>面对连招呼都没打就要离开的彻也，零也淡淡地说道。</p>
<p>“也许这不是只会谈钱的我该说的话，但你是个混蛋。”</p>
<p>“是吗……谢谢。”</p>
<p>“一想到如果我接受你的要求，你就会作为孩子们的梦想——巨型机器人的驾驶员而被世人铭记……我就感到无比痛苦。”</p>
<p>这甚至不是讽刺，而是直截了当的辱骂。</p>
<p>全身承受了这份辱骂——把自己的人生献给梦想的男人，毫不犹豫地回击。</p>
<p>“孩子们的梦想？ 别说傻话了。”</p>
<p>他的话语总觉得有些寂寞，但是，其中并没有迷茫。</p>
<p>“这只是……我的梦想。”</p>
<p>㈱</p>
<p>深夜 马熊重工中富工厂</p>
<p>——我还是做了啊。</p>
<p>除了保安员和部分上夜班的研究人员之外，深夜的工厂几乎感觉不到人的气息。</p>
<p>他站在办公室里，望着耸立至工厂屋顶的巨大人形机器人，想着几个小时前自己挑起的那场争吵。</p>
<p>——……就算这样，如果那个混蛋还是要把我从驾驶员之位上拉下来，我该怎么办。</p>
<p>——就按照之前威胁的那样，跟他打官司也可以……</p>
<p>——在机器人制作完成的瞬间偷走它，在街上光明正大地走来走去宣传也许不错。</p>
<p>厂长完全不考虑后果，像小学生一样思考着，呆呆地望着工厂内的“巨型机器人”。</p>
<p>就外观而言，这已经是一台几乎完工的人形机器。</p>
<p>全长12米的巨大身躯被夜间照明灯朦胧地照亮，那压倒性的存在感营造出了一种介于现实与梦想之间的气氛。</p>
<p>装在那个外壳里的，不是他的梦想。</p>
<p>而是他为自己的梦想付出的人生。</p>
<p>而且，这个梦想很快就会实现。</p>
<p>未装备外壳的试运行已经结束。当时厂长就差点流泪，但是他还是拼命把这份感动压抑在心底。</p>
<p>等全部完工后，在公开试运行现场，全世界就会认定他是驾驶员。</p>
<p>这样他的梦想就完成了。</p>
<p>——如果我给有菜看自己很帅气的时刻，她会不会也能开心一点？</p>
<p>在期待即将到来的瞬间同时，厂长又产生了其他的疑问。</p>
<p>——……但是</p>
<p>——在那之后……我该怎么办呢。</p>
<p>一生只为梦想而奋斗的40多岁的男人，在失去目标后该做什么呢。</p>
<p>虽然对未来感到不安，但为了忘记自己的软弱，彻也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工厂内的人形机器人。</p>
<p>这时——</p>
<p>在他的视线前方，有什么人影在挪动。</p>
<p>──……啊？</p>
<p>一开始还以为看错了，不过那里确实有人影在昏暗中动作着。</p>
<p>那人看起来不像保安。</p>
<p>说到底，保安员不可能连灯都不开就在那里走来走去。</p>
<p>──小偷？</p>
<p>对那个身份不明的“什么人”，厂长的不安在心里膨胀。</p>
<p>——经济间谍？</p>
<p>与其说是因为作为厂长的责任，不如说“自己的梦想会不会发生意外”让他产生的不安感更大。</p>
<p>——难道西神那家伙想为了出口气耍手段……！？</p>
<p>最糟糕的想象掠过脑海时，他无法安静地待下去了——他摸</p><p>起身边的扳手，慢慢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p>
<p>厂长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接近神秘人影。</p>
<p>和巨型机器人相比，这个人看起来就像米粒一般大，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感觉到自己也加入了米粒的行列。机器人的存在感就是这样庞大。</p>
<p>在这巨大机器人的正下方，人影静静地伫立着。</p>
<p>厂长躲在作业机械的阴影里靠近人影，慢慢地探出头来。</p>
<p>还有，他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是——————</p>
<p>㈱</p>
<p>他们创造的东西，是梦。</p>
<p>那是在现实中浮现出来的一个梦</p>
<p>因此，当那个梦被大家看到的时候——</p>
<p>人们的心中就会涌起新的梦想。</p>
<p>㈱</p>
<p>一个月后 中富工厂内</p>
<p>影子──</p>
<p>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人们面前。</p>
<p>那压倒性的质量，划破空气向前冲去。</p>
<p>但是它的动作本身是轻快的。</p>
<p>这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没有质量的立体影像在移动。</p>
<p>那坚固的外骨骼，以及其中灵活的人工肌肉。</p>
<p>目睹它充分展现了这两者的动作，人们都深信不疑。</p>
<p>现在自己正见证着有什么东西在改变的时刻。</p>
<p>在地面上滑行着，全长12米的巨大身影出现了。</p>
<p>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p>
<p>就是用直径超过50cm的沙袋玩丢沙包。</p>
<p>高度相当于四层建筑物的巨大人影的双臂平稳地移动着，重达数十公斤的沙袋华丽地在空中飞舞。</p>
<p>只是玩了一次丢沙包——周围的空气一片寂静——而后一转，陷入激烈的狂热之中。</p>
<p>欢呼</p>
<p>欢呼</p>
<p>欢呼</p>
<p>压倒性的欢呼声和掌声，仿佛充满了整个天空和大地。</p>
<p>仿佛回应着人们的狂热一般，巨型机器人开始加快丢沙包的速度。</p>
<p>在这样的表演之后，巨型机器人还摆出了空手道的姿势，举起了轻型汽车，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动作。面对如此精巧、如此快速的动作和纯粹的力量，会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了震撼，送出发自内心的赞赏。</p>
<p>“太棒了……太棒了！ 真没想到居然还会玩丢沙包……”</p>
<p>“有那么厉害吗？”</p>
<p>“白痴，你知道吗……让机械来丢沙包也就算了，你知道操作机器来丢沙包有多难吗！？”</p>
<p>“哎，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大道理啦……倒是有点害怕。”</p>
<p>“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p>
<p>“不得了！ 真是不得了！ 这也太厉害了吧！？”</p>
<p>“克洛斯先生，能不能再高点？”“我看不清机器人的脚。”</p>
<p>“两个孩子骑在肩膀上，而且我还挺直了身子。想再高的话只能跳了……”</p>
<p>“哎，那边的不是月夜见辉夜吗！？”</p>
<p>“是那个忍术公园的偶像吧？ 真的假的！”</p>
<p>“不不，现在不是看她的时候！ 那个机器人太棒了！”</p>
<p>“时代……时代到来了！ 我们的时代终于到来了！”</p>
<p>“太厉害了。看起来比我干掉的那个战队纸糊的机器人强多了。”</p>
<p>“……好帅。”</p>
<p>“哇，你好直白，不愧是总统阁下。”</p>
<p>“……别叫我总统。”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今天都别吵了。”</p>
<p>“怎么感觉工厂周围有黑衣人在转来转去的？”</p>
<p>“他们不是保安吗？”“说不定是其他国家的间谍呢？”</p>
<p>“说不定其实是政府的秘密机关，这个机器人使用了外星人的技术。”“你这是哪里的童话故事啊？”</p>
<p>“太棒了！ 太棒了！”“呜——”“小夏，在人群中跳来跳去可能会很危险的。”</p>
<p>“喂，快看，它开始像芭蕾舞者一样旋转了！”“为什么他不会摔倒啊？”“太厉害了！”</p>
<p>“唔哦——————————————哇哦——————————————！”</p>
<p>喧嚣逐渐沉入混沌的方向，但在下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地方。</p>
<p>“啊，驾驶舱要打开了！”</p>
<p>仿佛是为了响应人们充满感动的祝福，跪在地上的机器人的胸部——驾驶舱慢慢地开始打开。</p>
<p>随后——从中出现的驾驶员少年脸上微微泛红，脸上浮现出拼尽全力的笑容，向观众挥手致意。</p>
<p>“请看！ 驾驶员出云伊兹奈，从驾驶舱里现身了！ 哎呀～真是个不错的笑容。”</p>
<p>“他一定非常高兴吧。对很多男孩子来说，乘坐巨型机器人是浪漫和梦想嘛。”</p>
<p>㈱</p>
<p>从手机的电视播放器里传出了这样的记者和播音员的声音。看来，巨型机器人的公开试运行正在通过白天的综合新闻节目直播。</p>
<p>由于正值暑假，所以即使在手机屏幕很小的画面中，也能清楚地看到那里聚集着很多人。节目中能看到工厂外面的风景，以及明明是盛夏，却穿着黑色衣服在周围走动的男男女女，明明是盛夏却要担任警卫真的很辛苦，周围人的眼神中流露出同情。</p>
<p>但是，手机的主人却没有在看画面。</p>
<p>因为，手机的拥有者——朝乃桥有菜正在亲眼目睹那些熙熙攘攘的观众。</p>
<p>这里是位于工厂二楼，写着“相关人员座位”的办公室内部。</p>
<p>这是工厂工作人员和来宾的休息室，可以把巨型机器人进行试运行的外景一览无余。</p>
<p>这里似乎聚集了比想象中要多得多的观光客。为了不给周围的农田带来麻烦，工厂职员们都在不断地忙碌着，现在房间里只有工厂工作人员的家属。</p>
<p>“……话又说回来，没想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p>
<p>“这是因为很多人都期待你爸爸做出来的成品，不是吗？”</p>
<p>回答有菜的，是一位冷漠的眼神中带着嘲讽的笑容的女生。</p>
<p>“啊，深冬也来了！”</p>
<p>“我本来没打算来的，但我弟弟想来，因为我们有机会坐到相关人员的座位上，机会难得嘛。真是个麻烦的孩子。”</p>
<p>不过她的弟弟本人嚷嚷着“想近距离看看”，找到了他的女同学们，就跑到普通客人的观赏席去了。</p>
<p>正当她们继续这样闲聊的时候，一个男人走到有菜身边打招呼。</p>
<p>“嗨，有菜，你长大了啊。”</p>
<p>“啊，是深冬爸爸呀，你好。”</p>
<p>戴眼镜的男人长着一张不会被人恨，也不会被人讨厌的脸。</p>
<p>如果把“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具象化的话，也就是这样吧，他的长相完全没有任何招人讨厌的要素。</p>
<p>除了眼镜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特征的脸上，浮现出令人安心的柔和笑容。</p>
<p>在这样的同学的爸爸面前，有菜低下了头。</p>
<p>“这次也谢谢你接受我爸爸的工作！”</p>
<p>“不，我才很感激，他总是给我很棒的工作……说起来，彻也先生在哪里？”</p>
<p>“啊，是这样的。我想爸爸在来宾席那边。因为刚才他和Gaiashaft社长先生一起离开了。”</p>
<p>㈱</p>
<p>来宾席</p>
<p>“你也是时候</p><p>告诉我原因了吧？”</p>
<p>看着在驾驶舱里接受着人们欢呼的少年，西神零也向站在旁边的男人——朝乃桥彻也发问。</p>
<p>两个人的身体和脸都冲着巨型机器人，没有面对面讲话。</p>
<p>对于零也感情淡薄的提问，厂长以丝毫不带讽刺的声音回答。</p>
<p>“理由？”</p>
<p>“我想知道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为什么你离开时还那么坚持，但却不到半天就改变主意了。”</p>
<p>在Gaiashaft社长室见面那天的深夜——西神的手机突然响了。</p>
<p>打来电话的人是彻也，西神以为他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就按下了通话键，于是他听到了混杂着复杂感情的声音，挤出来下面的一段话。</p>
<p>“傍晚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在我改变心意之前，赶快发表驾驶员是出云伊兹奈吧！”</p>
<p>“你到底怎么了？”</p>
<p>对于平淡地询问的零也，厂长沉默了一会儿——不久，他挠着脸颊开始慢慢说。</p>
<p>“那天晚上，工厂有人闯进来了。”</p>
<p>“……闯进来了？”</p>
<p>㈱</p>
<p>一个月前 中富工厂</p>
<p>厂长从阴影中探出头来，看到了——</p>
<p>一个少年正流着眼泪抬头看着巨大的人形机器人——</p>
<p>原来那是出云伊兹奈的身影。</p>
<p>㈱</p>
<p>“那孩子？ 你是说那孩子溜进了这个工厂？”</p>
<p>对发出惊呼的零也，厂长静静地点了点头。混在周围沸腾的欢呼声中，厂长以只有零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p>
<p>“我不知道是我们的保安不顶事儿，还是保安把传闻中的‘出云伊兹奈’当作相关人员放进来了。不管怎样都是个问题。……总之，我一时之间动弹不得。”</p>
<p>“动弹不得？”</p>
<p>“唉，因为还没公开，这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居然有小孩子那么高兴地看着我们做的巨型机器人……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p>
<p>㈱</p>
<p>总之，彻也和他打了个招呼，带他去了办公室，但是——少年伊兹奈只是悲伤地低声说着“对不起……”。</p>
<p>为什么偷偷溜进来？</p>
<p>厂长先对他问了这个问题，但是——得到的回答让他感到意外。</p>
<p>“……因为我想看看它……”</p>
<p>“……哎？”</p>
<p>“因为……我想看看……我可能会乘坐的机器人……”</p>
<p>上周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时候，他显然摆着一副不感兴趣的脸。这么一问，他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喃喃自语道。</p>
<p>“……因为我觉得在公共场合过于欢呼雀跃……不像是机器人的驾驶员……”</p>
<p>听到这句话，彻也才突然意识到。</p>
<p>——啊，是吗。</p>
<p>——对这个孩子来说，驾驶机器人的男主角就是这样的形象。</p>
<p>——就像过去自己认为打架必须要厉害一样——面前的少年也想把自己塑造成乘坐在巨型机器人上的男主角。</p>
<p>也就是说，这个男孩——</p>
<p>和自己是一样的。</p>
<p>他和名为朝乃桥彻也的人完全是同一性质的存在。</p>
<p>感受到这一点的彻也忘记了生气，反复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p>
<p>你为什么不惜偷偷溜进来也想看看它？</p>
<p>你确定你想乘坐它吗？</p>
<p>为什么？</p>
<p>对这些问题的回答都很简单。</p>
<p>“因为它很帅。”</p>
<p>“……没有别的理由。”</p>
<p>“从小开始……我就一直很憧憬它。”</p>
<p>虽然少年害羞地回答问题——但是在回答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移开过视线。</p>
<p>在电视上装腔作势的少年，此刻看着他轻声说。</p>
<p>“那个……莫非，你就是电视上那个造机器人的人？”</p>
<p>点头之后——少年张口结舌了一会儿，——再次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说了一句“谢谢”，眼睛里甚至浮现出了泪水。</p>
<p>“我还以为……在我长大成人之前，这样的日子是不会到来的……”</p>
<p>能看到那个机器人，能看到真正的巨型机器人真的很高兴，少年一边笑着一边哭了起来。此刻的他没有作为杂志模特那副冷酷的样子，只是一个纯真的少年。</p>
<p>看到这样的少年，彻也再次意识到。</p>
<p>他意识到了不该意识到的事情。</p>
<p>——啊啊、啊啊啊。</p>
<p>──这是我。</p>
<p>——这个孩子……就是那个时候的我。</p>
<p>如果小时候梦想乘坐超级机器人的那个自己原封不动地出现在现代社会，会是什么样的呢——</p>
<p>当时的自己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p>
<p>想到这里，厂长顿悟了一切。</p>
<p>他已经成为了厂长，而不是少年彻也。</p>
<p>眼前这个眼睛闪闪发光的少年，才是过去的自己。</p>
<p>现在自己所做的梦——已经不再是过去做的梦了。</p>
<p>正因为他奉献了自己的整个人生，才要实现梦想。</p>
<p>──不。</p>
<p>这本应该不是我小时候的梦想。</p>
<p>——因为很帅。</p>
<p>当时，那只是一种单纯的任性。</p>
<p>厂长无法再面对眼前的少年了——</p>
<p>回过神来，他已经冲出了办公室，拨通了写在西神零也名片上的手机号码。</p>
<p>㈱</p>
<p>“结果，我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梦想，最后连梦想本身都奉献给了某个遥远的地方。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面前出现了过去的自己。所以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p>
<p>对苦笑着说话的厂长，零也同样苦笑着回答了讽刺的话。</p>
<p>“难道不应该清楚地告诉他，等成年之后，孩提时代得不到的东西就永远得不到了吗？”</p>
<p>于是，彻也又变成了粗暴的口气，对青年企业家反讽道。</p>
<p>“你说得对，我是最差劲的小鬼。但你管不着。”</p>
<p>“没错。”</p>
<p>“而且……那个叫伊兹奈的小子，也许知道我会有这种反应……他也许是故意潜入工厂的吧。不，也许他成为童星，接近你，都是为了登上那个机器人。”</p>
<p>“你想太多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p>
<p>对于再次提出问题的零也，已经不再使用敬语的彻也自嘲般的回答了出来。</p>
<p>“如果我还是小鬼的时候机器人快要完成了，我可能也会这么做。”</p>
<p>“……会这么做是指？”</p>
<p>“首先，刻苦训练，让自己成为童星演员。艺名是……如果是我的话，就起名叫“户隐武”。不管怎样，要起个能坐上超级机器人的名字。然后，当我成为人气明星的时候，就会制造一种让我来当巨型机器人驾驶员才最适合的氛围。”</p>
<p>“这个……可能确实是吧。”</p>
<p>在呵呵笑着的青年企业家旁边——不知不觉，厂长也在笑。</p>
<p>“再说，从梦中醒来，也不全是坏事。”</p>
<p>厂长慢慢地回头望着工厂，望向二楼相关人员席的窗户。</p>
<p>“今天早上，我第一次好好地品尝了女儿做的味噌汤……”</p>
<p>“不知不觉变成和我老婆一样的味道了。”</p><p>㈱</p>
<p>与此同时——相关人员席上，有菜正在愉快地跟深冬说着话。</p>
<p>“真的，突然说要把驾驶员换成那个孩子的时候，我还以为爸爸是怎么了……不过爸爸变了，也发生了一些让我开心的事。”</p>
<p>“比如？”</p>
<p>对饶有兴趣地询问的深冬，有菜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开心地低声说。</p>
<p>“爸爸第一次好好地喝下了我做的味噌汤……他说很好喝！”</p>
<p>“太好了。……他把梦想让给了那个男孩，可能想通了很多事吧？”</p>
<p>面对面带冷漠表情的同学，有菜以复杂的表情吐露了自己的内心想法。</p>
<p>“嗯……不过，如果他不再提起机器人的话题，我也会觉得有点寂寞。”</p>
<p>㈱</p>
<p>“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p>
<p>可能是怀有和有菜一样的疑虑吧。</p>
<p>零也慢慢地问道，厂长眼睛发亮地开口了。</p>
<p>“那还用说吗。”</p>
<p>面对西神的问话，厂长露出年轻的笑容，以恶作剧的口吻低声说。</p>
<p>“让想睡的人做最棒的梦——这就是从梦中醒来的人的责任。”</p>
<p>发现那个男人的眼睛里有着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光芒——将来成为厂长长期合作伙伴的青年企业家苦笑着点了点头。</p>
<p>然后——厂长也向这样的青年企业家提出了一个问题。</p>
<p>只有现在一切都重置之后，才重新浮现在他脑海中的一个小小的问题。</p>
<p>“你啊，为什么那么不愿意让我乘坐机器人？ 你为什么那么推荐那小子？ 如果只是为了企业的利益或是为了宣传的话，不会做到那个地步吧？”</p>
<p>听到这个问题，西神沉默了一会儿——他留意着周围的目光，叹息着低声说。</p>
<p>“我和你一样。”</p>
<p>“？”</p>
<p>彻也的表情虽然带着问号，但西神并不在意，继续说道：</p>
<p>“如果与我们公司合作拍摄广告的伊兹奈没有向我提出‘想成为巨型机器人的驾驶员’的话……老实说，是我自己想坐上去的哦。”</p>
<p>“……哈？”</p>
<p>“但是，既然出现了像出云伊兹奈这样完美的人才，我也只好压抑住这份愿望了……”</p>
<p>“……？”</p>
<p>由于不明白西神话中的意图，厂长歪着头思考——但听到他的下一句话后，这个疑问随着轻微的震惊一起消失了。</p>
<p>“地幔13号的驾驶员是小学生。装备集群的主角也是年仅16岁的少年兵。而我最喜欢的动画片驾驶员是14岁……动画片上映当时我也只有14岁。”</p>
<p>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起来——说到一半时，那羞涩消失了，他开了口。</p>
<p>“乘坐巨大人形兵器的人，果然还是非得小孩子不可吧？”</p>
<p>“……！”</p>
<p>厂长发现了。</p>
<p>眼前的男人也——</p>
<p>和以前的自己一样，眼睛里拥有同样的光芒。</p>
<p>“我明明在忍耐，而你年纪比我大却要去驾驶，这不就一点都不好玩了吗？”</p>
<p>——啊，是这样吗。</p>
<p>——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p>
<p>——这家伙也是吗。</p>
<p>——他也是以前的我吗。</p>
<p>如果说他们之间有区别的话，那只有一个。</p>
<p>他选择了保护自己梦想中的形象——而不是自己亲自去乘坐。</p>
<p>西神搔搔鼻子低声说，似乎没注意到厂长已经领悟一切。</p>
<p>“不过，我还有个愿望……如果我们要造二号机，那么我对它的驾驶员有个希望。”</p>
<p>西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厂长睁大了眼睛，开口说道——</p>
<p>“……我大概也同意你的看法。”</p>
<p>㈱</p>
<p>几分钟后</p>
<p>“啊，爸爸。刚才深冬的爸爸找你……”</p>
<p>有菜正要向爸爸说话——但当她看到爸爸后面跟着Gaiashaft的年轻社长时，情不自禁地把话咽了回去。</p>
<p>“怎么样，西神，这孩子就是我的女儿！”</p>
<p>“哈哈，确实是位漂亮的小姐。”</p>
<p>——啊！？哎！？</p>
<p>“你觉得怎么样？”</p>
<p>“是啊……也符合我心目中的形象”</p>
<p>——什么！？怎、怎么回事！？</p>
<p>——等下，哎……难，难道是相亲！？</p>
<p>爸爸突然带来年轻的青年企业家，到底想说什么呢。</p>
<p>身为爸爸的男人，向一边困惑一边两颊飞红的少女提出了奇怪的问题。</p>
<p>“唔……用什么颜色？ 你想要红色的吗？”</p>
<p>“咦， 红、红色……？”</p>
<p>“二号机是红色的，这在某种程度上对我来说是常识。”</p>
<p>“好吧，这就以后再说吧。作为女性型号，还是想改进一下胸部形状的设计啊……”</p>
<p>“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啊！？”</p>
<p>面对困惑不解地大喊大叫的女儿，爸爸露出“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回答道。</p>
<p>“还问我说什么……肯定是在说二号机啊！”</p>
<p>“……──”</p>
<p>沉默支配着有菜的心。</p>
<p>过了2秒钟。</p>
<p>“——……哈，哈啊！？”</p>
<p>“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了，但你还有机会！ 没错，把女儿放在好比我亲生儿子一般的机器人上，没什么好顾虑的！ 我看从今天开始我又会很忙了，不过，好好期待吧！”</p>
<p>“什……什……”</p>
<p>有菜莫名其妙地环顾四周，只见深冬用手捂住嘴巴，脸拼命扭向一边。</p>
<p>她不是在哭。</p>
<p>而是在忍笑。</p>
<p>“等，等等！ 开什么玩笑！ 你们都不在乎我的想法吗？”</p>
<p>面对情不自禁地提高嗓门的有菜，厂长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嘭”地一声，把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p>
<p>“听好了，有菜……”</p>
<p>“什……什么？”</p>
<p>刚刚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p>
<p>好不容易爸爸恢复了精神，自己再跟他找麻烦的话，就没意义了。</p>
<p>到底爸爸会对自己说什么呢，有菜紧张地侧耳倾听——</p>
<p>朝乃桥彻也严肃地说出了一个重要的事实。</p>
<p>“我和西神先生商量过了……我想在二号机上……安装飞行单元。”</p>
<p>“……哈？”</p>
<p>“会飞行的巨型机器人，毫无疑问是第一次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太好了！ 赞啦！”</p>
<p>彻也没有丝毫犹豫地断言，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一瞬间，有菜张开了嘴——</p>
<p>下一瞬间，她仿佛忘记了身边的所有人，大喊大叫道。</p>
<p>“爸爸是……笨蛋！”</p>
<p>第二天之后──</p>
<p>有菜再次向坐在前排的同学发起了爸爸的牢骚。</p>
<p>然后，那位同学说：</p>
<p>“你看起来很开心。”</p>
<p>她挪揄的笑容显得比平时更灿烂——但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p>
<p>㈱</p>
<p>九年前</p>
<p>某小学生的作文摘录</p>
<p>等我长大了</p>
<p>二年四班 朝乃</p><p>桥有菜</p>
<p>我爸爸说他在一间大工厂里做一个机器人。</p>
<p>所以，等我长大了，我想成为那个机器人的驾驶员。</p>
<p>爸爸做了很多事情，所以我想他一定很累了。所以，我想成为爸爸制造的机器人的驾驶员，把爸爸妈妈放在里面，带他们在天上飞来飞去，去很多地方。</p>
<p>我也想用机器人做好吃的饭。</p>
<p>我想让因为工作而疲惫不堪的爸爸变得轻轻松松的。</p>
<p>所以，我很期待爸爸制造的机器人。</p>
<p>爸爸会制造大家非常喜欢的机器人，我也非常喜欢他。</p>
<p>㈱</p>
<p>他们创造的，是梦。</p>
<p>是可以在现实中看得见摸得着的，有形的梦。</p>
<p>为了不破坏那个梦的形状——</p>
<p>他们挥舞着锤子，锤炼着梦。</p>
<p>趁人们梦的热度还没冷却。</p>
<p>趁人们还没从热情的梦中醒来。</p>
<p>《厂长梦中的机会》——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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